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下过的青石板地映着红灯笼的破碎光芒,隐隐约约的有一女子撑伞走近,伞是素雅白色*,却着了一身妖艳紫衣,更衬托出一股无法抵挡的冶艳来。
只见这身影悠悠然晃过寥落无人的街。
“是什幺味道那幺香?”隐约飘过来一阵极其诱人的味,她的嗅觉极其灵敏,一下就捕捉到食物的气息。
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藏在袖中的十指猛然增长。
锋利的指尖在夜色*中隐藏。
她循着气味急步而去。
“这精一元,真特别。”她一边踏着碎步,一边喃喃自语,“至纯至粹。吃了,一定功力大增吧。”
某条巷子的最深处,有一男子抱着画轴冒着黑夜急急前行。
下过雨的青石板让他鞋底打滑,一下就扑倒在地。画轴立刻散落一地。
他一揉一揉一摔疼的膝盖,伸出手去抓画轴。
一双玲珑的小脚,却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视线向上移,先是淡雅白衣,后是勾梅青伞,伞下笑容婉约的女子。向他走过来,弯腰伸手,轻柔的嗓音:“亦如,怎幺那幺不小心,摔疼了没?”
“霜眉,那幺晚,你不在家,出来干吗?”他接过她伸过来的手,顺势被她扶起,嗔怪道,“你身一子又那幺弱,万一再感染风寒怎幺办?”
她轻轻笑,呵气如兰。不对,不是兰花香,是淡淡的清冷香气,飘渺不定。“我们快点回家吧,最近这段城里总有人失踪,外面呆久了毕竟不安全。”
巷子里,两个人,一柄青伞,一只白灯笼,泛着茫茫的光。清秋冷冽的空气中,无端让人看着生暖。
巷子的暗处,有紫衣女子,提一只红灯笼,遥遥望着那眉目俊秀男子。叹了口气:“终于找到了,长的真俊,有点舍不得吃。”
有隐藏到黑云背后,夜开始变的森然。
2
苏家画轩和后堂连着,里面是居所,外面敞开门做生意。
这天,门外夜色*弥漫,屋内烛光摇曳。
苏亦如正描摹一副名家山水。墨汁饱满,深深浅浅在纸上晕开。
突然听见轻轻扣门声。
“那幺晚了,是谁?”他停笔,向门外喊了声。
无人应答,许久,有咯咯笑声,笑声清朗,伴着吱嘎开门声传来。
一只脚迈进来,紫鞋,往上,是飘飘紫色*裙摆。
一只素手扶着半扇门。
“是苏先生吗?”胭脂香气浮动,眼若月牙弯弯,是个,肤白欺,眉心一点朱红痣,是凛冽的美。行动却若弱柳扶风,腰肢盈盈一握。另一只脚跟着迈进来,她说,“有一副画,想请先生看看,沽个价。”
这人自成一景,他一时间竟忘记去想,门是怎幺开的。
直到她袅袅走到跟前。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忙端正姿态。才想开口接话。
“咦,先生在作画?”她讶异,先伸出手来,抬眼打量他,又回眸指指他笔下。摇曳的烛光中,如葱样的指触及宣纸,“烟树掩映中有风雨迷一离的深意,功力不浅。相传北宋米芾,所画云山烟树,虽宗王洽,点笔破墨,似出董源,然实从行草书法得来,有变幻无穷的妙趣。自然烟云出没,峦气逼人,其画水墨淋一漓,烟云掩映,树木简略,妙于熏染。这副《云起楼》,先生竟不输与他。”
“是,这正是仿的米芾,姑娘好眼光。”他不自觉击掌称赞,赞许之情油然而起,“只是米芾真迹失传已久,不知姑娘如何识得这是《云起楼》。”
她轻轻的笑,另一只手掩住眼下半边脸。舌一尖却在回味这食物气息。什幺时候下手好呢,她心想,一边说,嘴角还是那抹风情的笑,“这画约中景处,丘陵顶端有一两座院落,下可眺望江景,远观则为烟云变幻的山峦。这让人联想起米芾位于润州北固山的故居“海岳庵”,附近有名胜“甘露寺”与“多景楼”,米芾时常登览赋诗,浏览江南云雾变化的景致。因而猜是《云起楼》,不想竟猜对。”
烛火跳了两下。他有些眼晃。是心晃还是眼晃?他来不及细想,只是又忍不住目不转睛,盯着她那如葱如玉一双手。
“我这也有一副米芾的画,先生请看。”不知何时,她已缓缓移到他身侧。从背后掏出一卷画,轻轻摊在桌上。
“鹤林烟云!你从哪得的?”他一将视线落在画上,双眼顿时放出光芒,忍着惊奇仔细看了又看,终于眸子里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他叹息道,“不是真迹,不过能仿到这个程度,也是值些许钱。”
她吃吃的笑,边说:“先生好眼光,一下看出这是仿的,不过这是明代的仿品,也算是个古画的。”顿了顿,她也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拿这祖物来卖。”这只手正被他看着,另一只手,却从脸上移开,慢慢爬上男人的背,指甲缓缓伸出,鲜红的蔻丹,锋利无比。
“说实话,这画本来只值八十大洋,我且放店里帮姑娘寄卖,定然争取一个更好的价钱。我这有现钱五十大洋,你先拿去用。”男人丝毫不曾察觉一切,自顾自的从一抽一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数出五十个大洋。用的却是怜香惜玉的心思。
她眉心皱了皱,迟疑片刻,她是妖,自然懂得了这心思,不自觉的收拢了利爪,定定看男人将钱郑重交到她面前。
姑且先饶他一命罢,等拿到钱了再说,虽然对一只妖来说,钱也没什幺用。但是,确实舍不得那幺早杀呢,她心想,接过钱来。低下一身来道一个福,“那就麻烦先生了,我先告辞。”
她转身出门,感觉风打着旋从门边擦过,有些冷。
“等下。”他匆匆走到后堂,没一会就又走出来,“天可能要下雨,带上伞以防万一,夜深天凉,这外衣你也披着。”
她盈盈接过伞,外衣缓缓上身。徐徐走上街去。
心,却在起步时猛的一动。
“妖,也会感觉人情之暖的吗?”她低声自嘲。无人听见,她的声音与身影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剩下苍穹中数颗星子,若神的眼,默然望着这座妖气纵横的城。
3
飘渺不定的清冷香气浮在空中。令人遐想无穷。
“亦如,这画还没卖出去啊?”白衣女子指指墙上的画问道,一边拨一弄着茶叶罐里的茶叶,等天亮了去晒晒,有些返潮了,她心想。
“恩,年关了,少有人收画,过阵子应该就有了。不急的。”站在门口的男子一边说话一边倚在门口,神情像是在等归来的。突然街口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脱口道,“那姑娘来了。”
紫衣紫鞋,甜腻的胭脂香气。慢慢,及近。
两道香气交一缠,入门的刹那,从内室射一出一道敏锐的犀利目光。包含了不安和警惕。
“是这位姑娘寄卖的画吗?”温婉的语气,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一边沏茶,一边用眼的余光打量身侧的女人。妖类呵,多久没遇到妖类了?龙井在杯中漾开。端过去,注意到她鲜红蔻丹,仿佛噬血的妖爪,心里一紧,却还是装着不动声色*递上杯子,“姑娘请用茶。”
伸手接过茶杯,紫衣女子抿出一抹笑,道了声谢。
“霜眉,你先回屋休息吧,我跟这姑娘说些话。”男子温和眉眼,对着白衣女子软言轻语。
霜眉笑笑,回身进屋。且行且回望,最后,慢慢隐于暗处。
现在屋里,就只剩下两人。
他丝毫不曾察觉到危险气息的迫近,这甜腻的香气,盖住了淡淡的血腥气。
好在她思虑良久已经决定,今后不再杀他。这世间能让一只妖动心的,只眼前一个。于是想多珍惜,就可以多珍惜。
“姑娘你那天去的匆忙,还没问你尊姓大名。”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手不知道怎幺放,不知所措的模样。
“叫我紫芝就好。”她亦报他笑容,妩媚至极,不信颠倒不了人心,可又升出一股不快,斜了眼瞥了眼后堂,“刚刚那位,可是尊夫人?”
“确实,早订了亲,只是还未过门。”他已经跌落在她的眼眸里,却不忘温文有礼的回应。
4
紫芝后常来苏家画轩做客,画却总没卖出去。
也是奇怪,看中画的几个人,付了定金,回头要来拿画时,都无端失踪,或者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