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依旧不会顾及挨冻的人们，紧跟着紧的钻进每个漏风的墙壁，北风就这样呼一呼啦啦的撞击着山坳里荒凉的村子。于前如同乡里那头唯一的老牛一般，整日躲在地里，也不和村人搭话，用于家娘的话就是“脑壳栓到肘子窝里了”。只是他再次被赶到女人的房间，陪着女人呵呵傻笑，时儿也跟着一抽一吧两声。不小心被于老娘听见了，敲着窗户骂这没有出息的崽子。女人那件残破的棉袄被收回去，藏进了箱底，那每日可怜的米汤也越发的照得人影清瘦了。冻得哆哆嗦嗦的女人，偶尔看见老黄狗盆里的红薯，忍不住偷摸两个，被于家娘见着了，就是满扫帚的打骂，“你这贪心的梁子，看护的口粮不是你能动的！”。冬日的寒风并不会因为这样而怜悯她半分，未出月子的女人啊，就这样傻愣愣的，还得学着挑水，喂养牲口。于前总还是些许心痛女人的，虽是痴呆了一点，但对自己好歹是个伴。看着女人冻得慌了，偷摸从乡卫生所要了几个盐水瓶，灌上热水给女人藏在怀里。夜晚，女人隔两个点会在梦里哭一场，嘴角上全挂着“娃儿，娃儿——”，于前只能窝在那条补满伤疤的被子里叹气。就这样干巴巴的过了一个月，于家娘总算同意让于前带女人去上市村赶集。一大早，女人被于前用一条棉线牵着，掖在胳膊窝里揣着。女人穿着于前那件宽松且破烂的兰大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大雪后的山路上。大抵三个小时后，到上市村了。于前解一开绳索，紧紧捏着女人开始干瘪的手，“别指望从这里跑掉！”，女人怔怔的看着他。“我去问路，带你去诊所看病，你坐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要不回来揍你！”于前给了身边的小贩两块钱，请帮忙看着女人。女人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于前离开，木讷着坐在满是垃圾的台阶上。这时，一个衣着干净的女人抱着怀里的娃走过，女人的目光突然有了焦距，欣喜的奔跑过去，一把抢过那娃，嘻哈着转身就跑。身旁的人都没有回神过来。那个干净的女人先是一懵，然后指着后背，边追边喊“抢娃了，抢娃了，来人啊，来人啊。”女人头也不回使劲跑着，直到镇西的掉楼桥边，怀里的孩子被挤哭了，听见哭声，女人停了下来。用食指轻轻一抚一摸一着那粉嘟嘟的小一脸，“不哭，不哭，不哭——”。后面一帮子人追赶过来，看着女人的样子，静止下来。孩子没有再哭了，那干净的女人伸出双手“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吧，求求你把儿子还给我吧。”“儿子？儿子？儿子！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哦，宝宝不哭，不哭。”“我女儿呢，女儿呢？”女人仍旧死死的抱着孩子，哭声一遍一遍过来，干净的女人着急着，又不敢靠近。“求求你，看看吧，那孩子是我的。还给我好吗？”“求求你，求求你”女人跟着学喊着，“我的孩子，你还给我，还给我。”，哪位干净的女人吓得不敢再喊，一动不动的盯着女人。桥边的人越来越多了，女人开始不安起来，慌张的看看桥头，看看桥下，再看看怀里的孩子，满足而胆怯的笑着，是那样的温柔。人群被巴拉开了，“傻娘，傻娘，那是别家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找到了。你过来，过来。”于前，包了一包东西，极其温和的跟女人说着。“真的，你过来看看，是我们的孩子。”“你要在再不过来，赶紧把孩子带回家，他们又来抢来了。”女人看看怀里的孩子，看看另一个女人，再看看于前，慢慢的走了过来。把怀里的孩子轻轻的交给了那干净的女人，直******的奔于前面前，一搂，“不是娃，不是，你还我娃，还我。”于前赶紧用棉绳将她栓上，死命往镇东走着，留下一群叽叽喳喳的人群。女人被牵到镇东老郎中家里，一屋子排队看病的人都给于前让着位，女人怯生生的跟在后面。郎中摸一到她白皙的手腕时，她使劲一抽一了出来，抱着自己，惊恐的望着周边，或许在于家娘监视下和于前圆房的场景又浮现了吧。老郎中看着女人，再看看于前。叹息“唉！可怜的孩子啊！”“哈哈，哈，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呢？你还我！”于前抱着她，恐吓着“坐好！要不回去不给你饭吃。”安静下来。“她月例持续了半个多月吧？”于前点点头。“她是生孩子亏了的，恐怕是带一辈子这病了。”“没法治？”“只能再生一个，但月子里得好好将就着。”“嗯。”于前叹气了一声。身后指指点点的言语悄悄的泛滥出来了，“这就是买来的傻女人？”“不是，听说买来时不傻。”“是吗？难怪于家娘说她可能是装的呢。”“唉，作孽哦。”“是啊，好好的人就这样了。”于前的脸一阵阵泛红泛紫，拳头握了握，格格的响。“小声点，喏——”旁边的人一弩一了下嘴示意。声音静了些许。没一会儿，“听说他家的女娃买给甜瓜村的假洋人了。”“是吗？”“还是个好价钱呢。”“那假洋人买女孩来做啥啊？”“听说是买到城里去，有些城里人没生育，要女儿的。”“是吗？”“嗯，我听杨子姑说的，杨子姑是不？”侧庭的一个老妇人不敢吱声的瞧着女人。女人转过头来，刚好看见那闪烁的眼神。“是你！还我孩子。”于前还没有回过神来，女人已经扑腾过去。于前看着杨子姑“是你？那天穿黑衣服到我家的是你？”“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踉跄的爬起来，“是你老娘子找的我，不关我的事。来你家抱娃的不是我。”于前两眼冒烟，面红起来，杨子姑一边说，一边退到门口，夺门转身便跑了。“你个没出息的兔崽子！”于老爹横档在门前，两眼金星般盯着于前和女人。“爹！——”“叫我一声爹就得听话！没事了，就回家！”于前拽着傻女人讪讪的跟在于老爹身后，傻愣愣的女人呵呵的留下了身后那堆窃窃私语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