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呆了几个月之后,老石才突然想起,下任之前,他与另一位因年龄问题和他一样也要被“一刀切”给切下来的局长,相约到一所大学去当班主任之事。当时校长也答应了,接着还去填了应聘表呢。可学都要开了,就是没有下文。这幺久来了,怎幺会没有消息呢?情急之下,他只好询问一下校长。
校长,班主任之事不知定了吗?老石别无选择,硬着头皮打了这个电话。是呀,再不联系就错过了这一季了。
你填表了吗?校长问。我和何局俩人都填了。老石说。
好的。我去查一下。校长放下电话不久,就有一位人事处长来电,要老石去学院一趟。
当分管校长将老石和何局长两人与两个系主任接上头后,老石和何局长分别去到了各自的系里了。
你被分在两个二年级大专班。那位年过50岁、宽阔的脸庞上挂着一副宽边老花眼镜的刘主任说:下面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具体工作。
每一天的工作是这样给安排的,刘主任笑嘻嘻地说:早上6点30分,你必须赶到教室,参加同学们的早读。发现有的同学没来,要赶紧上寝室去催。考勤是按手印的。凡有一个同学没早读,都是要扣分的。
城区离校区10多里远。如果说要准时赶到,至少要5点钟从家中出发才行。那幺早又没有班车、校车,看来还要自己买辆车才行。
校车几点从城区开来?老石希望能坐校车来,所以问刘主任。校车7点半从城区出发,8点赶到学校。刘主任神气活现地说:怎幺了?你问这个干什幺?
我可不可以也坐校车来?老石随意托了一句。那可不行。刘主任不无得意地说:这车是为我们这些8点上班的干部配的。就像你过去有专车坐是一样的,这是待遇问题。接着刘主任又说:你有两种选择,一是自己买部车,二是自己就在学校附近农家租一套房住,问题就全解决了。
学校没有房住吗?老石以为听错了,就反问了一句。以前一人有一间,现在学生多了,班主任就取消住房了。刘主任解释完,很负责任地又说开了:你一天至少要听三节课。上午第一节、第四节、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必修课。晚上要参加同学们的晚自习,9点以后才可以回家。刘主任喝了口水,又滔一滔一不一绝地念起“经”来:实际上,9点钟你是走不了的。
为什幺?老石一头雾水。因为,班主任还有几项硬性*指标要完成。刘主任不厌其烦地说:一周内,你要找130多个同学谈心。上课、自习时又不能谈,只有利用中午或晚上9点以后来谈。同时,一周内,你还要与这幺多学生家长,发出在校学生的表现和平安的信息。
老石一听头都大了:就是说几乎没有午睡时间了?看来,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要改变了,这一招可真够绝的。是这样的。刘主任肯定地说:连我也不例外。
老石爱好文学。有时会写写散文、小小说之类文章,在全国各地报刊发表。因此,在本省文友中很有人脉,他还常常会组织或参加一些全省的笔会。他之所以到这儿来工作,一来是为了体验学校生活,二来也想在大学生中培养一批写散文、小小说的苗子。当得知老石有这个爱好后,刘主任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根本就没有时间用来写作。当我发现你上班时间这样做了,先是规劝你不要这样做,再就是扣分。提到请假一事,刘主任明确地告诉老石:我不会批准你那怕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外出,更何况参加几天的笔会。就是病了,请病假,也是要扣分就是扣钱的。
这幺严格呀,老石有些后怕了。还有一项硬性*指标呢,刘主任宽容地说:这次你就算了。明年你也要和各班主任一样,要招一个班级60多个学生来。学生招不来,你就走人,就是被辞退了。
老石心想,这不是拉郎配吗?这项任务对于老石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呢。如果你真的来了,刘主任交待:明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收费。如果你两个班学、杂费没收到位,也要扣分。想了想,刘主任又津津有味地说了起来:班主任每月评定一次。假如扣分多了,排名倒数,1500元工资扣得所剩无几事小,还要被学校辞退。这样的话,就连你的1000元压金也会被没收。
还要交压金?老石问:什幺时候?是呀,大家都交,你也不能例外。是吧?刘主任说:你明天带好1000元压金来签合同。
那寒、暑假总是会有的吧?老石感觉问得有点多余,但还是多了个心眼。暑假几乎没有。刘主任回答说:寒假大概有10来天的休息。
这才真是以校为家呀。老石调侃地说:问题是,这个家可不把班主任当主人。可不是吗?哪有连一间房也没得住的主人呢?
临行,刘主任貌似关切地问老石:明天,你还来吗?
其实,刘主任心里明白:只要我这幺一说,对于一位当惯了领导别人的人来说,答案不早就定了吗?
再说吧。老石边起身边说。他的双眼与刘主任眼镜内那深不可测的双目碰了个满怀。
老石与何局长相会后,便与之讲了刚才听到的一切。不会吧?何局长不信:我这个系主任,是叫我8点钟坐校车来上班的呀。
这样呀?老石奇怪了:为什幺一个学校两个系,会有这幺大的不同呢?找校长问去?何局长提议。
不要。老石分析说:也许这就是校长的意思呢?作为校长,都是熟人,他不想得罪人。你要来就来,我欢迎。但你受不了这儿的工作规矩,这能怪谁呢?这就不是人家校长的事了。弄不好人家还会说我们,规矩就是这样。总不能因你们俩而破坏了我校长期以来坚持的规矩吧?
是呀,你说的对。何局长说:让他那样一说,那我们也就太没面子了。
罢了,罢了,年岁大了,还是安守本份、在家安度晚年的好呀。老石深有感触地想:又不是没饭吃,何必要在这儿受这份罪呢?前不久,有好几家大型企业要老石去当顾问,他不愿与经济打交道,辞了人家。本想在这清静的地方发挥余热,真没想到,这儿的班主任,不是机器人也算包身工了!
跨出校门,何局长也问了句刘主任问的同样的话:明天,你还来吗?
老石回过身来,与往日欣赏这绿草如茵,水亭楼阁校景的眼光不一样了:当你看到这门前两蹲狮子口张得那幺大时,你,还敢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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