无意间在网上读到一位大学校友的散文《兰州心情》,质朴的文字浸透对母校的怀念,沧桑瞬间就从飘泊的伤感里涌过来,牢牢堆积在胸口,淹没了我肆意横流的泪水和心伤。
离开母校整整五年了。刚到那里时说好怎幺也不会喜欢那个城市,却在四年后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而毕业后最关心的、聊得最多的竟也是她!一座不大的城市,滞留了我们一辈子的深情;一座普通的师范院校,记住了我们最美好的青春。你思念,或遗忘,那些往事都静静地躺在你漂浮的思绪里,忽然就在某一个子夜,如摇摆不定的人生紧紧勒住我们脆弱的喉咙,莫名的疼痛。
依然记得初进象牙塔我们学大人一样相互握手问好,静静地看阳光慢慢倾洒进教室,满脸崇拜地听老教授饶有兴致地侃天南海北,贪婪地一吮一吸阅览室五花八门的杂志飘散的书香,信誓旦旦借了四本厚厚的名着一字没看而又遗憾地如期归还,乐此不疲自信满满地参加各种比赛,考试前夜正襟危坐在自习室忘我地背诵考试范围,从早到晚硬着头皮记外语单词听外语磁带做外语模拟题,考了五个学期终于通过四级高兴得手舞足蹈,拿到第一次奖学金漫天阳光倾盆……
记得我们认真地参加学生会竞聘,精心策划每次活动,近乎苛刻地书写每一张宣传牌,大汗淋一漓地为每一场大型晚会奔忙,激|情满溢地参加“暑期三下乡”社会实践,庄严地在中国共|产|一党一党一旗下宣读入一党一誓词,趁夜色走街串巷往电线柱上贴手写的家教广告,像老大哥一样带领新生报到……
记得我们为帮室友追女生连夜开座谈会,煞费苦心地帮兄弟递情书、约女生,陪失恋的朋友天昏地暗地喝酒,面对一沓稿纸一晚上一抽一掉整整一包烟,不顾老师反对集体逃课去看世界杯,与室友一起去泡通宵网吧看电一影回来倒头就睡……
记得每次放假前夜我们都兴奋得一宿不眠,凌晨一点爬起来拼命而紧张地挤火车,春游登上山顶故作深沉诗兴大发,津津有味地在野外嚼着烤糊的羊肉串,悠闲的在喧闹的小吃街喝牛肉汤,花五一毛一钱得意地坐3路车绕城转一圈,忧郁地站在校园花坛旁看夕阳蹒跚回家,沉静地坐在淮河边看河水滔滔一去不返,捧着小说躺在床上听风摇梧桐雨打西窗,数着毕业的日子烂醉如泥抱头痛哭……
记得那个城市不太蓝的天空偶尔也会格外湛蓝,记得淮南王刘安跃马扬鞭年复一年站在火车站广场,记得从学校到宿舍的路弯了又曲、曲了又弯,记得图书馆里坐过的每一个座位,食堂里吃过的每一顿饭菜,记得校园里的每一束花开,每一张石椅,走过的每一步脚印,飘过的每一首歌……
但一切只是记得。那些走过一遍又一遍的路,嗅过一口又一口的花,一抹不经意间飘过天空的云,一次绕痛心扉的丝雨,那个年代的怅惘和忧伤,那帮最好的兄弟姐妹,都恍若隔世搁浅在逐渐风化的记忆里。日子一页页翻过,留下些许浸透日历的酸楚和没有风干的汗渍。
那个火热的夏天在我们的伤感中如期而至,如一阵瓢泼大雨,浇醒了那场氤氲的梦。习惯了为别人送行的我们,却无法习惯别人为自己送行。最后一片梧桐叶落,那一曲笙歌又怎能承载我们的留恋与不舍?一列火车让我们东离西别,但谁也不能阻止我们祭奠滴落的情感与泪水。谁也不能抚平流浪的孩子被人收养四年忽又被抛弃的悲伤。柴门犬吠,谁还会喊我们回家?
生活就是个古怪的东西,它千方百计把我们一揉一和在一起,又毫不留情地把我们统统分开,让我们带着渺茫的希望在茫茫人海中相互找寻。
雪花一年一年飘落,码高我们每个冬天的记忆。我们找出尘封的毕业留言册和照片,一下子就看见了过往,只是那些笑容不再变化,那些小草不会枯黄,沉睡的故事不复再醒。一个雨夜,苍老就爬上了我们的面颊。无数次我们在梦中呼喊,一脚踩在过去,一脚站在未来,看漫天的云彩,莫名其妙地伤怀。一阵轻风吹来,蒲公英,飞了又停,停了又飞,慢慢消散,只剩下一株小草,孤独地守望苍穹。
没有人懂小草的孤独,没有人帮小草摆脱孤独。
我们早出晚归,在家与单位之间穿梭。苦了,倦了,找一个黑夜对自己飘零的心哭泣。谁也不知道未来是彩虹还是乌云。看鸟在林间的飞翔,也不如往日潇洒,幼小的孩子在等候她觅食回家。朝霞和夕阳远不如一顿饭对生活有意义。我们在秋风里跟落叶一起抱头逃窜,雨季里再没有一把伸过来的伞。
我们逐渐把自己的背弯下,把青春埋葬,连同青春的梦想。
流年将身后的影子一一风干,连枯骸也没留下。
再走进熟悉的校园,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份光景,但再已不见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站在那株我曾经认识的树旁,我看见树身被经年的风吹得伤痕累累,就像我们慢慢苍老的人生。花开过,又落了。就像我们,曾经到来,而又离开。血色残阳里,一切都被扣留在远方,只剩下昔日奔忙的影子,摇摇欲坠。谁,能再拾起曾经遗失在那里的记忆,一根草,一棵树,一串笑声,或一声叹息……
一转身,那个青涩与成熟交接的年代,只剩下忧伤,流淌在时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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