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显欢一愉的日子里,山坳里的时间拖着脚步紧跟紧的过去了。从山尖上那一点点开始滴答流泪的积雪,到间黄间青的野草,水痕一道一道的开始顺畅起来起来。那娇羞的阳光总算是不会偏见贫穷与富贵,一抹抹,一茬茬,又一片片的滋养着整个大地。女人的身一子在于前的照料下一天天变的丰实起来,撑着圆腰整日了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走着。那件断了胳膊的棉袄,于前给买了块新布,夹了些棉花,着实的保暖起来。在这样晴空万里的日子,棉袄也只是铺在竹椅子上挡挡清风。女人的话依旧不多,只每日里对着家养的小动物喔喔的咀嚼着些字眼。那简易的竹楼也开始随着于前的双手,拼命的实称起来。房后那间斜搭的窝棚里,矮矮的灶台上,两只洋瓷碗已变成了四只,台炉下出现的老鼠洞足以证明,傻娘的碗里有了荤腥。眼瞅着傻娘一天天接近临盆,于前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紧张。村里人聒噪的舌头总是没有空隙的盯着他。“我那天看啊,于前他老婆肚子是尖的,该还是女娃。”“谁说的,我看啊挺圆的,还很大,不准还是个双胎。”“双胎有可能,但要都是女娃呢?”“哈哈哈哈——这不就又能换更多钱嘛——”“于家娘说了,于前再不济,还得怕他老子。”“他家不是分了嘛。”“屁话,分了也有祖宗家法啊。”“是啊,没儿子,养女儿不把于前活活累死。”“那傻娘啥也不会,要是连生儿子也不会的话,要来啥用?”……顶着稀去的北风,在和煦的阳光里,傻娘和于前迎来了呱呱震天的生命——儿子,是的,震惊了整个山凹凹里的儿子。于家娘那笑比得过村里水牛打响鼻的动静,于老爹吧嗒的烟袋的滋味也格外的悠长了。虽说是分了家,于家娘还是不惜老本的把家中那唯一的老公鸡炖了三天三夜,分成了肉,骨头和汤,而那汤用家中唯一珍贵的白陶罐盛了起来,每每煮面的时候给傻娘舀上一勺,勾兑着,比那酿酒的工序还要精心。在这样一个清贫的家里,孩子的哭声却正是如同真金白银一般证明着香火的延续。就这样,你可以说福气来了。于此,傻娘的生活开始变得有了生气,整日里抱着孩子,“狗福,狗福”的叫着。你可以略显轻松的想象平凡而苦命的人生活的全部是什幺。于前没日没夜的帮办着临近的村庄打杂收谷修房,傻娘学会了更多的农务,偶尔也在清贫中给于前和狗福一些略带惊喜的饭菜。于家渐渐的变得殷实起来,这也十足让村里人开始遗忘这个不多说话,看起来略显呆傻的女人是于家买来的媳妇。转眼间,狗福五岁多了。这个黄昏下,一群穿制一服的人再次走进了村庄,后面跟了几个穿戴整齐的城里人。村里关门开门的声音响作一片,不一会儿孩子的哭声,老子娘的骂声,青壮年的呵斥声绞成一一团一,越来越烈。村庄里如同傻娘一般买来的女人不下三五个,自然这样的状况从上月底老村长的离世开始,人们就开始担心着。人群开始往于前家奔来,傻娘呵呵的站在自家院里,跟着狗福给老笨鸡喂食,目光爱抚一着院子里的一切,那样的阳光窝在身上是何其的唯美,就像当年摩西爬上山顶感受自然的召唤,从阳光泄下那一刻感悟到犹太教的真谛一般,神圣高洁庄严。而过来的人群却打断了这一切,给五岁的狗福一个破碎的梦寐。傻娘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暴躁起来,死命的搂住五岁的娃娃。“你们不许来抢我的娃,不许!”家中的老黄狗,奔着哈气漏风的门牙往大制一服身上扑,结果给一棍子电晕过去,呜呜在鸡食里哭着。“你们干什幺?!”于前跑回来了,拦在傻娘身前,一把锄头刀口明晃晃的对着制一服。“你干嘛?放下!”“放下!”“没看到我们在执行公务吗?”“司爷,求求您放过我家吧。这女人都是傻的了。”“求求您!”于家娘跪在一旁一抽一搭着眼泪,“您这样她激动了,会把我宝贝孙子伤到的。”“大娘,这我们就管不到哈。现在不抓你家于前都是不错了。““是啊,要不是看在我们前局长的面子上,恐怕你家还没有孙子呢。”“现在上面也没有交代说要抓买人的,姑且你们就算捡个娃养吧。别瞎闹了。”于家娘没有再说什幺,于老爹一抽一搭着烟袋,噌噌的跑过来,“你们这些趴人肉的家伙,这是我家粮米口食换来的人,你们有什幺权利带走!”一锅子烟灰向制一服泼去。“于前,把你媳妇狗娃带回屋去。我和他们拼了这老命!”“于叔,您别为难我们了,这要都抓回去,我们所里还懒得供饭呢。您就急着老村长的好,留着命好好养你孙子就行了,这女人再傻也是走贩来的,我们得带回去交差。”一把夺过烟锅杆,扬了把手,后面两人把于老爹拉开,又纷纷向于前靠去。于前这心一横,老婆孩子不能保还真成王八羔子了,把锄头一紧,死命横着制一服前进的步子,眼一闭,往身上砸去!“啊!”却听见于前一声惨叫,电棍横扫了过来,弯弓着卧到了地上。女人吓得半死,紧卧下一身一子,把怀里吓得吱不出声来的狗福窝在胸口,俯身去拉于前。却被制一服生生的拉拔开来,孩子也夺了下来,扔在于家娘面前。稀拉拉的傻娘和隔壁没有流泪的根大媳妇被拉着跟他们往田梗上走去,突然,狗福大哭“娘,阿娘,我要阿娘——”傻娘着一听狗福的哭声,也不知道哪来的气量,猛的把身旁两制一服推到田里,一群人又慌乱起来。傻娘没命的往狗福奔去,后面的制一服一个个又追了过来。傻娘一把搂过狗福,往院沟边跑去,却不想被地上的老黄狗绊了一跤,整个人带着孩子滚了过去,眼瞅着就要压在那利口的锄头上,傻娘拼出最后一点力气,把孩子用双手托起,活生生的扔过了锄头,自己却趴在那里咕咕的流血。再后来一阵慌乱,傻娘的肚子被豁了个大口,脑袋砸在了石头上,说是里面有血块了,比以前更傻了。于家在于前的坚持下,医治了傻娘,公安局也没有再言语什幺给留下了傻娘。只是从那以后,傻娘真的傻了,整日里只会给狗福和隔壁根大三岁的儿子做做鞋袜,偶尔煮煮饭——但都是不能穿戴和食用的,而喂喂鸡鸭却成了傻娘最有母性也最完美的活计。傻娘已帮不了于前干其他农活了,而家中的锄头都一件件藏匿起来,田地里你也再看不见一个傻女人弯腰捆麦子、放窝肥的身影。也从那天起,于前再也没有触碰到女人的身体,一个人搬到竹楼上,偶尔被傻娘的噩梦惊醒时下来看看。唯一欣慰的是狗福终于开始可以去安慰自己苦命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