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藏到远方山坳里去了，石头从巧灵家晃悠了出来。他站在门口那棵老皂角树下发了会儿怔，似乎是想折回头去再跟巧灵说句话儿。可说句什么呢，他一时想不出来。冷飕飕的西北风通过衣领，袖口，裤管，袭击着刘石头那年轻健壮的肌肤，他下意识地用双肘夹紧衣襟，两手捂住耳朵，跺了跺冻得生痛的脚。这时候，背后匆匆走过一个人来，他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那人蹑手蹑脚走近他身旁，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石头打了个激灵，扭头一看见是村长牛天保，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搓了搓手，憨笑了一声。
牛天保没笑，而是一脸正儿八经，很有些神秘地跟他竖耳道：“石头，我正到处找你呢。”
往常，村长见了他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眼下石头很不习惯村长的这种亲热和奇怪劲儿，便往外趔了一下身子，他有些茫然地望着村长，意思是说，你找我刘石头会有什么事呢。
“石头，”村长笑了笑说，“你不是早就跟我嚷嚷过，想出去当兵打仗吗？”
“嗯。”石头点了点头，眼睛里掠过一丝喜出望外的光亮，很快就又像夜幕一样黯淡了下去。是啊，想归想，可咱住在这多少天也走不出的大山里头，到哪儿找部队去呀？
村长大约猜到了石头的心思：“石头，你知不知道皮定均皮司令？”
“皮司令？嗬！咱这方圆几百里，谁不知道鼎鼎大名的皮司令！”石头跷起大拇指说。接着，他挠了挠头皮，显然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眼下，他真不知道村长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了。其实，以往他也从来就没有知道过。
“这会儿，皮司令的大部队就在咱村东头的黑潭坑边上。他们是要进山剿匪的，让我给他们找一个带路的，我想也没想就推荐了你刘石头。因为我觉得你最可靠。石头，你想一想呀，如果你给队伍带好了路，再要求留下来当兵跟他们走，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村长这番话就像寒夜里的一堆篝火，顿时照亮了刘石头的眼睛，燃烧着了他的身心。天哪，皮司令，皮司令的队伍来了！村长让我给他们带路，我就要给皮司令的队伍带路去，带完路，我就能跟他们当兵走了！我早就不想跟巧灵她爹这个只想着赚钱的老石匠学手艺了，我要当兵去！村长这人真是太好了，是他为我想到了这等好事。按村里的辈分，石头应该称牛天保为哥，平时也就是这么叫的，可眼下石头想喊他一声爷爷，叫他一声恩人。他什么也没叫出口，而是扭头要朝巧灵家走去。
“石头，你要干什么去？”村长牛天保拉住他的胳膊，牛眼一瞪问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当然答应！这种好事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哪能不答应呢？”石头嘿嘿笑道，“我去给巧灵说一声，这就跟你走。”
“那可不行！”村长牛天保黑脸一沉说，“你要知道，这可是个军事机密啊！上不能告诉父母，下要瞒着妻子儿女。当然啦，这些你都没有。那你就更不能让她巧灵知道了。”
刘石头站在那儿犹豫了好一阵儿，猛地一跺脚说：“走吧，现在我就跟你去见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