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菊花盛开的季节,满园的菊花争先怒放,院子里弥漫了清幽淡雅的香。一直钟爱菊花,喜欢它的清香淡雅,喜欢它于世独立,不与百花争艳的独特,喜欢它花品中那一丝孤傲与韧性。古时曾有诗人赞誉过菊花:"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朱淑真《黄花》),还有郑板桥的诗句:"吾家颇有东篱菊,归去秋风耐岁寒。"
其实,偏爱菊花,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家父生前酷爱菊花。记得很小的时候,老家的小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菊花,每到秋天菊花盛开的季节,满园的清香飘满小镇的上空。父母于廊前相对而坐,我们姐妹三人嬉笑打闹菊花丛间,那幅画面真的好温馨。那时,我们的家是幸福的,温暖的……
可是,不幸的命运将这一切支离破碎。父亲患了重病,虽变卖家产,却还是无从医治,奔向黄泉。父亲去世,两个姐姐先后出嫁,由于某些原因很少往来,自此,与她们搁浅了亲情。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年仅十一岁的我,还有满园不知人间忧愁的菊花图片
许多年过去,昔日柔一弱的幼一女时至今朝容颜沧桑。这期间,历尽坎坷磨难,饱尝人间冷暖。尽管,事过境迁,有一种习性却不曾改变,那就是一直钟爱菊花。一直觉得,菊花最能寄托我对父亲的思念,更固执的认为菊花具有父亲的韧性与坚毅。二十几载,居无定所,颠沛流离,辗转各地。每到一处,都会置一盆菊花与窗前。再后来,有了自己固定的家,自然更不会弃掉菊花了。
菊花再次盛开,整座院子散发着淡淡的菊花香,仿若再次回到二十几年前,父母仍是相对而坐,还有我们姐妹三人依旧是菊花丛间嬉笑打闹着……只是,这一切仅是幻觉,曾经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即便是菊花依旧,却只叹已是物是人非。光阴带走了太多的东西,带走了我们的父亲,更带走了姐妹深情。突发伤感,泪水悄然滑落,不知天堂的父亲此时可好,不知谁会陪你在这清秋的黄昏一起赏菊?我知,无论如何你再也看不到这尘世间盛开的菊花了。
人生如梦,花开花落间,多少聚散离合匆匆滑过。世间万物总在不停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季节轮回,清晨日出,黄昏日落,还有,永远都割不断的骨肉亲情。一直以来,都不曾怀疑过姐姐们对我的爱,尽管各自生活,各自奔波,可身体内流动的血液告诉自己,她们是你的亲人。记不清楚,多长时间没和二姐联系了,清晨一个电话把我从梦中惊醒,拿起手机,一个不是十分熟悉的号码。茫然的接通电话,那头是二姐夫的声音,急切慌乱伴有一丝沙哑:"静,你二姐病了,乳腺癌,你快来医院吧……"来不及听完他的话,急急地挂断电话,慌乱中奔向医院。
二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容颜憔悴,一见到我进来,第一句便说:"静,你一年前的病到底根治好了没有,若没有完全好,记得按时复查,千万不要大意,姐希望你是健健康康的!"顷刻,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内有热浪在滚一动,喉结像被什幺堵到了似的。姐姐躺在病床上,首先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未完全病愈的我。这是怎样的亲情?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一直在想,若能代替姐姐,只想替她顶过这一场灾难,可,灾难来临,谁都代替不了谁,就像二十几年前谁都代替不了父亲***一样。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给亲人力量。
一直觉得自己是坚强的,这幺多年,风风雨雨,自认为早已看淡一切,却不知,竟也有软弱的一面。姐姐生病的期间,多次在睡梦中哭醒。试想,自己一年前生病,竟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如今却变成了喜好哭鼻子的小女孩。原来,人的眼泪只会为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而流。癌症治疗,是一个极其艰辛漫长的过程,化疗期间,病人毫无食欲,而且会渐渐地脱掉头发。姐姐戴一顶红色格子小帽,遮住稀稀疏疏的头发,我坐在她身边,心思不知游离去何方。
"静,院子里菊花开了吧?"
"是,都开了。"
"哦,我们的父亲最喜爱菊花了,二十几年了,也不知他是怎幺过的,那边肯定不会有菊花吧?"
我无语,原来姐姐一直记得,父亲酷爱菊花,可是,谁知道天堂的那边会不会有菊花呢?
"还记得吗,大姐,你,我,父亲,母亲,满园的菊花,那时多好,可是,回不去了。"
我有一丝哽咽,看来不只是我留恋那个小院,二姐与我一样,那是我们最怀念的家,最怀念的时光。
"那时,父母一直说你是可爱的小雏菊,这幺多年了,我们的小雏菊长成了大人,做了母亲。你比我和大姐都强,你坚强,清高,有韧性,像极了我们的父亲,更像一朵秋天里的菊花。"二姐一直叨叨不休地说着,我始终不出声,怕一说话,泪水先滑落下来。
昨夜,一场细雨洒落,秋雨过后的清晨格外清凉,空气中有一丝微寒。独立在院子里,面对着满园的菊花,雨后的菊花格外鲜艳,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今天是个艳阳天,天堂的父亲,你可看到了满园的菊花,还有菊花丛中你最可爱的小雏菊?我想,你会在天堂的那边,祝福我们,有了你的祝福,二姐会躲过此难,好起来的,对吗?
用手轻拂去菊花上的雨滴,呐呐自语:"菊花,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