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伊犁行

深秋伊犁行

李乐学

一

汽车沿着天山北麓戈壁与绿洲间的柏油公路西行。视野里，不时有水库和大渠、庄稼和果园、城市和农庄、楼群和农舍、工厂和建设工地出现。古老的戈壁与年轻的绿洲，零散的骆驼与奔驰的列车，构成一幅久远岁月的踪影与现代文明气息并存的社会写生。

二

汽车绕过蔚蓝色*的赛里木湖湖湾,进入一个松杉密布的山谷，这就是远近闻名的果子沟。骄阳依然当空高照。然而却已感觉不到它的灼一热。一阵阵混合着树香草香果香的飒飒秋风，如丰满的少一妇在山间小路上散步。金风轻拂，炎热便消失了许多，就连喧闹的城市生活带来的种种烦躁情绪，也渐渐被清风拂去了。

出来时，我翻过资料，西天山里的果子沟，是闻名中外的古丝绸之路北道。不过，那时候道路狭窄，只能通过马帮牧骑，直到1218年成吉思汗西征时才将它凿通，成为一条通衢大道。这条曾经促进了东、西方文明交流的古丝绸之路，这条曾经载负成吉思汗几十万大军西征中亚的古今通道，后来的民族英雄林则徐被清zheng府发配伊犁时走过，锡伯族人民从东北举家西迁伊犁时走过，人民解放军进军新疆挺一进伊犁时走过......那是一次次何等壮观的长途跋涉啊！前人们西出阳关，在如血的残阳下，走戈壁穿大漠，忍受烈日熏烤风沙肆虐，当到达这“柳暗花明”之处，此时的心情该是怎样的欢畅和愉悦！

如今，这条古今通道已被改造成一条依山傍沟蜿蜓而下的柏油公路，是上海到霍尔果斯312国道的最西端，是祖国现代化建设的重要交通线。此时此刻，这条通道在我的眼中，俨然似一部展开的历史长卷，刻在它上面的每一个脚印，都闪烁着一个古往今来铁马风尘的传说，任旅人去阅览品味。

70公里长的果子沟，每一处都有它独特的风景。婆罗科努山峰顶的皑皑白雪，与蓝天流云相衬，不失为一种原始的美。山腰中，青翠欲滴的苍松翠杉，与从雪峰飞流直下的奔溪，结构成一种凝重而奔放的境界。你只有身在其中，方可领悟大自然恢宏博大的刚毅和回肠荡气的温柔。低坡上，在一簇簇金灿灿红艳艳的野果林下，碧草如毯，牛羊悠然，秋花姗姗晚放，蜂蝶飞来舞去，荟萃成一片如诗如画的梦境。

三

出了仙境般的果子沟，眼前天宽地阔，美丽的伊犁河谷平原展现在眼前。

伊犁谷地三面环山，向西敞开的缺口使里海的湿气和巴尔喀什的暖流涌一入，所以气候温和，雨量充足，有亚欧大一陆干旱地区中的"湿岛"之称。这里的空气也是湿一漉一漉的，每呼吸一口都有甜津津的味道。我穿过飘香的果林，在伊宁市稍事逗留，然后逆西流的伊犁河东上，一直走到伊犁河源流之一巩乃斯河的源头，沿途200公里，居然看不到一处戈壁荒漠。温和多雨的气候滋润了伊犁河谷的自然植被，广茅的绿洲连着连天草原，连天草原连着层层密林。这与天山北麓的戈壁形成强烈的反差。伊犁河谷天蓝，地绿，风清，水净，大自然在这方美丽的国土表现得如此和谐美妙，它所表达的那种恬淡的柔情和神秘的静谧，使游人怎能不留连忘归呢？

四

巩乃斯是一望无涯的芳草地。大草原上的绿草随风荡漾，恰似一块铺开的绿色*地毯。车到之处，一群群骏马四处游一动，俯首食草的马儿静如处子，奋蹄追逐的马群疾如惊雷，自古天马出新疆，然也。在这片更接近自然原色*的广袤绿地，牧人的木屋和帐蓬，星罗棋布点缀其中，像被秋风摇曳的白色*花朵。

蜿蜒西去的巩乃斯河，无声无息地向西流淌，就像草原上美丽的哈萨克牧羊女。河水悠悠，岁月也悠悠。然而悠悠西去的巩乃斯河,却依然保持着25年前我初识它时，那种流淌的姿势和清澈。那时候，年轻的我在生存线上苦挣苦扎,当然感觉不到它的优美,只有在丰衣足食之后，在体味了城里的喧闹和污染之后,才懂得了这绿水绿地的无上价值。

我站在巩乃斯河岸边,沐浴在它充满温情的明亮的目光里,尽情地感受着它的甜润和温馨。我忽然感悟到，人只有经常亲近大自然，才会变得单纯一些,洒脱一些,少一些莫名的空虚与烦恼。

“伊犁河哎伊犁河,天山牧场多宽阔,草儿青青牛羊肥壮........”

从不远处种羊场广播站传来的歌儿，是我年轻时喜欢的一首歌曲。那时候，我在伊犁河岸边的拜什墩农场当农工，连队里年轻的农工到伊犁河岸边的农田劳动时，总是喜欢唱这首歌儿。“秋风声中寻伊河，歌声如旧人非昨。”如今的我已经不是25年前的我了。当年与我一起在农场劳动的朋友们，一个个也各奔东西，了无消息，使人顿生怀念之情。

这时候，乍起的微风,在河面上漾起层层涟漪,地平线上的夕阳在柔柔涟漪里打点着行装,把巩乃斯河打扮得如一个待嫁的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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