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电话,说四姨的孙子要过来,想找份工作。这是母亲第六次让我为别人找工作。握着听筒,我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我想:无论我怎样忍耐和迁就,总有一天我的心理承受会达到极限;也无论我怎样努力,终究有一天我会被他们拖跨。
四姨的孙儿如期而至,同来的还有他的爸爸———我的表哥。安顿好他们住下后,我就开始给朋友打电话,厚着脸皮一个一个打过去。关系亲密的朋友说我:你何苦来着,你又不欠他们,管那幺多,真是!更多的朋友是客气的婉拒,语气缓和却有着回避不及的惶恐,也有的因为拗不过情面,答应试着给帮忙,之后便没了消息……我并不怪怨他们,想必朋友也害怕了,有这样一位多事的友人真是他们的不幸。
我像前几次一样,开始一趟一趟地跑职介所,与那些前来求职的外地人挤在一起,常常是身心俱疲,也难以找到一份令他们满意的工作。当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近几年来,我不停地重复着这种生活,奔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为着家乡的远亲流泪流汗,活着,支撑着,狼狈不堪。想着亲友的漫不经心以及对工作的过份挑剔,还有那种对自我的良好感觉,“大事做不来,小事不愿做”的游戏态度,我始怨复忧,继尔竟失去了从前的坦然与宽容,心里开始抱怨母亲的多事与亲友的自私。他们的要求都有着惊人的相似:找一份挣钱容易、事又轻松的活儿,从不考虑自己的能力与条件是否匹配。在他们认为,之所以前来投奔我,是因为看得起我。如果我没能为其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首先,不是他们的能力不行,而是我没能尽心努力,责任完全在我。
一个月后,四姨的孙儿与表哥终于肯去一家单位,带着我送给他们的被子、草席、枕头以及相关的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出了门。倚在门口,我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些天来的奔波总算有了结果,虽然这是我送出的第六床被子,但为了亲友有个栖身之处,有个温暖的窝,我还是瞒着先生给了他们。原以为他们走了,我可以让紧张的神经松一弛下来,可是,三天后的傍晚,我下班回家,发现门口坐着两个人———他们又回来了:工资少,不想做。
他们决定做生意,拿着借我的4000元钱,租了一个店面,两个月下来,本钱用光了,还亏欠一笔债。看着他们懊恼的样子,我只好又拿出一笔钱帮其补了亏空。接下来的日子继续等待,如同前几次来找工作的亲友一样,他们心安理得地住着。每天看看电视,累了便下楼去走走,饭烧好了,大家一块吃,一点也不着急,急什幺呢,反正有地方住,不愁找不着工作。日复一日,我的先生终于失了耐性*,开始与我争吵,怨我的亲友扰乱了他的生活,使他的自一由与生活空间、生命质量都受到了影响,这样的日子让他窒息和难受。我不责怨先生,我自己也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被我的亲友拖垮。我的内心充满了焦虑与压抑,一次一次地,我几乎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要发怒了。
我不敢拒绝这些找上门来的亲友。在他们眼里,我是发着好大的财的,是吃着家乡的米饭,靠着亲友的资助才有了今天的,我的好日子里有着他们的功劳与成份,所以我不得不为这些日子过得不好的亲友担起责任。倘若我不是这样,那便是忘恩负义,吃了奶水忘了娘。因此,我的亲友来吃我、住我、拿我、占我,都是应该的。末了,还要对我有所不满,还要说着先生小气……
我们无法做一个完整的好人,因为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有着情感和爱心,也凭借自己的努力与良知。可我们的能力有限,做不到人人满意,只要尽了心,至于别的,随他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