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刘海
余显斌
她是来除掉他的。她的眼前，再次闪现出他的眉眼，俊俊的，一笑，嘴角微微勾起。
本来，他教书。她在家里做饭，绣着鞋垫。他回来，晚上备课时，她坐在旁边，刘海后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他抬头，看见她那样，就笑了道：“傻妮子，发什幺呆啊？”
她低下头，长长的刘海罩着大大的眼睛。
他们的生活啊，美好如青花瓷一般。
可是，小鬼子打来，青花瓷“咚”一声碎了。有一天，他思索好久告诉她，他要走了，去打鬼子。她愣了一下，眼圈就红了，一颗晶亮的泪珠“噗”地落下来，炸成一朵梅花。许久抬起头说，好，我等你回来。
她知道，不打走日本人，他们无法活；将来有了孩子，又怎幺活啊？
他走了，挥挥手。
她远远送他，一直送出岛，看不见了，她的心空落落的。
她为他骄傲，又为他担心，怕战场刀枪无眼，怕他有什幺闪失。因此，每次遇见那边来的人，她都要打听他的消息，听说他很好时，她笑了，拂一下长长的刘海。
可是，当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她傻眼了，他竟投靠了小鬼子，成为伪军一个营长，据守在城里。而且听说，他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竟然还救出了日军中队长牛岛。
她泪如雨下，咬着牙骂：“狗！”
第二天，她走了，离开小岛，进了城，去了他的营部。看见她，他一惊问：“干啥？”她一笑道：“想你了啊。”她做得一手好菜。有一天，她整了桌好菜，告诉他，让他请来牛岛，还有他的其他同事聚聚，把自己介绍给他们，认识一下啊。这样，她脸上也有光啊
他冷笑一声道：“怕不是为了认识吧？”
他慢条斯理夹了片肉，扔给一只狗。那只狗吃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死了。他说：“你来，是为了毒死我和牛岛吧？你到时怎幺办啊？”她狠狠道：“陪着你死。”说着，她拔出一把匕首，向他插去。他手一伸，一支手枪顶着她的脑袋，狠狠道：“看在过去情分上，不杀你，明天一早滚回去。”
可是，她没有回到小岛。因为，天未亮，他的营部被围，他被抓起来。接着，牛岛走进来告诉他，这儿有间谍。他一惊，问谁。这时，她也被抓来。他忙告诉牛岛，这是他的内人，不会是间谍，绝对不会。
牛岛一笑：“我的知道，她的不是。”
牛岛说，最近皇军打一仗败一仗，自己怀疑有内鬼，派出便衣，跟踪寻找，终于找到了内鬼。说完，牛岛掏出一张纸，指着纸上的字道：“张营长，你敢说这字不是你的？”他学的颜体，这点，深通汉文化的牛岛清楚。
他看看纸条，摇着头道，有人捏造。
牛岛拍拍掌，一个人走出来，正是传递情报的老张，显然已叛变。他冷哼一声对牛岛道：“既然知道了，你们就开枪吧。”
牛岛摇着手道：“不，我听说张营长的刀法好，我想和你比刀。”
他一愣：“比刀？”
牛岛道：“你胜了，离开这儿；败了，必须和皇军合作。”
他长叹一声，告诉牛岛，自己刀术虚有其名，怎会是太君对手。说到这儿，他道，如果自己败了，随牛岛处置。如果侥幸胜了，自己也不打算离开这儿，只希望牛岛放了她。
牛岛点点头。牛岛曾得过刀术冠军，战刀一挥，骄傲地对他道：“来吧，张营长。”说完，刀光如风，席卷而来。他提着刀步步后退，突然一个踉跄倒地。她吓得大叫：“张普，小心。”
牛岛刀光一闪，斜劈过去。他倒在地上的身子一闪，牛岛刀子落空。他这是诱敌，同时长刀划过一道光圈，横扫过去，牛岛一声大叫，倒在地上。
几乎同时，日军枪响了，他缓缓倒下。
她扑过去，抱住他，轻声道：“张普，张普。”
他断断续续道：“多想回去，多想陪着你啊！”
她流着泪告诉他，她会陪着他，永远，永远。
他脸上带着微笑，停止了呼吸。
她抱着他，一动不动坐在那儿，刘海后是幸福的笑。几个小鬼子跑过去一看，她的胸口插着把匕首，已停止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