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当官靠跑,有人当官靠送,有人当官靠吹,有人当官靠蒙。我当官简单,就两个字—做梦。迷迷糊糊中,我又一次登上了权力的顶峰。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我坐在宽大厚重的老板台后(叫老板桌已不足以说明其气势),那感觉,爽!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我签发了一道蓄谋已久的命令—取消文山会海。多少年来,人们对此深恶痛绝,仁人志士口诛笔伐。现在咱有权了,大笔一挥,办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秘书急急火火跑进来,“李书记,外面来了一帮人,非要见你,怎幺拦也拦不住”。
“叫他们进来。”我说。我一贯主张亲自接见来访者。
话音刚落,足足有四、五十人涌进了我的办公室,走在前面的竟是某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老王,后面那些基本上不认识。
“李书记”,老王毕恭毕敬的对我说,“您的决定英明而伟大,按理说我们应该无条件服从。可但是……”,我一直微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可老王丝毫不理会我的感受,继续唠叨:“我们当领导的开会开惯了,习惯了坐在主席台上被人仰望的感觉。再说您也知道,除了讲话我们也不会别的什幺。这不,几天不讲话,舌头都不好使了,特别是我们的刘副市长,原来嘴皮子比那些相声演员都利索,现在快变成结巴了……”。
“讲话、讲话,就知道讲话”,我气愤地说:“哪次讲话是你自己写的,连会议主持词都由秘书准备好,你想到过秘书的感受吗?”
“呜——呜——”,我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阵哭声,我定睛一看,是一位秘书模样的人。我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别激动,我知道你们做秘书工作的很不容易,整天累死累活的替领导捉刀代笔,你不要太感激我,取消文山会海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只是干了我应该干的。”
“李书记,谢谢你的关心,可是你不知道”,那位秘书模样的人说:“干上几年秘书就有可能提拔成领导,再苦再累我们也心甘情愿哪,取消文山会海,实际上是断绝了我们的仕途呀,求求你,还是收回你的成命吧!”
唉,要改革就要有牺牲,前进中的阻力是不可避免的,我想。
“你是干什幺的?”,我指着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问。
“李书记,你不认识我没关系。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宇宙造纸厂的厂长,这几年厂子虽说效益不太好,但是还能说得过去,一年上交税收800多万,工人也能按时发放工资,可是这几天主管销一售的副厂长说,产品卖不出去了,市场调查的结果竟然与你签发的命令有关,各个单位不用纸了,我们也停产了。工人们发不上工资,吵着要上一访,被我拦下了。李书记,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呀,工人闹事,影响稳定大局啊。”
“对,我们的情况和造纸厂基本类似”,一位瘦高个挤到了前面:“我是下岗工人,几年前开了一个打字复印部,生意很好,虽说挣不了大钱,可比在工厂上班时强多了。我们主要承接各单位工作计划、总结、经验材料、会议发言交流材料之类的东西,那些复印身份一证、打印上一访告状材料的我们根本瞧不上眼,可现在没生意可做了。李书记,中央一直要求解决好下岗职工的就业再就业问题,你这可是与中央唱对台戏呀!”
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整个下午,我都在接待这些人。宾馆饭店老板、经营高档纪念品商店的,甚至还有一位夜总会的老总都在向我讲述他们的难处,堵了他们的财路,求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下班后,连推带劝的送走各位访客,带着难以名状的心情,我回到了位于高档花园的领导住宅区。刚走到院门前,就见三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站在那里。
“你们是……?”我问。
“我们是骗子”,那个为首的说。
我吃了一惊,这年月怪事不少,可明目张胆说自己是骗子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你别想多了,我们只是骗吃骗喝,没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大的损失。是这样,李书记。我们原来是在街上乞讨的,也就是你们说的职业乞丐,要几个钱也不舍得吃好的,后来一经一位高人指点,我们专门到高档饭店宾馆门前转悠,看见有大型会议,到了吃饭的时候就跟着开会的一起到餐厅吃喝,也没人盘问。什幺一党一代会、人代会、政一协会我们都吃过,当然也到婚宴上蹭吃蹭喝。在一个市吃腻了,我们就换地方,日子过得挺惬意。可是这几天不行了,一打听,才知道与你那个什幺山、什幺海有关系,我们没有文化,不懂那些大道理,反正没地方吃饭了,就到你家来吃了”。
“什幺,什幺,你们竟然……”一着急,我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