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李叁
意达
常万看见悬赏五万提拿杀人犯李叁的通缉令后,兴奋得一夜没合眼。常万对着镜子照着自己那张经常被李叁叫做“猴腮”的脸说:“李叁啊,李叁,谁叫你当年日子过得红火的时候,我找你借五万块做生意,你都不肯借呢。这是天在助我啊。”
第二天一大早,常万就去了刑警队。
队长听说常万是来提供线索的,反倒把他当罪犯似的,一双眼犀利地盯着他问:“消息可靠吗?”
常万从嘴角边硬生生地把肌肉往上一推,呵呵地干笑几声说:“可靠。绝对可靠的。他就藏在我东北老家,现在改名叫王焕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他平时舍不得买的红塔山向队长递过去。
队长稍抬起手腕摇了摇,没有接过他的红塔山,而是继续问:“你怎幺向我们确定他现在还在那里?”
“确定。确定。是我送他去的。连他老婆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一切都是通过我单向联系的。你们不会算我窝藏罪吧?呵呵!”
“窝藏肯定算窝藏。不过,你主动提供线索,我们可以算你将功补过。只要情报准确,五万元我们也一定兑现。事不宜迟,你马上给我们带路。”
常万没有给队长带路,而是画了一张详细的地图交给了队长。
队长一行干辛万苦地找到了那个东北偏僻的小村,和村长交涉了半天,村长硬是不肯放人。村长说:“王焕在这里是个好人。三年了,干活像牲口一样卖力,在村里还义务教娃们文化。菩萨不说过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再说,王焕才多大一个人啊,年轻着呢。把他带回去活生生地毙了,我有些心痛。”
队长说:“您说的是这个理。可蓄意杀人这事天理也不容啊。更何况还是在严打期间。”
村长不再接话,坐在炕上一口一口地抽烟。深秋的阳光从窗外温和地照进来,那颜色晕晕泛黄。队长知道时候不早了。他突然问村长:“你们村的丘霞现在还好吧。”
村长一愣:“你咋知道她?”
“我当然知道。她被人贩贩卖到湖南,正是我参与的解救工作。当时村民不肯放人,把警车团团围困住”
“中。你们也不容易。带他去吧。能从轻发落就从轻发落吧。王焕本质不坏。”村长还没等队长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队长找到李叁的时候,李叁正在一棵树下教一个娃娃写字。深秋的夕阳把他两只单薄的耳朵映得又红又透。“把他带回去活生生地毙了,我有些心痛。”队长想起村长的话,突然不想就此打断他。
李叁抬眼看见几个陌生入朝他走过来,他敏感地察觉到,捉拿自己的人终于来了。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对写字的娃娃说:“你先去玩吧,叔有朋友来了。”娃娃“嗯”一声走了。李叁朝着队长他们走过去,他一眼瞄见了队长皮带上镶嵌的警徽,膝盖不由自主地扑通一跪,便号啕痛哭起来。
队长默不作声,等他情绪平稳得差不多了,队长问:“李叁,既然如此,你当年何不自首呢?态度好还能判个死缓或无期啊。”
李叁抽泣得身板子一起一伏的,头压得跟沉甸甸的稻子似的:“我追悔莫及,天天做着噩梦。这三年,是村子里的人收留了我,不问我的来处,让我混了一口饭吃。村里的人都是好人、善人。他们的大恩大德,我只有来世再报答了。”
李叁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也服从判决,没有提起上诉。行刑后有一天,监狱转交了李叁的一封信给队长,说是要队长替他转交给兄弟常万。
李叁在信里说想把后事交代一下,说除了赔偿死者家属以外,他还有二十四万块存款是老婆不知道的。这二十四万里面,十万给死者的儿子,十万留给自己的儿子。一万给常万,感激他当年仗义把他藏到自己老家。剩下三万给收留他的村里建个希望小学。李叁说他死后老婆肯定会改嫁,这笔钱就全权交给常万替他打理保管。
队长读罢信,然后小心翼翼地照原样叠好,塞进信封。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抽出来再读了一遍。他望望窗外,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他突然相信人一定是有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