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很不以为然,自认为行囊饱满时,义无返顾的投身江湖之中,脑海里抱定的格言就是:我走江湖,我做主!踏足江湖才知道,江湖中人多如蚁蝼,摩肩接踵,川流不息,一不留神,我便丢失了自己。
忽然,看见一栋高楼的窗前聚有很多人,排成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我也跟上去,轮到我时,窗口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交钱!我疑惑,想问,回头看身后个个默然麻木,蹦到嘴边的“为什幺”三个字变成两个字:多少?
六十五块!里面的声音急噪。
这个数字是我行囊的三分之一,我犹豫。身后的人开始不耐烦,有些骚动,我赶紧交钱。随后窗口里伸出一只手,在我脸上盖下血红的印章,扔出一个本本,随即又是沉闷的声音:下一个!
我退出队伍,借着窗玻璃的蒙尘看清脸上的印章:民工;那个本本是暂住证。虽有些为踏足江湖未能做主而后悔,但我还是庆幸找回了自己:
原来我是民工!
二
我喜欢这个名字,为人民服务的民,工资的工。上学时,有一篇课文,就叫《为人民服务》,我读得很认真。后来,这篇课文激励我萌发加入共|产|一党一的念头,虽然在交入一党一申请书时,村支书狠踹我一脚,把申请书撕得粉碎,还恶狠狠的骂我:
凭你也想升官发财?
但我依然执着,只是对村支书把入一党一和升官发财捆一绑在一起很有意见。
远处有人举着牌子,上写:招收民工,我立刻杀到跟前,不一会,就随浩浩荡荡的队伍,奔向高楼大厦间的工地。
时光在流逝,工地也变成高楼,我的行囊依然干瘪。回头寻找那个举牌子的人,早已不见踪影,看来江湖真有险恶。
三
这时又有人举着牌子向我走来,无名的怒火在心头升起,我决定这次要自己做主,冲上前去,夺过牌子,正欲折之而后快,发现牌子上写:招收地下工作者。电一影里地下一党一员与敌人周旋的镜头浮现眼前,正是我儿时羡慕的景象,于是我坚定的跟在举牌人身后。
我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又奔赴荒山野岭,成为一名采煤工。
艰苦的条件,方显出我地下工作者的风采。可那天的爆炸却很恐怖,在冰冷的巷道里,少一只胳膊的我忘记呻咛,身边许多人的生命如同砍枯透心的树枝,嘎嘣一下就折了,使我不寒而栗。看来,以后我只能独臂闯江湖咯。
可是还有以后吗?
冥冥中我看见佛也举着牌子,慈祥而安逸的说:来吧!极乐界有使者接你!
我上路了,一路上,透过一层薄膜,看见活人在哀号,里边有我的亲人。
极乐界一片荒凉,没有使者接我!
我哀嚎一声:江湖险恶呀,佛也骗人!
我彻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