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强局长在去省城出差途中不幸遭遇车祸,司机当场死亡,牛局病危住院。
牛局科班出身,提笔能写开口能讲,才华出众理想远大,是小城年轻的科局级正职,也是公认的最有前途的领导之一。前几天才刚刚过完28岁生日,想不到竟遭此劫难,不少人深感同情和惋惜。
牛局女朋友高潘心急火燎赶往病房的时候,牛局刚刚从手术室下来。昔日阳刚帅气的牛局静静躲在病床,头上缠满绷带,嘴上带着氧气罩,一双无神的眼睛微微闭着,输液管里的药液正缓缓流进牛局的静脉。高潘的眼泪禁不住漱漱往下掉。高潘保险公司业务副经理,十足的美人坯子,举手投足青春活跃,一颦一笑自然纯真,追求高潘的人来了去去了来,高潘有自己的打算,她想找个真正的依靠。“良缘保险一线牵”,因为牛局新车保险缘故,牛局结识这位美艳聪慧的大美一女,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很快双双坠入爱河。
“别太伤心,是祸躲不过,能否醒过来,全看他自己造化!”声音很轻很细,老妇人像是安慰高潘更像是安慰自己。高潘用纸巾揩干眼泪,发现一旁呆立的老妇人。老妇人表情忧郁,双眼红肿,伤心欲绝的样子。高潘想一定是牛局的母亲,以前听牛局提起过农村老家的母亲,但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相见。
这对未来的婆媳正在相互劝慰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一下子涌进来四五来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常务副局长马胡,牛局最得力的助手,后面紧跟着三位副局长和工会主席。他们少言寡语表情忧虑,久久伫立在牛局床边,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起来。潘高和老妇人一边忙着招呼大家随便坐,一边陪着大家伤心。“你老人家保重身体,牛局长是好领导,他不会有什幺事,一定能够挺过来!”马副局长紧紧一握住老妇人的手安慰道,“我姓马,这几位都是牛局部下,听说牛局长出了事,我们急得饭都吃不下。这不,先赶了过来。”老妇人感动得地连连向几位领导说“谢谢!”马副临走时对牛局母亲说,过两天我们再来,你老人家有什幺困难和要求尽管提,组织上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
马副几位班子成员前脚出门,一些中层干部提着礼品后脚跟进。他们挤在病床边,心情沉重地望着高度昏迷的牛局,此时此刻他们多幺希望牛局能突然醒来,让牛局亲眼目睹这感人的场面。一些普通干部和基层同志也争先恐后地来了,甚至有些家属拖儿带女赶来看望牛局,他们无一例外提着丰厚礼品打着自己如意算盘,有的想着工作调动事情,有的想到牛局关心承诺问题,更多的人想借此良机跟牛局亲近亲近。
牛局已经昏迷月余,医生提醒老妇人做好最坏打算。老妇人不愿意放弃,老妇人坚信儿子能打过这一关,牛局自小性*子就倔强,很少有服输的时候。老妇人一遍遍呼唤牛强局长的小名“强伢子、强伢子!”不厌其烦地给牛局讲述童年一些趣闻轶事,牛局依然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哪怕指尖动一动,眼睛眨几下。
高潘没有耐心了,跑医院次数日渐稀少,由十天半月一次,到最后从牛局病床前彻底消失,后来就有人看见高潘跟某单位的朱局长手挽手在河边散起步来。牛局的心腹和得力干将马副近来总推说工作太忙一抽一不开身,偶尔过来瞧瞧总不忘带着身边几位副职,三两句台词式慰问后匆忙离开。马副局长已经习惯以自己为中心,习惯从代理局长到局长的角色*转换。办公室刘主任刚开始那阵子,服侍起牛局比伺候自己亲爹亲妈还带劲,跑进跑出提水打饭,接尿倒屎,忙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也从不嫌烦叫累。自从得知牛局变成植物人,医院里再也难觅那小子忙碌的身影,听说天天跟马副局长屁一股后面上窜上跳左冲右突,煞是得意。一些官一场朋友,酒桌知交,也一个个销声匿迹,全然没有往日的热情和关心。那些有求于牛局的,平日喜欢跟年牛局套近乎的,眼见希望泡汤,也早已作鸟兽般四散溃逃。
看着床头枯萎的花篮,看着墙边堆积的礼品,老妇人又忍不住掉下一行眼泪,“这孩子咋就醒不来呢?”空落的病房静得可怕,苏打水刺鼻的气味呛得老妇人几近窒息。此时,走廊上传了熟悉的说话声,老妇人正想去外面透透气,于是推开病房。
“小刘,好久没见你,今天怎幺有空过来?”听到老妇人招呼,小刘脸刹的红到耳朵根,极不自然地一搓一着手嚅嗫着:“马局长昨晚陪客人喝醉了,正在病房输液静养,领导带我和同事一起过来看看。”说完躲瘟神一样朝另一间病房走去,摔下孤零零老妇人。一个上午外面脚步声说话声不断,不用看老妇人就知道那些人准是去看望醉酒的马局长,当初他们不也一样来看望过我的儿子吗。
历时半年,牛局终于苏醒,醒得突然,醒得意外,醒得比出事前更加清醒。回想车祸前后,牛局明白了一个简单而复杂的问题:社会是一个考场,车祸是一个考题,身边各色*人等是考生,虽然考题答案表述不尽相同,但其实质内容却大同小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