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不知多少次,我如今夜一般从梦中忽醒,披上绿箩,轻启朱门,望见一地萧瑟的落叶。
已是深秋,我迈着碎步踱过方庭,一脚一脚,踩在青石板上的一层枯叶上。听着它们一声一声清脆的断裂,我心中涌起无限不忍,像是杀死它们而后惊恐,觉得自己好残忍,好残忍。碾碎它们的肢一体,不留一丝丝的暖和机会,就这样,待到院中,几欲落泪。
我坐下,冰凉的寒意侵入肌体,扎根于骨髓。
终于,眼睛被一层厚重的水雾蒙住,它们凝结,顺着脸颊滚落,打在冷硬如玉的手指,滚一烫。
脑中不断涌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你说要免我惊,免我苦,免我无处可依,免我四处流离,与我相以为命。
曾携手漫步于玉波桥,并肩赏月于月桂下,欣然吟诗于方亭间。
那是我们的沈园。
我曾那般骄傲地与你同行,只因你是我此生的挚爱啊,与我一同长大的表兄陆游。
而今,你顺应娘一亲之意,抛给我一纸休书。我怎会不懂,你是孝子。我不怪你,怪只怪我是女流之辈,无法捍卫我们的相濡以沫。我唐婉庆幸今世,能与你相知,即便万般无奈。
你转身的那一刻,我望见你眼中的不舍与无奈,及闪动着的晶莹。
你名为游,取自秦观的字,我记得,秦观曾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仍记得当年我为你抚琴,你为我吟诗,而那把焦尾琴,我珍藏至今。而你赠与我的那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作信物,我把它置于亲手绣的荷包中随行于身。它传递给我的温度,一如你的掌心,温润明媚。
伏一在石桌上,不能掩面,眼泪流向颈窝。
从没想到,可以再与你重逢。
仍是沈园,仍是玉波桥,仍是月桂,仍是方亭。
我们微笑着对视,却忽而泪如雨下。
一滴清泪,缠一绵悱恻。这爱是数不尽的忧伤缠一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