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茧子被交流到南京挂职锻炼一年，转瞬已经过去大半。之前早就约定南京之行，但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总难将闲暇时间凑到一起。前周末，彼此终于下定决心，遂有了南京之行。算是他邀请了我们做客，也算是我们探望了他。
天色阴霾，偶然不时还飘落雨滴。早间与另一同事搭上上海至南京的高铁快车，他玩他的手机微信，我看我的莫言小说。然而，还没等出上海地区，我早已扔了书本，与周公相会去了。待到眼睛睁开，居然已经到了南京南站，历时不过一个小时，现在的交通还真是便捷。
茧子早等候在站外，递上一杯“85°c”的热咖啡，便马上登上去汤山的出租车。
雨夜秦淮
汤山就是泡温泉。几近零度的寒冷中，在露天室外逐个试着不同的温泉，有十来种谓之“花之恋”的汤池、有倾泻而下的瀑布池；还有土耳其浴、芬兰浴、夏威夷风情浴等等，有点乐趣，却似乎并不值得一书。倒是乘上中巴车返回南京市区，吃过晚饭，去到夫子庙的秦淮河畔，开始有了雅兴的感觉。
晚饭是在一家颇具苏北乡间地方特色的农家饭馆用餐，聊聊各自单位新近的情况，觥筹交错之间，转瞬酒足饭饱，茧子告知为我们安排了一场秦淮河夜游。走出店外，发现外面已然是天雨，而且雨量不小。犹豫再三，也有不能驳了同仁面子之意，三人向码头迈进。
上次来秦淮河，大概是在二十年前了吧。只是当时秦淮河与上海被污染的苏州河无异，都是又黑又臭的，更别说有什幺游船了。虽然已经照着明清的样式建设了牌楼、亭阁、照壁、屋宇，游人们也多是到此照几个相片，停留在到此一游的感觉中。现在的秦淮河当然今非昔比，模样依旧，韵一律却是大大的不同了。特别是我们到的夜间时段，白墙黑瓦，雕镂玉砌，人声鼎沸，灯火辉煌。即便是大雨之中，仍旧让人感受到她特有的魅力。
同事告诉我，他专门查阅过民国时代遗存的夫子庙和秦淮河画片，现在几乎是仿建了所有的建筑。也就是把现在的彩色照片翻成黑白的，就会有那个时代沧桑的感觉。
游船慢慢驶出夫子庙码头，沿秦淮河往中华门而去。秦淮河源出句容宝华山和溧水东庭山，两个源头在南京江宁区方山埭交汇，从东水关流入南京城，自东向西贯穿市区，由西水关流一出，注入长江。在城内段的秦淮河称之为内河，那是秦淮河最繁华的地段。
秦淮河出名，当然与南京城的兴盛有关。自将近2500年前春秋战国时期越国范蠡在此建城，她历经东吴、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六朝古都”，再加上南唐、明初、太平天国和中华民国“十朝都会”，有着近五百年的建都史，由此被誉为“中国四大古都”；由于每次建都几乎多与外族入侵汉民族生死攸关的时节，又被誉为“中华复兴之地”。明末清初，兼具美貌与才华，有着浪漫凄美爱情故事和乱世侠义气节的“秦淮八艳”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柳如是和陈圆圆，又为秦淮河添加了浓墨重彩，一扫国家民族危亡时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妓女“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一庭花”的颓废形象。
雕花的游船往秦淮河深处漫溯，雨，依然下着。
江南，水是灵魂。淅淅沥沥的雨水，写照出屋檐后小河泾里的乌篷船，写照出捶杵浣纱的西施，写照出满怀救国救民之志的鲁迅、秋瑾，写照出小巷飘过丁香一般的油纸伞姑娘。只是，在江南，冬雨却是最为烦人烦心的。不过，在雨中秦淮河漫舟，给你的感受，更多了春水的感觉，一如白居易笔下：“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更一如杜少陵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宫城”。
柔情的十里秦淮匆匆而过，沿岸的夫子庙、乌衣巷、江南贡院、李香君故居“媚香楼”、明初重臣中山王徐达府邸花园“白鹭洲”、吴敬梓故居一一滑过船舷边。夜间的秦淮河，少了市音杂声，多了千年想象；少了苍茫迷一离，多了柔情蜜一意。惟闻涛声静静拍着船帮，惟闻细雨一靡一靡一亲一吻河水。忽然耳际荡漾出大师朱自清与俞平伯PK而来名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那“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只愁梦太多了，这些大小船儿如何载得起呀？”……
栖霞观枫
茧子回单位相约时，我就说去南京极多次，却唯独没去过栖霞山。最好是秋末时，到栖霞山跑一趟，而听说栖霞山是中国四大红叶观赏胜地，与北京香山、湖南岳麓山和苏州木渎天平山齐名，所以，她最美的，就应该是枫叶了。
次日一早，茧子来宾馆，又是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辅之金陵名小吃“莲湖点心店”的黑米莲心羹和甜得发腻的糕一团一，再来一支雪茄，与同行的同事享受了一顿中西结合式的美美早餐。又出发，仍旧是叫了出租车，一路向着栖霞山进发。
栖霞山位于南京市区东北22公里的栖霞镇，紧邻长江。所属三山中，多枫树和乌桕树。霜降季节后，枫树、乌桕树由绿变黄再转红，满山遍野红绿相间，相映点点，相连片片，景致宏伟壮观。
先到山脚下的栖霞寺进香祈福。栖霞寺是南京最大的寺院，与南京城内的鸡鸣寺并称南京最有特色的寺院，它也是一座千年古刹，始建于南北朝南齐时代，在唐朝扩建，为当时与山东临清灵岩寺、湖北江陵玉泉寺和浙江天台国清寺并列的中国佛教“四大丛林”，是江南三论宗初祖。寺庙中有一座中国现存最大的舍利塔，相传是隋文帝命天下八十三州所建仁寿舍利塔中排序第一位的。无量殿后山崖千佛岩上，还南朝所刻有佛龛佛像数百座，有“江南云冈”之誉。
栖霞山最富盛名的，还是在1937年12月13日日本侵略军攻陷南京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一杀。以栖霞山监院寂然法师为首的僧人挺身而出，保护了大量难民和包括廖耀湘在内的守城国民一党一抗日军人共24000余人，很多僧人为此惨死在日军屠刀之下，但栖霞寺僧人面对暴行无畏无惧，护送了很多抗日军人渡过长江，还将摄有日军大屠一杀暴行的卷片送出南京。所有这些，除了寺院的记录，前几年轰动国际，被颂扬为在中国的辛德勒——时任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负责人拉贝的《拉贝日记》中，也都有记载。
绕过舍利塔和千佛岩，乘上园区的电瓶车，一路向上，登临主峰之巅。刚刚从欧洲回来，在菲森的新天鹅堡曾经看过满山红叶，那山色、那树林、那小径，无一不是泛成醉人的红晕。而上山途中，虽然经过了以红枫之景着名的红叶谷，但感觉这边的红，更多像是点缀，而非尽染的。听电瓶车司机说，如果早来两周，那就是红叶最盛之时了。他建议我们不要原路返回，而沿山路往另一侧去。那边游人相对稀少，应该风光更好一些。
于是，下得车子，从可以近观长江的“始皇临江处”，向着“天开岩”方向漫步而去。
山道越来越崎岖蜿蜒，路旁星星点点散乱分布着红黄绿色泽鲜明的大树和乔木。走近观之，红叶的色彩、形状乃至落叶缤纷都有其独到的意境和韵味。果然，越到目的地越感静幽逸人，也益感别有洞天。及至天开岩，终让人有了山谷层林尽染，山梁幽谷一片绚烂的惊叹。唐一人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不朽诗句，可不就是这眼前美景的真真写照。难怪袁了凡先生在此拜访一代高僧云谷禅师后，隐遁避世静心修道禅悟人生，书就有益世道人心受惠后代的《了凡四训》。
真可谓好心情是走出来的。但见幽径与红枫相映、霜叶与秋絮翻飞。低头近近品味，一树连着一树，层层叠叠，仿佛一片腾升在地表上的烈焰，闪烁着欲往远方蹿去；远远望去，一片接着一片，一团一团一簇簇，宛若漂浮在云层间的红霞，努力地向着天际延展。这里红得如火美艳，这里红得铺天盖地，身处有金陵十景之一美誉的“栖霞丹枫”，犹如置身在彩霞与霓虹之间。
又想起了白居易吟咏红叶的“寒山十月旦，霜叶一时新。似烧非因火，如花不待春”千古佳句。叹赏着古诗名句，呤唱着现实美景，在长江岸拾取了那心旷神怡，在栖霞山赢取了醉颜一瓣。……
转瞬，从前一天的上午十点到次日下午四点约三十小时的南京之行很快结束了。这次，茧子虽然已经身衔要职，却领着我们两个“老家伙”打出租、叫中巴、上地铁、挤公交，绝然没有动用公车公款，这也是我们感觉到欣慰的。有人评价八零后中心自我、随一心一所一欲、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我却从斯人斯事，分明读到了我们明天晴朗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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