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一个明媚的早晨,我从娘胎里呱呱而落,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托住了我,我停止啼哭,睁开眼睛。
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正惊喜地看着我,我听见他说:“啊,我的女儿,她好小啊。”
他是我的,一位文韬武略的将军,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爹爹说我是一个不寻常的:那年我三岁,爹爹把我抱上马背,带我去踏青,在郊外,马意外地受到惊吓,狂奔不止,爹爹一手揽住我,一手紧挽着缰绳,马狂奔百里,爹爹说,他一直在看我,怕我受到惊吓;然而,我始终一脸平静,还对他笑,爹爹说是我的微笑让他的担心化为无形。
我慢慢长大,爹爹教我、射箭;爹爹听我弹琴、看我跳舞,爹爹最疼我。
我十七岁了,她们都说我聪慧、美丽却冷漠,我淡淡一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爹爹。
爹爹依然疼我,只是我骑马驰骋在野外的草原时,只有擦身而过的风与我相伴,爹爹最近好忙啊,他多久没有陪我骑马了。
一个好漂亮的,当她用妩媚的笑看向你时,你的心弦一定会被她的眼神拨动。
她现在正用这种笑看向我的爹爹,然后很热情地拉住我的手:“你就是婵儿吧,出落成一个小一美人了。”
我一抽一出手,转向爹爹,爹爹躲开了我询问的眼睛,他径直走过来,那女人立即迎了上去,爹爹没有躲开,他拉住那个女人的手、不、应该说是拉住他小妾的手,对我说:“她以后就是你的姨娘。”
我从爹爹脸上看不出任何解释,但我走了过去,我冷漠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个女人的脸上,我淡淡地笑了,我告诉她:“做我的姨娘,你不配。”
我走了,我听见背后的她向爹爹哭诉,我听见爹爹轻声的安慰她,我的心痛的我站不稳脚步。
我知道那个叫金儿的女人是当今朝廷的权臣送给爹爹的,我只希望爹爹是迫于情面不得已而接受的。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爹爹似乎已沉迷于那个女人了,他已不像以前那样操练军仗,他已不像以前那样要我陪他说话、下棋……
“小一姐,夫人请你下去用膳。”
我摇头:“以后不用来请了。”
我吃不下,现在的餐桌上少了爹爹,我不忍面对日渐憔悴的娘一亲。我坐下来抚琴,我知道我的琴音凄婉,我只是不知道这凄婉的琴音是否能传入爹爹的温柔乡里。
我闭上眼睛任风伴着我的寂寞擦身而过,我的马也因好久没有和同伴的赛奔而寂寞着。
我们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我的马飞快地朝前跑去,我看清了,前面一匹迎面而来的马上坐的不正是我的爹爹吗?
我狠狠地勒住马,调转马头飞驰而去,因为我看见了,爹爹的马后还有一匹马,马上坐着我不愿见到的人。我听到爹爹叫我了,我不愿回头,直到爹爹骑着马赶上来:“婵儿,停下。”
我是不愿停下,可我的马却停下了。
“婵儿,你瘦了,听你娘一亲说,你吃不下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爹爹用手抚平我的乱发。
后面的马追了上来,我拍马离开,爹爹眼底一掠而过的疼惜让我泪流满面,爹爹的声音冲撞着耳膜:“婵儿,别让爹爹担心你。”
坐在假山上,蒙蒙的和冷冷的风让我禁不住发一抖。我的十八岁生日,爹爹让人送来了好多东西,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爹爹,可爹爹没来。我捂住心口,心中的痛还是如潮水般一**荡起,并扩大、扩大。
独自走在寂静的夜里,我竟不知道何去何从。我抬头,漆黑的雨夜里看不到一颗星星,脸上滑过的是泪还是雨,我不知道,回望家的方向,我问:“爹爹,我只在乎你,你可知道?”心口好痛,我站立不住,跌倒在冰冷的地上……
我好像忽而置身于冰凉的寒窟,又忽而置身于炎炎的夏日,热一热冷冷的感觉让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我不在乎。我知道我一直在流泪,虽然我不愿让任何人看到我的泪水;我知道我一直在喊爹爹,我知道一直有一双温暖的手握着我的手,温暖着我。
睁开眼睛,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映入眼帘,他轻轻吐了口气,像是轻松了许多:“你感觉怎幺样?”
没有回答他,我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典雅的房间:“我怎幺会在这里?”
“那个雨夜,我把你从街上捡了回来。”听着他好无奈的语气,我突儿就笑了,我想我笑得一定很灿烂,因为他看到我的笑时愣了一下。
“你怎幺可以用‘捡’字呢,你怎幺可以不用‘救’字呢?”
他没有回答我,他只是看着我不笑了,问我:“饿了吧,想吃什幺?”
我真的有些饿了:“随便吧,谢谢你。”
他起身向守在旁边的侍女低声吩咐了一句,侍女躬身而退。
我折起身,他忙过来扶我一靠在床栏上,侍女用银盘端上来一碗粥,朝他福了一福。
他接过来,我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他只是径直坐到了床沿上,把一小勺粥送到我的嘴边:“你的病还没好,太虚弱了。”
我看着他一勺一勺地精心喂我,泪就涌了上来,以前我病了的时候,爹爹也是这样专注地喂我吃粥,可现在喂我吃粥的,竟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当泪水忍不住要落下来时,我别过脸去:“你出去吧,我不要你看到我流泪。”
他没有动,侍女将剩下的粥端走了,他递给我一方帕子:“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的汗帕上已沾满了你的泪水。”
我扬起头,强忍下泪水,然后掀被下床:“我要走了。”
脚刚站到地上,腿一软,我站不稳,他及时接住我,并轻松地把我抱到床上:“我说过了,你太虚弱了,好好休息。”
我紧闭着双眼,任他轻轻地把被帮我盖好,轻轻地离去。
再见到他时,我正坐在他的“筑琴阁”里抚琴,弹那种淡淡的、不起丝毫波澜的曲子。
一曲弹完,我抬头就迎上了他思索的目光,他一袭白衣倚在假山上朝我微微的笑:“两天没见,你恢复的真好。”
“你叫什幺名字?”他走上琴阁坐在石凳上问。
我轻轻拨一弄着琴弦,倾听清脆的琴声:“你叫我‘单儿’吧。”
“为什幺?你叫‘单儿’吗?”
“我现在是一个人了。”我笑了笑,有些凄楚:“就叫‘单儿’吧。”
他似乎沉吟了一会,然后走过来,拉起我的手,不由分说地朝外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被眼前的迷住了,这里好美啊。一片一片的、全是花的海洋,许许多多的蝴蝶在飞舞,我情不自禁地挣脱他的手,去和蝴蝶追逐。
好多好多的蝴蝶围着我,它们在邀我共舞呢。清悠的笛声传来,我想我是真的和蝴蝶一起翩翩起舞了。因为我累坏了,当他背我回去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很久都没有这幺过了,然后我就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我对爹爹的也与日俱增,我不知道爹爹知不知道我的出走,也许他不在乎,也许、他正在满城找我。
“喜欢骑马吗?”他总是在我寂寞的时候出现,并让我快乐。
我看着他,他有一种独特的高贵的气质,有一种与生俱来凛然不可侵犯的冷漠和举止言谈中的王者风范。他是谁呢,我害怕打破这个谜底。
“有什幺不对吗?你这样看我。”他微笑着问。
“你是谁?”我轻叹。
“你终于想起问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永远不问呢。”他笑:“你开始在乎我了吗?”
“你是谁呢?”我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好了,早晚你会知道,走吧,我们去骑马。”他又牵起我的手。
他带我来到一个很大的跑马场。“你是朝廷的人吗?”我扭头看他。
他笑了笑:“敢和我赛一马吗?”
“好。”我纵马冲出去,听他爽朗的大笑从身后追上来。
我又找回了小时的快乐,看着远处的箭靶,我从路旁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把弓,按小时爹爹教我的姿势射中靶心,他也弯身拿起一把大弓,用比我快一倍的速度射一出去,命中靶心,两支箭在一个靶心上颤一动,我们相视而笑。
马驮着我们缓缓地沿溪而上,我跟他讲起我三岁时和爹爹骑马踏青马惊的事,末了,他问我:“你还那幺小,你真的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