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奇谈

时间:2016-07-04 11:18:19 

楔子

楔子邱行歌很喜欢看与吸血鬼有关的电影。他喜欢看那些鬼们惨白的面孔上挂着的自然而优雅的笑容,他喜欢看他们身着黑色礼服、绅士一般的言行,和诱人的眼神……然而他同时很不喜欢他们,因为在他认为,吸人血是很不健康、不人道、 不礼貌、不该属于绅士的行为。

——哦,忘了说,那时候邱行歌小朋友才不过十岁。


Chapter 1

讨厌保镖的大明星

邱天:我如同笼中鸟一般没有自由,且十分孤独。我的缺点其实很多,却需要隐藏起来将一个虚假的自己游街示众。

其实我是讨厌过分张扬的,却不得不过分张扬、被迫哗众取宠。

我一直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度觉得我失去了自己,与我向往的自己背道而驰……

人越大,思想越成熟。

长大后的邱行歌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实际上它自己已经塑造出了一个完美的“神”给人们,所以“神”可以很狂妄地选择不相信鬼神。

邱行歌是一个唱歌的人。

准确地说,他是名歌手。

说得细了,他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王级别的创作型歌手。他自己写歌谱曲自己演唱,人们习惯地称他为歌神。如果将他比作太阳,其他“恒”星应该都会因为不够亮而生自己的气……总之,你可以不知道你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绝不能不知道邱行歌最近新专辑的主题歌是什么名字。

邱行歌的歌,乍听会觉得朴实无华,但他那奇特而优雅的嗓音总是会绕梁三日,叫人回味不已,令人自然而然地将他的歌印在心里。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人在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就能准确地记住旋律以及歌词的歌手!

例如他的新专辑《哲学思想》的主打歌《兼爱》,歌曲高潮部分的词是晦涩难懂的二十四个字——

“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在新曲首播之后,人们立刻记下了这二十四个字,迷了心一般在各个场合各个忙里偷闲的时间里传唱……

歌坛前辈们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作出看上去像后继有人异常欣慰的表情,激动地表扬曰:“邱行歌是我们乐坛的奇迹!他是每一个少女的梦中情人,每一个少年崇拜的偶像,每一个未嫁女儿的父亲母亲心目中最想要的女婿,每一个歌坛好手最愿意结交的朋友……”

歌坛平辈们虽恨得切齿咬牙却不得不在言语间跟他拉近距离曰:“我不如邱大哥,无论是谁,乐坛内外的人,都承认他是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没有谁能代替的歌手。”

听到这样的言论,某人便会歪着头很无辜地嘟囔:“为什么他们都知道我喜欢看古龙小说?还最喜欢楚留香传奇?我记得没人说过呀……”

每到此时,某人的经纪人秋未寒小姐就会将头歪向他,用更加无辜的表情问道:“我没有告诉你吗?你的上一张专辑就叫《最爱留香》呀?”

每一个听过邱行歌唱歌的人都是他的歌迷,他们渴望接近他,了解他。

邱行歌作为一个人来讲,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报章杂志上常常用的形容就是“缺点接近于零”,但他作为一个歌手来讲,却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独自上下班。

他不喜欢保镖,不喜欢专车。

所以他每天上下班都慌乱得像逃命。

公司派去的保镖们围追堵截,歌迷们万众一心也围追堵截。没听说过保镖和歌迷联手追逐某歌手的事情发生,事实上也没有发生,只不过每次拍到这样经典的场面媒体总是热血沸腾地渲染一番,外带小小地造谣……

邱行歌虽然身材伟岸,但身手敏捷,因此他每次都很幸运地上一秒还在拥挤的人群中挣扎,下一秒就撇开他们出现在某个大街或某个小巷。

至今为止,邱行歌最乐意呆的地方还是他的居住地W市,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多好,而是因为这里的人对他熟悉,虽然热情却不太会对他的生活造成太过严重的影响……虽然,还是有很多人追着他跑……

热爱邱行歌的百姓们如果运气好就可以在大街上逮着自己的偶像,所以只要娱乐新闻报导邱行歌将在某日到某日在某地宣传他的传记或参加什么晚会,当地的出租车、公车司机都暂时集体失业,而贩卖签名卡的精品店以及各大音响商行集体发财。

在此期间,那些市委领导们会一面强调城市安全管理的重要性一面暗地里为怎样为老婆孩子弄到一张签名CD而犯愁;各杂志报社老板会一面发愁其他新闻板块的记者找不到人一面又虔诚地祈祷那些自动自发奔赴前线的记者们能拿到贴着“邱行歌”大名的第一手新闻;而交通警察会一面抱怨最近的城市交通状况叫人头疼一面又摸着口袋里那带着体温的签名本是否还在……

人人都希望逮住邱行歌。

通常邱行歌被歌迷逮住的后果如下:

a) 一粉丝当街尖叫行歌大名,引来一众粉丝,行歌一天的工作计划泡汤;

b) 一粉丝当街晕倒,路人围观,热心人致电急救中心,行歌趁乱逃走;

c) 一粉丝当街频频尖叫,行歌没命狂奔,路人侧目颔首道:“这些演员都很敬业,叫得用力,逃得有型。”

d) 一粉丝当街“啪”地一把攥住行歌,拉到一边,掏出一摞签名卡,威胁道:“签!不签我尖叫!”

所以邱行歌很不情愿地去学了化妆术,每日变换着身份。尽管邱大牌如泥鳅一般滑不溜丢,保镖是一个又一个地换,老板兼经纪人秋未寒小姐还是不肯放弃请保镖护送邱行歌上下班的主意。

所以某个办公室里常常会传来这样的对话:

“老板,我不要保镖。”

“那就住公司来。”

“我不要!”

“我们顶楼比总统套房还豪华,而且很大,住你和你妈还怕不够?”

“我不要形如软禁!”

“我尊重你在住宿问题上的选择,所以你需要保镖保证你上下班的安全。”

“我不要保镖!”

“谁是老板?”

“……”

“员工要听谁的话?”

“……”

“这才是乖孩子。”

“……”

“反正每次你都可以甩掉他们,留着他们可以锻炼身手嘛。”

“……”

W市的各大报章杂志娱乐版块中必不可少的话题就是某歌星怎样与他的保镖们斗智斗勇周旋在每一个上下班的路上……

因此尽管他因为工作的缘故在W市居住了许多年,还是有歌迷高举着“偶像奸,粉丝要比他更奸”理论旗帜,勇敢地团聚在风华文化娱乐有限公司总部附近,企图逮住必须去上下班的邱行歌。

保镖的工作,任重而道远矣……


Chapter 2

利齿与尖叫的倒霉日

邱天:我一直活得十分压抑,后来在这种压抑中我发现了唯一能让我自由的空隙,那就是麻烦。

生活中有许多麻烦,将麻烦当作习惯的人过得很安然,将麻烦当作乐趣的人过得很滋润……

我于是在这样的空隙之中垂涎残喘,并自得其乐着。

这年春天的第一场雨,下得很大很美。

邱行歌将深紫色的漂亮眼瞳藏在黑色隐形眼镜后面;将黑得发亮的头发藏在蓝色假发后面;将他高大有型的身体藏在土气肥大的外衣里……最后将他自己藏入一众在风华文化娱乐有限公司门口风雨无阻地站岗放哨的歌迷里。他一面艰难地分开人群往公司方向行走,一面用蹩脚的普通话焦急地左右询问:“行歌什么时候来?!怎么还不来?!”

当他穿过拥挤的人潮,终于从公司后门溜进去,顺利进入电梯时,他发现自己不但被挤歪了假发、乱了衣裳、丢了鞋子,连袜子也挤丢了。

公司有名的配角专业户兼吉他手秦香老早就候在四楼电梯口,提着一只布鞋。一见行歌进来,布鞋变成暗器飞了出去。

邱行歌顺手接过飞来的鞋子——这个动作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不明就里的记者们要知道了恐怕在两秒钟之内就能现编出一篇名为《武艺高强的音乐人》的文章娱乐大众的八卦细胞。

秦香弹着吉他用他破得不行的嗓音唱着小曲:“行歌行歌是条鱼,早也游游晚也游游,游过大街游过小巷游过大妈大伯阿姨叔叔姐姐妹妹年轻的心哪,游过公司门前那条又宽又长的人河,游……”

“闭嘴!”邱行歌抛了个大白眼给秦香,径自进了秋美人的办公室。

秦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大声嚷嚷着:“老虎出山了……”

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邱行歌唱了四年四个月零四天的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觉得是时候实现他儿时的梦想了——

“我的新主题是《吸血鬼》。”对自己极度有信心的人一向喜欢用陈述句。

时刻将情绪保持沸腾状态的秋未寒握杯的手不住颤抖:“真……真的吗?!”

“美人,你是精明老板的双胞胎妹妹吗?” 秦香坏笑着问。

“太好了!”秋美人尖叫了一声,喘着气说:“咱一定得选最好的MV场地,雇韩国造型师,穿就得穿最高档次的服装……”

秦香点点头抢话曰:“直接租用意大利古堡,最少也得租俩,什么雕塑呀,喷泉呀,竞技场呀能给他拍的全给他找着,城堡里有花园,园子里头有游泳池,大门口里站一个红眼白面红唇白齿的吸血鬼管家,西服领结,特绅士的那种,咱一进门儿,甭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得跟人家说may I help you sir? 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儿,倍儿有面子……”

“咚!”的一声,秋美人坚固耐摔的手机迎面而来,与秦香的脑门做了个轻微的较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在其脑门上留下一个印记。

“嗷!你还真敲啊!” 秦香恼羞成怒语无伦次,“公司里得配一套生化防弹衣,版本参照美国FBI,一套光头盔就得几万美金,再弄一个自动瞄准暗器的爆破装置,二十四小时都开着,一遇上像秋美人手机这样的就狂扫射,一个字儿——准, 机身起码得穿七八千个洞!大妈!有种别拿手机砸人!”

“嗯,你说得很对。”秋美人眯起一双丹凤眼斜瞟着怒火中烧的秦香,此时一张CD脱手而出直奔他面首而去,“不用手机就不用手机!”

邱行歌猫下身子,面朝墙,束起衣领慢慢向门口移动。

终于,他直起身关上门,懒懒地叹了口气总结道:“秋美人和香少爷的日子就是在这样唇枪舌剑动手动脚相互仇视中度过。”

“嗜血的心嗜血的眼

绅士的举止伪善的假面

他们在爱情里永生

她们在爱情中死亡

嗜血的心嗜血的眼

绅士的举止伪善的假面

究竟是谁的灵魂因爱情而永生

还是爱情在这样的虚伪中死亡

……”

午饭后,邱行歌在钢琴室里……嗯,用秦香的话来讲就是——生孩子。

“不弹到筋疲力尽唱至声嘶力竭,不弄出个结果他决不罢休,不是生孩子是什么?”

“哗啦!”一声整齐的响声。

停电了!

这是W市近五年以来唯一一次停电。

秋未寒决定卖个人情让所有员工提前下班。

邱行歌看着空荡荡的公司大门喜出望外:“终于让我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一回!”

所以说做人啊,话不能说得太满。你看这不?他那头话音才落,一群埋伏在附近各个角落的歌迷蜂拥而上企图将他拿下。

四位“奉旨”的贴身保镖只来得及先歌迷一步围住邱行歌。

“麻烦各位朋友让出条道,我们行歌要回家!”保镖甲露出讨好的笑脸,他知道对这些人露凶耍酷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行歌给我签五十个名!”歌迷a讨出一叠照片。

“我在这里等十天了!我要和行歌合影留念!”歌迷b一手高举着相机一手推向保镖乙。

“俺是从农村坐驴车花两个月时间来的,大哥行个方便,俺只要听邱哥说一句他会记得俺,俺就回去乖乖嫁人。”歌迷c满目期待地伸出手。

“我要亲一下!”歌迷d 、e、f、g嚷嚷着扑上来。

……

“啊~~~”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尖叫。

尖叫声不是保镖的也不是歌迷的,而是那绕梁三日,叫人回味不已的奇特嗓音……当然,这声音此刻已不再优雅,甚至说是恐惧。

邱行歌被偷袭了?

邱行歌居然被偷袭到了!

谁干的?!

只见一个小巧玲珑的长发女歌迷不知何时八爪鱼似地攀上了邱行歌的背,将脸埋在他泛着小麦色健康光泽的后颈里。

让我们将镜头倒回十秒前——那位清秀小巧的女歌迷用她洁白而锋利的牙齿在他的后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静。

此时此刻此地,从未有过的安静。

仿佛时间就此停住,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邱行歌自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保镖丁,他拎起咬人女歌迷的后领将她举起扔向保镖甲,并且大喝一声:“接住!”

保镖甲怀抱着那咬人女歌迷,惊恐地望着她带着血迹的嘴唇,失声叫道:“流血了流血了!”

邱行歌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后颈,一摸,移到眼皮底下——

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凄惨尖叫,他,晕了过去。


Chapter 3

邱天:我有一个小小的秘密,它让我一直很难为情。当少年的时候我一听到人们在描述它的时候总是会羞愧地垂眉不去理睬他们,尽管我长大了,可这个秘密还是如影行随,而某日它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时,却让我不知所措的同时,恍惚松了一口气……

邱行歌在医院里醒来。

原本这么小的伤口根本不需要去医院,但就在他睁开眼那一瞬间他就确定身己进了医院。

“高级病房。”面对假意喜极而泣的女人,某人很清醒地指出事实,“秋未寒小姐,我亲爱的小姨,我的伤严重到需要住院、还要享受住高级病房这样的待遇?!”

“唉呦!我说宝贝外甥,你不住这挂你打算去急诊室挂号,然后你小姨我花钱雇一卡在保镖?!你小子的脑浆子确实装在脑壳底下么?”

秋美人的单凤眼眯了起来,“还是你觉得可以和普通病房的患者交流感情?”

“拜托了小姨!我只是被人咬了一口,出了点血,街边买个药涂下,几天就好了……”

“你那不是晕过去了么?你在歌迷眼前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我要不送你上医院媒体会说我小气。我要实话实说你小子打小就晕血,而且就晕自个儿的血,一要征求你的同意,二要有人肯信……再说检查一下比较好,万一有个狂犬病什么的……”

“姨!那是一个人咬的!”某人怒了。

“OK!姨重说,再医院消毒好,上药什么的折腾,不容易感染,你让姨花钱买个放心还不成么?姨照顾你们母子整整十年,把你当宝贝似地疼着宠着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天冷还得怕冻僵了……”

“……”

邱行歌默默望着背朝窗户的秋未寒——

可不是?十年了呢!多久没有记起那个人了?

他的视线穿过喋喋不休的女人,飘向遥远的十年前……

这是一个很俗气的爱情故事。年少不知事的男人有一天在大学校园里遇见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子,他们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爱的时候彼此都认为会为对方义无反顾,发誓这一辈子就除却巫山不是云,于是风花雪月了一番。女人在还未意识到爱情需要背负的责任时就做了母亲。小小的邱天就这样出生在菊花盛开的秋天。男人被迫走出校园跳入社会,为了柴米油盐去打拼,在社会的缝隙里挣扎,为了娇妻爱儿的生活去学习与人竞争、尔虞我诈……他忙,他累,他甚至忘记了爱情那天使般的容颜……终于有那么一日,另一个女人让他触摸到爱情的衣角,他在几经风霜后恍然发觉对妻只是年少时不知事的迷恋。于是他背叛了婚姻,出轨了。也像当年那样义无反顾……

那个陌生女人像猫一样窝在父亲怀中,邱天忘不了父亲眼中的温柔与宠溺,更忘不了父亲在见到他时由惊慌很快转变为坦然的神情。

父亲问他:“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住,你跟谁?”

如果?他怎么问的出口!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不去巫山还有其他的山,没有云彩还有风……

在邱天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单纯的人,开心时就笑,悲伤时就哭。那天,她却跪在父母灵前默默流泪。他知道母亲那是真的心碎了,她在后悔自己太单纯,将爱给错了人;她在害怕没有工作的自己连儿子的抚养权也要失去;她在责怪自己将爱情但做了童话……

十四岁的邱天静静坐在那张冰冷的板凳上,然后他就看见了十八岁的冷语。

“我是你小姨。”她说。

“如果法院判你跟你妈,你就可以住在我家。”她说。

“我在外面兼了好几份工作,如果你住这里,你必须帮我做家务。”她说。

“你不要急着报答我,我收留你们是有条件的,以后你必须为我做事。”她说。

……

邱天轻轻握住冷语的手,用带着哭腔的语音颤抖着说:“谢谢小姨。”

冷语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于是邱天哭出了声。

这是邱天第一次伤心痛哭,以后他没再哭过。

他照样上学放学,为外出工作的小姨和四处奔波寻找工作的妈妈做家务。

终于有那么一天,放学路上,父亲拦住了他。

“爸爸妈妈离婚了,你……”

邱天冷冷地看着父亲:“我妈。”

“法院不会判给她的,她没有经济实力……”

“我辍学去打黑工。”

“天天……”

“请不要那样叫我,先生。”

“爸爸真的不是故意……”

“请不要解释,你在背叛我妈的时候我就已经受伤了。解释只会让我更受伤。”

“如果爸爸没有犯错误……”

“爸,我感谢你曾经爱过我妈和我。但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邱天的父亲离开了这个城市的时候也是菊花盛开的秋天,他最终留给儿子的除了每月寄来的生活费就只有“邱”这个姓氏了。

邱天没有料到这位精明能干的小姨居然会在二十岁生日那天跟人豪赌,还赢下一家小小的唱片公司。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天冷语醉得一塌糊涂,她紧紧搂着姐姐和外甥,痛哭流涕:“我做老板了!老板!我是老板!!”

自那天开始,冷语变成了秋未寒。

四年后,邱天变成了邱行歌。

“……你真的应该解决这个围追堵截的问题,你要靠这些保镖锻炼身体这个想法是好的,小姨支持你锻炼身体,但是你要再这么下去像今天这样的流血事件会不断发生,所以你考虑一下是不是就这个事情开个记者会,向媒体说明一下,请求歌迷尊重一下你的个人生活……”

“小姨,你不累吗?”

“邱!行!歌!你好歹听一两句啊!”秋未寒美丽的丹凤眼泛着血光。

“你是我小姨不是吗?我关心一下而已。”邱行歌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我会跟媒体说明的,在这之前我想见见那个咬我的女孩。”

秋未寒愣住了。

她几乎忘了外甥会露出如此柔顺表情,在她的印象中邱行歌从入行道现在从未适应过艺人生活,每次安排各种活动他都要反驳一番,虽然最后他总是会乖乖接受安排,可就像个小孩子总要闹个别扭什么的才好。

仿佛一下子回到几年前,她又是那个逗小外甥生气的冷语。

“怎么了?”邱行歌坐起身将针头垫在身后,揉揉耳朵,一幅标准的受教表情:“老板,我洗耳恭听。”

“呃……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冷语立马变回秋未寒,掏出化妆镜左照右照,一面补妆一面说,“态度要自然,语气要诚恳,千万不要让那小姑娘在外头说你耍大牌……”

“你好好休息。”她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拎起手提包,深吸一口气,开门走出去。

邱行歌微皱了皱眉头,自语着:“唉!该说什么好呢?”


Chapter 4

无味的世界

邱天:其实我知道,小姨也是个有秘密的人。

就像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的秘密一样,她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从她与我们住在一起开始到现在,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却没有交过一个男朋友。她总是笑得十分明媚、十分自信,可为什么,我总觉得那笑容背后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将那笑容渐渐沾染得沧桑起来……

走出医院的秋未寒静静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事情过去已经许多许多年了,每当她想起那件事的时候,还是觉得心情抑郁。

她深吸了口气,苦笑着——

春天,她闻不着盛放鲜花的芬芳;

夏天,她捉不到雨后泥土的气息;

秋天,她嗅不到清蒸肥蟹的美味;

冬天,她觅不着寒风里梅的暗香……

嗅不到任何气味而已,只是没有嗅觉而已。

那个男人,曾经在父母面前发誓会一生一世照顾姐姐。

她忘不了那个秋的雨夜,姐姐冷悦一身狼狈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哭着对她说,她下不了手,尽管恨却仍然下不了手。

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将背脊挺得直直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冷悦是天真而柔弱的,因为她没有继承家业的能力,所以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那个她不适合呆的冷家。

即使留下来,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重视。

冷悦了解这一点,所以她想做普通人。

而她冷语不同,她是继承者,她天生就要接受家中的训练,她要奉献出她所有可以奉献的东西,包括她的婚姻和她的孩子。

强大的责任本身就像诅咒一般索着她,让她压抑,让她无法呼吸。

但是拥有家族的庇佑和强大的全力和能力又如何呢?她的父母是那样强大那样优秀,可是最后还是那样痛苦地死去。

她冷眼望着姐姐被那个男人搂着离开,内心之中充满祝福。她希望姐姐能自由自在地幸福,放飞了姐姐,就好像放飞了一半的自己。

可她找到了最合理的原因去寻求那份自由——

她要照顾离家出走又被人抛弃的亲生姐姐和外甥。

离开了那个家族,撇下了继承人的身份。

她用了两年时间慢慢交割完家族中的一切事物,然后在二十岁那年,与一个魔鬼做了交易。

……

她对那个魔鬼说,她要自由。

魔鬼于是给她自由。

她失去了一件东西,却拥有了一家营运正常的唱片公司和一笔为数不少的钱。

那晚,她被愤怒的长老逐出冷家。

她站在大门口放声大笑。

那个冷语就这样死去,鲜活过来的,是一个叫做秋未寒的自由女人。

而她的宝贝外甥居然十分争气地是一个音乐天才,为她的事业锦上添花。

她不后悔,她生活得很累,却很快乐。

她骄傲地站在每一个镜头前微笑着说:“我是风华公司的秋未寒。”

那一刻她觉得十分幸福,就像秦香形容的:“秋未寒是风华绝代。”

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人人都说她荒废了青春,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是以她自己的方式燃烧着她的青春。

她是风华正茂,是风华绝代。

懒懒的天飘起了毛毛雨。

秋未寒舒了口气,放缓步子拐进一家门把上贴着鲜红“〈f”标志的健康食品快餐店。

服务员神采奕奕地打着招呼:“欢迎光临,请问小姐要在店中就餐还是外带?”

秋未寒看着服务员熟练地微张双指打出一个剪子的手势,她视而不见,道:“来个简单的蛋炒饭吧,饮料就一杯热可乐吧!”

在她十八岁以前,是不可以喝这种碳水化合物的。

可乐,应该是没有香味的吧。

甜甜的,小小的水气泡在舌上、喉间裂开给人一种很刺激的感觉。

她喜欢将可乐扔进微波炉热个一分钟,在那种刺激的甜水中加上温暖。

服务员笑着点点头,道:“请稍等,马上就好了。”

邻桌的那对老夫妇分食一碗酸辣汤显然已经很久了,久到汤上都没有了热气,那老妇人左右瞧了瞧,轻轻将手捧着汤碗,片刻之后,那碗面上又是热气腾腾。

秋未寒别开眼,看着窗外——那里有一个笑容很开朗的小伙子在沿途发着宣传单。细雨落在他身上,他的衣服已经微湿,而手中的宣传单居然是干的。

见到他冲接他宣传单的小情侣们做鬼脸,秋未寒不禁莞尔。

手机铃声轻快地响起,秋未寒接起听筒,那头传来秦香吊儿郎当的声音:“美人老板,你说的那个天才的Blog在哪里啊?我怎么找不到?”

秋未寒笑了:“你是不是又把我留的纸条弄丢了?”

“呃……老板,我只不过是吃……”

“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吃到肚子里去了?”

“哎!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吃完饭盒……”

“不小心连纸条带饭盒扫到垃圾桶里去了。”秋未寒一本正经地道:“我理解,你总是有正当的理由。我说小香,你想什么时候由男配角专业户转为男主角专业户啊?为什么你就甘居小歌的后头呢?就算当个小歌手也好啊!小歌有提过,给你写歌不是问题的……”

“嘿嘿,要不,来个组合?Super 香&歌?不行,听着像一道菜,香脆可口的鸽子肉哈哈哈哈……美人老板,你在忙啥?”

“吃饭。”

“哦……那我先收线啦!”

秦香的性格外向,有些大大咧咧。

他是风华公司签约的艺人之一,平日里接一些不咸不淡的电视剧演一些悲惨的男配角。秋未寒不能理解秦香他明明有做主角的能力,却甘当绿叶,总在剧中被女主角甩,或者在女主角对他有一定好感的时候壮烈花生……呃,牺牲而去了往生。

秦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晓得秋未寒没有嗅觉的人。他是在跟着秋未寒混演艺界的第一年在新年狂欢会上从秋未寒口中得知并经过证实的。他知道秋未寒的人生中只能尝到酸甜苦辣咸,却无法分辨什么是香的什么是臭的。

他是大大咧咧的,也可以是小心翼翼的。

他为秋未寒推荐适合她的香水和化妆品,他总在秋未寒提到食物的时候知趣地闭嘴。

冲满热可乐的玻璃杯落在桌上的时候,秋未寒嘴边绽放开一抹甜笑。


Chapter 5

神秘失血的血库

邱天:我下了决心,要将那个让我很是羞愧的秘密告诉那个小女孩。

我很感谢她让我有了这个勇气去说这件事,我希望她能明白,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也会痛、也会害怕、也有一段与一般小孩子毫无两样的童年……

七度医院是W市最大的私立医院。

该院医疗设备齐全、医资优异、救护车二十四小时待命、入院手续简单、治疗价格昂贵,受到市内外各界砸钱爱好者的广泛好评。

邱行歌就在该院最豪华的总统病房中“接见”了那位肇事者——咬人女歌迷。

陪同的随行人员还有咬人女歌迷……呃,那位女孩的父母以及秋美人派来的保镖甲乙丙丁。

“坐啊。”某歌露出一个无害的惨白笑容。

“……55555555……”女孩哭了起来,“我咬了你,你都没有怪我……”

“不要哭啊!我请你吃苹果。”邱行歌镇静地递给女孩一个苹果,“你叫什么名字?”

“金晶。第一个金是金子的金,第二个晶是水晶的晶。”女孩接过苹果,颤抖着道:“谢谢邱大哥!”

邱行歌看了看围在病床前的甲乙丙丁和站在门口忐忑不安的金氏夫妻,叹了口气道:“你们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随行人员”在行歌的要求下被清场,诺大的病房里只留下了金晶和他。

邱行歌捧着杯子盘腿坐在病床上,问道:“金晶,你多大了?”

“十……十五。”

“还在念书的年纪啊!”行歌叹道,“这个时候应该在上课啊?你是翘课出来的?”

“……”金晶的头垂到胸前,咬了一口的苹果不敢咽下。

“青春年少不知愁啊!”邱行歌烦恼地盯着天花板,久久不发一语。

而他不说话,金晶就更不敢说话了,杵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脚冰凉,心跳到快蹦出胸口来。在来医院之前父母亲询问过律师,她知道邱行歌作为公众人物,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会把她怎么样。可是,她咬了人……他会原谅她吗?

金晶咬了邱行歌,是想这个高高在上的歌神能记住她,哪怕会讨厌她。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奢望能够得到原谅。

女孩子,总是希望给喜欢的人留下好印象。

邱行歌歪过头,看到金晶坐立不安的样子,想了想,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晕血。”

金晶抬头向病床前慌张地一憋,想起那时候邱行歌是在摸到血迹以后晕倒的,她不禁失声惊道:“啊?!对不起!对不起!”

冷场。

空气仿佛被凝固了几分钟,邱行歌勉强做了几个深呼吸。

“在我五岁的时候,有一天从幼稚园回来,看见妈妈为了给我和爸爸做一餐可口的饭而弄得满手伤,我很担心。我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不要妈妈动手做饭。”

邱行歌轻轻地说,“后来,到我十岁那年,爸爸因为工作忙,开始经常不回家。妈妈担心他,可还是很认真地做饭。为了逗她开心,有一天我见她出去买东西,想趁她出去这段时间帮她把一块肉切成肉丁……也许你没帮父母做过这样的事,没有稍微冻过的肉切起来是非常困难的。我一刀下去,切到自己的食指……”

邱行歌伸出右手食指给金晶瞧:“你看,就在这个地方,还有痕迹。刀见了骨,血流如注。我当时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你知道,就像刚刚在公司门口一样。从那以后,我怕见自己的血。很怕很怕。”

金晶又开始啜泣,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到手中的苹果上。

“我喜欢自由地上下班,不喜欢保镖不喜欢专车。我是一个以唱歌为职业的上班族,我的工作是作出好的歌曲。可是,因为大家的喜爱,我也很为难。你们因为喜爱我而放下手中的工作和学业聚集在我公司的门口,这让我觉得很罪恶,很内疚。我会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我选择唱歌这个工作是害了你们呢?我是不是因为太过自私地只考虑到自己的喜好而让你们过分追逐于我的表象?因为我喜欢唱歌,得到了大家的肯定,许多人迷恋上那个唱歌的我。我不喜欢保镖跟着,我的老板要辛苦地到处寻找肯来保护我的保镖。因为我要自由,那些尽忠职守的保镖大哥们每天要想出一百零八种不被我甩掉的方法就近保护我上下班……其实,你看,我有许多缺点呢!最近,我新专辑的策划也遇到了瓶颈,我跟吉他手秦相几乎天天都在吵……你看,我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呢!”

……

金晶红着眼眶离开了。

许多人后来问她,邱行歌对她说了什么。她只是轻轻摇头道:“我和邱大哥拉过钩,这是我们的秘密。”

邱行歌总共在医院住了五天。这五个天发生了相同的失窃案——

血库失血。

丢的血也不多,每天一袋。要不是血库新调来一个比较认真的值班护士,谁也不知道血库的血从来都是每天丢一袋。

谁没事偷血袋玩?

偷的血袋又放在哪儿?

此事受到公安部门和市内媒体的高度重视,关注程度远远盖过了发生在风华文化娱乐有限公司总部门口的邱行歌被咬事件。

盗血者似乎极为神通广大,在保安重重包围之下居然还能渗入血库盗出血袋。

医院血库附近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重兵把守”。每次有人取血袋都要受到保安以及血库管理员的多次盘查、点数。

日间管理血库的是一位年轻细心的小伙子,这个丢失血袋的事件就是由他发现的。他认为血袋是在夜间丢失的,这些天他为了守着血库一天就上一次厕所,连午饭都是拜托同事买的。

对此夜间看管血库的管理员老大爷十分恼怒,从正对着血库各个角度的监视器人们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每夜都举着一个棍长约有两米的拖把,站在一众保安人员的最前方。

没有人出入。

血袋继续丢失,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有记者开始怀疑是灵异事件。

邱行歌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常常在傍晚那位管理员老大爷交班的时候去找他聊天。

“我就不信今晚那小毛贼还敢来!”老大爷握紧拳头愤怒地敲桌子,“他们居然说是在晚上丢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事儿!我一定要把这小毛贼揪出来!”

这个事件持续到行歌出院还是没能查出是怎么回事,媒体记者的目标又重新瞄准了五天前的咬人事件。肇事者金晶遭到媒体的严厉指责和歌迷的恶意报复,学校甚至要求她退学。

因咬人事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所以风华公司无法避免的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以满足各大报章杂志的好奇心。

秋未寒的解释是当时行歌他们正在开会讨论新专辑的策划中遇到了瓶颈,他与好友秦相争辩得不可开交,而此时突然停电,在这样的状况下几夜没合眼的邱行歌火气很大。从而导致出门遭到歌迷突袭时受到惊吓而晕了过去。

邱行歌对老板的解释没有作出任何评论,他只强调他晕倒这事与咬他的女孩无关,是他几夜没合眼疲惫到了极限而导致的。他请求媒体和歌迷不要再就此事指责报复金晶,并对学校要她退学这样的要求表示强烈不满。最后,邱行歌诚恳地表示,他希望歌迷能正确看待他的工作,不要放下自己的生活跑到公司门口围追堵截。

这次记者招待会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

因为邱行歌在人们心目中由一个高高在上的歌神成了敬业善良的邻家大男孩。

无奈的是邱行歌还是无法获得他想要的自由。

每日里上下班近身索要签名要求近距离亲密接触的歌迷少了,可沿途尾随他的男女老幼依然不计其数,保镖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

不过,邱行歌的上下班的道路从此以后倒是畅通无阻——当然了,他在哪条路上走,哪条路就堵得慌。车辆绕行,忙人改道。


Chapter 6

人间蒸发的花盆

邱天:小姨忽然又不让我住院了。

其实我本来就没有住院的必要,只是因为要考虑到影响而勉为其难。

她总不能对外界说我的晕倒是因为我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吓着了。

小姨一直很保护我,可能因为她是我小姨的缘故,她并未像别的演艺公司一样喜欢用负面新闻炒作明星,她希望我呈现给歌迷的那一面是最完美的……

然而她忘了,人本就是不完美的。

冷悦经营着一家贩卖正版光碟的网络小店。

小店中主要销售的就是她儿子的正版CD。

因为从她手上买到的CD可以打九折,而且还附带邱行歌的亲笔签名,偶尔也送订单大的客户一些小礼物,所以小店的生意格外好。

似乎没有人知道那个网名叫“破晓”的女老板就是邱行歌的妈妈。

破晓有一个很好的网友名叫梦水,两个人认识的时候都很郁闷。

破晓没有工作,梦水不想工作。

梦水于是支给破晓一个点子,让她考虑开个网店卖一些家中多余出来的半新不旧的东西。

冷悦受到启发,询问过秋未寒之后决定贩卖家中多余出来的全新的东西——宝贝儿子的正版CD、唱片、写真集、海报、音乐集……甚至还有灌好所有歌曲的mp3。

秋美人奸笑着说,原来姐姐大人也是个奸商。

邱行歌吞着妈妈塞入他口中的肉丸子,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近朱者赤赤啊啊啊啊……”

秋美人狠狠掐了外甥一把,凤眼轻眯:“近‘猪’者‘赤’?猪儿,你还是赤裸裸的啊?”

邱行歌跳到冷悦身后,悄悄探出脑袋:“小姨,猪儿是跟着你以后才被剥削得……赤裸裸的呀……”

于是秦香来蹭饭的时候正巧听见了某音乐天才沙猪般的尖叫声。

“哎!”秦香支着下巴沉思道:“为什么连尖叫的声音都如此迷人?”

邱行歌这天的通告,来早了。

他百无聊赖地注视着演播厅中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

他们不要他帮忙。

这让他感到很沮丧——难道明星来演播厅就是用来坐在这里看那些人们忙忙碌碌的么?

十五分钟后,演播厅中终于安静下来。

音乐缓缓响起,镜头慢慢转了过来对着主持人面带微笑的脸:“大家好!我是音乐时空的主持人崔树李,欢迎大家准时收看、收听我们的节目。”

这是一个直播节目,因为要随时接听热线电话。其实它就像以往录制的那样,除了多出个热线连线场外观众参与节目之外,换汤不换药。

电视节目录制的过程一向都是那样——主持人、嘉宾、现场观众脸上都扑着厚得可以遮住任何坑坑皱皱疤疤的粉,外头再戴上个特友好特善良的面具,说着特和气的话。

只不过这期节目播放的是邱行歌的歌曲,因此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对于现场观众不小心问道的被咬以及住院的事情,邱行歌明确表示住院与被咬事件毫无关系,由于工作压力太大,公司原本就有打算给他安排修养。陪着他上节目的好友秦香一副被遗弃的小狗的可怜样子对那提问的观众道:“你该不会不原谅我吧?那天是我跟他争辩得不可开交,导致他‘心、力、交、瘁’的哦!”

邱行歌伸手拍了拍秦香的头,柔声道:“乖!叔叔给你买糖吃!”

秦香缩脖子一躲,捏着嗓子嚷嚷道:“我表跟怪叔叔去!”

台下一片哄堂大笑。

欢快音乐声渐强,再由强转弱。

待崔树李再次炫耀牙齿白的时候,突然在外头不断接电话的导演冲了进来,对摄影师说了几句悄悄话,镜头转向邱行歌和秦香。

崔树李面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小心翼翼地结果导演手写的需要插播的第一手的新闻,面色凝重。

片刻之后,当镜头再次转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各位观众,现在插播一则重要新闻——十五分钟前,我市北区的文昌公园中新移植的花卉不翼而飞!有目击的市民用手机拍下了当时花卉消失的全过程,导播。”

崔树李身后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市民拍下的视频——一盆盆花,像制作PS图时用橡皮擦工具一点点擦去一般,慢慢、慢慢地消失。

秦香瞪大了眼:“灵异事件?!还是节目组要整蛊我们?”

邱行歌用手中的那盒CD遮住了长得老大的嘴:“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

崔树李也傻住了,似乎没有想到拍下来的视频清晰度还不错,而且是这样完整地记录了那些植物“人间蒸发”的全过程。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道:“事情的全过程就是这样的,接到群众的举报之后,有关部门已经封锁了整个现场。有专家称可能是某种空间扭曲造成的超自然现象,也有的人认为此时与七度医院神秘丢失血袋的事情有莫大的关联,究竟是何缘故,还有待专家进一步考证。W卫视,独家报道。”

接下来的节目已经撇开了原先安排好的话题,完全开始讨论起这个花带花盆凭空消失的灵异事件。

邱行歌首次在做节目时心不在焉。

他很想去七度医院看望一下席老大爷,想听他说说对这个事件的看法。

秦香在一边挠着头皱眉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对着镜头道:“我很想发表自己的看法,但……”

他一拍大腿,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叹道:“哎!我不是专家呀!”

有些怪异的现场直播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不少。

秦香和主持人崔树李对这件事做了N种猜测,打电话进来参与节目的场外观众各抒己见。

邱行歌却一直听着,没有说话,直到有一个细心的观众问了邱行歌,众人才注意到他好像沉默很久了。

邱行歌想了想,对着镜头说了实话:“要问我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我只能说,花也能凭空消失,这太神奇了。而要我猜想一下这些花到底是去哪儿了,我实在猜不出来……我也与你们一样希望专家们能给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因为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件。”

……

七度医院丢失血袋事件终于不再受到媒体有针对性地关注,因为八卦者分神到文昌公园花卉“蒸发”的灵异事件上去了。

夜里,邱行歌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播放着那花盆一点点“蒸发”的画面,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


Chapter 7

盗血人与神秘之门

邱天:我是在那次被咬事件中认识爷爷的。

刚认识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十分善良淳朴的老人,可我没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最后会将他那样多的宝贵东西交付给我。

我一直很敬爱他,想象他是我的亲生爷爷……

就在人们对七度医院天天发生的同一件事情感到疲惫而将注意力投向文昌公园那件灵异事件时,盗血事件居然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解决。

“为什么?”邱行歌很好奇,好奇到跑到医院去找义愤填膺的血库管理员席老大爷聊天。他最近非常喜欢和这位工作认真的老头唠嗑。

“哼!”大爷没好气的说,“那小毛贼因为惧怕你大爷我,跑到其它地方兴风作浪去了!”

整个血袋失窃的事件突然移师A市某私人大医院。

秋未寒高瞻远瞩,请了十位优秀的年轻写手在最短的时间内联袂制作了一个剧本。这部以医院失血事件为蓝本的玄疑电影《迷城盗血人》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登上银幕。而邱行歌却因赶着制作《迷城盗血人》的背景音乐以及片中插曲而心力交瘁,患上严重的失眠症,在被咬事件结束离院两个月后重新被他亲爱的小姨勒令送入七度医院修养。

在他住院期间,医院禁止任何访客接近高级病房。可不知为什么,那位席老头每个傍晚在邱行歌吃饭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己的晚饭跑来“陪伴”这位“会唱歌的大小伙子”吃晚饭。

“挺好的大小伙子怎么就睡不着觉呢?”席老头十分纳闷,可能在他的人生中从来不知失眠为何物。

“大爷精神可比我好得多,羡慕啊!”邱行歌委屈地说,“连续好几天不睡觉,可能这样久而久之就养成习惯了吧,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怒视天花板!怎么也睡不过去……”

“莫非是想媳妇儿了?”席老头摸着后脑勺疑惑地嘟囔,“我邻居那小丫头不错,人长得水灵,又会做饭又会唱歌还会做家务……唉,可惜那小丫头才十六岁……真可惜……”

邱行歌听得他这样说,一口饭堵在嗓子眼瞠目结舌。

席老头似乎并未发觉什么不妥,长吁短叹之后居然用筷子狠敲了一下铝制饭盒的外壳,大声道:“要是在古代就好了,老汉我一定保这个媒,让你把这小姑娘讨回去暖被窝!”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邱行歌恶狠狠地咽下饭,赧道:“大爷你别乱说,我失眠是因为精神太紧张,不是其它原因……主要是新专辑的制作和公司新电影的配乐……”

席老头对邱行歌的新专辑很感兴趣。

行歌并未告诉他自己新专辑的主题,他却常常在邱行歌捕捉到某些灵感的时候拍着邱行歌的肩膀鼓励说:“小伙子唱得好,好好唱!”好像已经听到他心里哼着的旋律似的。

可是,新专辑唱的是吸血鬼,大爷这么热爱生活的人,会接受这么一个与现实生活完全不相干的主体么?

想到大爷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手握着他那画着吸血鬼封面的新专辑暴跳如雷地指责他不务正业,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扰乱社会治安,诱拐青少年犯罪……邱行歌不禁哑然失笑……呃,可是,吸血鬼这个主题会扰乱社会治安诱拐青少年犯罪么?

偶尔席老头也会向他谈起自己那不孝的儿孙。他说他的儿子很早就死去了,而他那个小时候很孝顺的孙子,整整八年没来看他了,连个报平安的电话也没有过。

“早年老汉我家中贫穷,儿子流落在外,只有这个孙子陪着我。哎!当初为了我的一口粮,孙子不惜偷偷去卖血换粮食……好不容易儿子在外有了点财产,把咱爷孙接了去,有了平静的生活,谁知道我那薄命的儿偏生在我之前先行一步……”席老头抹了把眼泪,“这孙子,八年前在外头旅游看上个姑娘,非说要去什么追求,去了就再没回来看我这老汉……哎!虽说现如今政府待咱老人好了,退休金也是有的……可就是寂寞啊!老汉也喜欢有人气、热闹的地方呢!叫人想起年轻时、热血沸腾啊!”

爷爷——如此陌生、如此冰冷的称呼。

那个人,那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邱行歌记得他总是很严肃地说:“你跟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大爷认我做孙子吧!”行歌忽然这么说,“只要我在W市,我都会抽时间来看你!”

席老头愣了愣,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去。才迈出两步,又回过头用生硬的语气责备道:“我孙子身子骨哪有你这么单薄?还拿住院当饭吃,我都替你害臊。”

房门才关上不到两秒,又打开,席老头那白发苍苍的脑袋又钻了进来。他瞪了行歌一眼,粗声道:“记住!你爷爷我姓席,大名叫学贵。学习的学,贵重的贵。”

行歌一愣,随即笑得满面春风,冲打算离去的老人挥挥手:“爷爷慢走。”

就在邱行歌被迫入院修养的第三天,M国恐怖组织宣称对血库丢失血袋一事负责,他们公开发表声明表示这些医院的血袋是他们盗去的,具体操作手段因技术权威问题不予告知。此事在国内外引起轩然大波,各医院保险费急剧上涨,血库管理员纷纷要求加工资,否则辞职。

人心惶惶,院院自危。

媒体的目标迅速转向了这个关乎国家声誉的神秘事件。

可是就在M国恐怖组织频频发表声明的时候,神秘的盗血人忽然全面停止了盗血行动,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呃……本来也就没什么踪迹,连是不是人为的都不晓得……反正事件就这么停止了。

A市著名灵异杂志《异咒》甚至就此专门开辟“盗血人”板块展开讨论。

结论如下:

1.变态的血袋收藏爱好者,痊愈了;

2.变态的新闻炒作爱好者,收山了;

3.变态的盗血卖血爱好者,挣够了;

4.变态的装神弄鬼爱好者,病死了;

5.变态的神偷世家职业考核,毕业了;

……

N. 吸血鬼,终于回伦敦去了。

“是谁的精血创造出一个你

是谁的爱情滋润了一个你

是谁的牺牲成全了那个你

你是暗夜开放的玫瑰

用你魅惑的双眸掩饰

那贪婪嗜血的心

让多情的人为你心碎

这样消逝

这样消逝……”

——邱行歌风度翩翩地坐在病床上唱歌,噢,如果说是吼歌也许会更贴切一点。他的手边放着那本新出刊的《异咒》。

忽然曲风一转,行歌的那极度亢奋的歌声转为愁肠百结——

“往事如风

岁月如歌

年华似水催人老

君生日日说恩情哪

君死再度披嫁衣……”

接着是欢快的——

“你问我童话里仙女神子

上天以后怎么样

那些公主和强盗

活得好吗?

A long long times ago~

我这样唱着

每个童话的幸福美好

顺其自然

啦啦啦啦啦

A long long times ago~

我这样唱着

每个童话的幸福美好

顺其自然……”

高级病房的隔音效果就是好,任他在里面哭爹骂娘鬼吼鬼叫都没人管。

唉!万一这儿有个摄像头,邱大帅哥的光辉形象就全毁了……

“啊~~~”一声凄美的尖叫从门外传来。

咦?怪耳熟的?

莫非门外又有一个被咬得晕血的歌手?克隆邱行歌被咬事件?

不对!这里是隔音效果良好的高级病房,门外就算放鞭炮里面照样能睡大觉。

可是……

病房左侧,一面雪白的墙。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画笔在墙上作画。

某人的嘴因欣赏到这样精彩而诡异的画面而张成一个非常完美的O形。

打底、描线、上色,然后用工笔画的手法画上一朵朵形态不一的梅花——

很精美的一扇门。

一扇应该出现在国家美术馆或是博物馆里的门。

就在一眨眼间,行歌看到了一丝银光闪过,那扇画在墙壁上的银门竟凸出了墙壁!当那扇门“喀嚓”一声被打开的同时,病房的门突然自动地“咔嚓”一声上了锁!


Chapter 8

血族长老的密室

邱天:那是我二十四年来接触的最为荒唐的事情。

我一度以为自己身在魔幻世界之中,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白巫师将我带领到他的圣殿之中。

我竟不敢去想,这巨大的圣殿和那许多门内的东西,会属于我一个人……

门缝里挤出一个小心翼翼的脑袋——

“宝贝乖孙在家吗?”

居然是他?

居然是他!!

邱行歌举起右手指着那颗脑袋,嘴依旧是完美的O形。

西服革履的席老头从银门里慢慢走了出来。门大开着,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的身后是一个亮得耀眼的虚空!可是……这面墙后是医院的走廊呀!

“我在做梦!这梦太美好了!”邱行歌如是想,一面想着一面任由口水自嘴角淌下,“医院的走廊瞬间化为虚空……啊……科幻版《迷城盗血人》的拍摄现场……我终于又睡着了!太好了!”

“乖孙?”席老头左手的五个爪子……呃……手指在邱行歌的眼前一根一根晃过,他小心翼翼地问:“金孙,你的下巴脱节了吗?”

“……爷爷,你居然托梦!”邱行歌幽幽回过神来,悲痛地挤出一滴泪:“莫非您去了?!”

“臭小子!”席老头几步上前一把揪住行歌的耳朵,一面将他拉下床一面数落道:“你爷爷我虽然离死不远却还没那么快死透,不要乱讲话!”

“哎哟!爷爷您轻点!哎哟……痛啊!我知道错啦!不是做梦不是做梦!疼啊!!”

“好久没有拧到孙子的耳朵了!”席老头扭着行歌的耳朵,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良久,他叹了口气放开行歌,转过身子向那银门行去,边走边道:“你随我来,爷爷我有好东西给你!”

迈进银门,捂着耳朵的邱行歌才明白他先前看见的并不是什么“虚空”,而是被某种自发光的东西照得犹如白昼的圆形天花板。在他的脚下,赫然是悬浮在半空中与银门同一花型款式的银梯!那梯子像有生命一般盘旋着向下慢慢延伸,每过一级,身后的台阶就消失了。或者说,它本来就在那儿,只因人为踩踏而使得脚下的这一段被显现出来。

邱行歌跟在席老头身后,缓缓步下银梯,最后落在一个银光闪闪、极度奢侈的圆形豪华大厅的正中央。他好奇地打量这这座大厅里复古式的装修——整个大厅就像一个完美的圆柱形容器,四面八方排列着八根粗大的汉白玉雕龙描凤的石柱;脚下是纯白色的分不清是以什么材质织就的地毯;在那石柱背后那光滑的石壁上,相应有着十二个与进门相仿的银门,十二生肖的浮雕错落有致的嵌在门上。

席老头一拍巴掌,面前竟凭空出现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那蝙蝠轻轻拍着翅膀,用亲切可人的温柔男声道:“敬爱的主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邱行歌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鼻子底下顷刻间又出现了完美的O形——

一个人高的蝙蝠在空中!而且是活的!活的!!

喜爱看科幻电影的某歌终于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那人脸般大小的鼠脸,正用人的语言在说话……嗯……好可怕!

“不要怕,这只管家是用整块的黑耀石雕刻而成,我大孙在它身上施了法术使它有一定的思维和活动能力。”席老头拍拍行歌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它只是暂时变成蝙蝠,绝对不是真正的吸血蝙蝠。”

行歌心中一颤:“不是吸血蝙蝠?为什么爷爷会这么说?我只是认为它是吃人的怪兽而已……莫非……”

“小黑,你去准备午饭,我今天要宴客!”席老头得意地一挥手。

“恭喜主人!贺喜主人!终于有伴了!”叫小黑的蝙蝠盘旋着飞向耀眼无比的天花板,“啪”地一声不见了。

会移形显影的蝙蝠?魔法世界来的么?Harry Potter的新宠物?!

莫非这个世界太安逸了,所以一定要出现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来证明催眠的童话故事里真的会跑出一些怪物来?

医院?血库?随意出现在墙上的神秘银门?莫名消失的血袋?吸血?蝙蝠?

行歌傻傻地看着席老头惨无人色的脸,失声道:“……爷爷你……你是席学贵……吸血鬼?!”

“哈哈哈哈!”席老头嚣张地朗声长笑:“果然是我一眼就相中的乖孙!好眼力!不过,席学贵这名字虽说是你爷爷我用的第三千六百五十二个名字,却真的是巧合,可不是暗示自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电视小说里虚构的‘吸血鬼’,只是与你们不是同一个种族罢了,我是血族。”

血族?那还不都一样么!认他做孙子,莫非——

邱行歌战战兢兢∶“你……该不会想把我变成血族吧?!”

席老头一听笑得更为嚣张∶“本爵……不对,我们这儿要叫本王……这个这个,在国外我这个年纪的血族都被尊敬地称呼为Elder。知道什么意思么?长老!本长老的大孙,怎能不是血族人?本长老在这个国家活了八百年,到快死时好不容易碰到个乖孙,不把财产给你,岂不让你白叫我这几声爷爷?”

“死?!”邱行歌失声叫道∶“爷爷是血族,怎么会死?”千万别死!听说吸血鬼最认死理,死前至少要搞出一个同类来继承法术啦什么的。

不对,吸血鬼……血族会死吗?

“血族的平均寿命是九百岁,当然也有血族人活上个一千岁什么的。你爷爷我八百七十三岁啦!在这阳光道上走久了就想到阴间跟阎王下下棋去……”

“爷爷,您真是血族?”

席老头露出了骇人的獠牙和血红的眸子,笑咪咪地道:“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邱行歌不禁抖了抖,努力组织起残破的语音,缩着脖子“勇敢”地,小声说:“可是灵异杂志上都说血族人怕阳光……”

“嘿嘿,那是我们向外散散布的谣言罢了,事实上我们除了食物与人不同之外,与一般人族异能者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你不怕十字架、大蒜、狗血什么的了?”

“为什么要怕?即使是有经受信徒祝福的神器也只能伤到邪恶的异能者,你爷爷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有事?至于大蒜,那是一种可食用的植物,我很喜欢拿它当水果……那当然是做人的时候了,现在只能偶尔用来练练插花……插蒜艺术……狗血,你不觉得奇怪么?我们是血族,用饮料来泼我们?很浪费!”

“可是……”

“别可是了!你爷爷我没有时间了!快跟我回家!”

“可是我不想做吸血鬼!”

“我啥时候说要你做血族了?”席老头无辜地眨巴着眼。

“你刚刚说,是你孙子就要做血族……”

席老头贼笑了两声,道:“你听错了,我只说我‘大孙’必须是血族,而‘乖孙’要继承我的财产。我那不孝的孙子名叫席大孙,早就是血族了……”

“……”被耍了。

邱行歌被一活了八百多年的吸血老头耍了。

“我的财产就是这个建在空间夹缝里的密室。”席老头缓缓地道:“我被变成血族时已是个将死的老人,因此事实上我并没有多少法力。我的大孙为了帮我寻找血食……费尽了心机,甚至不惜以变成血族作交换,向法力高的血族人求来了这块不大的空间夹缝,花了整整五十年建造了这个密室和这个门。”

邱行歌不解地打量大厅四周的门:“我能明白门指的是那高高在上的银门,可那么多门,密室是指哪一间?”

“这整个地方,就叫密室。”

这个——豪华到令人乍舌的大厅连带十二个房间,就叫密室?!


Chapter 9

门的传说

邱天:爷爷用一扇门为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好奇地问这问那,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了……

邱行歌指着位于半空中的那扇银门,问道:“莫非这就是R国漫画中最招人眼红的任意门?”

“什么R国?什么漫画?”

“R国有一部很有名的漫……连环画,里面有一扇可以穿越到任何地方的门。”

“嗯。”席老头摸摸胡子,点着头道,“确实差不多。我们这扇门,叫‘梅门有路’,是由著名灵能力修行师平添门长老打造而成,是灵界至尊的六扇门中的一扇。也是功能最少的一扇。它只认灵能力者为主人,凡人不可以操纵它,而且我们只能从这门里通往任何一扇门里面或外面,至少要有一面竖着的墙,还得等它慢悠悠地画出来……哎!不过,虽然功能少,这门课是六扇门中最古老的一扇。”

从门里到任意一扇门的内外!这叫功能少?

席老头带着邱行歌走向嵌着马的银门,他将左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个巨大的扇柱形的书房!四面墙是由高约十米的白色巨大壁柜组成,就连进门的左右面以及上方的空间都没有浪费!柜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书,书房的正中央有个扇行的黑色大书桌,书桌上居然摆放着笔墨纸砚!席老头拍了拍巴掌,朗声道:“椅来!”

两张椅子凭空出现在书房中。

太神奇了!血族长老擅长变魔术?!

想到那扇位于大厅半空中神奇的银门,邱行歌小心翼翼地问:“爷爷你就是用那扇门盗,嗯,拿的血袋么?”

“乖孙啊,爷爷根本就不需要盗血。我们血族进化这么久了,我们杂居在人族里的同胞中也有从事各种各样职业的同胞,内中就有运用各种营养成分制造出替代血浆的‘食品制造师’。”席老头认真地说:“他们就像送奶工人一样每天都会有人送血浆食品上门。”

“血浆食品?”那是什么东西?

“就好像素食者吃的素肉一样。我们血族原本是人族,我们也会想念做人的时候吃的食物。而聪明的食品制造师们就分析出血液血浆中的营养成分,按照血液血浆中各种成分的比例,制作成可口的美食。”

“啊?!”这样都行?

“所以啊,”席老头伸出手又拍了拍,道:“随便来本餐馆介绍!”

一本书从左侧约七米高的书柜上飞了下来,轻轻落在老头的左手上。

“所以以后你若请血族吃饭,要请到有这种符号,”席老头指着某餐馆大门的照片上,那门把手边贴着的“〈f”标志,接道:“这是‘Vampire’s food’的缩写,意为血族食品。点菜的时候凡是页脚有这个水印标志的,像这本书里这样的,就都是血浆食品。”

“……”

邱行歌沉默了。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他在W市的许多餐馆见过那个标志……原来到处都有吸血鬼啊……

“所以一般的血族根本不需要吸人血。”

“那盗血的,另有其人?”

“嗯,据我所知,以盗血为乐的一定是血族的恐怖分子。”

“……”血族的文明已经进步到连恐怖分子都有了么?

“而且,这个家伙一定拥有六扇门中最年轻的那扇‘处处无痕’。”

“……”听上去就不像是好东西。

“它是由平添门长老的幼女平无门打造的,据说形态可以是任何开口的东西,它可以是一扇门,一个口袋,一个抽屉,一个马桶,一张信封……平无门在七百六十三岁那年因制作这扇门而心力交瘁,去世了。这扇门及门钥匙都不知落到何方。灵能力界只在她遗物中找到残缺的制作笔记,知道是有这扇门的存在。”

“……哦。”这么诡异的东西制作出来肯定是被人偷了,说不定那平无门就是被谋杀的。

所以说,做人要低调。

“随便来一本介绍六扇门的书!”席老头又拍了拍手。

右方柜子的最顶层角落里飞来一本书,落在邱行歌手中。

“好好读一读。满有帮助的。”

“爷爷……”

一阵不大的敲门打断了行歌的问话。

小黑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主人、贵客,午饭准备就绪,请主人与贵客移步餐厅。”

“什么贵客?”席老头拍着桌子,“我死了以后邱小子以后就是你的主人!要叫少主子!”

“恭喜主人!贺喜主人!终于找到密室继承人!”

邱行歌想起电影《Harry Potter》中低声下气的家养小精灵,不禁低头偷笑:“这破鸟倒是奴性坚强啊!”

血族食物果然与人族食物没什么不同——做得好一样美味可口。

午饭居然是笋干猪肉包子配馄饨!

邱行歌脑海中从小积累的关于吸血鬼的“知识”正在激烈地争吵。

他摇摇头,狠狠地咬了口手中的包子,将视线移向正消灭混沌的席老头。

“爷爷,您为什么不把密室交给您孙子?而要交给我?您不是说只有灵能力者才可以操纵它么?我不是!”

“你是。”席老头道,“不交给你大哥席大孙是因为他的能力不需要这些东西。而你这个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真正实力的傻小伙子一定会用到,不要否认,你是灵能力者,否则我们国家这么大,歌手那么多,你凭什么屹立歌坛四年不倒?”

“……我……凭什么……”邱行歌愣住了,“我是……灵能力者?”

“对。你可以操纵音符。”席老头严肃地说,“不信你化个妆到大街上随便找个调子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十秒钟之内,你周围一定是水泄不通。只是,你的灵能力尚在开发中,否则你都可以在说话间杀人于无形。”

“杀人?于无形?”

邱行歌很茫然。

他为什么会是灵能力者?

“看你那傻样一定是从未接触过我们这类人吧?”席老头拿起一粒包子,接着说,“或许是隔代遗传吧,也或许是你父母跟你一样不知道怎样开发自己的能力。而你父母的父母,一定拥有满强的灵能力,否则你不可能只凭区区五十来首歌就收服了所有听你唱歌的人。”

“我……祖辈?灵能力者?!”

邱行歌想起那个人,他只会用拐杖使劲敲打妈妈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然后用鼻孔看人,生怕他们母子不知道他是多么鄙视他们的出身——在这个时代还拥有榆木脑袋思想的老古董,会是灵能力者?

拥有灵能力者的老人,应该都像席老头这样的吧?邱行歌努力将脑海中的人与面前这个精力充沛的老人合二为一,很无奈地,他不得不放弃。因为一个冷酷又顽固的怪老头要故作和蔼是非常恶心的。

邱行歌摸着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心中祈祷着:“万能的不知名的神哪!这个怪梦怎么这么长?能不能让我快点醒啊!”


Chapter 10

梅门银镯与密室继承

邱天:我模模糊糊地记得我的姥姥和姥爷的容貌,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在极度焦虑中双双病逝的。妈妈从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小姨也不愿提,我一直不晓得他们得的是什么病,知道爷爷告诉我,他们很可能拥有灵能力之后,我才开始慢慢相信,他们得的并不是“病”……

“你父母的父母这四人之中,起码有三人拥有并且可以操纵自身的灵能力。”饭桌之上席老头斩钉截铁的话一直在邱行歌脑海中盘旋。

午饭后,席老头与行歌重回到那间书房。小黑在席老头的受益下用极度温柔的嗓音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破落的小渔村里,有一对夫妇某次出海捕鱼遇上暴风雨,再也没回来。

家中剩下了那夫妇老迈病弱的老父和他们的独子。

有这么一天,一个法力高强的血族长老经过这个地方,看中了那个小孙子,想带他离开,让他成为自己最优秀的血子。

他许给老人丰田良宅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金银,可那孝顺的孙子却不愿意离开爷爷,更不愿变为吸血的妖人。

血族长老大怒,却仍舍不得如此优秀的血子人选,于是定下一计——他摇身一变化作四方游历的僧医,明为老人诊治,暗地里却趁机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变为血族!

第二日,老人渴血发了狂,竟将邻人之血尽数吸干。

他清醒后悔恨万分,任由愤怒的村民将他困于柴房之中火焚。

但老人此时已是血族,虽未有法术却也是难死之躯。

那小孙子见爷爷在火中苦苦煎熬心下大痛,可恨自己年幼力小,挣脱不了拦阻他的村民。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以自己加入血族为条件跪求那狡猾的长老救老人一命。

席学贵就是这老人,一开始当他知道自己变成吸血妖人时他恨不能一死了之,可他看见孙子为了救他竞不惜也沦为血族!于是他再没动过死的念头,即使他在渴饮鲜血时生不如死,却为了孙子一脸开心的笑容而强颜欢笑——除了相依为命的这孩子,他再没可以失去的了,他也再不能失去了。

而那孩子,为了能让爷爷有一个容身之所,又以接受并继承灵能力与血族长老交换。得到了一块名为“方寸间”的空间夹缝和一扇“梅门有路”。

邱行歌在听完小黑的讲述以后不禁对这素朱谋面的“大哥”肃然起敬。

“八百多年前可不像现在的科学技术那么发达,我们的食物只能是真正的血液,没有代替品。在那长老去世以后,不愿乱杀人的我们只能千方百讨地寻找可以正当得到血液的工作。大孙开过屠宰厂,你爷爷我做过义庄守夜人……”席老头神情忧伤,“因为担心人们对我们不变容颜的猜疑,我们与其它血族人一样在住何地方住的时间都没超过五年,总是不断迁移。后来在人界混的时间长了,也就渐渐有了钱,没了当初的害怕与茫然。”

“那他……大哥,现在呢?”

“八年前,他终于对一位女性动了心。要知道,血族的平均年龄也只有这八九百岁,我便让他大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拖累了他七百九十二年,这余下的日子,我希望他找到他自己要的。”

“那女性,是血族?”

“不,是个人族的小姑娘。至于是不是灵能力者,这我就不清楚了。”

“……”行歌恶寒。一个血族的和人族的恋在一块,谁比较危险?哪家的姑娘愿意为了和一个没几十年好活的吸血鬼恋爱而冒着会被咬、会把住何一次接吻变成初拥的危险而委屈自己?

“说到那个小丫头……她呀人很不错,长得水灵,又会做饭又会唱歌还会做家务……大孙迷上她那年她才不过十六岁……”

“……”行歌再度恶寒。这话听着太熟了,敢情这老头耍他不止一次啊!

“八年了,一点信儿也没有。连‘梅门有路’都找不到他们!”席老头万分委屈地吸吸鼻子,“我大限快到了,就这一两周的事了。我是他爷爷呀!真的好想再见孙子一面嘛!”

说着竟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血族对死亡的感知很敏锐,并非所有的血族人都有孝顺儿孙或血子可以帮忙安排后事,许多事情都要自己来,他们会提前感知自己大概在什么时候死去,做好充分的后事准备。

去世的时候,唯一的亲人不在身边。这也许是活了八百七十几年的席老头最最遗憾的事了。

邱行歌不知怎样安慰席老头,他心中暗暗思索着该怎样将那位消失八年的、曾经很孝顺的“小孙子”找出来。

他轻轻拥住席老头的肩膀,轻轻地唤着:“爷爷,爷爷,爷爷……”

“走吧!”席老头擦干眼泪,拉着邱行歌的手,带着他走出书房,向那大厅中央的银梯走去。

席老头吸着鼻子哑声道:“小黑,我们先把继承仪式办了!”

继承仪式?

继承就好了,还要仪式?

敢情他还是想把邱行歌给整成血族啊!

“我……唉……”在这个情形下,行歌不敢拒绝。

看在席老头如此思念孙儿的份上,即使今天要被初拥,也就——认命吧!

小黑拍着翅膀慢慢飞向天花板,而那异常耀眼的天花板渐渐失去了光芒,白雾飘过,那天花板居然变作了一片朗朗星空!

云过,月出。

皎洁的月光诗一般洒在银梯上,那月光奇异地跟随着席老头和行歌的脚步移动。

远远的,有人缓缓哼唱着无字歌,旋律很优美,嗓音很醉人。

席老头将右手伸向银门,慈祥地对着门,轻轻道:“梅门梅门,请将你的钥匙交给我的乖孙邱天,从此以后彼此照顾,一生一世。”

邱行歌愣愣地问:“爷爷怎么知道我叫邱天?”

“来,把手放在门上。”席老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拉过行歌的手,缓缓接近银门。

就在触到冰冷银门的那一瞬间,一阵热流传来,门上精雕细琢的银梅枝像有了生命一般,井然有序地化作银藤渐渐向那只手的方向涌过来。

几根银藤轻轻缠上了邱行歌的手腕,柔缓地绕了个圈,相交结成一个手镯。

余下的银藤离开了他的手腕,退回银门。

就在门上那些银藤变为原先的梅枝,静止不动时,行歌腕中的藤镯传来一声轻响——就像上了锁。而那银门随着这声轻响,整齐绽放出朵朵银梅!

“现在,你就是被这门认定的下一任主人了,以后你要进密室时就找个没人屋子,将双手按在随便一扇门上,凝视那扇门,默念三声‘银梅开门’然后轻轻一推就能打开。我死之后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打开这扇门进到这个密室来。”席老头像卸下了许多烦恼一般,语气轻松许多,“我如今就算是乖孙你的房客啦!你爷爷我要麻烦你照顾啦,可以吗?至少,每天来看我一次,陪我说说话……”

邱行歌像个得到礼物的孩子一般欣喜得抚摸着银镯细藤上的梅纹,听得席老头的话的那一刻,他涩声回道:“我一定每天来,来许多回!”

“好!好!”席老头高兴地将双手按在那门上,道:“离开时,你就也这样,然后心中默默想着目的地那扇门,就可以到了。”

门开了,席老头兴高采烈地把邱行歌推出银门。

“再见咯,天天乖孙!”

门在他身后“喀嚓”一声关上。

邱行歌回到了他的高级病房,他的身后是这间病房的门。

他梦游一般回到床上,抚摸着左手腕上精巧的银镯,良久,良久……


Chapter 11

深情凝视那扇门

邱天:那是一本名副其实的书,说的果然是六扇“门”。当我第一次看到那本书的书名,我想的恐怕和所有经常看电视连续剧的人们一样,脑海中出现的头两个字是捕快……

邱行歌兴致勃勃地仔细翻从密室中带出来的《六扇门史》。

最初最初,有一个山洞,外面是一个方便人进入的口,后来为了抵御风雨,人就在那洞口上堆些干草枝叶充当临时遮盖物。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变化,建筑物出现了。自从人类生活有了建筑开始,就有了门的存在。木门、铜门、铁门、金门、银门、玻璃门……

灵能界中,有灵性的魔门不少。在三千多年以前,一位以制门为修行的长老平添门因有感于梅花空灵的美而制造了“梅门有路”,在当时被封为灵界至尊门。

此后许多灵能力者钻研此道,三千多年以来他们制造出了许许多多具有小小魔力的门,其中灵性最强的六扇门因会认主护主,所以被封为至尊。

除了席老头介绍过的“梅门有路”、“处处无痕”,还有会对心怀恶意的访客制造幻境扰乱心智囚禁恶灵的“魔梦通幽”;可以存放无辜死难者纯净灵魂的“善容且大”;可以穿越时空的“古往今来”;可以收集死者残念,用以申冤的“镜制有度”。

这其中,“善容且大”在伦敦的一所灵界小教堂中,而“镜制有度”在灵能界最高等律令裁决所。其他四扇门书中没有记载去向。除去邱行歌已知的那两扇门,最后两扇可能是私人所有,也可能是失踪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邱行歌像小时候阅读童话一般读着这本书。

他现在终于有了“我就是Harry Potter”的疯狂想法,如果此刻有个奇装异服的疯子出现在他面前说要带他去上魔法训练班,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被拐带走。

席老头辞去了血库管理员的位置。

理由是他要去外地寻他的孙子。

医院的医生护士信以为真,他离院的那天大家送了他许多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年轻的院长甚至红着眼眶哽咽着说:“如果没找到人还回来,一定要回来啊!”

与他相熟的病号们也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

席老头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在某日夕阳的余晖中,一步一步走出七度医院的大门,躲回了密室之中。

他每日都在那十二个门之间废寝忘食地来来回回,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而邱行歌在接下来的三天住院期间没有找到机会使用银镯呼唤任何一扇门,因为每回都是在他打算凝视某扇门时,传来一声尖叫,那银门凭空出现,打开,席老头的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友好地问:“天天乖孙在家吗?”

然后这爷孙俩就到密室交流感情去了。

“爷爷,为什么你每次开门的时候都会传来一声尖叫?”

“哦,那是门铃。”

“……”

“怎么?不好听?”

“好像很耳熟……”

“对啊,就是你被咬那天你爷爷我在现场录制的,效果很不错。”

“……”原来他早就被盯上了。

这三天,邱行歌参观了那十二道门。

鼠门后是三维影音室、牛门后是厨房与餐厅、虎门后是体育馆、龙门后是卧室、蛇门后是植物园、马门后是书房、羊门后是观星台、猴门后是琴房录音室、鸡门后是画室、狗门后是水族馆、猪门后是药库。兔门后是耀眼白色的虚空,因为实在不晓得该在这里配置些什么了。

席老头慈祥地道:“乖孙将来想到了,就告诉小黑,他就会将这里整治成你想要的样子。”

待邱行歌参观完毕,席老头兴冲冲地问他感觉如何,邱行歌皱眉想了很久,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厕所在哪里?”

席老头大乐,乐到几乎伤了下巴。

“莫非说,每次我要上厕所都要用梅门穿往我家,找到厕所?”

“也可以呀!你带着象征梅门主人的钥匙,又是密室继承人,这十二道门就与梅门相连相通,你可以用门穿到你家厕所去的。”

“啊?你这里真的没有厕所吗?”

“通常,我们只要这样——”席老头拍了拍巴掌,朗声道:“卫生间!”

一个白色的门刷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自动打开。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三天过得很快,邱行歌出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参加了《迷城盗血人》的首映式。

这部电影说的是一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年轻侦探与头脑四肢同样发达的年轻盗血罪犯斗智斗勇以及抢美眉的故事。盗血人幼年时父母被人陷害蒙冤判了死刑,他偷入刑场亲眼目睹了血淋淋的枪决现场,看到血不断从那伤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这件事对他造成极大的打击以及心理扭曲,他对警察和侦探产生了报复心理,他将盗得的血用来灌溉父母坟前象征家庭的树。在影片最后,盗血人在墓前因拒捕袭警而被当场击中,他慢慢爬向那棵树,直到再也爬不动了……他的身后留下长长的血迹,他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随后音乐响起邱行歌演唱了电影中的插曲《迷城之雾》。

全场肃静,观众默哀……

在新闻发布会的最后,邱行歌按照原定计划应该无伴奏演唱《迷城之雾》,这时他忽然想起席老头曾经说过他可以控制音符的事,他打算试一试。

他右手拿话筒,心中默默想着最后的那剧情,左手捏打着响指拍,随意找了个调子唱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

五二三四五六七八、

六二三四五六七八

……”

全场傻住。因旋律太过优美而没有人去深究邱行歌家今天吹什么风,竟唱起儿歌。就着这似停未停的旋律,邱行歌幽幽唱道:

“曼余目~以流观兮,

冀一反之……何时?

鸟飞~反故乡~兮,

狐死呵~必首丘~。

因吾罪而魂飞~兮,

何日夜而……忘之?

……

我纵眼向四方遥望,

何时如愿回家一趟?

鸟儿终要飞回故乡,

狐狸临死头朝丘岗。

我确实因有罪而死,

日日夜夜怀念故乡!”

这中间六句出自《楚辞》中的《哀郢》,原句是:“曼余目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因电影主人公盗血人是有罪的,所以不可以说“信非吾罪而弃逐”,行歌临场做了改动,并接着唱出解释。

他反复吟唱着这几句。在他停下歌声的时候,整个记者会场静默了五分钟。

之后是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大会就在这抽泣声中结束了。记者们梦如初醒一般操起摄像机话筒开始围追堵截。邱行歌在保镖甲乙丙丁的掩护下成功逃入一间废弃的储藏室。

关上门,他对着这空无一人的房间诡异的一笑。然后将双手轻轻按在门上,深情凝视着那门,心中默默念了三声“银梅开门”。

那破旧的木门瞬间被银门代替,只听得“喀嚓”一声,门开了。


Chapter 12

游刃有余

邱天:我终于可以拥抱自由。从镜头前逃之夭夭的感觉实在很奇妙,我穿越那扇神奇之门,回到家中和妈妈一起坐着观看电视机里的娱乐新闻,因面面相觑的保镖和记者而相顾大笑。她从来没有问我是怎么回来的,而我是不知怎么开口问她为什么没有问我……

最近通告很多的邱行歌又重新成为各界媒体追逐的对象。因为无论他参加那个电视台的娱乐节目、出席哪个商业仪式、接受哪个地方的媒体采访,都是在最后时刻悄然出现在会场,又在活动结束后转瞬间消失无踪。

人们得出结论如下:

一、邱行歌的逃脱术有很大的提高;

二、狗仔队的跟踪水平下降了许多。

媒体兴奋了,狗仔队愤怒了。

各大新闻报社杂志社悬赏说谁要跟拍到邱行歌最近是如何上下班或者是如何到达通告现场又是如何离开的,就给二十万!

邱行歌这边,得意洋洋地将梅门的功能用得是淋漓尽致。

比方说某次在外省宣传,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视台的邀请去做一期娱乐节目,因为是预录的节目,主持人八卦地在镜头前问了许多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许多问题都涉及到邱行歌的个人隐私,因此他好几次笑而不答。女主持人最后也不高兴了,干脆说邱行歌刚出道那会儿有人跟拍到他和秋美人住在同一所宅子里,问他与老板兼经纪人是不是同居关系?

邱行歌白了白眼,答曰不是。

主持人得寸进尺地娇声问那么为什么两人会选择同居在一块,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居,同居多久,现在是否还在同居。

行歌听她左一句同居又一句同居,声音还嗲得不像样,心下已经萌生了开这个节目天窗的念头。他紧皱双眉,很不高兴地问:“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主持人半开玩笑地拖着他的胳膊撒娇:“告诉我嘛!没准明天就是了!”

邱行歌变了脸色,打了个寒颤抽出自己的胳膊,一声不吭地下了进了化妆室反锁了门再没出来。现场工作人员在外头左等右等没等到人,秋未寒知道按照邱行歌最近越来越古怪的脾气,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溜走了,于是她事不关己地坐在一边掏出镜子补妆,任凭那些小助手场记工作人员在门外赔礼道歉说换主持人什么的苦求半天,最后找着钥匙一开门——里头没人!

这个节目开了天窗,所有人都被放了鸽子。

秋未寒当时冷冷地看着那个又哭又闹的主持人。这家电视台的台长是她的老同学,没想到临上台前一刻那个幽默风趣的男主持被换成了这个女的,据说是哪个颇有来头的人的干女儿。

秋未寒对此十分不满,她当时就对那位老同学说:“到时候要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结果还是出事了。

女主持哭天喊地地指责邱行歌耍大牌,说他之所以放大家的鸽子是因为跟人同居被拆穿恼羞成怒。

秋未寒冷冷地道:“你长这么大除了哭只学会诽谤人么?”

台长擦着汗劝那位女主持道:“姑奶奶,我们原先说好了按照稿子上的问题来问,你怎么……唉!行歌刚出道的时候有段时间和他的母亲一起借住在秋小姐家,圈内人士几乎都知道……你……”

女主持抹着眼泪,“那他说一下会死啊!”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必须要对看我节目的观众负责!”

“哼!这节目是你的么?”

“你……我要求封杀这样的歌星!”

“邱行歌从出道开始就一直只需要对他的歌迷负责,也就是说他的工作是做好他的音乐,这些其他的通告是可有可无的,所以,你尽管封杀吧!”秋未寒说完,不顾台长的哀求扭头就走,边走还边对她的老同学狠狠放话:“我告诉你,你是我同学,应该知道我的事和我的性子。我不管她是谁的干女儿,今天她不但诽谤了行歌,还诽谤了我。如果你继续雇佣这样的员工,我发誓推倒你的宝贝电视台!”

她知道邱行歌此举完全是杀鸡儆猴,他非常不喜欢上通告。她想,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她经营惨淡的娱乐公司,不是为了母亲能有一份轻松的工作,打死他也不会选择当歌手。

台长汗如雨下,他是知道行歌是秋未寒的外甥,本以为知根知底的老同学会好说话一点,谁知道他忽略了此刻这个女人已经不是N年前的同学冷语,而是风华公司的老板。而且即便是冷语,在大事情上绝不原谅“知根知底的老同学”的“知法犯法”行为。

他因为一个不太熟的大款的干女儿,把这个熟悉了很多年的老同学彻底得罪了。

邱行歌讨好地跟在他小姨的背后:“姨,我现在可以不需要保镖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放人鸽子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你知道这次我们损失多少钱么?!你知不知道那个台长是我的老同学?!你让我以后面子往哪儿隔?!人家会说我是六亲不认的女强人,你……”

“对不起嘛小姨,是那个女的她……小姨对不起!既然跟那个台长熟我们可以要求他换一个主持人,我再多做几期补给他啦!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秋美人挑起迷人的丹凤眼,“不许反悔!”

“我不反悔,那保镖可不可以……”

“不可以!平时就不配保镖了,遇到通告好歹带一两个做做样子。”

“怎么这样?!小姨……”

“闭嘴。”

“姨……”

……

当然,邱行歌也曾经差点在使用梅门时被偷拍,那次十分惊险,因为那个颁奖现场后台所有的房间包括厕所都被安装了摄像头。邱行歌是准备在厕所内使用梅门的时候发现了镜子边上的一个伪装成塑料花的针孔摄像头,他勃然大怒,连颁奖晚会都不参加直接跑出了会场。

然而狗仔队们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样紧紧咬着他不放,邱行歌当时就想,这些人怎么不参加运动会?依照他们这水平,跑个马拉松拿个冠军不成问题呢!

还好,后来看见街边有个宾馆,他冲进电梯,上了七楼,从边上的杂物间里进了密室。

再次进入密室,正在植物园浇花的席老头笑眯眯地问:“玩得很开心哦?”

“对,对,嘿嘿……”邱行歌兴奋地将他运用梅门上下班以及躲避媒体追踪的事说给席老头听。


Chapter 13

韩家有女年十七

邱天: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因为太过优秀而受到人的关注和认同。比如我。还有很多人因为太过优秀而受到人的排挤。比如她。

十七岁的韩心慢悠悠地走在放学的路上。

今天是周五,接下来又有两个休息日。依她的学习程度,没有课业上的任何烦恼,就连毕业论文她都在两个月前写好了。若不是为了给好友薛红梅的姐姐——她的任课教授留点面子,她早就申请提前走出校门了。

这位十七岁的韩心小姐是W大医学院的博士生。

她之所以这么快就悄悄混上博士头衔,次要原因是旅居国外的父母除了会给她寄钱关照她要好好念书要什么就砸钱去买之外就不会关照她其他方面的问题。而主要原因是她跳级速度太快,课余时间看看课本,看着看着一个学期的课本都看完了,发现老师的教学速度太缓慢了,于是央求律师伯伯到校长那边走一遭,“劝说”校长容许她跳级。当然,校长们都很喜爱被钱砸,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级一级地跳,没有被W市的媒体做正面教材典范、学生楷模。

没有人知道,她作为“天才”那不可告人的痛苦,没有人知道她在这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没有人知道,她孤独的时候也会害怕……

韩心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朋友,就是薛红梅。因为她的成绩太优异,跳级速度太快,所有人都用“你是怪兽你是妖精你是机器人你是会走的教科书你也是流行性感冒带菌者”的眼光来看她。

敬而,远之。

只有薛红梅,拿她当一个正常人看。

薛红梅常常笑称自己是左撇子。她的右手在童年的一场车祸中失去了,所以她只能当左撇子。大家都羡慕薛红梅,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她的功课虽然及不上韩心,不能跟她像下跳棋一样跳级。但薛红梅的功课由于有韩心的辅导,每学期稳坐年段第一名宝座。

大家都知道薛红梅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却不一定知道她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而知道她多才多艺的人并不一定知道,她是天才韩心的书画老师;而这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薛红梅不但功课是由韩心辅导的,私底下还跟韩心学了三年的跆拳道和剑术!

也许这个就叫做“亦师亦友”吧!

韩心记得她遇见薛红梅那年她们都七岁,那天她和律师伯伯去学校“劝说”校长让她跳级升三年级。粉雕玉琢的薛红梅虽然没有右手,却十分活泼开朗。因此喜欢捉弄她的男孩子很多,那天放学,有个男生抢走了她的书包企图逃走。薛红梅涨红了脸追在他身后,大声嚷嚷:“站住!有本事你别跑!臭小子,叫我逮着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那男孩估计是欧阳克的粉丝,一边跑一边回头露出可恶的笑容道:“杨过,你有本事就把书包抢回去!不要只会鬼叫!”

韩心此时正跟着律师伯伯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见此情形不禁心生救美的念头。但见她几步上前,抬起一条腿迅速在那男生面前虚踢一招就将他吓住——那球鞋面竟然险险地自他左脸颊擦过!小男生景急刹车!将书包狠狠扔向韩心扭头就跑。

而喘着气追上来的薛红梅,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谢谢,而是:“那个,刚刚你冲上来,踢的那一脚,我……我要学!”

后来她们就做了朋友。十年来有喜有乐有吵有闹却没红过脸。

韩心抚着左手上的银镯咧嘴轻笑——这是薛红梅家开的首饰店最新上市的一款手镯。是缠藤式的,做工很是精巧。薛红梅在看到样品的那一瞬间就疯了似的想要,不但想要,还非要她妈妈给她订做两个。韩心接受了薛红梅的行“惠”,荣幸地成为这款银镯的受“惠”者。

也许是新一季的流行首饰吧,银镯才上市短短两个星期,大街上随处可见左手戴着银镯的路人。

韩心又想起薛红梅昨晚拿到模拟考成绩时疯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偷笑。

这是,她似乎觉得右脚踩中了什么。

是一本书。

“小于f健康食谱?小于f?什么意思?数学食谱?”韩心捡起那本封面画着一块油腻腻的大肥肉的书,好奇地翻开一页,“血族美食新主张,今天你吃了什么?是否觉得不够血腥呢?千万别错过这本为您量身定做的小于f健康食谱……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

“对不起小姑娘,那书是我的。”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她面前一只手伸过来抢过了那本书。

韩心抬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发须苍苍的老人。

“不好意思哦,我刚刚赶着去见我乖孙走得太急了,不小心弄丢了。谢谢你帮我捡到。”老人很有礼貌地说。

“哦,这位老爷爷,我很好奇那书上写的‘小于f’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血族美食新主张?为什么会‘吃得不够血腥’?”

“这个……”老人神色有些不安,不过当他看到韩心的左手时忽然大叫:“小姑娘,你也戴那个镯子啊!”

他挽起左袖口,得意地亮出一个同款式的银镯:“看!我也有呢!很时髦呢!”

“老爷爷,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韩心有些好笑地直视老人,不得不承认除了薛红梅的事以外,对什么都太关心的她居然对这个才见一次面说两句话就想转移话题的老人有了莫大的好奇心。

那老人挫败地放下袖口,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又开心问道,“小姑娘,你有没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啥?”

“我孙子呢,在电视台那边有一个小节目,需要一些比较理智的人充当嘉宾配合一下……你可不可以帮个忙?”

“我考虑考虑。”

“不要这样嘛!有礼物拿的!小姑娘~拜托啦~”老人居然撒起娇来。

韩心拉长了声音:“我刚刚问的问题……”

“我马上编给……呃……边走边说啦!”

“好。”

席老头首次被一个小丫头逼到心虚。

他不该将食谱借给淮北路的那个学厨的血族小男生;更不该在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把书弄丢;最最不应该的是回头的速度不够快,让这个咄咄逼人的小姑娘瞄到“〈f、血族”的字眼。

“这个……这个……血族,就是……嗯,其实我不应该说出来,这是一本拍电影用的道具书。不可以公开的。你知道了吗?我们有这个规矩的……”

“那什么是血族?”

“就是吸……吸血……”

“吸血鬼?”

“对啊,差不多,你知道,我不可以说。”

“了解了,你们要拍一个跟吸血……那个有关的电影,这是定做的道具,不可以公开。”韩心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我可以不参加那个节目吗?”

“为什么?”席老头很惊讶,“有礼物的啊!”

“我要什么去买就是了。我只是……不想上电视。”

“唉~你早说嘛!我孙子也不喜欢上电视,这是个电台节目好不好!”

血族电影?

定制的食谱?

不喜欢上电视的孙子?

需要理智嘉宾的电台小节目?

不可否认地,韩心对这个古怪老人口中的孙子也产生了兴趣。

席老头没有注意到,韩心低垂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Chapter 14

知音难遇

邱天:那天我第一次感觉所有语言、动作和表情都是多余的。有些人只要淡淡坐在那里,或者淡淡地唱一首歌,她所能表达的东西就已超过某些人一两个小时的夸张表演。

“各位听友大家好,我是凉风,很高兴又一次与你们在空中相遇,今天我们‘歌行天下’的客人是——”相貌平平却有着甜美嗓音的女主播停了停,尖声叫了起来:“邱行歌!”

韩心没有防备,被吓得身子晃了晃,扶着椅子心跳加速。

五十五分钟的节目不知不觉中已经进行了半个钟头,无非就是听友打热线电话,和凉风一起尖叫。然后做什么“你的另一半像哪位偶像”的心理测验。韩心首次听说有人的另一半的性格可以用心理游戏测验出来。

她懂一些些心理学,但她都不能肯定在与一个人对话的时候猜测出他/她未来的伴侣的性格,而凉风大姐通过热线电话就可以像考试一样“测验”出来。由此可见,凉风是玩弄心理的高手。

韩心坐在凉风的身后,她身旁另有三位嘉宾。她不明白凉风为什么要尖叫,也不明白那三位嘉宾为什么要露出那种严肃中带着兴奋的别扭表情。她瞟了瞟他们捏紧的拳头松开又捏紧,大致猜到那六只手都已汗湿。

“理智嘉宾”么?

她微微撇了撇嘴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叫邱行歌的人——他不胖,却也不太瘦,深眉朗目,脸色泛着健康的红润,手长脚长,站起来应该挺高。衣服的款式和颜色的搭配令他看上去随性慵懒得非常顺眼。这个人……好生面熟呵!

如果薛红梅坐这儿一定会大大咧咧地品评说这是个几星极的帅哥。薛红梅常因为韩心对所谓的“帅哥”毫无评价而气结,韩心为了安抚她某次便这么两句话:“是人,便有他美极丑极之处,而美丑又没个准绳,因此世上只有顺眼与不顺眼之分。又因不顺眼看久了就顺眼了,因此天下其实并无美丑之分。”薛红梅用她那纤纤玉指点着韩心的额头,万般无奈地道:“你呀!该不会想着躲到哪座山庵里做姑子去吧?”……

邱行歌奇怪地看着那个微笑的小姑娘,他知道她在发呆,而且是看着他发呆。虽然常有人会在面对他时这样犯花痴,可眼前这位却让他有一种“不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感觉——她绝对不是在犯花痴,她绝对是不在状况之内。

他发现白己很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接下来是采访现场嘉宾的时间。凉风让大家发表对邱行歌新单曲《无题》的看法。前三名嘉宾都镇静地给予该作品很高的评价——

“真的好好听哦!”、“让人感动的歌,行歌你好厉害哦!”、“我觉得应该把这个歌收入到《迷城盗血人》的原声大碟里去,好有意境!感觉好悲伤!”……

嘈杂的演播室里,韩心魂游天外依旧在发呆——

这个年轻人就是刚才那个爱做菜的吸血鬼……嗯,那个老人的孙子吗?不像嘛!眼睛鼻子嘴巴都不像……

“这位小嘉宾,请作一下自我介绍。”凉风的语气有些不满,她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你看起来像个学生。”

一位嘉宾捅了捅韩心。失神的少女终于神游归来,用脑海中残余的语音组织起凉风甩出的问题。她想了想,道:“阿曼达,十七岁,学生。”

“那么你对我们行歌的新单曲有什么看法呢?”

他们行歌?这是什么语法?新单曲?这男的是歌手?

韩心抱歉地耸耸肩,问:“请问是哪首歌?”

“你居然没听过!”凉风有损形象的话脱口而出,“你居然不知道是哪首歌!”

“对不起,我今年十七岁,还是学生。所以姐姐你一定要原谅我。”韩心用极为委屈的口气小声道。

她已想起这邱行歌她在哪儿见过了——薛红梅那台笔记本每周一换的桌面背景中不变的男主角。原来这个男歌手就是薛红梅很喜欢的那个“邱大歌王”。今天她总算见到活的了……

邱行歌有趣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她戴着最近市面上非常流行地照着他左腕上的门钥匙仿造的银镯,应该是歌迷。可她似乎与金晶(某石注:不认识的赶快去Chapter 2、3那边补课)不太一样,莫非大几岁真的能多出许多理智不成?看着她清瘦的小模样,行歌不禁因她可怜起那些辛苦念书的孩子。于是他笑道:“没事,我现唱给你听。”

接下来韩心又愣神了——他居然唱起薛红梅唱的那首“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并有些啼笑皆非地听到下两句:“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五六七八”,接着她还未来得及笑出声,那曲风忽然一转,令人伤感惋惜。韩心从未听过如此美妙却又如此伤感的歌,犹如冷风中飘落的秋雨,点点滴滴,滴滴点点,那样声声入耳,让人不住遐想……

她微笑地眯起眼睛听着——

原来,这个邱行歌拥有这个能力,真巧!

歌声才止,邱行歌抬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没有如同他人一般痴迷未醒。

“怎样?”

“一定要我说吗?”韩心有些为难。她很少与陌生人交谈,更是从未上过电台节目,不知心中的说辞是否合适。

邱行歌点头笑道:“说吧!”

只听得韩心慢慢地道:“我不会作曲,也不会作词。虽然不知道你唱的时候为什么数数,但我,很喜欢这个旋律。它写得真好。”

邱行歌愣住了。这个小姑娘竟听出了他的门道。主播凉风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韩心缩了缩脖子,又道:“我发现这个旋律很适合即兴演唱。”

邱兴歌用如狼遇上肥羊一般兴奋无比的目光盯着韩心,一字一字道:“能否具体作个示范?”

韩心低头想了想,抬头对他笑道:“如果不好,你别见怪。”

“搬凳沏茶排排座,我唱支小曲大家听

一个牛犁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

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很暖胜丝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夜归儿女话灯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独眠,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曲子的所有音符都没变,只是节奏变了,换气的地方变了……可是……一首悲仓无奈的曲子在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口中怎会变得如此恬淡潇洒?!

演播室内外,除了韩心和邱行歌,所有人鼻子低下都多了个完美的O形。

邱行歌欣喜万分——本来不太情愿来录这个节目,但为了帮席老头寻找他孙子席大孙,他不得不增加曝光率。没料到,居然拾到了个知音!从此他大慨不用为作词烦恼了……邱行歌此刻心中唱起黄梅调来:“你作词来我配曲,你我二人把歌唱……”

“对不起,我这样是不是很失礼?”韩心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帮她拿话筒的凉风的那只手。

凉风此时才回过神来,邱行歌想起此行目地,忙笑笑说:“我曾有个叫席大孙的朋友很喜欢说‘难得逍遥’,就是这个意境,我很喜欢你配的词。”

席大孙?韩心心中微微一颤,那个她……似乎也认识一个席大孙……但,是巧合吧?


Chapter 15

薛红梅的耳朵很痒

邱天:我一直认为剥开表象去看一个人很残忍。她的笑容虽然清朗,却有一层微微的疏离。这让我很想拉住她,剥开那一层疏离触摸她的本质。由于太过急切,所以我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正当韩心再次准备好神游课题时,只听那邱行歌总结道:“你很不错。”

“感谢阿曼达小妹妹的精彩分享,你唱得好好听哦!”凉风那呆愣的表情不知何时变作一副万分崇拜的嘴脸。

韩心汗然道:“小妹不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不会啦!很好听。” 凉风幽怨地地看着一墙之隔的导播室里组长焦急地指着手表又举起写着“时间到了”的牌子,惋惜地道,“可惜我们的节目要结束了,否则真想听到两位合唱……亲爱的听友,今天的‘歌行天下’接近尾声了,我是凉风。”

“我是邱行歌。感谢大家喜欢我的单曲《无题》,祝您有个美好的周末。”

“各位,别忘了下期与我,空中再见!BYE!”

节目结束了。行歌才出演播室房门就被一群媒体团团围住,韩心最后一个接过凉风手中的《无题》单曲签名CD。

凉风掏出一张淡蓝色的印有卡通背景的签名卡,请求道:“小妹妹,给姐签个名吧!”

“为啥?”韩心很惊讶。

“如果你愿意,一定会成为邱行歌那样的人,姐就想要个不是明星的小妹妹的签名成不?若干年后,毕业后的你就变成歌坛天后,你未出名时稚嫩的签名就一字万金……那时候姐要落魄了就可以拿你这签名换口粮食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你可别怪姐天马行空哦!”

咦?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她还知道这是天马行空呵!韩心接过卡纸和笔,低头想了想,写道“凉风凉风,语若和风!”再以花体签上“Amanda”。凉风接过签名卡左瞧瞧右看看,乐得抱着韩心在她右颊上狠狠留了一个印子!

——呜呼!天才少女惨遭狼吻!

离开演播室的韩心捂着右颊,苦着一张脸,艰难地挤出水泄不通的走道,毫不理会她身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行歌哪儿去了?!明明进的化妆室!要不要报警?!”此间还夹杂着凉风的嚷嚷声:“阿曼达!姐忘记照相了!哎呀你别挤我!人呢?阿曼达小妹妹?别……你踩着我的鞋了……回来一下,跟姐照张相……啊!别挤……”

开玩笑!跟她照相?她嫌刚刚那个草莓种得不够红吗?这个年龄不小口红不少的热情女人!

终于要离开这个走廊了,大厅的门就在面前——电视台的保安真有礼貌,韩心颇为感激地冲那帮她开头的人道了声谢……咦?这不是……

“嘘!”行歌作了个禁声的手式,将她拉进一个没人的房间。

“干啥?”韩心瞄了瞄他那兴奋的神情,鸡皮疙瘩在皮下酝酿着准备破肤而出。

“你的脸怎么了?!”看着那个红得有些吓人的草莓印子。

“被凉风亲了。”韩心委屈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帮我写歌词。”行歌说,随后又小心地补充道:“可以吗?”

“啊?”不会吧?写词的人都死光了吗?

行歌懊恼地放了手,在房中走来走去。他差点忘了,这小姑娘才十七岁,这个年纪应该上……高二吧?

当邱行歌在韩心面前走到第三十八个来回,她终于忍不住道:“其实……我可以……”

“你答应了?!”邱行歌惊喜不已。

“呃……我可以答应……考虑一下。”本想拒绝的她实在不忍心看见行歌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见到他如此欣喜的样子,韩心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给你作词的都死光了么?”

“我的歌从来都是自己写的啊!”邱行歌的表情很迷惘,她不是歌迷么?

“呃呵呵……哈哈,你很厉害嘛……”某女尴尬中。

“……”其实,他真的不太会写词,只能凭借曲子随意填上字句。

他也和秋美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秋美人是这么回答他的——与其让曲子被别人的破词糟蹋,不如咱自己糟蹋。

啊?!薛红梅不是说他是个全能型的、零缺点的歌手么?

照理说,他这种人不需要会写歌词,随便拿个人写好的词去唱一唱就很好了呀!莫非他……他还不知道自身的魅力?不会吧!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要上身了!

“这个,我差不多得走了……红……我朋友,在家等我……”某女准备脚底抹油。

邱行歌掏出一支笔,写了个电话号码交给韩心:“我的手机,无论考虑结果是什么,请别忘了告诉我。”

韩心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下周的某个特别的日子,小声说:“这个……邱……行歌,如果我现在答应了,能不能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行歌陷入狂喜。

“我要一张《迷城盗血人》的有你签名的原声大碟不知道可不可以?”

“没问题。给我地址我亲自送去!”某人由狂喜升华为得意。

韩心顿时汗然。

“不,不用,邮寄就好了。在学校是不方便的。那个……我会把歌词发给你的。”

“那怎么行?我们要约个时间探讨一下是你先写词我再写曲还是你先写曲我再写词。”

“……”韩心叹了口气,麻烦哪!

“怎么了?明天如何?”

“明天?明天不行,我……”想到明天她还需要努力补眠,“我很忙的。”

“哦,也对,学习紧张嘛!”

“没……没错,我很忙的。”

……

一向镇定的韩心首次在人面前手忙脚乱,还暗自佩服自己没有胡言乱语。

就在离崩溃还有两秒钟时,行歌终于肯放她走了。

邱行歌欣喜若狂地捧着韩心留下的字条——

“地址:W市第一中学高二年九班

姓名:薛红梅

《无题》单曲CD也一并交给你,要在下周五前送到,CD上要写‘祝梅子生日快乐’。谢谢!”

邱行歌仰天长笑:“薛红梅,梅子,好字!好名字!”

薛红梅这天傍晚对晚归的韩心烫电话粥曰:“今天一定有人拿我名字做法!耳朵好痒。”

薛红梅生日这天收到了她偶像寄的一张限量版《迷城盗血人》原声CD和《无题》单曲CD,以及预售单曲的签名海报签名照,每张上都龙飞凤舞地签着:“祝梅子妹妹生日快乐!学习进步!——邱行歌”

薛红梅于是疯了,第二天周六她一大早就出现在韩心身边,她的嘴像一只挂在韩心耳垂上的坠子,不停地晃来晃去:“一定是上次买他CD的时候留了地址姓名什么的抽奖给中了!太帅了!你没看见隔壁班薛兰兰那只狐狸精的嘴脸,就是小学跟我同班的那个特娇气的花痴,她妈妈是风华公司对面的那家小商城的经理。她老说老说邱大歌王经常到那里买东西,好几次都撞见向她问好给她签名……哎呀,反正说的跟真的似的,你知道么?她看见我那CD啊、海报啊,脸都快绿了……”

韩心很心虚。她有想实话实说来着,但看薛红梅那么开心,实在不好意思将真相告诉她。

傍晚时分,她给邱行歌发了一条短信息:“你先作曲,我填词。Amanda”

这天晚上邱行歌喊着“梅子万岁”的口号从自己家中潜入密室琴房,弹了一晚上的钢琴。

这天之后邱行歌常常将创作好的曲子录下来发给韩心,在一天之内他就能收到回信。

如果他在初次见面时能细心一点,如果他能用心一点打电话给韩心,那么他之后就不会犯那么严重的错误出那么大的糗。而薛红梅那漂亮的耳朵也不会一连两个星期痒个不停了。


Chapter 16

每日睡半天的女猪

邱天:我把小姨气得七窍生烟。我心中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开心,如同独自一人行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了一个同路人。

稍微了解韩心的人都知道她有个非常奇特的习惯——一天日必须睡上十二小时。而且在睡的过程中她能一动不动保持睡前的那个姿势,像会呼吸的雕像一般持续十二个钟头不变。任谁在她耳边鬼吼鬼叫都不会醒。所以薛红梅才会经常对韩心说:“怎么?又累了吗?昨儿睡了半天还没饱?你是猪啊!”

少女韩心一直都很小心谨慎。

自从她遭遇了邱行歌,她忽然她居然也会犯错——认识邱行歌整整一个月,她居然在不经意间误导邱行歌,让他认为自己是薛红梅!

而且——

“邱行歌那个大猪头!他连问名字都不会么?”女猪韩心很生气,问题很严重。严重到她居然少睡了两个小时。

“我是猪!”有一只女猪在呜咽。

镜头回放。

中午,邱行歌高高兴兴地拉着秋未寒去W市第一中学找那个会写词也会唱歌的明日之星。此行的重要性是从“歌行天下”那期节目在音乐界所造成的极大影响开始的——居然有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能与邱行歌比歌!许多影音公司要求星探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签下这个叫“阿曼达”的少女。因此当秋美人知道邱行歌与那个阿曼达还有联系时她以小姨的身份强烈谴责了外甥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

打算给某人一个惊喜的邱行歌兴高采烈地坐在学校附近咖啡厅的VIP客座上等着,秋未寒亲自在校门口传达室找“高二年九班的薛红梅”。

当她看见薛红梅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邱行歌没向她公开与薛红梅合作的事情了——或许是这个独臂的姑娘实在不愿意出名。或许,她可以只写词不露面唱歌?唉!真是可惜呀!

“你倒底有什么事?”被拉进咖啡厅的薛红梅的眼中有着戒备。

“我不是坏人。”秋美人第十二次这样声明,“等下你就知道了。”

“等下”之后薛红梅的巴掌就贴到了嘴唇上久久无法拿开。她瞪圆了本来就圆的妙目盯着邱行歌。

邱行歌看看这个漂亮的独臂女孩,又看看她身后的秋未寒,问了一句令秋未寒差点当场骂街的话:“请问你是谁?”

“薛……薛红梅。”

“不可能!”邱行歌失控了。

他抖着手套掏出钱包,小心取出那张韩心留了言的字条,伸到薛红梅的鼻子底下,问:“这个是你吗?”

“……这个字迹……很是眼熟……”薛红梅终于明白这乌龙是怎么生出来的了。她就知道,天底下莫名其妙中大奖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薛红梅定了定神,掏出学生证递给邱行歌,道:“我确实是薛红梅,请问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孩有告诉过你们她叫薛红梅么?”

邱行歌一听就傻了:“她没……她说她叫Amanda。”

在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薛红梅恶狠狠地盯着邱行歌,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你没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她是不会主动告诉你名字的因为她会认为你没有与她做朋友的诚意而且你要她给你写歌词却连电话都吝啬于给她打一个所以她会将这样的事情当作公事所以更没有告诉你她名字的必要!”

其实韩心根本就没这么想过,只是薛红梅实在很难接受自己高高在上的偶像居然会这么“忽视”以及“利用”她最好的、好到可以当作同胞所生的姐妹,所以她体内的恶劣因子爆发了!

邱行歌的心寒了半颗,他的手心满是汗,他抖抖抖……着掏出手机首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您好,我是韩心。很抱歉,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不能接听您的电话。请您在音乐声后留言,我将在放学之后给您回话。谢谢!”

那个少女果然不是薛红梅。

秋未寒的脸绿了,她一句话也没说,直盯着邱行歌,像盯着一只讨厌的臭虫。

良久,薛红梅终于伸出援手:“把手机给我,我打专线电话给她!”

邱行歌听罢长叹一声又误会了:“她给我的不是专线电话。”

薛红梅也没解释。中午电话要打到她表姐办公室那里才能找到韩心。

“亲亲表姐,我是你亲亲表妹小梅,请问亲亲小心宝贝在不在你那边?”薛红梅恶劣地连用三个“亲亲”来打击邱行歌的自尊心。

“……亲亲表妹,你今天亲亲地发生了什么亲亲的事情要这样亲亲亲亲的?”电话那头,那个为人师表的表姐居然也心情大好地开起玩笑,“你等着,我立刻去把小韩叫来!”

不一会儿韩心就接了电话:“梅子,有事吗?”

“天大的事!”薛红梅委屈地吸着鼻子,“有人起诉你冒用我的名字接近邱大歌王!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找一个中文名叫薛红梅英文名叫阿曼达的少女……55555555555……我好惨哪……”

……

韩心在电话那头傻掉了。

韩心首次翘课半天,原因是去道歉。

邱行歌与韩心的第二次会面就在那四道寒光的严厉注视下;在那旋律悠扬咖啡香飘之中;在那尴尬无比的气氛下;在那不断的相互道歉中……拉开了帷幕。

韩心同意为邱行歌个人作词,条件如下——

1.为了补偿薛红梅的精神损失,邱行歌必须答应,他往后的CD上市薛红梅必须要有一份;

2.无论邱行歌在哪个地方办哪场的演唱会,VIP门票薛红梅都要有一张,即使她不能到场;

3.薛红梅家的首饰店新上市一批精致银镯,与邱行歌手上这款相似度高达90%,现已知这款银镯尚未有专利权,因此希望邱行歌能够帮薛红梅弄到那销售专利;

4.工作不能影响韩心的睡眠时间以及与薛红梅的友情交流时间;

5.韩心可以帮助邱行歌写歌挣钱,但绝对不可以被曝光。

秋未寒急切地问道:“那么工资……”

“爱给多少给多少,我不缺钱花。”韩心当然不缺钱花了,除开爸妈给她存在银行会自动冒利息当生活费的那笔存款,薛红梅家的首饰店里还有她46%的股份。

终于找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MM了……秋未寒喜极而泣。


Chapter 17

夜数朝露

邱天:我的初恋历时四分三十七秒。但那个时候我并不是邱行歌,我是电影里的那个盗血人;我爱上的也不是韩心,而是深爱盗血人的那个女子。

由于韩心的加入,《迷城盗血人》追加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歌。说的是女主角与那个盗血人那段无望的感情。

邱行歌首次与公司配给他的另一位女歌手合作。但韩心配完词之后两位在录音室里关了六个小时,唱不出感觉。

求好心切的邱行歌冲出公司强行将韩心从薛红梅家“请”了出来。由于协议注明不可公开韩心的身份,所以她被安排在邱行歌的制作室里听录音。

她只听了一遍,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女主角早已经知道这段感情的结局是无望,所以唱时虽要有感情,却不可太张扬。”

女歌手的唱法太过激动,男女声合唱时就显得很怪异。

跟着来凑热闹的薛红梅点点头道:“男声部分,邱大歌王最好能更淡漠更无情一点,这样才能与小心说的那种女声效果形成鲜明的对比。”

结果奇怪的是效果虽然好了很多,但依旧很怪异。

秋美人面部剧烈抽筋,抽到最后把女歌手赶出录音室命令邱行歌:“你一个人唱!”

一个人唱的结果是比两个人唱的效果还好数倍。

秦香抱着吉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我说,他根本就不适合与人对唱,哪个女孩子的声音跟他的混在一起都像在亵渎神灵。”

秋未寒沉吟片刻,忽然对秦香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小香,秋姐平时对你如何呀?”

秦香就觉着脊梁骨上一阵发凉:“美人老板……您,有事说事……别吓唬……吓唬我……我是男的……不能唱女声……”

秋美人媚笑道:“切!谁叫你唱女声了,我这不是?只想请你随我一道去说服一个人嘛?”

邱行歌一整恶寒,想起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为了这部电影……”——关她韩心什么事?

“我们要为行歌的歌迷负责……”——歌迷们又不晓得有这么一首歌,负什么责?

“你这么漂亮懂事……”——跟唱歌有什么关系?

“哎哟我的姑奶奶,我们额外付你加班费如何?”——她又不缺钱花。

……

韩心睁着茫然的眼望着眼前这对滔滔不绝的男女。

薛红梅坐在一边闲闲地舔着棒棒糖。她可是很期待好友与偶像合唱一首歌,但她知道面前这两个喋喋不休的人这么威逼利诱,韩心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或许更应该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妥协。

半个小时后,邱行歌对韩心说了一句话:“我想,别人唱不出我们想象中的那个效果。”

韩心微微皱眉,三十秒后,她轻轻道:“我试试。”

秋美人抱着韩心喜极而泣:“心心,你是我奶奶!亲奶奶~”

他们首次合作,演唱了这样一首歌:

《夜数朝露》

歌:迷途,扰乱了孤鸿;凭顾,单纯欺质朴。

心:想你,找不到归宿;让我,夜数着朝露。

合:就算是,注定我一世孤苦;等候你,不回的脚步。

(就算是,注定要一世孤苦;别等候,不回的脚步。)

歌:感情,尝尽多少苦;酿储,回忆泪幸福。

心:想你,找不到归宿;让我,夜数着朝露。

合:不恐怖,如果你继续辜负;想随你,餐风又露宿。

(恐怕会,一直不停地辜负;别跟我,餐风又露宿。)

韩心的声音像是一串串无奈的叹息,悲情中带着一缕难言的幸福,这样清亮优雅的嗓音如梦似雾一般缠绕着邱行歌茫然而淡漠的歌声。就像电影中那个女子爱上盗血人那样,明明知道不应该,却无法阻止自己去追随那样茫然的未来,即便知道他永远不会回应。

在悠扬的旋律接近尾声时,邱行歌忽然一反常态地淡淡朗诵起了他的最后一段歌词:“春花,痴笑梦秋湖;暗香,随风润丝褥。”

韩心微微一怔,接着轻轻念道:“想你,找不到归宿;让我,夜数着朝露。”

取下耳麦的时候,邱行歌和韩心都很沉默。

守在控音室里的三个听众,痛哭流涕。

韩心忽然板起脸,冷冷道:“秋老板,下不为例。”

魅惑人心的声音有一个就够了,多一个,天下非大乱不可。

……

邱行歌将那盒母带小心收藏在密室之中。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会把自己迷惑、将自己催眠。他清楚地记着录音那天他是怎样淡漠地唱哪首歌,似乎在旋律响起的那一瞬间,邱行歌就死了,活着的是那个虚构的男人,一心想用鲜血去灌溉一棵象征幸福家庭的树。似乎除了这件事外没有任何一种情感可以将他牵绊。知道那个女子出现,叹息着说想他、说他不恐怖、说愿意陪他亡命天涯、餐风露宿,而他只能茫然地拒绝这样的接近……

他没有再完整地从头到尾听过这首歌,他害怕再次被这种疯狂所迷惑。

新单曲上市之后,星探们傻眼了。

他们搜寻数月的天才少女阿曼达居然被风华公司秘密签下了。

根据当日与韩心一起做广播节目的三位知情听众的描述,她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学生,扎着个马尾辫,很乖巧、很安静。甚至有画家根据他们的描述将韩心画了下来悬赏“通缉”。

但,这个城市里长成那样普通的、就读高中、十六七岁的少女太多太多了,虽然有人冒充韩心跑出来闹事,可风华公司居然没有任何人搭理这样的人。毕竟,韩心那样充满魔力的歌声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她们蹩脚的冒充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歌行天下的主持人凉风在做节目的时候根据邱行歌的星座最近数月的走势,打了保票说,阿曼达将成为风华公司打造的、与邱行歌齐名的全能型歌手,甚至还断言他们俩将被捧为音乐界的金童玉女。

结果她的预测首次出了错。

自《夜数朝露》之后,阿曼达的声音并没有如众人所期待的那样出现再风华公司所推出的任何一张专辑之中。无论狗仔队们怎样明察暗访,始终没能弄明白她是谁,她为什么与邱行歌合唱了那首歌,又为什么不继续唱了。

邱行歌对此的解释是:“阿曼达是难得的知己,我尊重她的个人隐私,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细心的歌迷们都将会发现,邱行歌的新歌作词将不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署名“夜数朝露”的人。

《迷城盗血人》在世界巡回上映前,主题歌《迷城之雾》和《夜数朝露》在各国音乐界引起不小的轰动,被以不同的语言翻唱,但最终那些音乐人们不得不承认,无论怎样翻唱,都没有原唱的效果好。

数以万计的老外由于迷上两首歌而被迫学习中文。


Chapter 18

你说的我知道了

邱天:或许人生中真的需要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韩心是个很好的听众,也是一个真诚的朋友,所以我介绍她认识了我自己。

虽然说席老头之前声称距离他死亡的日子也就在一两周之内。可是对见到大孙的渴望使他居然多支撑了这许多日子。只是,他的身体因超负荷,已不能行走,每日卧床不起以期减少灵力量的散发。

日子一天天过去,席老头一日比一日不安。

由于不能确定席大孙在哪个国家、是否用了正当的身份、是否用的是席大孙这个名字,这使得邱行歌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因为他无法在媒体面前编造个故事硬将这个未曾谋面的席大孙强行插入他的过往,他只能从席老头处收集“大孙语录”,然后把通告排得满满的,在媒体面前多次引用该语录中的经典部分。

当《迷城盗血人》在Y国上映,当某音乐杂志的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问及邱行歌最关心的是什么事时,邱行歌回答说他关心的事很多,没有最关心的事只有最牵挂的人,随后他公开盗用席大孙的话:“我最牵挂的人就是我唯一的亲人,除了他其实我一无所有。”使得Y国媒体对邱行歌好感大增。

而圈内所有人都知道邱行歌是与妈妈相依为命,而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个化名为秋未寒的小姨。为此,秋美人挺恼火。她要求邱行歌作出解释,否则就“滚到大马路上喝西北风去”。邱行歌没有解释,只作出一副落水狗的可怜表情:“是小姨自己不要公开我有一个小姨的身份,如今我成了摇钱树就要重新认领我这外甥了?”

秋美人听到“摇钱树”,脸色一变,没再说什么,默默回房去了。

行歌心中一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姨,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他想起席老头对他的事一向了如指掌,他应该有一个不小的情报网。于是他去了密室。

未等席老头开口,伺候在一旁的小黑就用温柔的嗓音道:“少主人,您在C市的父亲最近声称他忘不了您母亲,要求与您母亲复婚。冷二小姐查出他的家族公司出了经济状况,您的祖父先是以他们结婚多年仍未有子嗣为由逼迫邱夫人签下离婚协议书,随后扣下了邱夫人威胁您父亲签字并要求他将您认祖归宗。冷二小姐很生气,拒绝让他与您和您母亲见面。”

祖父?邱行歌没有忘记那个老人。他曾经拄着拐杖指责冷月“这种空有美貌而无家世的女孩只懂得用身体勾引男人”,说他是“混杂着污秽不堪的血液的杂种”,并向他的父亲咆哮“你不回来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那个老人不认他,所以他也不认那个老人。所以邱行歌没有祖父。

神色黯然的邱行歌想到在家开网络音响店专卖他CD的母亲,忧心地问:“那我妈,知道这事么?”

小黑不紧不慢地回道:“冷二小姐并没有将事情告诉她,正巧您公司最近有计划收购M国的一位华裔作家的剧本,所以派了秦香带您母亲去M国散心。预计您为期两周的通告结束之后他们刚好回国。”

“这事小姨为什么要瞒着我?”

“冷二小姐不想让您知道您祖父将您当作摇钱树。”

摇钱树?是吗?想摇也得有那能力不是么?

“请少主人务必小心,您祖父的灵能力很强,擅长摄魂。”小黑依旧是用那样温柔的语气道:“邱夫人与您父亲并不完全是被逼签的离婚书。”

“那老人,是灵能力者?”邱行歌很惊讶。

小黑点着头,用他那放着柔光的眼睛看着邱行歌:“他的职业是催眠师,他精通摄魂,只是不知道那是摄魂,以为是一般的暗示催眠。建议您回国后出门时要佩戴隐形眼镜和您的ipod。”

邱行歌苦笑着望向躺在床上的席老头,为什么别人的祖父都善良慈祥,他的亲祖父却是洪水猛兽?

“你才是我爷爷,他不是!他不是!”邱行歌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将头埋在席老头跟前的被子里。

席老头叹了口气,说:“乖孙啊,把这事告诉那个女娃娃吧,她或许可以帮你。”

“女娃娃?”

“你天天弹琴给她,她天天写诗给你的那个女娃娃。”

“写歌词,不是写诗!”行歌抖了三抖。

“爷爷的法力快消失了,只能感应到那是个好娃娃,一定能帮你。”

“韩心妹妹?难道说我想得没错?她跟我一样也能控制声音?”

“不止。年轻人嘛,谈情说爱的意思就是像你们这样,弹琴写诗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乖孙,你听我说,你要经常去约她。不要让她被别人的乖孙抢去了……”席老头有气无力地声音中居然会带着一丝玩味,“别到她变成别人的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此。”

“……”行歌背后冒出冷汗。

“乖孙,你不知道吗?你爷爷我是周星驰的超级fans。”

“I 服了you。”早听出来了。

邱行歌从密室出来之后,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国内的清晨。他想起席老头的话,正好今天是周日,他犹豫再三,给韩心打了电话。

“小博士妹妹,你忙吗?”

“恭喜你,电话通了。请问我忙的时候你找得到我吗?大明星哥哥?”

“你又是一个人在家吗?”

“对。”

“我遇到一些事,很烦,想告诉你。”邱行歌的心怦怦直跳。他没有尝试过把心事告诉人,而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小许多岁的女孩子。

“哦。你说。”

邱行歌深吸了口气,道:“我的名字叫邱天,因为生在秋天……”

韩心默默地,邱行歌不知道她是否在听,可他还是在说,一直说。

直到他的嗓子说哑了;直到他说累了;直到他终于说完了。

“我知道了。”韩心轻轻地道,她的声音甜美柔和。

“你……知道了……”行歌忽然很想哭——他其实,一直都很孤独;他其实,也需要可以倾诉的地方;他其实,还是十年前那个逼迫自己长大的十四岁小小少年。

“对,我知道了。”韩心说。

“谢谢。”他忽然觉得温暖起来,因为有人知道了整个的邱行歌,包括那个少年邱天。

良久,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韩心,我想听你唱歌。”邱行歌微哑的声音传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一阵轻轻的歌声呢喃般响起——

“风暖桃红

雨润柳绿

兼霞苍苍

白露为霜

叹流花低雾霭

光阴流转

白驹过隙

如诗水乡

借取青梦

沾染红尘飞去

暗香浮动

散发光芒

如画水乡

偷来晨曦

邀请天边清煦……”

邱行歌记得这旋律是一个星期前他在看到一组江南风景画时即兴而作,当时他忘形地当场打电话给韩心哼唱给她听。

如今,他被这样梦一般甜美的歌声迷了,不觉昏昏睡去。

而韩心一直这样轻柔唱着,直到听见那头传来微弱的鼾声……

合上手机,韩心把玩着那颗不规则状的水晶项链——盗血袋的人拥有那个东西?不可能呀!那不是她才有的么?唉!血族?果然是那个席大孙啊!会摄魂的催眠师?麻烦哪!


Chapter 19

番外一——兴奋不已的月老

天上的月老阁一定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要不为什么席老头会打扮成重病中的月老声称他下凡度假的期限快到了,想要在临去之前为某对毫无感情基础却有无限感情前途的青年男女牵最后一根价廉物美的红线,鼓励乖孙邱小歌追求韩小心?

席月老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了一份策划书,第一页内容如下:

1、要暧昧,要若即若离;

2、要善于运用“普通朋友进化为红颜知己或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战略战术;

3、不骄不躁,张弛有度,忽冷忽热,欲擒故纵;

4、搜集情报,创造机会 ;

5、勤俭节约,少买礼物。

6、要让韩小心看到邱小歌的上进心;

邱小歌的最大魅力在于事业有成,而韩小心明摆着将来会比邱小歌还要事业有成,这时候邱小歌能做的就是要让韩小心觉得他依然拥有上进心和对事业的热忱。

7、有信心、有责任心 ;

虽然韩小心同学十分强悍,但根据席月老几百年来的分析,基本上女孩子都希望能找个让她心安理得做米虫的男人,因此信心和责任心十分重要。

8、不要太正经,也别太随便 。

太正经会把韩小心吓跑,太随便会被韩小心打跑。听说这位MM身怀绝技。

邱行歌哭笑不得。

当日,小黑被席月老指派去执行踹人任务。

这天邱行歌被迫多次“邂逅”韩心。

清晨六点十三分,刚吃完最后一口饭的邱行歌被小黑一脚踹出密室跌落在某人的卧室之中。身着睡衣的某人揉了揉眼睛,慢条斯理地问:“借厕所么?出门,左拐。”

上午十点三十七分,在琴房弹钢琴的邱行歌忽然被踹到一个只有一人在的解剖室中,幸亏他在情急之下抱住了的那个是活人……韩心指着身边的一个空床问:“你有兴趣做活体标本?”

中午十二点零九分,在公司休息室独自吃午饭的邱行歌被一只巨大的蝙蝠带走,扔在W大医学院的女厕所里。韩心一面以手掬水洗脸一面从镜子中看着身后的人,道:“你是要自己回去呢还是要我把你从这里带出去?”

……

深夜,被折磨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倒头便睡的邱行歌被怀中的一阵凉意从梦中惊醒。

“啊!!”韩心家中响起凄惨的尖叫声。

邱行歌扔下怀中睡得犹如死人一般的清秀少女,跌跌撞撞地穿过密室回到自己的卧室中,惊恐地抱被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

世界是美好的,夕阳是灿烂的,席月老是无聊加N 级的。

邱行歌精神已经错乱了,拨通了韩心的电话问:“秦香,你说韩心会不会以为我是大色狼?”

“不会。”韩心冷冷地道,“你是大色男。”

“毁了毁了!”邱行歌欲哭无泪,“我打错电话了……对不起韩心,是爷爷他……”

“我知道。”

“啊!你知道?太好了,昨晚我不是故意要睡到你那边……”

“你、说、什、么?!”咬牙的声音很清脆。

“啊……那是我做梦、做梦的……”某人正在浪费冷汗。

“大色狼!”切齿的声音也很清脆。

电话被挂断。

“毁了毁了……最终我还是变成色狼……不是故意的呀……”


Chapter 20

上善若水

邱天:他抛弃我们,因为他要爱情不要牵绊。他来找我们,依旧是因为他要爱情不要牵绊。我不能再让妈妈与他接触,因为他从不曾想过我们的感受。

M国实在不是适合冷悦旅行的地方。逛了那么久,拍了那么多照片,其实她就记得那樽巨大的自由女神像。而她对此的评价居然是:“好大,我都看到眼晕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妹非要让她出国“散散心”,还编个特蹩脚的理由说“你儿子我外甥跟着我成天在各国旅行,你这么多年连W市都未出过,所以一定要出去转转!”

秦香之所以自告奋勇,主要原因是对秋未寒的任务太感兴趣。感兴趣到非要从吉他手毛遂自荐做了“老板特助兼特别谈判员”,简称“两特”。

这次他要见的这个人是秋未寒在某次度假期间泡网时遇上的一位作者,这个人拥有一个版面简单的自制Blog。秋未寒几乎从看到那每日定期定量更新的连载文的第一行开始就被吸引住了——那完全是一个剧本嘛!她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个人是可以用文字迷惑人的,她居然看着看着眼前就恍惚出现了画面!令她大感不解的是,拥有如此精彩文字的Blog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进入!因此她留了心,跟着那作者连看了几日文之后,对方居然在文后给她留了一句话——“恭喜看文的朋友,您是我水地第一位有缘人,谢谢您。”秋未寒一愣,唤来秦香一起看。结果那秦香被文迷得晕头转向,每日里随着剧情时而喜不自禁,时而又长吁短叹。而那作者居然在某日贴完文后又留一言曰:“貌似有了第二位看文的有缘人,而且似乎是第一位朋友的朋友。欢迎哦!”

秋未寒像发现一座金矿,心中奇痒无比,于是留下了自己的Email地址希望能在没有第三个人造访那个Blog时先把这个写奇文的奇人纳入她羽翼之下!

秦香挺身而出自愿前往,而此时正巧邱行歌的老爸跑来要求见冷悦,秋未寒急急忙忙伙同秦香将她哄骗出国美其名曰“散散心”。

冷悦很快被她亲爱的小妹妹踢出家门踢出国门去旅行了。

而她真的很不喜欢旅行,尤其是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旅行。她虽然听得懂一些英文,却害怕与人交谈。她多希望此时此刻她宝贝儿子能陪在她身边,可又怕打扰他的工作——要知道,那个孝顺的孩子一定会因为她的一句话扔下工作跑来“陪娘逛街”的……这天,本来该待在酒店睡午觉的冷悦她“可怜兮兮”地央求秦香带她去唐人街看猩猩……呃,去看那位秋未寒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签下来的华裔写手“梦迷两生”。

唐人街小小的中餐店。

门上挂着木制的古朴招牌,上书:“知味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靠近角落的餐桌旁,秦香坐立不安,“我看过他的小说,很适合拍成电视剧……他字里行间行云流水,叫看了的人欲罢不能……未寒姐是不经意进入她的Blog里的,惊为天人,叫我也看看,然后我就被迷过去了……”

“你说的好像听天天唱歌的感觉,呵呵,真有那么神么?”冷悦好奇地问,“她是写什么的?”

“她正在写的那篇叫《缠?云》,是写一个巫女代嫁的故事。”

巫女代嫁?秦香是个好动爱玩的大男孩,看这么俗的故事!难道说这文真有那么神奇的魅力?

秦香激动地道,“我要说起大概内容,听上去就俗了……不知为何他的文字很难解释……”

这件小餐馆虽然来的人少,店员也只有三个,但服务态度很不错。

一位笑眯眯的小店员端上了两杯新鲜苹果汁说是今天店里周年庆,特别赠送的。

十五分钟过去了,秦香依旧在滔滔不绝:“他就是那样,剧情永远处在你意想不到的状况下,比如明明很伤感,让你感觉下一页的情形一定会令你伤心落泪,可是下一页他偏偏抖了个包袱非逗得你乐不可支……”

坐在他正对面的冷悦不断点着头——昏昏欲睡。

“悦姐?悦姐!你有没有在听啊!”

冷悦惊醒,忙抬头认真地注视着秦香,忽然,她发现秦香身后点餐台上那个刚刚送苹果汁的小店员正在迅速脱制服,见冷悦注意到她,就冲她做了个鬼脸。她一愣,正打算回一个笑脸,不料脱完外制服披上外衣的小店员居然笑着冲他们这桌走来。

“你好,我叫单若水。请问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小店员笑面如花。

“坐我旁边?为什么?”冷悦有些迷惑,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莫非想要她请客吃饭?

秦香一愣,随即笑眯眯地道:“小妹妹,我们是在这里等一个人谈事情的,改天哥哥请你吃饭如何?”

单若水没有理会他,只是侧着头想了想,看向冷悦答道:“原因有两个,一是大姐姐你好漂亮;二是……”她深吸了口气,“我就是梦、迷、两、生。”

“哐”地一声,秦香坐倒在地上。

……

梦迷两生居然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女!

——秦香同学被雷劈中了。整个签约过程他犹如石像一般傻呆呆地看着冷悦和单若水“姐俩好”地从签约聊到家庭聊到冷悦最不乐意透露的年龄,最后他抽搐着听到单若水小妹妹甜甜地叫了冷悦一声“干妈”。

秦香彻底无语了。

单若水,是唐人街这家餐馆的老板。

M国著名私立学院心理学毕业生。四年前她无辜的父母因好奇心太重爱看热闹而死于一场黑社会的火并。她以极快的速度毕业后没有从事心理学工作,却窝在唐人街开了一家餐馆。

“人就是要糊涂一点,知足常乐一点。”她笑呵呵地拿出一个奇厚无比的文件夹交给正在发傻的秦香,继续对冷悦说,“签约嘛,本来几个邮件来往就好了。但你们这么有诚意跑过来一趟我也要拿点东西做个样子嘛!所以前几天我把这些文都整理过打印出来……我会检查的哦!如果这几个剧拍砸了,我可是会生气的!到时候别怪我收拾包包款款杀回国去跟贵公司指派的导演抢饭碗哦!”

……

单若水因为有事先离开了。

签约具体花费时间其实不到十分钟,其他时候都在拉家常。

秦香同学盯着文件夹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字流口水。冷悦凑上前一看,那赫然是“若水集”三个大字!

——单若水将她所写所有写过的长篇短篇都交给他们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们?仅仅因为风华公司的名气大?或者是冷悦的个人魅力太无敌?还是如她所说的跟秋未寒仔细谈过细节了?

冷悦拉着秦香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单若水的目的并非秋未寒秦香所说的“好马遇上伯乐,急欲出名”,她实际上,并不图这些。

她在离开餐馆的时候敛去了笑容,神情有些凝重。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

“瞬,我是善。你,跟他们走吧。”


Chapter 21

花儿一般的少年

邱天:有一种人,天生就会伪装。人们对他的第一印象或许会很好很好。其实这种人和我一样,其实都是普通人。

冷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知味馆,又是怎么出现的。

他虽然柱着拐杖,可出现的速度总是很快,就像当年一样。

当他用如鹰一般的眼紧盯着她时,她觉得全身僵硬,所有幸福瞬间被抽空,整个世界都快毁灭了……

秦香不明白那个迎面走来的那位老人为什么紧盯着冷悦不放,当他听到冷悦忽然用平板的语气说:“秦香,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时,他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却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不安地说:“悦姐,我或许……能帮到……”

“你走。”冷悦冷冷道。

秦香的心一震,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垂头丧气地抱起厚厚的文件夹走出中餐馆。

此时此刻,迎面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灰衣少年。

他看上去约有一米七,样子很普通,大街上随处可以抓出一个这样的人;他的衣服像是手工制作的,很朴素;他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整整齐齐地落在肩上。

少年一步跨进中餐馆,冲准备离去的秦香微微一笑。

顿时天地失色——秦香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笑容,像冲破阴云的阳光;像扰乱池水的石子;像融化冰雪的暖风……

他轻轻一偏头,看向那奇怪地面对面的两人,忽然就笑出了声:“请问这位老先生,找我母亲有何贵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那般清脆,像是在深深的噩梦里都会被他这样的声音唤醒一般。秦香扭头顺着少年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冷悦的肩微微抖了抖,而那老人面色有些发白。

“请问这位老先生,您双耳失聪连带患上失语症了么?”少年又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他几步上前轻轻拉住冷悦的手,柔声道:“母亲,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回国呢!”

冷悦浑身一震,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已被那笑得如花儿一般的少年带出了知味馆。

只听得背后有人恨声骂道:“果然是不知羞耻的女人!这个不知又是谁的野种!”

冷悦身上一阵发冷,低下了头。

秦香失魂落魄地跟了出来,追在冷悦和那奇怪少年的背后,问道:“小弟弟,你是谁?”

少年回过头冲秦香吐了吐舌头,道:“我若说我是吸血鬼而你是吸血鬼的姨丈,你信么?”

“……”秦香无语。这个风趣的少年分明是在帮他忙,可是,他究竟帮了什么忙?

回到住处的冷悦终于回过神来,她转向那个少年问道:“你是谁?”

“我姓萧,英文名叫Sam,你们可以叫我小萧。”少年笑嘻嘻地道,“我与邱天大哥是很要好的朋友。”

“咦?”奇怪,儿子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个年岁的朋友,而且她还不认识。

Sam叹了口气,道:“刚刚很危险,那个老人会催眠。以后再遇到他,不要看他的眼,不要用心听他的声音。”

还未等秦香和冷悦将他的话“吸收”完,小萧又出惊人之语:“我想跟您一块回国可以吗?邱天大哥好像正在找我哦!”

刚倒好时差的Sam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面上挂着温柔地笑容,静静听着冷悦炫耀邱行歌所的歌怎样怎样受欢迎,时不时接上一句“对啊!邱天大哥好厉害的!”

他们聊着聊着就从歌曲聊到照片,然后又聊到厨房……

邱行歌打开家门的时候正听见厨房中传来一阵笑声。

先是少年充满希望的声音:“阿姨,我可以先吃一卷吗?好香……啊!烫!烫……厚失(好吃)……”

接着是冷悦的笑声:“哈哈哈哈……阿姨的厨艺可是一流的!慢点,别烫坏舌头!”

“阿姨,好像有开门声哦!我去看看是否邱天大哥回来了。”少年的声音说。

“好啊!”

然后是厨房玻璃门拉开又合上的声音,一阵扑鼻香味飘来,随后一个少年站在了邱行歌的面前,他敛去了面上花一般的笑容,小声道:“邱天,我就是席大孙。我在媒体上看到了你的暗示,是我爷爷要找我吗?他在哪儿?”

邱行歌听得这话,他握住少年的肩,失声叫道:“你是……”

“邱天大哥!我是小萧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少年扬声大叫,接着又低声飞快地道:“我在M国碰到了你妈,我跟她说我们是三年前认识的,一直通过网络聊天工具联络。”

“唉呀小萧啊!都长这么大了?!唉!小小少年哪就像雨后的新竹一样哪,噌噌噌地往上长!”邱行歌会意地也大声嚷嚷着,随后小声问道:“爷爷大限快要到了,前天开始就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小黑说他是强留着一口气等你……我们现在就回密室吗?”

“……”席大孙低下头,良久才抬起头,他红着眼眶说:“晚点吧,先吃饭,要不然你妈会起疑的。”

“可是……”

厨房的玻璃门再次打开,冷悦探出头:“天天,小萧,干嘛在门口站着?进来帮忙呀!天天你先去洗手,今天妈妈做春卷!”

饭桌之上冷悦看着邱行歌和席大孙叽叽喳喳地抢食,心下得意万分。

“小萧啊!你就不要急着回M国啦!干脆在阿姨这边住下,阿姨就当多一个儿子好了!”冷悦笑眯眯地道:“当街捡到一个这样好的儿子真是好幸福哦!”

接下来冷悦就陶醉在她天天逛街捡儿子的美梦之中……

待他们吃晚饭,三人整理完碗筷,秋未寒……终于到家了。

在看到满面春风的席大孙时秋未寒两眼放出饿狼一般的蓝光,她尖声道:“这是谁家的小鬼?!这般……这般与众不同?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在哪里念书?家中兄弟姐妹有几人?都和你一样可爱吗?姐姐是开演艺公司的哦!可以帮你当大明星哦!如果有兴趣的话跟你爸爸妈妈说一说然后打电话找姐姐哦!”

秋未寒掏出名片塞到席大孙手中,又拉着他的手问了一长串的问题,然后喘了口气,问道:“你怎么都不说话?”

席大孙僵笑着咽了口口水:“我……没找到机会……说,对不起,阿姨……”

“嘭~”的一声,冷悦终于忍俊不禁笑趴在地上。

“小姨,他是我几年前无意中认识的小弟弟,一直住在M国。”邱行歌解释道,“我们一直都有联系,这次我请他回国来玩的。刚好在那边碰见了妈,就一起回来了。”

“M国?有家大人没有?”秋未寒命令道,“地址电话email!我要签下这个小鬼!”

“……”邱行歌彻底无语了。

“对不起哦,阿姨,我不想当明星。”席大孙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

“为什么?当明星可以有好多好多人喜欢你;可以挣好多好多的雪花银;可以住好大好大的房子穿好好看的衣服用好先进好流行的东西……”

“可是,很麻烦。”席大孙打断了秋未寒关于“好X好X”的排比演说。

“……”秋未寒呆若木鸡。

这年头怎么净遇上不想出名的优秀小鬼?那个韩心是这样,今天这个“小萧”又是这样。

现在孩子要都这么鬼精鬼精地他们演艺圈就要关门大吉了。

秋未寒陷入深切的悲哀中。


Chapter 22

离歌邱天:一个单纯的孩子,过他快活的时光,兴匆匆的,活泼泼的,何尝识别生存与死亡①?

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

邱行歌带着席大孙打开了密室的门。

听见脚步声的席老头急急地侧过身来,用他依旧温暖的双手紧紧握着邱行歌和席大孙伸过来的手,将它们合在自己胸前,抖着声道:“你们……要相亲相爱……”

说着,竟泪如雨下。

他的胸怀依然跳动着,他那仍旧能自开自阖却不能再事物的双目紧紧注视着前方,那被泪水湿润了的目,亮闪闪的,透着几缕骄傲、几许幸福。

“大孙为爷爷……吃……过许多苦……受了许多灾,如今……也有……有家了……家里还好吧……好吗?那个……丫头?为什么……她都没有来……看爷爷?”席老头艰难地问着。

“她很好,她快要生产了。”席大孙哽咽着道,“爷爷,要做曾爷爷了……”

“真……真的?!”席老头毫无血色的嘴角画着漂亮的弧度,“爷爷……很开心的……要取个好名字啊……叫,叫什么呢……男孩……就叫希安……女孩……就叫希乐……好……好不好?”

席大孙泪如雨下,几不成声:“好,好,谢谢爷爷……希望……我们……都……平安快乐,平安……快乐……”

“不要……哭……爷爷……过了太多日子……很……累……”席老头用力喘了口气,道,“你……要好好照顾……邱天弟弟……他,很好……所以爷爷……把这里……给了他……”

“没关系,邱天住这里很好……很好的。我有房子……”席大孙急切地说,“有的,那个渔村……爷爷,我买下来了,那才是我们的房子……爷爷……”

可是席老头似乎已经听不见了,攒着他们的手也愈发紧了,他的眼睛张大了,艰难地将最后一句话吐了出来:“你们……要……幸福……”

他原本满是皱纹、终年苍白脸上泛着鲜润的光泽,仿佛是神的恩赐使他将熄的生命又一次充满了活力。他的唇奇迹般地有了血色,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无神的瞳孔在泪水的浸润下放着灿烂夺目的光辉……

他的唇微微颤抖着,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接着,那生命尽头的异彩,在几秒钟内烟消云散,他松开了手,就这么轻缓缓地出了口,一动也不再动了。

席大孙趴在床头放声痛哭。而邱行歌只是静静地擦干了泪,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轻轻站起,俯视着躺在床上的老人,仿佛看见他的灵魂悄悄脱离了躯壳,身着耀眼的白袍,冉冉向上升去……

邱行歌将被老人汗湿的双手紧紧握在胸前,韩心写的一首词如水一般缓缓流入他心中。他于是轻声唱道:“将心念铸成颂歌浅浅多少往事成了过眼云烟你也曾有青春,明媚鲜妍你也曾有爱恋,无悔眷恋你说今生太长,辛苦累累刻画着你老迈的容颜你说奈何桥畔,没有哪个人愿意等上你一千年世事虽然多变,顷刻间沧海桑田永远不能忘记,是我许下的诺言……

你说今生太长,辛苦累累刻画着你老迈的容颜你说奈何桥畔,没有哪个人愿意等上你一千年世事虽然多变,顷刻间沧海桑田永远不能忘记,是我许下的诺言……”

黑色的蝙蝠盘旋在老人躯体的上方,他发出长叹一般的悲鸣,反复地念诵着一句话:“ash to ash,dust to dust②……”

他终于,毫无牵挂地离开了这个太过漫长的人生,欣喜地去追寻另一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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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

① 英国诗人William Wordsworth的一首著名小诗叫做《We are Seven》的开头,也就是他全诗的主要含义。

② 尘归尘,土归土。


Chapter 23

千面杀手瞬

邱天:谎言即使是善意的也依旧是谎言。爷爷其实并没有等到他的孙子,只是我们让他以为自己等到了孙子而已。

“韩心,爷爷去世了。他就这样去世了。”

“哦。”

“爷爷他把密室送给了我,我该还给大孙吗?”

“他不需要。”

“我不喜欢这样……我总是看见他们走开……姥姥、姥爷、爸爸……还有爷爷,我不喜欢这样……”

“……”

邱行歌哽咽着说了很多,昏昏欲睡的韩心最后的意识是一句话——知道一个人的太多秘密,真的很麻烦。

她没有听见某个呆子最后呢喃的那句话:“韩心,爷爷说我一定会喜欢上你的,是真的吗?”

席老头的骨灰盒被暂时安放W市的一个公墓里。

下葬那天下着小雨,邱行歌推掉了通告,冒着雨陪席大孙在公墓里默默坐了一整天。

黄昏的时候席大孙开了口:“邱天,他走了,我们也该去做我们的事了。”

邱行歌问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你……不如,一家子搬过来吧!作邻居不好么?”

席大孙垂下了眼帘,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一家子……呵……我哪儿来的一家子……”

“你,不是说,妻子怀孕了吗?”

“那个女人,不是真心的。”席大孙唱诗一般念诵道,“她敲碎了一颗心,张开翅膀飞走了,将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禁锢在暗无天日的囚笼中。她令爱人生不如死,无法可死……这个狠心的女人,如今与别人过着所谓幸福的生活,用艳丽无双的妆容掩盖她内心的丑陋,她欺骗了世人,假妆了贤淑……”

“大孙……”邱行歌握住了他颤抖着的手,轻声道:“跟我回家吧。”

“回家?”席大孙微微一震。

“对,回家。”邱行歌朗声道,“我妈不知道咱爷爷的事,我们这样跑出来她会担心。”

席大孙默默地任行歌拉着他走出墓园。

突然,他停住脚步,抬头望着邱行歌,严肃地道:“爷爷,说到爷爷。你的爷爷是一个灵能力很强的人,你知道吗?我在M国遇见悦姨时你爷爷正在对她施展摄魂术!”

“我爷爷?!”邱行歌惊怒交加。

“邱天,你拥有冥音的能力,但是不高。如果你真的要保护悦姨你必须要通过修炼提高你的灵能力。”席大孙顿了顿,又道,“到时候,只要悦姨周围有你的歌声,她就不会被任何人摄魂!”

“修炼?怎么修?”唱歌也能修炼的吗?像少林寺和尚念经?还是像少林寺和尚挑水?还是像少林寺和尚耍棍子?

席大孙道:“我近期会转学到W市,我会和小黑指导你怎样修炼。”

“转学?你到底几岁?”

“十七。”

“好吧,十七就十七,血族的年龄是机密、机密。”

一个撑着黄色小伞的白衣女孩快步走来,在静静的墓园区,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那脚步声格外清晰。

女孩在路的对面高声叫着:“邱天!”

邱行歌虽看不清那人是谁,却听出了她的声音,他连忙迎了上去:“韩心?你怎么来了?”

“秋小姐说,你放了人家鸽子。”韩心喘了口气,接着道:“你,没带手机。”

“老板又跑去跟你告状了?”邱行歌失声道:“本就是她的错,我告诉过她今天不要给我安排通告的!今天我有私事,手机是有意不带在身边的……可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昨晚你说的。”韩心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我,一个墓园一个墓园找过去的。”

“不是吧?!我是成年人,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吧?”

“你……”韩心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没跟公司说清楚就跑出来,把一干人等闹得人仰马翻,秋未寒会找到学校去哭求她帮忙?而且他和那个老血族的事情把家里人瞒得严严实实,她这个外人却莫名其妙地知道个一清二楚。这人啊!真是个麻烦!若是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韩心那天一定会记得离遇见血族老头那条路远远的。

“好好好,好妹妹,是我错了!”邱行歌摸了摸韩心的头,失笑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他将身边的席大孙拉了过来,正要介绍,席大孙却忽然惊道:“是你?”

“是我。”韩心点点头。

“你们俩,认识?”邱行歌奇怪地问。

缓缓地,席大孙露出了朝阳一般的笑容,他说:“邱天大哥,我其实并不是席大孙。我叫萧瞬。”

邱行歌傻掉了。

密室之中,韩心说了一个故事——

十二年前,M国出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杀手。

他的杀人手法干净利落,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们只知道这个神秘杀手隶属一个叫“黑”的杀手组织,是其中最顶尖的杀手。传说他能易容成各种年龄各种职业的人,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他可以在瞬间杀人于无形。久而久之,“千面杀手瞬”就成了人们对他的称呼。

那时M国上流社会的人们几乎是谈“瞬”色变。可是七年前,瞬居然在一次杀人任务中失手被杀,尸体不翼而飞。

可“黑”,却在几年之后不知为何被人瓦解了。有人说是瞬回来复仇。当然大部分人是不相信这种说法,认为是黑道自相残杀,因为瞬死了,再也没出现过。

……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你你……就是那个瞬?”邱行歌眼中写着巨大的仨字——“开玩笑”。

“是。”瞬点头,“萧条萧,瞬间瞬。”

“你还用这个名字?很危险的!杀手的代号和名字怎么能一样?!”

“正因为没人想得到,他才这么用。”韩心翻了翻白眼。

“……可是,不是说他能扮成各种各样的人叫人防不胜……”

“瞬,十二年前你多大?”韩心忽然问。

瞬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答道:“五岁。”

韩心转向邱行歌,问:“你想得到路边某个五岁的孩子是杀手么?”

邱行歌再次傻掉。

“七年前,我奉命去杀死一个叫Bryant的商人。不想他居然是血族。我怎么也杀不死他,反被他吸干了血,像垃圾一样随意地丢弃在路边。”瞬的声音很淡漠,仿佛说的并不是他的事一般,“然后我遇上了萧伯翰。”

“萧伯翰?”

“萧伯翰就是你要找的席大孙。”瞬又说,“他穿着紫色的大衣,站在冷风里温柔地看着我,那瞬间我忽然有了说话的力气。我叫他快滚别来烦我。他却笑了,他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血子……”

“所以你就是他的血子。”邱行歌恍然大悟,“那他人呢?”

七年前,刚刚失恋的萧伯翰收养了瞬,为他办理了正式的身份,让他可以和同龄人一样上学接受教育。因为正常情况下血族的初拥必须是由血族吸干血子的血随后将血哺给对方,可瞬的血并非是萧伯翰吸干的,为了救他,萧伯翰失去了近百分之八十的法力。而瞬成了非常罕见的、带有法力的纯血子。可是也正因如此,梅门根本无法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四年前,萧伯翰本想带瞬回家看望席老头。就在他告诉瞬他想法的第二天,放学回家的瞬就发现他遇害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代表“黑”的标志“B”。

瞬在第一时间报了警,说自己的养父失踪了。

当晚,他从萧伯翰在当地的血族朋友家偷偷溜出来去了“黑”的巢穴,为了逼出口供,他杀了未出任务的所有成员,可得到的结果全是:“此任务尚无人受理”。瞬顿时醒悟自己上当了——带走萧伯翰的人分明知道他是血族,“黑”这样人族的组织根本无法伤害到他,因此故意先去“黑”买下他的命,随后亲自作案弄走萧伯翰,嫁祸给“黑”,让这个杀手组织成为他血族朋友的攻击对象!

本来“黑”被毁的消息会引起很大轰动,可是正巧附近有两个小帮派正在火并,警方只将这个事件作为一般的黑社会火并。

这么多年过去了,萧伯翰还是音讯全无。认识萧伯翰父子的人们都只知道他是一个拥有许多遗产的孤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养父在几年前的绑架案中消失。再加上瞬因为是不可多得的纯血子,因此与萧伯翰惊人地相像,连血族的朋友都以为他是萧伯翰的私生子……

“那你们怎么会认识?”邱行歌问道。

“我们是灵能力者。”韩心说,“自有消息来源。”

所以两人一见如故。

是真的吗?邱行歌对这个“消息来源”非常好奇。


Chapter 24

忍字头上一把刀

邱天:我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或许那样,我才会变成我想象中的那种普通人,灵能界的普通人。这一年,他们的心已经二十四岁,将没有经历过十七岁的我逼回了十七岁。

自从韩心与萧瞬见面之后,邱行歌常常叹气。

因为那个风度翩翩的小小少年和那个温柔可人的小小少女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不但没大没小地叫他邱天、邱邱、天天、小邱同学,还变成了严厉的声乐教师,还外带教授内功心法。

邱行歌不止一次地后悔那天让他们在墓园亲切“会面”。特别是当他倒立到面部充血四肢麻木的时候,他后悔极了。

“为什么,我需要倒立?”某歌咬牙。

“天天,我很善良了,我当年可是被爸爸逼着在一根电线杆子上倒立呢!”说话的这位是表情无辜的萧瞬。

“你爸爸不是人!”他爸爸本来就不是人。

“为什么,我需要淋雨、睡在米粒上、穿到异国夏天雨后的大草地上养蚊子、盯着树上的毛毛虫一整天、泡臭死人的沼泽地、听上百种声音混在一起的录音带?!”某歌切齿。

“小不忍则乱大谋。”韩心很有耐心地看着那个刚从沼泽地出来的、洗了九次澡的男人。

“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某歌爆发了。

“咦?他崇拜马景涛吗?”萧瞬疑惑地将头偏向韩心那边,窃窃私语。

“可能。”韩心用力点点头。

“韩心,你说,你们是不是在耍我?”

“这些,我都做过。”韩心撇撇嘴,“提高五感罢了。”

“你要经历过许多奇怪的情感体验,然后才可以运用冥音的能力,将之收放自如。”萧瞬的口气十分专业,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你还需要经历喜怒哀乐、爱恨嗔痴、酸甜苦辣、柴米油盐……”

“等我练成冥音,第一个拿你们做实验!我要把你们弄得死去活来……”某歌怒发冲冠中。

“很难。”韩心拍拍他的肩膀,“你那套,我也会。”

“很难。”萧瞬拍拍他的手臂,学着韩心的声音道:“你那套,我不怕。我是年幼的吸血鬼,只能活去活来,不能死去活来。”

连小黑这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管家都跑来参一卡,动不动就端茶倒水喊加油,并用它那万年不化的温柔语气循循善诱说什么作为一个灵能力者,修行是非常必要的,请小主人不要拒绝……

最终,感觉死去活来的一直都只有邱行歌一个人。

这天傍晚,邱行歌浑身酸软地卧趴在密室大厅里,他累坏了。他感觉他现在就像个被打散骨头被随意抛弃在路边的尸体,肉身在地,灵魂在脑壳上方飘来飘去。

韩心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绕过那具一动不动的肉身,优雅地一步步迈上台阶。

诺大的厅里安静得只剩下邱行歌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韩心拾阶而上的清脆脚步。忽然,那脚步声止住,韩心回身微垂了头,问道:“邱天,你不送我出去吗?”

邱行歌艰难地扭曲着四肢呻吟道:“我……已经……死了……没力气……开门……”

韩心不禁乐道:“哈哈!死了还能说话!”

邱行歌缓缓抬头看着韩心在半空中笑得花枝乱颤的纤细身子,那镶满银梅的梯子仿佛因为有了她而变得更加美轮美奂,叫人怀疑是在梦中。

突然!韩心的笑声像是被人掐断一般止住,她身子一僵,瘦小的身子渐渐向前——也就是下梯的方向倒下来!邱行歌顾不得身上酸痛难忍,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银梯,抱住韩心向下倾倒的身体。

“韩心!韩心!”他将韩心抱下银梯,大声喊着,“萧瞬!你快出来!韩心晕倒了!”

正在餐厅享用美食的萧瞬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见韩心的样子,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他恨声骂道:“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戏耍!哼!”说着飞身上了银梯,冲银门大声嚷道:“梅门你给我听着!开到椰林大厦十五层!我就不信那孙子今日还能爬我头上来!”

萧瞬话音才落,银门大开,他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邱天!看好韩心,她只是睡过去了!”话音伴着巨大的关门声,止住。

邱行歌莫名其妙地傻盯着那扇被暴力分子以暴力方式关上的门,他不晓得为什么萧瞬会那么生气,韩心晕过去跟什么什么大厦,哪个孙子有什么关系。而且,萧瞬曾经是个杀手,谁敢拿他当病猫?吃错了药了?

良久,邱行歌忽然回过神来,奇怪地冲在半空中傻飞个不停的小黑嚷道:“不是说我才是梅门的继承者吗?他怎么打得开?!”

小黑用悲天悯人的温柔语声回道:“梅门是有智慧的东西,能从密室里打开它的人除了你以外,必须符合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这人必须是不会伤害你的人,而且是你的朋友;二、这人必须是强者。”

“啊?!”这个欺善怕恶的破门!席老头是打算坑他么!

小黑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道:“老主人生前并没有朋友,因此他不知道梅门是有智慧的,书上也没有记载。恐怕在你之气也没有人知道这点。”

邱行歌没好气地道:“没有人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与梅门共处多年,相互帮助相互信任,对它的事情我无有不知。”小黑拍着翅膀,扬着头道:“而且,我不是人。”

“……”这个老怪物居然会讲冷笑话,邱行歌抱着怀中的韩心进了卧室,一路之上打了数个抖。

韩心脸上挂着未逝的笑容,手脚冰凉且僵硬着。她面色惨白地躺在诺大的豪华大床上,就像吸血鬼电影里那在狂吻中被吸干血的美女。若非她还有呼吸,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邱行歌已经相信她是个尸体了。想到小时候看的那些电影,冷汗爬上了他的脊梁,有一种会咬人的尸体叫做……

“请主人放心,韩小姐只是睡着了,不会变成僵尸。”小黑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行歌身后,将他骇得自床沿上蹦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邱行歌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张鼠脸。

“察言观色是管家的必修课。我的主人。”小黑的翅膀一收,轻轻停在床尾。

“察言观色!”邱行歌恼怒地道:“你知不知道我非常讨厌你这个蝙蝠形象,你要真修过什么管家课程,就应该给我变个正常管家的形象,而不是顶着一张鼠脸飞来飞去!”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小黑“啪”地一声不见了,同时卧室门外传来敲门声,小黑那低沉而优雅的嗓音在问:“主人,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卧室门轻轻开启,一个穿着燕尾服的年轻男人端着咖啡走了进来。

“你是……小黑?!”邱行歌很震惊。

“主人英明!”年轻男人奉承道。

邱行歌忍不住失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受不了了……你居然……哈哈哈哈……韩心,我也要晕过去……”

“主人,你要坚强。”年轻男人一脸正经。

原来,小黑认知中“正常的管家形象”是这样的?但是,为什么是秦香那小子呢?!


Chapter 25

番外二——秦香终于熬出头了

就在邱行歌赶完一季的通告进入新专辑创作后,秋未寒终于有时间将心思全部放在秦香从M国带回来的文件上了。单若水这个古怪的女孩交给他们的居然是一页页打出来的剧本,而非网页上所看到的小说!秋未寒当即决定立即组织寻找外景与演员,准备拍摄风华的第一部古装剧《缠?云》。

不久,就在为男配角中戏份最多的白岭这个角色伤透脑筋的秋未寒接到了单若水的电话,她建议让秦香尝试一下该角色。

秦香终于熬出头了。

由于该戏实在太诱人,邱行歌几乎天天跑去探班。

有一场戏他饰演的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白岭,在途经山路时遇到了危险……一个重伤昏迷的姑娘被人从山上抛下砸死了他的车夫。白岭坐在车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山贼。

秦香完全没有NG接连不断地演了下去——他坐在车中,隔着帘子咳嗽两声表示开始大声说话:“门外的好汉……这个这个……有话好商量,白某身上没有许多银两加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最重要的还是不会喝酒,古书上说但凡山贼皆嗜酒白某不但不会武功而且不会喝酒那么抢了白某也没有用处……不如……跟您几位商量马车给了您这辆马车可是我们门主……”

邱行歌在距离拍摄现场不远处笑得死去活来,许多人对邱行歌这种不文明的行为怒目而视,而秦香却完全进入角色对他的笑声不理不睬,继续一本正经地咕哝道:“现在的山贼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也不知道给人掀个帘子,做贼抢劫总得给点诚意嘛……”

他的敬业精神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好评。包括笑到面部抽筋的邱行歌。这天开始邱行歌几乎天天来探班。

现场气氛很活跃,在秦香的影响下许多工作人员都想去镜头前凑个数。

到后来连秋未寒都犯了戏瘾,抢了个白夫人的角色,天天在家正儿八经地认衣架为女,背诵台词:“……人说女大就不中留了,现在外面流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你爹又死得早,我是左思右想舍不得女儿嫁出去,想想你都十九岁了,换在别人家连孩子都四五岁了……正担心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办……现如今这个找上门来入赘的……多好啊……最重要的还是你喜欢……”

再后来,连导演的戏瘾都被勾出来了,客串了个因造谣而被夫人惩罚去跑步散发谣言的倒霉管家。

只见制片人秋未寒严肃地放话要导演一路奔跑沿途散发谣言说家中将要办喜事。借此将秦香给骗回来。

全场工作人员都捂着嘴笑着看导演一个人在摄影基地的街道上狂奔,制造府中要办喜事的谣言——

遇到第一个人的时候他说:“我们白……白府……”

然后他接着奔,等到遇到第二个人,他接着说:“……要奔(办)……戏(喜)事。”

整条大街上的群众演员都不明白导演发了什么疯喘成那样,狂奔成那样。

按照剧本,整条街上的群众都在传说“白府要办丧事”。

没有群众演员怀疑这是造谣,为了这部戏总导演在大街上奔丧——奔跑并哭丧着脸。

韩心毕业这天,《缠?云》终于在W市电视剧频道的黄金时段播出了。

万人空巷。

媒体称该剧为W市的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使得全市形成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良好的社会环境——连盗贼、小混混都放弃作案迷上看电视。

风华公司一反常态地没有经过任何炒作就将电视剧制作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开了个小小的新闻发布会之后就放在电视台播出了,而且居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不久全国的电视观众都知道在黄金时段要去看W市电视剧频道的新电视剧。其他电视台闻讯纷纷跑来购买该剧在他们市的播映权。

秋未寒数钱数到手软,每晚上做梦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薛红梅终于有了竞争对手。

此人是从M国来的冷面少年,名叫萧瞬。

他主动要求转到薛红梅班上,被安排坐在了薛红梅的右手边。

萧瞬长得不怎么样,功课却出奇地好。好到每次考试成绩都刚好与薛红梅一样。薛红梅要拿一百分他也拿一百分,薛红梅要在哪儿漏了一分,他一定在另一个不同的地方也漏一分。

刚开始的时候薛红梅没有注意到这事,后来事态越来越严重——期末考试时,他每科的成绩都跟薛红梅一样。年段总排名俩人并列第一!

老师们无法怀疑他们作弊,因为考试时两人就没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当然你要说巧合又未免太巧了,从转学到学期末那么长长的一段时间,有两个学生大考小考无论什么考,成绩都是一模一样……这实在,说不过去嘛!

薛红梅相信萧瞬是故意的。她也相信萧瞬的实力大约等同于韩心。为了不被当作猴子耍,某日放学,她叫住了萧瞬。

“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考一样?”

“不是。”是特意。

“没骗我?”薛红梅的小脸气得红彤彤的。

“对。”

“你为什么一定要转到我们班?”

“你是韩心的朋友。”

“这问题大家都知道。”

“我也是。”

“韩心?那个上学跟下跳棋一样的天才韩心?” 薛红梅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

“对。”萧瞬轻轻笑了。

薛红梅的眼睛顿时变得圆滚滚的……

“难怪你都不肯笑,每天总冷着一张脸。如果你考试需要草稿纸的时候可以笑一下,我保证有各种高级的信纸被摆弄成一种叫做情书的东西进贡给你,我告诉你,那是奢侈品千万别浪费,翻一面就可以做草稿纸了……”

萧瞬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一向不喜欢太多人围着他转悠,所以他从不冲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笑。

薛红梅对他的抵抗能力大于0。他是这么告诉韩心的:“我对她很有兴趣。”


Chapter 26

未成年少女和某歌星夜不归宿的头版头条

邱天:

活死人,多指植物人。

活死人墓,这一称谓起源于金庸武侠小说。该词后被众多写作爱好者多次使用,延伸为困住人自由的地方。

. ——摘自《人族词汇全书东方卷》

话说韩心忽然昏睡过去而萧瞬又忽然发疯摆出个要砍人的架势跑出去而小黑忽然在这个时候无法解释韩心为什么昏睡不醒……邱行歌不得不打电话告诉冷悦他要照顾“生病”了的韩心。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闲极无聊Cosplay某杜姓演员在某部百来集的说当铺里发生的故事的电视剧中的造型——油头、冷面、黑色风衣。端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地让书架上关于“深度睡眠”、“活死人”、“植物人”、“僵硬活体”的书在空中飞来飞去。

韩心已经睡过去十多个小时了,没有改变过睡姿,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她就像书中所说的植物人。

“主人,韩小姐醒来了。”Cosplay秦香的小黑恭敬地出现在半开的书房门口。

醒了?这是个什么状况?行歌低头想了想,招手找来一本书,翻了翻,快速背诵着某段台词,随后整了整衣服,快步走出书房。

伪装成秦香的小黑靠在巨大的卧室门口看戏。

只见一个清秀少女对冲进门来的黑衣男人微微一笑,那笑容犹如春风拂面、春水融冰、春暖花开……她柔声道:“对不起,请问有吃的吗?”男人半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她伸出手,深吸一口气,激动万分地道:“老天!你终于醒来了!你明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那么崇高,那么尊贵!全世界没有一个人在我心中有你这样的地位!我尊敬你,怜惜你,仰慕你,想你,弄得自己已经快要四分五裂,快要崩溃了,这种感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你晕过去的这十多个小时以来,我苦苦压抑着慌张,这种折磨,已经让我千疮百孔,遍体鳞伤!我要去睡觉,你不许我睡觉!我要把你送进医院,小黑不许我把你送进医院!在楼梯上,你说我死了怎么会说话,我为了这句话,不顾所有的委屈痛苦,毅然在心中开玩笑地将你成活死人,而你,却真的变成了活死人!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等你醒来的这一刻,等你的一句话或一个暗示,等得多么心焦吗?你弄得我神魂颠倒,生不如死,现在,你还得寸进尺,向我要吃的!你太残忍了,你太狠了!你太绝情了!”

少女韩心笑得背过气去。

小黑背过脸,拿眼瞟着纹丝不动的梅门,小声嘟囔:“别告诉人他是我主人……别告诉人他是我主人……别告诉人他是我主人……”

“你说你手中~~有斩愁的剑!为何不把情思~~一、刀、两、断!”一阵石破天惊的歌声响起打断了啰嗦男模仿秀的深情告白和小黑的嘟囔声。

“韩小姐别怕,这是主人的手机铃声。”小黑奉上热牛奶以及新鲜的饼干蛋糕,“我猜主人的母亲担心了。”

果然。

“妈!韩心真的病了,我真的照顾了她一晚上!”邱行歌无奈地擦着额上的冷汗,“我没有!我真没把她怎么样!她还没满十八岁啊!对对……对嘛,她如果满十八周岁……那我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你说啥?小姨去她家……我说,来这里干嘛?我的小姑奶奶!妈你闭嘴!先这样,回头说!”

原来邱行歌夜不归宿这事引起秋未寒的不满,虽然他解释过因为韩心生病了他离不开,可是秋未寒还是不放心,一大早就杀奔韩心家。可是楼下的保安居然告诉她主人还没回来!秋未寒急了,未成年少女和大歌星夜不归宿!这东西传出去就是头版头条啊!

邱行歌抱起韩心踹开梅门进了韩家的卧室,像扔沙袋一样将她抛在床上,命令道:“你,换衣服,躺好!”转身回密室换了身衣服,对站在大厅看热闹的小黑道:“你,给我变成薛红梅跟我去照顾韩心!”

当韩心给保安打了电话证明自己在家后,提着冷悦亲手做的瘦肉粥的秋未寒终于得以踏上韩心的小窝。

她没有看见一地的衣服和在床上乱滚的男女或者是另外的什么暧昧景象,而是她亲爱的外甥顶着两个黑眼圈和假冒伪劣的独臂美人薛红梅争着抢着给半躺着的韩心喂食物的情景。

“我这个,心妹妹吃我这个,这个水果蛋糕奶油少不会犯恶心!”

“小心吃我这个,这个酥饼是我刚做的!开胃!”

“这个!这个豆腐皮做的小饼子,又好吃又不油腻,最适合爱美的女孩子吃……”

“小心太瘦了!多吃点胖些漂亮!还是吃这块,巧克力蛋糕!”

……

现在是什么状况?有谁坐月子吗?

“咳、咳,真是和乐融融啊!”秋未寒颇不好意思地看着那忙着做吞咽动作的韩心,心下有些惭愧——随便怀疑人确实是不对的。

其实秋未寒若是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们手中拿的是新鲜的食物,而这家只有卧室才有食物的香味。那么这些东西哪里来的?若说是“薛红梅”亲手作的,厨房里没有油烟味。若说是刚买来的,保安既然说韩心“一直都没回来”哪么他会放他们进来么?

而且,韩心身上整齐地穿着白日里穿的上衣。

可惜,邱行歌没给她“细心一点”去想的机会。

“小姨。”他板着脸,“我们的合同上有说我在周五晚不可以因照顾我生病的朋友夜不归宿吗?”

“呃……当然,这个……韩心,你没事吧?”

“嗯,唔恩奥,叶叶弯因……”韩心狼狈地咽下口中那香脆的酥饼,重复道:“我很好。谢谢关心。”

十五分钟之后,秋美人因被邱行歌的冰块脸严重冻伤而狼狈逃离了韩心的单人公寓。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再没因“夜不归宿”的问题追究过邱行歌。

韩心在终于吃玩盘中餐之后说了句令邱行歌险些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的话——

“邱天,既然你有梅门,为什么昨晚不先回家再溜出来‘照顾’我?”

天才和庸才的脑袋也许构造不同,邱行歌有那么一窍不通,所以原本可以两全其美的事差点变成和未成年少女彻夜不归的头版头条。


Chapter 27

将丑陋的过去隐瞒起来

邱天:真正的痛苦,是淡淡说出口都能令人倍感揪心。

某国某大厦某层,某少年一脚踹开电梯门,连续踹了好几扇门。

“路易斯你这个混蛋!”他一声暴喝拉开某位正在撕扯熟睡女子衣服的男人,狠狠地在他脸上开起酱油铺子。

“你……你不是……出国了么?!”那个正被毁容中的路易斯见鬼一般叫了起来。

那蓝衣女子揉着朦胧的睡眼醒了过来,懒懒地拉好被扯乱的睡衣,悠然道:“路易斯,你是吃饱了撑着还是上辈子就开始欠打?他出国了难道不能再回来么?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名义上的守护者,莫非你的脑子真被他打坏了?哎哟哟!那可就糟糕咯!”

“本少爷不在你居然敢把她弄到十五楼来!你小子活腻歪了想换个容貌使使对吧?!”少年恶狠狠地修理着发出杀猪般叫声的路易斯。

“好了,够了。”女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挥手止住了少年的暴行,缓步上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是的!居然把他的脸弄成这样!也不给我留一块好点儿的肉掐掐!”

少年挠挠头,矮身拧起路易斯的左耳,指着耳后头,恭敬道:“这里还有一块。”

“啊!!!!”这是路易斯昏迷之前最后一记石破天惊的惨叫声。

“韩心,说实话,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邱行歌难得严肃了一回。

“对。”韩心安详地回了一个字,打开一本书。

“什么问题?”邱行歌追问道。

“我只剩下半条命。”

“谁说的?!”

“算命先生。”

如果换个人这么说,邱行歌会怀疑他爱说笑,可韩心以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说,他却不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可以告诉我吗?”邱行歌搬过一张椅子,坐在韩心面前,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了解一个人,他认真地道:“韩心,我想知道。”

韩心抬眼看他,静静地。

她的眼中静得像一团死灰,在他的注视下隐约有了复燃的迹象。

“我的一天,只有十二小时。”韩心慢慢地道:“另十二个小时,用来沉睡。叫不醒,就算杀了我,也不会醒。”

“为什么?”

“……”

“你不想说?那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不是病?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的家庭医生说,这是一种罕见的冬眠现象。”韩心看了看他,又道:“我不喜欢被人拿来做研究。”

韩心,父母是常住M国的本分商人。五岁之前跟随祖父祖母居住在W市,她的童年很快乐。五岁那年她经历了一场车祸,昏迷了十二日。就在所有人都放弃希望以为她从此会变成植物人的时候,韩心出人意料地醒了过来。她很快地复原了,只是之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每日必须睡满十二个小时,如若超过这个时间,她的潜意识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她的身体睡过去,像植物人一样地睡过去。

专家们无法解释韩心的这种现象,只是含糊地表示,这是在经受过重大创伤之后的心理问题,在睡眠过程中潜意识认为她依旧处于昏迷的状态中。

不过无论如何,韩心的小命捡回来了。小小的她居然早熟起来,认真地意识到了生命的可贵,从她康复那日开始,她就利用有限的时间吸收各种各样的知识。她成为一个人人妒嫉的天才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她的灵巧是天生的,没有经过努力,她不可能成“才”。

以上是私家侦探以及非灵能力者最多可以查到的关于韩心的内容。

“冥音是一种很不好控制的灵能力。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发觉拥有这种能力,这也是为什么祖父母将能力薄弱的爸爸妈妈赶到M国而将我留在他们身边的原因——我需要修炼。”这是韩心本人的补充说明,“五岁那年的车祸,我突然认识到这种能力并不是接收祖父母指派给我的训练就可以提升的,而是需要我去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了解它们,运用它们,并将冥音的能力运用到这些知识中去。薛红梅,就是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

“啊?!”邱行歌望着窗台边搔首弄姿的伪薛红梅,惊讶万分。

“我承认刚开始我交她这个朋友是抱着这个目的,我给她补习功课,我运用冥音将知识的重点说给她听,因此只要是我暗示的重点,说一遍她就忘不了……”韩心赧然一笑,“久而久之,她的记忆力提高得非常快。现在她其实已经不需要我辅导了,只是她将来问我功课当做了一种习惯,我在她心中依旧是那个小小老师。事实上,是我,是我离不开她,我把她当成了最最重要的人,我的手足。我不敢告诉她当年我接收她请求的目的,我怕她讨厌我,我怕失去这个好姐妹……所以我一直隐瞒自己拥有灵能力的事实,日子久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邱行歌沉默了。他想起韩心与秋未寒签约时提出的一系列条件,他想起第一次遇见薛红梅时她为韩心愤愤不平的样子……他想说薛红梅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想说薛红梅知道韩心是多么值得珍惜的一个女孩,可他始终没能开口。

“前年,我的祖父母相继去世了。祖父生前对我说过,如果一个没有灵能力的朋友能十年如一日地真诚待我,那么他就有资格做我永生的朋友,那么就将我的事情告诉给他听。梅子就是这样的朋友,我认识她那年七岁,今年是第十年。邱天,我该告诉她么?”

韩心亮亮的眼睛带着紧张,仿佛邱行歌此刻口中吐出的每一口气都能决定她的生命。

“该。”他终于这样说。此刻他才真正看清了韩心,她是那样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生命中仅有的情感,于他是这样,于薛红梅、萧瞬也是这样。他知道韩心并没有将她所经历的完全说出来,可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对他讲。

有时候,隐瞒并不是错,而是避免伤害他人。


Chapter 28

守护

邱天:很多时候,被保护者和保护者之间的关系很是复杂。被保护者很有可能也对保护者施以保护,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十九岁的少女站着玻璃门内望着门外的街道。

生肖有十二个属相,少女却是属猫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属猫,像她这样的人不容易死。

在她的身后,有个正在发怒的少年。

“我不明白,杀了路易斯只需要两秒钟,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放过他?!”少年很是愤怒:“你那样急着把我调离身边,难道说是看上路易斯了?”

“杀人是很容易。但你已经不是杀手,我希望你是守法公民。”少女轻轻笑道:“守法公民,就是不用杀人的方式达到我们的目的。”

少年嚷嚷道:“目的你个头!既然你那样聪明,又怎会被路易斯劫去?!你还是让我……”

少女轻笑着摇摇头道:“瞬,我朋友很少。你是我身边最可靠的人,请你帮我保护他们,我最放心不过。你也知道那个城市有异像,且事关我的将来。你陪着我不如陪着他们。”

“那你呢?!”

“我是属猫的,死不了。”

“善……”

“昨天你似乎要告诉我有关于薛红梅的事,她怎么了?”

瞬深吸了一口气,道:“三个月前,我们在放学路上碰到了个男的,自称是她的小学音乐老师,说是要结婚。”

少女微微皱眉:“小学音乐老师?刘亚文?”

“对。”少年道:“他说要和一个什么冯老师结婚,向小梅要了地址,说会寄喜帖给她。”

“冯老师?冯清?”

“是,据说是小梅的小学语文老师。”

“对。她怎么了?”

“小梅一直没收到喜帖,本来我也没放在心上,但前些天我到W市公安局户籍处调我那曾爷爷的资料,居然听到了个莫名其妙的事。”

“什么事?”

“冯清上个月被小学开除,强行送入精神病院,她坚称她的未婚夫刘亚文在今年四月五日早晨与她一道逛街,接着刘亚文在光天化日之下慢慢不见了,她还说当时有许多目击证人,而且她也报案了。”瞬的神情透露着疑惑:“但是公安局没有接到她的报案。根据记录,冯清为人敬业,这几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从没有交过男朋友。”

少女揉捏着太阳穴:“你的意思是,冯清疯了?”

萧瞬撇撇嘴:“我的意思是,刘亚文他确实是失踪了。”

“嗯?你什么意思?”

“那些警察说,刘亚文是在两年前就失踪了。”

少女拧着眉:“你们见鬼了?”

“我亲眼看见的,活生生的一个大男人!当时他应该是上完课回家,很多小学生跟他打招呼。根本不像是个失踪两年的人!”

少女理了理思绪,慢慢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刘亚文这个人在公安局的记录里,两年前就失踪了,而冯清在今年四月还准备与他结婚,两个人在逛街的时候其中一个凭空消失,冯清报案,然后……”

萧瞬打断了少女的话:“两个月后冯清被学校开除进了疯人院,人们说她凭空构想出一个跟她同居的未婚夫来。而这个未婚夫我在今年四月亲眼见过、并听他说过话。我总觉得这件事和灵能界有关,我明明看见个大活人,怎么就……你知道么?那所学校说他们学校这两年的音乐课都是由一个女老师上的……我明明听见那些学生叫他刘老师……”

“瞬,别激动。”少女安抚道:“这事先放一放,我们先尽力追查你爸爸的事。”

“我不是激动,我是不能理解。”萧瞬伸手从裤袋中掏出一块血红色的巧克力,啃着道:“这段时间W市的磁场很不好,我能感觉到那个城市有怨灵。”

少女慢慢踱过去,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你又失眠了?”

“好了许多。”萧瞬轻轻一扬唇:“我知道你调我过去是为了让我接受邱行歌的冥音,那确实能让我睡得好一些。善,但我关心的是你究竟要选择哪一个。”

——选择哪一个生活方式。

她叫单若水。

四年前父母的去世,并非偶然。

她的父亲是灵能界在这个小区的区长。当时受命与警方合作调查一起拐卖儿童案,结果遭到黑帮报复。

若水虽然年纪小,能力不一定比他人要好,但在这个小区整十七条街中声望很高。M国灵能界都在谣传说只要得到她,就等于得到了茉莉阁,相当于控制了这十七条街。

造谣也要有点边嘛!

路易斯太傻了。

得到她的身体就能让她顺服么?他以为拍古装剧诠释什么叫贞节牌坊?

她是单若水。是继承了母亲灵能力的单若水,不强,却足以令她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她必须要在二十岁之前做出选择,选择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甚至是自己的性别。

如果她要抛弃单若水这个身份,那么就意味着她要在一年之内抛弃这里所有的人——她以茉莉阁的名义收容的六个当过杀手的少年和他们所庇佑的这整整十七条街道的暗民。

她知道茉莉阁中可以信任的人不多了。

有人将她出卖给了路易斯,所以那种马才会得知萧瞬离开M国的事,才会在她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企图对她……

若水轻轻叹了口气——真的要放弃么?那就,再给她一年、或半年的时间吧。

她倒要看看,除了出卖她,他们还会对她玩什么花招。

保护者?值得她认同的保护者一直都只有萧瞬一人。

萧瞬是她的第一个患者,她知道他的所有事情。知道这些秘密的代价是她必须将单若水的所有秘密与他分享。

或许这样很公平。

如今她做出了选择,她要离开这里。

萧瞬就是她计划中第一个需要离开的人。

只有他离开了,她才能放胆去做她要做的事。

单若水是被保护者,也是保护者。

正如萧瞬,名义上是她的保护者,同时她也在保护着他,让他远离“黑”的噩梦。

若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瞬,你快回去吧。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萧瞬恨恨地咬着巧克力,心中考虑着是不是要将这女的打晕劫持回C国。


Chapter 29

韩姑娘挂牌当了大夫

邱天:“她是天才”这种说法居然令我倍感骄傲。然而她却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她绝不是天才。我想她在向我强调一件事,这或许是为了告诉我更多的事。

萧瞬回来的那天,韩心毕业了。

她很快进了七度医院。不可思议的是,没有经过实习的她居然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还挂个外科大夫的牌子看诊!

七度医院的院长,其实就是W大医学院的那个院长。虽身兼两职,可也没多大分别,都是做领导,所以在哪儿大伙儿都叫他院长。

韩心才毕业就莫名其妙被院长领到七度医院做了俩手术。他原先是想先让韩心实习来着,没成想在她的帮助下,一个至少需要六小时的手术俩小时就搞定了!院长不信邪,于是又安排韩心跟着他做了几个手术……

韩心就这样被破格招入七度医院。

韩心正式入院十二天,在不同的科做了十二个大手术。居然又快又好,病患恢复速度奇快无比。

因为主刀的她太年轻,院长怕病患家属不信任她,都请年纪大的医生跟到手术室过过场子。才没几天,她的名声居然在医院内部传开,各科主任医师都知道有韩心这么颗“救命稻草”,因此遇到风险系数较大的手术都央求院长指派给韩心。导致这个才入社会的、本来每天必须睡满十二个小时的小姑娘,某日在出了手术室后直接昏睡了过去。

找不到私人家教的薛红梅联合找不到私人作词人的邱行歌以韩心亲友的身份跳出来据理力争,迫使院长签下了“不平等条约”——韩心每天只需要做一个手术。做好手术就可以下班。

这天,韩大夫的办公室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你居然是学医的!”邱行歌这小子剥削韩姑娘脑神经有日子了,居然连人家学什么专业的都不晓得。

“对。”某心喜欢言简意赅。

“要不你以为她要是学什么的?”萧瞬把玩着薛红梅那叠装订得整整齐齐的模拟试卷。

“他那个音乐脑子一定不愿意动,就拿膝盖想了想,嗯,不是音乐系就是文学系的……”薛红梅抢过自己的卷本子,愤怒地瞪着萧瞬:“试卷不是用来玩的!”

“呵呵,我想你是学文学的……呵呵……”邱行歌小心翼翼偷瞄着整理病历的韩心。

“哦。”韩心漫不经心地哼哼着,也不知她是在恼被忽视,还是真的没心思应付这些来“看医生”的朋友。

“韩美眉这水准,哪个行业都能做到最好的!”薛红梅抢过萧瞬手中转个不停的笔,道:“听我表姐说,七度医院哪个科她都可以坐第一把交椅,本来我觉得她进五官科比较好,因为那里活儿少……可以经常翘班出来玩,谁知道死丫头一定要找外科这最累的活干!一开起刀……哎哟……血淋淋的……韩心,我说,你真的不怕?”

“嗯。”韩心拿起一支笔,在病历上改了几个字。

“我说,韩大小姐,能不能劳驾您多赐给民女一个字呀?!”薛红梅很生气。

韩心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不怕。”

萧瞬顿时颤抖着滑到了桌子底下。

“你……你你你……”薛红梅纤手指着韩心的鼻子,哭笑不得。

“心妹妹,小梅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在外科?”邱行歌拉下薛红梅的手,赔笑着问,“是因为有救死扶伤的满腔热情么?还是因为工资高?”

“切!”萧瞬嗤笑着,“救死扶伤?韩心像是有良心的人么?工资?她的钱还不够多?就给你写一支曲子挣的钱给她零花估计都不够……”

“零花?!”薛红梅大怒,“韩心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她‘零花’过!就她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是两年前我给买的!你小子要跟我抬杠也就罢了,要跟邱大歌王顶嘴我也管不着你!可你不能诽谤韩心!再让我听到一句我毙了你!”

“红梅同学,毙了我?枪你握过几回?”萧瞬斜眼轻蔑地瞧着薛红梅,道,“别说真毙了我,就这下学期,第一次考试,你要能多考过我一分,我跟你姓!”

“你……你你你……”薛红梅的纤指又伸了出来……

韩心看看吵吵嚷嚷的萧、薛二人,又看了看邱行歌,叹气一般地道:“外科,比较简单。”

说着,她又低下头继续看病历。

邱行歌没有再问。他本就不知道外科是干什么的,即使与他解释什么是外科也是徒劳。其实外科分普通外科,胸外科,泌尿外科,神经外科,骨科,肛肠外科,肝胆外科等等,像七度这样的私人医院,能进来的医生不但要有一定水准,还要有一定的名气,更要有多方面的临床经验。而这些,照韩心这个年龄来看,应该都没有。换一个人想法复杂的人一定会奇怪她怎么就能混进来?而韩心的实际情况, 挂个外科牌子等于没挂,无论在哪个科,只要有大手术,她一定要跨科过去“接招”。

邱行歌一直认为,韩心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恐怕连在七度医院工作也是一时的,他甚至觉得韩心来当医生是因为好玩,虽然这种想法挺荒谬……

韩心看看墙上的钟,又看着依然在吵的两个冤家:“你们,谁要做手术?”

“心妹妹,我们是特意来看你的嘛!”邱行歌笑眯眯地道,“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我听说你在医院工作,来看看穿白大褂的心妹妹长啥样子……”

韩心狐疑地看着邱行歌的笑脸——好像,薛红梅是来问功课的,而邱行歌和萧瞬是约好一同过来的,而萧瞬今天明显在找薛红梅的茬……莫非,他们有什么事找她?

韩心起身,漫步走到薛红梅身后,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梅子,他们在这儿你也没心思做功课,不如先回去。有不明白的留那儿,我今儿去你家睡,成么?”

薛红梅听罢,点点头,恨恨地收拾起被萧瞬散了一桌的课本文具,伸出左臂抱了抱韩心,头也不回地走出她的办公室。

随着巨大的关门声,邱行歌微皱着眉头,道:“你还没告诉她。”

韩心没有接茬,她叹了口气收拾好面前的病历回过身,轻轻问:“有什么事?快说。半个小时后我还有个手术。”

“呃……”邱行歌脸上的笑终于僵住,他小声道:“韩心,小黑说,好像有席大孙……萧伯翰的消息了。”


Chapter 30

阴暗处的痛苦磨难

邱天:坚强的人,可以经受得起任何的磨砺。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这是一间窗明几净的房间,墙壁和地板的瓷砖上纤尘不染,谁家男人要在这墙这地板上玩制作意大利面的游戏她们的老婆一定不会觉得恶心,这种房间要住起人来一定非常舒适。

可是这间所有“家具”都擦洗得雪白透亮、施以保养油的房却没有人想住。

它不是高级宾馆;不是特级病房;不是变态厨师的小厨房;也不是不好客的洁癖者的浴室。没人想住的原因是这里的摆设,实在不能让个正常人拥有安逸的感觉。

这是一个私人研究所的无菌室。

它的主要“家具”是会自动操作运行的、大大小小的各种仪器。

这间房的正中央摆着一个人高的巨大钢化玻璃柜子,里头养着一个人。

他光着头,裸着身子,全身上下的各个关节都被用特殊的套子支撑住,扭成站立的姿势。他的肤色因常年未见阳光而格外惨白,白得几乎与这雪白的地板砖一个颜色。他的脑部和心脏插满各种各样的管子。

他看上去大约三十七、八岁年纪,那张清秀得近乎清冷的容颜虽平静,却透著一股深深的、说不出的情绪。他敛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微微睁开时,放出几屡寂寞的、呆滞的光。

门开了,两个人疾步走了进来。

“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弄出来,他的脑细胞都快被我们弄死了,一点值得研究的信息都没有!” 这么叫嚷的是一个高个子的金发男人,“他根本就是一个变种的败血病患者!是一个有臆想病的疯子,自以为是吸血鬼,做了许多假身份!”

“可是老板说,” 一个有着棕红色鬈发和棕红色络腮胡子的大胖子小声道:“他在六十年前就见过这个人,他的爷爷在年轻时还受过他的帮助,他爷爷的爷爷与他有过生意来往,还……”

“老板今年都七十二了,老花眼,谁知道他十二岁的时候是不是近视眼。”金发男人不屑地道:“要真像他说的那样,那他就是忘恩负义了!他爷爷的爷爷和他爷爷都受过这个人的恩惠,老板他却恩将仇报,拿他来做研究,说什么为人类事业做贡献?我看他是想长寿想疯了,随便抓个无辜的人来,要不是当初我家急需用钱,我才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可是老板收集来的那些照片上的又怎么说?难道这种照片还能作假?”棕红毛发的大胖子粗声粗气地道:“这些好多都是古董……”

“他是中国人,中国人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很相近。”金发男人道:“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些男人都是他的祖辈。我们都研究他四年了,除了身体极度渴血、饥饿的时候双目充血、伤口愈合速度比较快以外与一般人没有任何的不同,他的牙不会变长、他不怕大蒜圣水和木桩、他不怕阳光银器十字架……你说,这样的人是吸血鬼?老板说要提取他的脑电波,我们忙了这么久,开始他脑子里除了‘血’以外就没有别的,现在他脑子里一无所有!活生生把个疯子折磨成傻子!”

“好歹我们也能研究一下他伤口愈合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

“我认为这是由于我们对他用药过多的缘故,与他自身毫无关系!”

两个人沉默许久,胖子忽然叹了口气,道:“拿人手短……”

确实是拿人手短。

这个年轻男人被囚禁在这个鱼缸似的玻璃柜子里已经四年了,这个私人研究所的老板想要从他身上取得长寿的秘密,他怀疑这个男人是个吸血鬼。

通常,让看了恐怖电影的人们最害怕的事情不是世界上有没有吸血鬼,而是世界上有多少吸血鬼;

往往,一个太过贪婪的人老了之后最害怕的不是有没有人记得他,而是他可不可以不要死……

这个贪婪的老人在他年轻时候从他祖父那边隐约得知世界上有一种人种叫做“血族”之后他就没有停止过恐惧,而在他年老,再见到年幼时见过的男人后,这种恐惧无限扩大,形成了一种对永生的渴望——他渴望能永远活下去,活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之中!

他动用他所有的力量,寻找这个男人,并幸运地在他力量最微弱的时候将他擒住。

可惜的是,四年来,他和他的研究组一无所获。

M国的国家安全局已经听到风声注意到他的研究所,他不能再等了,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再等下去了!

“你说他在哪儿?!”这是韩心拔高声音的质问。

“唔唔物呃……研……研究所……”这是邱行歌深恶痛绝的声音。

“瞬,你来说。他说鸟语我听不懂。”

“小黑管家刚查到的消息,我爸在他爸爸的变态老爸设在M国乡下的某个私人研究所里,是一个活体实验项目。因为地方太过偏僻,附近没有灵能力者和任何的圣器,而且那研究所放在台面上的老板并不是邱家的人,所以查了很久。”

“神啊!世界真小!”韩心上下打量着正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人,道:“按照小说和电视剧的发展,你们俩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应该打个难舍难分才开始惺惺相惜来着。怎么?走跳棋地发展男人间的友情?”

萧瞬嬉皮笑脸地道:“好歹我们也认过一个爷爷,嘿嘿……”

邱行歌咬着嘴唇:“你那按辈分说你要喊他曾爷爷!我是你叔叔!”

萧瞬慌乱地摆摆手:“我结拜爸爸的时候没有把爸爸的爷爷结拜在里头,不算的!”

邱行歌嗤笑一声:“呵~结拜爸爸?你倒是很会创新名词哟!今日我非得要你喊我叔叔不可!”

“韩大姐!邱天大哥欺负我!”某瞬装可怜中。

“闭嘴!”韩心冷道:“重点不是你俩的辈分关系吧?萧伯翰在邱……老头的私人研究所里,既然是活体项目,就是说他人还活着。我们需要把他弄出来。瞬,我们需要用到路易斯。”

萧瞬骂骂咧咧地嚷道:“什么?!那个该死的种马!为什么我们不通知周遭血族?只要他们合力群起而攻之,就是一百个研究所都不在话下……”

“瞬,你想血族的秘密被公开么?!萧伯翰失踪这么久都没有传出消息,说明他没有出卖血族的秘密,为什么?他若要救自己只要暴露自己是血族的身份,邱老头那边一定会调派大量的资金和研究员,血族人很快就会找到他……为什么他没这么做?血族和人族起冲突,你想人族被消灭么?我要你去找那个种马,因为他很可能是研究员之一,而且,那个种马是邱老头的亲外甥。”韩心提高了声音怒道:“你不去找他,难道要我去?”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邱行歌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祖……那个老……老头和他的外甥?路易斯?”

“我们是灵能力者。”萧瞬一本正经地说,“自有消息来源。”

真的吗?

邱行歌再次对这个“消息来源”十分好奇。

“我也要知道消息来源!!” 不对啊,他也是灵能力者啊,他怎么不知道?邱行歌表示强烈抗议!

“我要准备做手术了。”韩心缓步走出办公室,“离开时记得把门带上。”

“你傻呀!你的消息来源就是小黑管家嘛!”萧瞬笑嘻嘻地伸出手臂搭上邱行歌的肩膀,“怎样?仇人的孙子?我们要不要听从韩博士的建议出去打一架?”

“我打不过你。”邱行歌很有自知之明。


Chapter 31

死神与镰刀

邱天:我一直是表演者。但我第一次站着了与过去不同的舞台上表演,我的这次表演,能改变许多人的人生。

M国最大的药品进出口公司邱氏,总裁——年老的邱绍光手下最得力的爱将有两位,一位是他的儿子邱涛,另一位是他的外甥,混血儿路易斯。

邱涛为人小心谨慎,正直且顾家。虽然说他总将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可是他那不知变通的性子让邱绍光很是头疼。虽说邱涛是他的亲儿子,做起事来由于顾及到法律法规,难免束手束脚的效率不高,所以私底下邱绍光还是喜欢天不怕地不怕的路易斯。

路易斯身高一米九二,相貌英俊不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M国宾西法尼亚大学医学系,主修内科的心血管病学和血液病学。他最大的专长和爱好是玩女人,依他出众的外表,从十四岁起,就女人缘不断。后来他渐渐厌倦了送上门来的女人,改去追那些眼高于顶、甚至是得不到的女人。结果在他十七岁那年终于惹上了麻烦,他因追求一个黑帮老大的女人而惹怒了那位老大,差点小命不保。邱邵光在妹妹的哀求下用钱摆平了这件事,从此路易斯对邱邵光是死心塌地。

很多人以为路易斯这种人非常好收买,给他足够多的钱和足够漂亮的女人就好了。事实上这么以为过、这么做过的人有许多,他们的下场就是变得一文不名。

身经百战的路易斯这辈子最不甘心的事就是没能拿下M国西岛二十街有名的东方黑茉莉。没法子,他一向只敢站在远处观望,因为打不过黑茉莉的小保镖Sam。当他得知Sam离境去了他国定居时,他激动万分地用尽各种方法劫了黑茉莉N次,他沮丧地发现,自己连黑茉莉这个看上去娇小温柔的小女人都打不过!最后,他用钱收买到了黑茉莉的地址,似乎发现了她的一个很惊人的秘密……谁知道就在他要得手的那一刻,万里之外的Sam从天而降,将他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事后路易斯是这么抱怨的:“那小子太狠了!我都求他别打脸了他还打!这不?都涨到变色了……”不但脸上淤青一片盖过一片,牙还掉了不止一颗。

这伤若是放在七八年前,打人杀人这一行的业内人士都会向他祝贺——这人从杀手瞬的拳头下死里逃生,真是可喜可贺呀!

密室,书房中。

听罢小黑的介绍,邱行歌兴奋不已。

“你就是那个黑茉莉的保镖?”

“是,也不是。”萧瞬叹道,“我们算是结拜姐弟,打架的时候认识的。她根本不需要我保护,我只是被她央去做做样子。女人嘛,都爱装文静装神秘。”

高炮射蚊子的超浪费行为——杀手瞬去给一个装淑女的母老虎做做样子?!

“太浪费了!”

“喂!我们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哦……其实我想知道,我们,我们为什么不用梅门直接穿到那个研究所去救人?”邱行歌奇怪地问,“那样不是很快么?”

“研究所的人员分布状况以及实际地形我们不清楚,那地方有多少监控仪器,而我爸爸被囚禁在哪个地方也不清楚,我们要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不能冒险。”

“那……把具体方位告诉M国中央情报局?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嗯,他们将会对这个研究所为什么研究我爸爸非常非常地感兴趣,到时候就是中情局以正当的方式去研究我、爸、爸!”

“对……呃……对不起……”

“我们得进去销毁所有记录救出人,最简单的做法,是救出我爸爸,炸掉那里。”

“那里的研究员怎么办?事先通知他们撤离?”

“那多麻烦,多张嘴就多个麻烦。炸了一了百了,做成个意外事故不是很好?”

“……”邱行歌噎住——杀人,不眨眼哪!

【亲妈某石插一句:以上这段对话教育我们,劫狼劫虎千万别劫萧爸爸。】

路易斯吓坏了。

这天晚上他刚用钞票打发走一个女人,一个穿着华贵黑色斗篷,手持巨大红色镰刀的男人就出现在他家巨大卧室门口。

散发着暧昧气味的卧室中,床头灯色昏黄。

男人背着那灯,微微抬头,露出他泛着红光的双眼,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充满诱惑:“你是我今日要收割的最后一个生命,我的孩子。”

死……死神?!

路易斯跪趴在地板上颤抖着默念上帝。

死神微笑着:“别怕,我的孩子,请你回过头看看你这一生是否还有遗憾。”

一生……如果到这里就是一生,那么路易斯的一生只有三十二年半,也就一万一千八百多日。遗憾的事,那可就海了去了。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追求到黑茉莉。

“来,有遗憾可以说出来嘛,”死神慈祥地声音在路易斯耳边响起:“你是我今年所收割的第十万个生命,有优惠。”

“我,我有好多遗憾的事……事情……”

“哈哈哈哈!”死神大声笑着:“我的孩子,是没有追到黑茉莉不甘心吗?”

“您……您知道!!”

“神无所不知。”

“那……”路易斯壮大了胆子问:“我可不……可以不要……不要死?”

“这个……”死神晃了晃手中的镰刀:“刀,我们的律法中有延迟生命死去的方式吗?”

镰刀闪着红光:“有的,我的主人。这个本该死去的生命必须以另一个无辜受难者的生命来交换,将生不如死的人带给我的主人,算是做一件善事。这样善良的生命就值得被延续。”

路易斯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镰刀,居然会说话!!

“那……可不可以请大人您,指点指点我,您要什么样的人?”

“他是你经常见到的一个人。许多人不断从他的肉体上提取他的生命,要他承受痛苦,他被囚禁在一个你经常去的地方,不见天日,生不如死。”死神叹息着道:“你若是真想要延续你的生命,就要学会怜悯,勇敢地将他带出那个囚笼。”

“是……可是……”

“勇敢点,我的孩子!”死神鼓励道:“记住,我与你同在。三日后,把他带到这里来。”

语音才落,似有一阵风吹过,他的身躯急速向后退。一道银光闪过,死神消失在路易斯的卧室之中。


Chapter 32

黑曜石也有春天?

邱天:小黑很喜欢韩心,他似乎将爷爷的性格与“意愿”一起延续了下来,动不动就拿我们开玩笑。

七度医院门口。

刚做完手术的韩心疲惫地离开手术室,在走廊里慢慢走着。

想想刚刚院长的话她就不禁担心起来——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每个医生都要轮夜班,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刚出校门的新鲜人,如果医院其他医生因眼红她的业绩而联名抗议院长这种“搞特殊”的行为,她最终也只能丢饭碗。

因为,医院不能只有一个医生。

“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但你最好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院长也很难做人。”院长很无奈地这么说。

辞职吧?她又不是缺钱花。

可是,辞职之后她要去哪儿?呆在家里养膘么?还是,走祖父母的老路——一辈子做不出风头的家庭教师?况且她到七度医院工作其实是有着某种目的……

冥音,可以控制人,可以做许多事。韩心真正想做的只是撇去冥音之外,一个正常的平凡的人可以做的工作。当她手握手术刀的时候,她觉得她有了责任,她感受到病患的血液在肉体中的脉动,她可以清楚地看清这些人对生的渴望,她是他们的主刀医生。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这不像教授薛红梅知识时那样只需要用冥音将文字“输入”她的脑袋中,这种真正被需要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难道,真的要辞职么?

就在她打算将手按在门把上时,一道银光闪过,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将她向里拉——

“呯”的一声,梅门在她身后关上。

“搞什么啊!”韩心恼怒地盯着眼前依旧穿着华贵黑斗篷的邱行歌,手中还握着那黑里透红的镰刀。

“成功了,高兴嘛!所以请你来庆祝……你怎么了?”邱行歌发现面前的韩心那张小脸苍白如雪,眼中似有水光,他一把握着她冰凉的左手,关心地问:“病了?昨晚没睡够?”

不等韩心回话,邱行歌扔下镰刀一矮身将她打横抱起,几个纵跃下了银梯,冲卧室奔去。

悬浮在半空中的镰刀深情地朗诵着——

“看!那黑衣少年急切地抱着病弱的白衣少女,飞翔在月光之下……他们的爱情,编织成烁烁星辉,闪耀在黑水晶一般的苍穹中!风,飘摆着他们的衣襟……啊!这是多么美好、多么梦幻、多么令人向往……”

密室大厅的天花板瞬间化作灿烂的星空,照耀着渐渐变成徐志摩的那把镰刀。

徐志摩抚了抚眼镜,十分投入。

一个坏笑着的声音打断了深情的吟诵“小黑,你在思春么?”

徐志摩脚下一打滑,险些从空中摔下来。

萧瞬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他背靠着那扇镶着骏马的银门。星光将他顽皮的笑脸沾染得生出七分魅惑。

恐怕任何人见到这样的笑脸都会失神一愣。

可惜这个伪徐志摩不是人,他皱眉抗议道:“请不要用到‘思春’二字,这样太侮辱小黑的原形了。”

世上有会思春的黑曜石吗?

黑曜石既然能变幻多端,为什么不能有春天?

卧室之中。

“我没病。”

“好,你没病。脸色苍白、二目有泪、手脚冰凉,还嘴硬!手术累着你了还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去扁他!”

“我……我想辞职。”

“为什么?医院里呆不痛快了?”

韩心忍着泪将院长对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邱行歌。

“他说得很合理,为什么你要辞职?给他一个理由就好了呀!”邱天道:“告诉他们你……你不愿意告诉他们你晚上的事?”

“一个有后遗症的医生……病人能相信么?”

“哦,这样啊?不是后遗症就可以了么?那你可以说你夜盲,或者,家长不放心你晚上在外头,毕竟你才十七岁,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这……我怎么没想到?”她都忘了自己只有十七岁,未成年。

七度医院的院长首次接见了院内知名女医生韩心的母亲。

这次接见的时间长达三个钟头。

院长室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几乎全院闲着没事干的人都在听墙根。

“……他们说你就信,他们叫你给说法你就给说法,这里是你的医院还是他们的医院啊?我女儿只有十七岁!不是二十七也不是三十七!是十七!他们联名上书要求我女儿加班?为什么?这不是刁难人么?还是有什么变态医生看上我女儿打算夜里对她做一些变态的事情?合约上不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只要她每天做一个手术就好了么?……什么?要接晚上的手术?我不同意!万一遇到变态的病人怎么办?你让他们自己过来跟我讲!有本事他们自己也给出个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的成绩来!他们这是眼红!眼红!这绝对是报复!是妒忌!”

说着院长室的大门被狠狠打开,一个年龄不小口红不少首饰不便宜衣服很时尚的女人冲着蹲在走廊听墙角的人们就嚷嚷起来:“有种的就拿出专业水准来做真正的较量!这里是私人医院不是国立医院!要什么公平?!有能力者享受特殊待遇这才是公平!就懂得欺负小女孩算什么东西啊……”

院长汗如雨下。

他的人生中曾有过失算的经历,却从未有过严重失算到叫他后悔的经历。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院内医生联名上书的事情,而是高级病房的大腕病患们强烈要求手术要拿给入院以来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的韩心来做。

早知道他对他们的态度强硬一点就是了。

早知道他……哎!

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这只母老虎强烈要求韩心退出七度医院呢?他作为一个认识韩心多年的医学院院长,知道韩家不缺银子使……她要是真被自己逼走了,那可怎么办?

院长举白旗投降。

韩妈妈耀武扬威地踩着高、高跟鞋,在听墙根的人们的目送下,得意地牵着女儿的手离开了七度医院。

“啧啧啧~”化妆成清洁工的邱行歌佩服地注视着那个远去的袅娜背影,对身边那个擦窗户的少年道:“小黑的演技实在是……他要被我小姨看见,那秦香的饭碗可就砸了!”

“小黑男扮女装很成功嘛。”少年萧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黑曜石有性别的吗?”

“呃……这个……没听说……”


Chapter 33

骗人的把戏和听话的路易斯

邱天:我第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骗人这项伟大的事业中去。我们的目标是一匹叫做路易斯的种马。从血缘上算他是我的……表叔,老歌唱得好啊~“我家的表叔数不清”。就因为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所以我们的行动最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死神再一次光顾了路易斯的卧室。

“怎么是个女人?!” 死神指着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少女,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您说您要的人是我经常见到的一个人……我经常在地下酒吧见到她。您说许多人不断……那什么她的肉体要她承受痛苦……没错啊!她是最劣等的经常被虐待的妓女嘛,您说她被囚禁在一个我经常去的不见天日地方,也没错,她是被强行关在那个酒吧里的,绝对没机会见到天日……”

死神喃喃自语着:“该死的种马!”

“您说什么?”路易斯无辜地歪着头。

“不够。我的孩子,我收割生命的镰刀表示,你的奉献不够。”死神叹了口气说:“他不是这样一个生命,他是一个男人,不是女人。”

“您的意思是说,您要的是一个牛郎?”没想到死神有特殊的爱好……

死神嘟囔着:“这该死的种马要是我外甥我就一枪毙了他!”

路易斯再次露出无辜的表情:“您说什么?”

死神忍不住大声道:“他不是以肉体为生的男人。他是你舅……”

“他是Sam要救的那个男人,你一定要在Sam之前找到他,并将他带到这里来!”死神手中的镰刀闪着妖异的红光,它的声音透着骇人的诡异,“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三天后我与主人还会来这里,见不到人,你就得死。”

又是一道银光闪过,死神手持镰刀,带走了地上遍体鳞伤的少女。

路易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死神横行霸道,上帝到哪儿逍遥去了?!跟Sam那魔星抢人?他的脸上又要开酱油铺子么?

清晨,坚持晨练的路易斯遇上了一个少年。

“路易斯?”Sam满面笑容地拍拍他的肩膀,“早啊!”

路易斯震惊地抱着脑袋倒退三步,“你……你别打我脸!”

有着明媚笑脸的少年笑眯眯地道:“哎呀,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今天还有事求你呢……哎!别捂着脸,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害臊呢!来来来!小弟我今日请您喝一杯去!”

想到昨夜死神的要求,他大着胆子放下遮脸的手,“不不……不不不你先说……什么事?”

“哎呀!兄弟我最近手头紧在外赚些外快,有个大家族的人就说要我找这么个人……明人不说暗话,不就是您那舅舅在乡下的那个研究所么?关了个男人做什么活人大实验,那可是只肥羊哪!家里有钱!黑道上悬赏说要有人救出他,给五百万美金,昨天听说又高了,六百万!”Sam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吸了口口水,又道:“你们要什么样的人做实验没有?非捉了他?送给兄弟成不?我六你四?”

路易斯傻傻地听着,原来死神说的是那个被舅舅莫名奇怪称为“吸血鬼”的可怜男人……Sam要跟他六四开?路易斯打了个冷颤,用力地摇头。

“怎么?不够多?要不咱哥俩对半分?”Sam几步上前,捅了捅路易斯的胳膊。

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在路易斯贫瘠的头脑中,这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这次就算咬紧牙关被打成蜜饯他也不能把那个人让给这个魔星!

“不知道?”Sam面色一沉,“你是想尝尝小爷拳头的厉害么?!”

路易斯难得勇敢了一回,将脸凑上来狠声道:“没法子,你打吧!”

“哼!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那只老狐狸的什么破研究所!”Sam气愤地甩袖而去,“你小子要敢骗我,小心我拔光你的毛!”

路易斯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柔顺长发,又一哆嗦。

想想还是不告诉他,毕竟拔光毛总比没命好——Sam虽然总是因他觊觎黑茉莉的事打他,可也从没要过他的命。

邱邵光气坏了。

他的宝贝实验室某夜忽然大停电一个小时。待电力恢复时他的宝贝实验样本不翼而飞!!

“保安!保安都死了么?!”保安喝醉了。

“谁给的酒?!”好像说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不晓得是谁买的。

偷……嗯,偷人的人没有留下脚印、指纹。路易斯跟在他的舅舅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仇家干的?”

“仇家总得挑衅一下吧?!”邱邵光拍着桌子大声叫骂,“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着的研究员也都死了么!一个关在柜子里的人能丢了?!全给我出去找!他一定跑不远!”

……

路易斯的脑袋其实并不是很贫瘠。

所以他在事发之后才能故作疲惫地公然向他亲爱的舅舅告假说因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太累了要回去休息,然后大摇大摆地开着车离开研究所。

路易斯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他的身后跟着骑着摩托叫嚣着的Sam。

“路易斯!你居然敢私吞!你车上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那个六百万……该死!没油了……”

路易斯心中一喜,果然死神与他同在,让Sam这小子的车在半路上没油了。

他将苟延残喘的男人背进自己的公寓,拖进卧室,交给了死神。

“很好,我的孩子。”死神慈祥的对他说,“你得到了新生。现在,你就把见到我以来发生的这一切忘记,待到你生命的终结,我再来接你。”

路易斯在一阵轻缓悠扬的旋律中睡着了,他的脸上带着孩童得到奖赏一般的甜笑。

邱氏私人研究所的活体试验品失踪的事件真正变成了一个迷。

因为连真正作案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邱邵光虽怀疑这个突然对某一段时间和某些事件恍神的外甥有什么不对,可在他深度催眠、数次询问之后发现,外甥除了恍神得更厉害以外没有隐瞒他任何事。

邱邵光盘查完参与实验的所有研究人员和保安无果之后,赶走了他们。

更奇怪的事接着发生了,关于这个活体样本的所有研究资料和数据在一周内莫名其妙地失踪。存盘的电脑主机整台整台地丢失,U盘、光盘像自己长翅膀飞走一般……

邱邵光又陷入了极度恐惧之中——世上果然是有灵异事件的。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比如,吸血鬼世家?会不会紧接着就有人报复他?


Chapter 34

忘情忘爱忘伤悲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那交会时互放的光亮①!

在一个清晨,那个开始长头发的男人终于从恍恍惚惚的半睡半醒中彻底清醒。

他记起了他的名字,一个,两个,三个……和最后这一个——萧伯翰。

萧伯翰记得许多事情,记得他在八百多年前为了爷爷而去做了血族,其间经历了许多苦难,做过许多的工作,换过数以万计的名字……他记得他银行里有多少存款、在各个国家有多少房产、他记得开过多少孤儿院收留过多少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还记得他有一个非常像他的、叫萧瞬的血子。

可是,他忘记了八年前他为什么要离开相依为命的爷爷,远渡重洋到M国。

他拖着病体跪在席老头的坟前流着泪拼凑着残缺的记忆——他记得在M国的许多事情,他的血族朋友、他的邻居、他的血子,他和他们共同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可是,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呢?M国?

而这样残缺的记忆在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戛然而止。

他忘记了他曾经追求的那个十六岁女孩。

萧瞬说,他曾经发誓要等那个她长大;韩心说,他被某研究所囚禁了起来做吸血鬼长寿奥秘的活体研究;小黑说,席老头到死都念叨着他;邱行歌说,爷爷希望他们能相互帮助一起生活……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忘记了呢?

“不要吵!不要吵!!”萧伯翰抱着头嘶吼,“不要吵!”

他忘了情、忘了所有痛苦与悲伤的经历。

这是幸、还是不幸?

黑茉莉神通广大地在萧伯翰获救后二十四小时之内为他搞到了一个合法的新身份——W市第五中学从A市某私立中学高薪挖角过去的英文教师。他的新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萧易水,四十二岁,与妻子离异多年,三年前从海外回国定居的爱国华侨。十七岁的儿子萧瞬前不久刚从海外归来,转学至W市第一中学念高二。

由于萧瞬一直借助在邱行歌家中的缘故,出于礼貌,萧伯翰,嗯,萧易水有必要去邱行歌家中对他的妈妈,也就是冷悦,表示感谢。

【亲妈某石再插一句:由于剧情的需要,我们敬业的萧大伯必须经常改名字,大家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在一个秋风送爽、万里无云的周六中午,萧易水左手拎着一篮水果,右手牵着萧瞬的手,踏入了邱行歌的私人住宅。

房门没关。

呃……来得时间好像不太对,这家似乎正在上演经典死缠烂打剧。

男人(一脸悔恨地):小悦,原谅我!

女人(歇斯底里地):你说什么都没用了,给我滚出去!

男人(继续悔恨地):我当时是被鬼迷了心窍,才……我无时不刻在关心着你们的生活,我没有间断过给你们寄生活费……我……

女人(翻箱倒柜,找出存折):你要存折是吧?我们母子不稀罕!拿去!一分钱都没动!还你!你拿去……然后给我滚出去!

男人(还在悔恨地):我们曾经爱得那么深,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

女人(操起拖鞋做近距离投掷):回你个头!那样深你都能玩出个第三者!再深点是不是要买套三宫六院供着?滚!

男人(锲而不舍地继续悔恨):小悦,你冷静一点……

萧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扭头道:“爸爸,悦姨看上去很烦恼。我们要不要……”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萧易水挑了挑眉毛。

于是一个乖巧的、有着温暖笑容的少年萧瞬蹦蹦跳跳地冲进门,一见那陌生男人,惊讶地回头拉拉那个气地喘个不停的冷悦:“妈妈,这个可怜的叔叔是谁?”

冷悦一愣,忽然想起在M国萧瞬就曾经以她儿子的身份为她解过围,而且邱行歌去赶通告前曾说过萧瞬的父亲会来访。如今此举,一定是这孩子经过他父亲的允许而……

冷悦当机立断,亲昵地回身帮萧瞬整整衣领,问:“爸爸呢?”

“爸爸在门口呢。”

萧瞬话音才落,穿着休闲服的高大男人就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三十四五岁,乌黑的短发整齐梳得很整齐,金丝眼镜后的双眸深如潭水,清秀俊逸的脸上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像是就连笑起来也一定带着漠然。

微微地,他冲冷悦亲昵地一笑,柔声问:“老婆,家里来客人了么?”

随即他极为自然地弯腰脱鞋,将那双休闲鞋随手摆在鞋架的最下端。

冷悦赶忙上前带上门,不安地道:“我前夫,邱涛……”

“哦。天天呢?又赶通告?”萧易水弯腰在冷悦腮边自然地印上一个吻,柔声道:“我闻到鸡汤的香味……辛苦了,这里交给我。”

冷悦的脸刷地红了,她接过萧易水手中的水果,默默进了厨房。

“爸爸这里交给你,我去帮妈妈!”萧瞬笑眯眯地冲父亲做了个鬼脸,尾随冷悦进了厨房。

“邱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么?”萧易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问道:“您的造访似乎给我太太带来很大的困扰。您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们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中午。如果您是来找天天的,请事先跟他的经纪人秋未寒小姐预约。如果是关于财产这样无聊的问题请联络我们的律师,这是他的名片。”

他几步上前,从裤袋中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邱涛。

“你……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结婚了?!”邱涛似乎遭受了很大打击:“我查过,你根本没……”

“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萧易水盯着邱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最近才结的婚。你,有问题么?”

“没有问题。对不起。”邱涛愣愣地回答,将名片交还给萧易水,几步上前,开门,离开了。

……

“他他他……他……他走了?”自厨房出来的冷悦似乎受到了很大惊吓,“他他……他一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很难缠,他……他他居然被你劝走了!”

“我爸爸是老师,最擅长拿气势压人,悦姨你别见怪哦!”萧瞬脸上挂着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我学过一些心理学。”萧易水扶了扶眼睛,脸上挂起与儿子一般无二的笑容,“给他做了点心理暗示,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们了吧!”

以后的事交给热爱饰演忠仆角色的小黑。

“谢……谢谢你!初次见面就给你……哎!”冷悦尴尬地笑着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冷悦,是邱天的妈妈,我家的事你……应该清楚吧?”

“是的,邱天和我儿子关系很好,我儿子与我的关系也不差。”萧易水挑了挑眉,伸手握住了冷悦的手:“刚才,冒犯了。我叫萧易水,萧瞬的爸爸,上周才从A市调到第五中学任教。我是英语老师。小瞬这些日子让你们费心了。”

冷悦的脸又红了:“不会不会,小瞬很好,很优秀……刚刚……谢谢你……我,我前夫他……天天他……

“我理解。”萧易水放开手,微笑道:“小瞬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以后两家当亲戚走,可以相互帮助嘛。”

这个清爽的中午,邱行歌和萧瞬的家长首次见面,促膝长谈,为“两家当亲戚走”做了许多准备。


Chapter 35

邱天:才唱歌的时候,我没想过出名。正如我刚刚知道我是灵能力者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和他们一起为灵能界做一些事情……

《迷城盗血人》的世界巡回映已经结束,各地影迷追捧不已。

记者惊讶于这个剧本别具一格的题材、写剧本那清一色的青年写手以及惊人的拍摄速度和质量。记者询问原因。

秋未寒表示该电影起源于她偶然捕捉到的一个灵感,电影业如今需要讲求又快又好,有个灵感出现,稍纵即逝,因此要立刻捕捉住它必须要有一些速度惊人、体力惊人、脑力也惊人的年轻人来帮忙。因此她当机立断地写了个故事的大概,找了许多优秀的年轻写手来完成剧本。

“这种感觉很奇特,我当时觉得自己像一个给学生出命题作文的老师一样。能写出好作品完全是写手的功劳,我只是命了题,有他们讨论和自我发挥。”这是秋未寒的解释。

邱行歌很奇怪。

秋未寒为什么这么说?

《迷城盗血人》是由七度医院神秘丢失血袋的真实案件改编的,这个事情大家都知道啊!

这日晚饭的时候他特意问了秋未寒。

他得到了一个他想也想不到的答案——

“七度医院?丢失血袋?有这回事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邱行歌急切地道:“就是……丢失血袋……就是我住院那阵子发生的事情啊!!”

冷悦摸摸邱行歌的额头,奇怪地说:“没发烧呀!怎么竟说瞎话?如果七度医院的血库都能丢东西,那你小姨会把你送到那里去住院么?”

“我……”邱行歌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脸上露出的那相似的神情,皱了皱眉头,三下五除二扒完了饭,回房上网查找关于七度医院丢失血袋的资料。

报纸、杂志、周刊……没有?!

电影DVD的封面以及片头原本是有“这是由一个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字幕,现在竟莫名其妙地消失无踪!

各个关于《迷城盗血人》通告的录像录音……居然没有!!

邱行歌伸出颤抖着手进入他的官方网站,查找了一个又一个公司以及影迷对《迷城盗血人》电影的纪录以及评价……

结果——

七度医院从未有过丢失血袋的事情?!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他邱行歌没有遇见血族的席老头;没有认识韩心;没有认识薛红梅和萧瞬?!

他急急忙忙地挽起袖子——梅门的银镯还好好的缠在他的手腕上。

莫非说,席老头的判断错了?不是拥有处处无痕的盗贼做的案子?

他将手放在门上,回了密室。

近来迷上某部清宫戏的小黑化妆成留了胡子的多尔衮,站在三维影音室内仰天长啸:“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盗版多尔衮,你过来。”邱行歌冲那个悲愤的男人招了招手。

“主子有什么吩咐?”多尔衮瞬间变成韦小宝,一脸讨好。

邱行歌想了想,问:“我要确定一下,爷爷生前最后在什么地方工作?”

“老主子生前最后在七度医院的血库工作。”

“血库是否有发生过丢失血袋的事件?”

“有。”

“为什么我小姨和妈妈忘记了有这么回事?”

韦小宝又变回多尔衮,影音室四壁尘土飞扬战马咆哮,多尔衮仰天再次狂啸:“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邱行歌忍不住捂住耳朵踢了他一脚:“小黑!你给我去查清楚!为什么网络上这个事情消失了?我翻看了以前我参加《迷城盗血人》各个通告的录音录像,我记忆中公司在宣传该片时都有提到这个事件,为什么现在查出来,完全没有这部分内容而变成是我小姨个人的巧思妙想?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件事?”

多尔衮又变成韦小宝,点头哈腰就差下跪了:“谢主子御踢!”

韩心很郁闷。

她在七度医院中发现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去年发生的血库神秘丢失血袋的事件。

有谁抹去了他们的记忆么?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催眠?

萧瞬记得这件事,萧易水也记得这件事,邱行歌、小黑都记得。

这表示这件事只有灵能力者记得,就像一个病毒入侵这个城市的网络,除了拥有强大防火墙的用户,一般用户的电脑都中了毒。

丢失血袋的事件不简单。它似乎并不像席老头生前所猜测的是血族恐怖分子的行为,而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行为。始作俑者并不介意媒体的曝光、公安机关以及政府的重视,因为他们拥有能力删除这部分记忆!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唯有《迷城盗血人》留了下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部电影与事实除了丢失血袋这个表面上的事件一样之外,目的、过程完全不一样。

盗血的人,是一个个体,还是一个组织?是血族,还是非血族的灵能力者,或者,仅仅是研究某种高科技催眠法的普通人类?

小黑得出的结论与韩心的某些部分相同。不过他从客观的角度分析了这个事件,他认为这是一个有组织的行为,因为这不包括传统意义上的集体催眠,因为全世界的非灵能力者都不记得这件事。报刊杂志上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载、网络以及广播电视的记录中也没有这个事件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因此可见,一个人毫无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它必须是一个拥有共同强大灵能力的组织,在各个国家各个地区有针对性地就此事进行处理。小黑认为,丢失血袋的事件具有恐怖行动最初的基本模式——试探。

萧瞬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此事的始作俑者绝对不超过三个。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小偷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行为公开的变态。如果这是一个拥有强大能力的组织的恐怖行为,那么一开始它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入室抢劫血袋,不用偷偷摸摸玩神秘。这个小偷很可能拥有秘门“处处无痕”,而且他认为这具有灵能力的小偷初出茅庐的基本步骤——试探。

萧易水没有发表很多观点,他只是说这不像是灵能力者会做的事。

邱行歌没有发言,他在琴房中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迷城之雾》。

人们的记忆,是否因某种外来力量而蒙上了一层雾?让那个事件变成一个迷城、一个禁区?


Chapter 36

大变活人的目击者

邱天:薛红梅是个很细心的人,虽然她和韩心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格外活泼,但她骨子里却并不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仿佛,她隐藏着的性格其实和韩心是相反的。

在众多魔术中,薛红梅最喜欢“大变活人”。

虽然她知道但凡魔术,都要用到道具。她的功课虽然好,但她本不是聪明的人。

正因如此她才能保持一贯的天真,带着一颗童心去看魔术表演,并为魔术师们那精湛的手法、挥洒自如的姿态所吸引。

恐怕没有人会喜欢和韩心讨论魔术,因为她注重细节,障眼法在她面前无处遁形。所以喜欢看大变活人的人们千万别在韩心看魔术表演的时候找她讨论魔术细节与魔术技巧。那是非常影响观看效果的。

但是这一次,韩心看不穿了。

这不是一场魔术表演。

周末,薛红梅拉着韩心去她家附近的超市打算买些水果。

在超市门口遇上一位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

“韩心!你是韩心吗?”中年妇女两步上前想要握住韩心的手。

薛红梅抢上前一把拉开韩心,上上下下打量着中年妇女,“您是……”

韩心皱了皱眉头,开口小声问道:“冯老师?”

中年妇女顿时热泪盈眶:“对啊!我是冯清!我……我需要韩心的帮助!”

薛红梅瞪大了眼睛:“您真是冯老师!!”

冯清是韩心和薛红梅的小学语文老师。韩心尤记得十年前在讲台上那个清秀热情的年轻班主任。她对待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妹一样,一视同仁,无比耐心。她记得冯清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希望你们努力一下,无论你们最后的成绩如何,至少努力过嘛!”当年他们班里的语文成绩一直都是年段第一。

这样一个优秀的小学老师怎么会变得这样憔悴?看上去像四五十岁!

“韩心,你有灵能……”冯清瞧了瞧她身边的薛红梅,咽下一口口水,小声道:“可以,找个地方单独和你说吗?”

韩心心中一跳,立刻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薛红梅,想起前不久跟邱行歌谈到是否要隐瞒薛红梅自己拥有灵能力的事情。她低头想了想,咬了咬唇道:“老师,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去梅子家里谈吧。”

薛红梅狐疑地看看冯清又看看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的韩心,几次欲言又止,紧握韩心的手,终于没有吱声。

薛红梅家没有人。因为珠宝首饰店周末也要开门。

冯清被请到客厅中,薛红梅被韩心拉到卧室里。

“怎么了?”薛红梅拉起衣角擦拭着韩心手心的汗,“这么紧张……”

“梅子,我……我不是一般人。”

“啥?”

“我有灵能力。”

“啥?”

“哎呀!就是特异功能!”

“啊?!!!!!”

薛红梅掏了掏左耳,将其凑到韩心嘴边:“小姐,请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韩心小心翼翼地道:“冯老师现在说的事一定和这个有关,我希望你不要插嘴说话,她走以后我会再告诉你的。”

冯清喝了口手中的热茶,抬眼看着坐在对面依旧拉着薛红梅左手的韩心,开了口——

“我是一个哑生。”哑生,就是不具备灵能的灵能力者后裔。

“……我父母和姐姐都拥有御火的能力,所以开了烧烤店。我虽然没有,但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人一般都很自然地知道一些事情。我从看见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你有那种能力,韩心,你拥有冥音对吧?”

“是的。”韩心点头。

“从去年开始,不,应该说是大约在半年前,我就一直想来找你。”冯清说:“可是我被学校开除了……他们把我关到精神病疗养院去……他们都说我说疯子……他们……”

“冯老师,你别急。”韩心用轻柔的嗓音道,“慢慢说,我在听。”

“这就是冥音的能力吧?可以让人很安心。谢谢你韩心。”冯清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灵能者一般都不愿意跟哑生接触,连我家人都是这样。我很早就被赶出家门独立生活了……去年七月,在高中同学会上,我碰到了刘闵晨,就是那个时候教你们音乐的那个刘亚文的哥哥。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也是我的初恋情人……”

在冯清的高中时代,最幸福的事就是与刘闵晨相恋。后来由于考上不同城市的大学,长时间远距离恋爱使得感情渐渐疏离,最终不了了之。

那年的高中同学会,冯清又遇上了刘闵晨。上天给了他们第二次恋爱的机会,因为刘闵晨调回了W市,在市政府工作。那天晚上他们因为高兴,喝了许多酒,从同学会会场喝到了刘闵晨家里,然后在床上做了一些成年男女冲动时会做的事情。

情不自禁不可怕,那是人之常情,更别说是面对曾经爱过的人。

可怕的是当干柴遇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面前的爱人忽然凭空消失!

冯清在激情澎湃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刘闵晨消失不见了。

她的酒醒了。

她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刘闵晨的房间里,床上还有他们欢好过的痕迹。

冯清吓坏了,她逃出了刘家,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个星期不敢出门。

后来,她没有再看见刘闵晨。

两个月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刘亚文询问关于刘闵晨的事。刘亚文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不知道吗?我哥哥七年前就因车祸去世了。”

七年前?!可是冯清这些年来虽然与刘闵晨分手了,但偶尔还有书信、Email来往呀!

她问了当天参加同学会的每一个人,他们都说没有见过刘闵晨,冯清疯了一般跑回家去查找这些年来与刘闵晨的往来书信,却发现独独少了这七年来的信件!

她的电子邮箱中没有刘闵晨的Email,就连刘闵晨两年前开的个人BLOG都不见了!

这个男人消失了。

冯清开始很害怕走夜路,害怕与男人接触,她不敢一个人在床上睡,甚至在看电视的时候不敢看电视中男女的亲热镜头。

刘亚文以为,她这是因为想念哥哥而精神失常。他经常地上冯清家串门,安慰她。冯清没有把事情告诉刘亚文,因为当时她自己也不能相信这七年以来刘闵晨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刘亚文开始追求冯清,之后他们就同居了。刘亚文很爱冯清,他毫不忌讳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对女友的喜爱。

于是在几个月之后,冯清答应了他的求婚。刘亚文高兴得在路上紧紧拥抱冯清并给了她一记长吻。

就在冯清意乱情迷的时候,刘亚文竟凭空消失!

冯清腿一软坐到在了地上。


Chapter 37

无辜的爱情杀手

邱天:薛红梅很平静地接受了我们是灵能力者这个事实,她甚至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做出过多的疑问,也没有我们预期的情绪失控。

刘亚文的失踪使冯清认识到发生的这两件事情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刘亚文一直跟她在一个学校任教,事发之后,警方有来找她调查过事情的经过。冯清的回答和当时街道上的目击者一样——刘亚文是凭空消失的。

然而两个月之后,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件事。

他们共同的爱巢中所有他用过的东西都不见了,就连墙上贴的、手机里存的照片都独独少了刘亚文。

她去警察局了解过,警方的表示好像从未找过她一样,说刘亚文居然在两年前已经失踪,失踪的原因尚在调查。

冯清彻底崩溃。

她逢人就说她的同居男友刘亚文不见了。而学校同事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冯清有男朋友”这个事实,他们认为她疯了。校方以此为由将她开除,强行骗往精神病疗养院接受治疗。

“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冯清说,“因为之前追求过我的男人都是莫名其妙不见的。开始我以为说不了了之,后来……后来发现……”

“他们都在几年前失踪或死亡了。”韩心缓缓帮她说完了话。

薛红梅倒抽了口冷气,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冯清是从精神病疗养院偷跑出来的,为了寻找韩心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韩心用冥音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她说的是实话之后,给邱行歌打了个电话。

经过几番激烈的讨论,邱行歌和萧易水不约而同地表示要将冯清秘密保护起来。于是吃过东西终于睡着了的她被接到了密室,安置在龙门后最近重新整修的卧室里。

韩心和薛红梅被邱行歌强行关在书房里交流感情。

冷场九分钟。韩心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我能控制声音,我……”

她用很快的速度一五一十地将她拥有冥音的事告诉了好友,包括她最初接受薛红梅的友情的原因。

薛红梅傻掉了。

不等薛红梅将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消化完,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萧瞬大声吼道:“要谈就开门谈!能接受就接受,别把大家的心都悬着难受……”

“哦。红梅小姐把‘大、家’的心悬着,‘大、家’很难受。”天真可爱的冒牌太平公主把玩着乞丐服的腰带,眨巴着眼睛问萧瞬,“大家,你难受,需要休息吗?”

薛红梅指着盗版太平公主尖叫道:“她!她!她……”

“他是我的管家小黑。”邱行歌将小黑强行拉离薛红梅的视线范围并教训道:“你想吓死红梅啊!!”

萧易水慢步走进书房,拍拍薛红梅的肩膀,道:“别怕,那个家伙喜欢玩Cosplay。”

薛红梅一听这话眼睛都红了起来,她忘形地推开萧易水冲密室大厅跑去。

她对在邱行歌怀中挣扎的那个《Harry Potter》中的小马尔福道:“你可以变成邱大歌王吗?”

话音才落,邱行歌抱着正在挣扎的邱行歌,两人扭打了起来。

“哈哈哈哈!”薛红梅的手一抖一抖地指着两个真假莫辨的偶像:“我明天要带相机来!我要你变成刘德华张学友郭富城陈佩斯……我发了!!!!”

“薛红梅疯了?”萧瞬小心翼翼地拉着萧易水的袖子。

“也许。”萧易水擦了擦冷汗。

“她只不过太兴奋了。”韩心小声嘟囔着。

薛红梅不是一般人,她很快接受了世界上有灵能力者这个事实。并自得其乐着。

午饭后,书房中。

韩心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七度医院丢失血袋的事件说了一遍,原因是薛红梅记忆中没有这个案件。

“我想冯老师男友失踪案一定与血袋、花盆丢失案有直接的关系。失踪者和血袋、花盆一样都是在光天化日或是保安严加防守的情况下凭空消失。从这点上可以推断三者都是灵异事件。”薛红梅严肃地说,对正在翻明星相册的盗版周润发说:“小黑同志,麻烦变个宰相狄仁杰给我看看。”

发哥甩了甩头发,摇身一变……狄仁杰捋着胡子道:“推理是不分输赢,不分高低的,因为,真相只有一个。”

薛红梅扑倒。

韩心擦了擦汗:“小黑,那个台词是名侦探柯南的。”

“得了吧你。”萧瞬对薛红梅的观点嗤之以鼻,“三件事也就属凭空消失这点是相同的。血袋丢失案的案犯根本是毫无目的地盗血,花盆丢失这件事还说不准,很有可能是恶搞,而冯清男友失踪这件事是有针对性的。按我说,她那个应该是属于仇人报复,她也许得罪了什么异能者……”

“我同意薛红梅的观点。”邱行歌冲薛红梅点了点头,道:“血袋丢失案并不是毫无目的的,我们先前只是推断那是生手在试探,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同样地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案犯是毫无目地盗血。而公园那些花卉丢失,我看不像恶搞。我参与了整个直播节目。”

“狄大人,你变一个周华健给我看好不……啊?对啊!三件事情并不是只有一个共同点,你看,还有这件事情周围的普通人,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都会在两个月之后消失?而且不止记忆,所有影音记录、照片记录、文字记录都消失地无影无踪。还有,冯老师那件事不像是仇人报复,因为她那样温柔善良的人不会有仇人。”

“哼!”萧瞬别扭地看着薛红梅拉着狄仁杰袖子的手,道:“你怎么敢肯定?”

韩心微笑道:“瞬,你认识冯老师多久了?”

萧瞬道:“她在睡觉,我怎么认识?”

韩心又道:“我和薛红梅十年前就认识她了,我与冯老师结师生缘一年,梅子做了她四年的学生。而你,你自己也说,你仅见过他未婚夫一次。”

手持吉他的周华健笑眯眯地道:“瞬少爷一遇到红梅小姐脑袋就不能正常运行了啊哈哈哈……”

笑声中周华健拔腿就跑。

“你敢跑!小黑!今天我要没宰了你我的名字倒过来写!”萧瞬飞身上前。

两人在书房之中绕来绕去。

周华健弹着吉他唱道:“亲亲那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

萧瞬叫嚣着:“有种的别变张大叔脸!”

“啪”地一声,萧瞬前头奔跑着的是潘冬子,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唱着:“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闪闪,暖胸怀……”

小黑是模仿秀高手,十分敬业。


Chapter 38

十六具男尸

邱天:萧易水喜欢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韩心。我想起爷爷的话,心中揣测着——韩心会不会长得很像他喜欢的女孩?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非常不舒服……

萧易水没有加入邱行歌他们的讨论。他只是沉默地观察着韩心——这个女孩子的言行举止真的很像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呢?

邱行歌毫无头绪地敲打着架子鼓。

冯清最近心情烦躁不已,每日要靠吃安眠药才得以入睡。

四天前,W市郊外的皋山发现了十六具尸体,怀疑是同一个凶手干的,身份尚未查明。

冯清烦躁的原因是她认识本市最权威的法医,他是她的邻居。半年前带着水果去疗养院看过她。可是当她致电市刑侦队,对方居然回复说无此人!

由于W市没有足够权威的法医以及犯罪心理学研究人员,因此公安部门秘密向医资最优良的七度医院征集优秀的、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和外科医生。

韩心也被请去了,院长特别准许她可以不上班。

韩心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会不会与刘亚文失踪案有关。

皋山是W市郊区一年以前开始兴建的绿色别墅区。

尸体被发现时间是凌晨五点左右,是由每日在皋山附近遛狗锻炼身体的一位住户发现的。当时他的爱犬蹿入林中刨出了一个腐烂的头颅。狗主人立刻报了警。

刑侦队带着警犬来到现场,挖出了那具男尸之后,居然意外地发现了其他十六具尸体!由新组建的法医组对尸骨的鉴定结果判断出死者的死亡时间,最多距离现在十年,最少的也有一年多。

凶手作案的手法干净利落且完全相同,都是在被害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自其后方以重物撞击被害人头部导致其当场死亡。

被害人的尸体随分布在皋山林区不同的地点,但是尸体的摆放方式几乎一模一样,全是面部朝下,双手自然地直放于两侧,双腿并拢,平放在挖好的土坑之中被掩埋的。

韩心在跟刑侦队队长钱国庆吵架。

钱国庆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从接到报案那一刻开始,他整整四天没有休息了。经历过许多案子的他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杀人案。此刻他正因跟做心理分析的韩心讨论时韩心随口冒出的一句话而恼火,继而两人吵了起来。

其实说真的是钱国庆在一个人吵架。

他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冲韩心咆哮:“你说你跟我的思路不一样?难道我的思路会有错?!我干了二十六年刑侦工作!我的思路会不如你一个才出校门的小娃娃?!别以为你懂点心理学就可以在这里给我摆脸色!你告诉我,凶手是谁?在哪里?怎么才能抓到他?!你说啊!怎么不说话?不知道了吧……”

队员们汗如雨下。

钱国庆平时不这样,但今天好像有点借题发挥无理取闹。原因之一大概是上头施加压力说十天内若没有线索就派 人手下来接这个案子。刚放下电话上头又来了个电话说要队里完全借助韩心这名不经传的、周岁还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的心理分析去查这个案子。

韩心擦了擦面上被溅到的口水,柔声道:“这就是你我思路的不同之处。因为我现在想的是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他的性格如何?爱好些什么?他杀人的目的是什么?你接触多的是犯罪行为,而我接触的是思维过程。你说,对吗?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小丫头不适合待在这里,我不勉强,现在就走。”

“对。你留下。”钱国庆一怔。

“听你的队员们说你的胃很不好,而你今天从早晨到现在下午都四点半了还没吃过一口热饭。现在你需要的是一碗热腾腾的面和至少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相信我,醒来之后,我们的案子一定会有很大突破。”韩心诚恳的语气让刑侦队的人们不由得点头——队长确实需要休息。

钱国庆没有说话,转过身进了自己办公室打电话叫外卖。

冥音有时候真的很方便。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晨雾中。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女子的声音很柔和:“您好,我是善。拿到手了么?那好。今日我会将一名女性的资料汇给您……对,请以她为中心尝试缩小范围……对,我怀疑凶手是有针对性地作案……好的,好,请直接将第一手资料交给瞬……不行!这是一起灵能界有预谋的事件,警方知道太多会引起社会恐慌,我们一定要在钱国庆查到冯清以前确认凶手身份,并将这个凶手逮住!通知W市各部门灵能者密切关注此事!要快!谢谢你老许!好,那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女子长叹一声。

真是一团迷雾啊!

最早发现的尸骨身份被确认。

许强,W市人。三十二岁,单身。职业是一所照相馆的摄影师。

一年前的某日下班之后就此失踪。

萧瞬根据地址先刑侦队一步来到了那所照相馆。

照相馆的老板很惋惜地表示,他是一个生活有规律的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为人随和,没有与任何人结过仇。

“许强完全不认识冯清,跟她连见面点头的接触都没有。”书房中,萧瞬面向邱行歌,对许强的事下了定义,“所以凶手可以是同一个人,却不一定是针对冯清老师的。”

邱行歌翻着资料,说了一句话:“照相馆在冯清家附近。”

“附近又怎样?在她家附近的男人多了,难道一个一个杀过去?”

“刘闵晨和刘亚文都是在和冯清亲密接触的时候失踪的,失踪以后经过她的了解,发现这两个人是在他们做亲密接触之前就死亡或失踪,而且时间不短。我们之所以查不出许强与冯清的关系,很可能是因为他在一年前并不认识冯清。”

“呃……这么说,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我猜凶手并不知道冯清在我们这里,否则这么多天我们中应该有人已经出事了。”

在冯清清醒之后,看了许强的照片。

确实,冯清不认识许强。甚至不知道许强的名字。

“可是,我第一次跑出疗养院,在路边摔倒了。是他,是这个人好心扶了我一把。我们就见过那一次面。后来我很快被疗养院的人找到带了回去,我猜是他看见我当时穿的病号服,打电话通知了疗养院……”

冯清在睡醒以后,思路很清晰。

带着资料回来的韩心正巧听见这段话——就一次接触么?难道凶手暗恋冯清所以才将其他男人杀害的么?


Chapter 39

难逃

邱天:小姨最近有事瞒着我。她很不开心,却总在我面前装作开心、装作忙碌。她常常与妈妈躲在一起说悄悄话……

“泛黄旧照片,那笑脸,陌生却熟捻

白色的记忆,那留言,海浪般涌现 ……”

邱行歌在琴房中慢慢弹着新曲子。他的声音有些烦躁。

萧易水和萧瞬今天搬家。

目标是他们家隔壁。

原因是萧易水和冷悦昨天才领了结婚证。

邱行歌的生父邱涛,在他们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上公然宣称邱行歌是他的儿子。

当然,邱行歌不会傻到认为那种白痴行为是出于邱涛个人的意愿。没有人会用带着呆滞地对着摄像头,傻笑着说:“其实我有个二十五岁的儿子,名叫邱行歌。”

演艺圈内外皆知邱行歌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从未有人去揭过这样的旧伤疤。但这事却忽然被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因为邱涛居然跑到了风华公司门口大吵大闹说想要见邱行歌的“继父”把事情说个清楚。

媒体立即将目标从杀人案件转向了明星的家庭纠纷上。

二十四小时的跟踪报道和现场直播,让秋美人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某只吸血鬼爸爸只好抛下见鬼的连环杀人弃尸案,路见不平再一次拔刀相助仇人的前任儿媳妇。以某中学高级教师的身份与冷悦办了红本本,比邻而居。

邱涛的老婆被他家老头劫持,他是逼不得已。

或许这就是当年抛弃妻子所得到的惩罚。

但他也算为冷悦做了一件好事,没有他的胡搅蛮缠,她可能一辈子不会鼓起勇气和人结婚。

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邱绍光若得知此与冷悦结婚的就是他研究的那只萧伯翰,不知他的脸会黑成什么样子。

在这件事中最高兴的就数萧瞬。

天上掉下一只妈妈这种事不是任何人都能遇见的。

而那只被爸爸砸到的邱行歌就有些郁闷了。明明两人同叫一个老头做爷爷,结果一眨眼间,“大哥”摇身一变,做了爸爸……最郁闷的还是得当着镜头微笑着说:“我妈妈现在和爸爸在一起很幸福……对,他待我就像亲生儿子一般……他很支持我的事业,还会给我买钢琴……我们相处很多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邱行歌……”

—。卅

纯粹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萧易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卷宗一边听某儿子笑颜若花地接受采访,听得那个舒服呀~

有事没事还奸笑着对着小黑曰:“看见没?我是他爸爸!”

小黑点头哈腰:“对对对,少爷是主人的爸爸。”

凭空多出个姐夫这件事让秋未寒很闹心。

尽管冷悦坚持说这个萧易水并不贪图什么富贵,但秋未寒还是很闹心。

“姐,你就不担心他是……那种人么?”

冷悦揉揉眼,道:“如果真是那种人那不是更好?反正走来走去都走不出那个圈子……”

秋未寒不安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可是万一他和天天熟悉了……”

冷悦很镇静地道:“那样不是更好?他总有一天要面对自己的能力。小语,我们不能瞒他一辈子。若萧先生真的要告诉天天灵能界的事情,那不如就让他以为我们是被赶出家门的哑生。”

“但是我……我曾经……”她曾经杀过人,用她的灵能力。

冷悦轻轻地笑了:“那又如何?我相信你杀的本就是该杀的人。我相信你不会随便杀人。”

九年前,她的妹妹冷语可以为了选择了他们母子而杀人。

九年后,她当然可以为了保护妹妹和儿子而结婚。

她当然知道萧易水是灵能力者,甚至连那个在他面前十分乖巧的萧瞬都不是普通人。冷悦虽然偶尔迷糊,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晓得。

九年,可以让人彻底改变。

或许外表并没有多大变化,但她的心,已经再不若当年那般不堪一击了。

她注意到邱行歌的变化,呼吸、动作、步履,甚至说话的语速。这种改变让她想起少年时冷语接受冷家的封闭式训练,那之后的冷语也是如此脱胎换骨一般。

作为邱行歌的母亲,她很容易发现这种不同。而且很清楚儿子的这种变化是从萧瞬出现以后。

萧瞬当日的出现可能不是偶然。

即便说那真的是偶然,那么跟随她回国、进而将自己父亲引见给她这些虽然合情合理,却很明显并非偶然。

他们的目的既然是保护邱行歌,那么她为什么要深究呢?若有一天邱绍光站在他们面前,她希望她的儿子可以气定神闲地站出来说:“你让开。”

邱行歌确实这么做了。

他在镜头前用一种带着忧郁的笑容轻轻地说:“我希望,那些没有给过我一丝关怀的所谓亲人,不要再以任何目的骚扰我的妈妈。她现在很幸福,我希望她以后会更加幸福。”

在邱行歌的官方论坛上,各种各样的猜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很多很有文采的歌迷开始编派故事。

这种机会很难得。

邱行歌的第一桩绯闻。

……

“泛黄旧照片,那笑脸,陌生却熟捻

白色的记忆,那留言,海浪般涌现 ……”

当他将这段歌词唱到第十七遍的时候,他按着黑白琴键的纤长手指终于颤抖了起来。

韩心疲惫地推开了银门,趴在他背上:“邱天,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邱行歌粗声粗气地道:“你怎么了?”

“他们都出去了,我好无聊。”

邱行歌猛一回身,揪起韩心的衣领将她拎回密室,丢在地板上。

“邱天……你……你干嘛?!”

邱行歌冷冷地道:“我亲爱的管家,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书房的门虚掩着。

隐隐传来韩心清脆的声音:“你瞧,我就说拿我的脸骗他,是不会成功的。”

萧瞬于是说:“韩心,要不你去勾引邱天吧!他的死人脸真的令人很不愉快~”

韩心笑笑说:“我考虑考虑。”

邱行歌的心跳忽然停止了一秒。

如果刚刚,扑上来的真的是韩心,他会怎样?

萧瞬一回头,瞧见站在门口发愣的邱行歌,调笑道:“哥哥,我与你打赌。这个女人将来肯定是我嫂嫂。”

一阵把掌声过后,数以万计的书本将萧瞬打出书房。

萧瞬拉长了声叫着:“哎~呀~~嫂嫂恼羞成怒~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喝着咖啡的萧易水静静地注视着在一边端茶倒水的假冒韩心:“密室连女主人都认好了?”

假冒韩心轻轻道:“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被认定的事。”

她不知道她手中的银镯早已被梅门偷偷换了。

她没有注意到除了邱行歌之外只有她能轻易从外界进入密室。她也没有注意到书房的书除了邱行歌只有她能够随意使唤。

那扇狡猾的门和密室连为一体,在人世间混了这许多年,都学会帮主人追求美眉了。

一见钟情的爱情不见得能地久天长,这个密室为韩心布下的陷阱名叫“潜移默化”。

韩心注定,在劫难逃。


Chapter 40

此次大会在厕所里召开

邱天:我有一种在拍科幻电影的感觉。我的所有心思都用在应付随时随地跑出来的异能者,我们公司人事部的大妈声称她为我挡掉了不少灵能界的歌迷,她说若是没有她和她丈夫的严格把关,我是不会有个人隐私的……

邱行歌实在是个很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的人,比方说他从拥有密室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十分积极主动地去了解W市的灵能界。小黑作为一个管家,他遵守着“主人不问我,我就没必要说”的原则;而韩心和萧瞬以为小黑早已将这些事情告诉邱行歌;事实上邱行歌他一直抱着那种“该了解的时候你们自然会让我了解”的想法在密室混生活。

说来也怪,他自己摸索着居然能在三维影音室误打误撞地找到W市灵能力界的通讯网络。自此才了解到韩心萧瞬以及小黑的信息渠道来自什么地方。

当时他只以为那个新闻不多的页面单纯说明W市灵能者的数目很少而已,谁知道,皋林连环弃尸案浮出水面之后邱行歌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这个小小的W市里的灵能者的数目有多少。

“新闻少是因为主人没有注册用户名。”小黑是这么说的,“只要到灵能力控制局的局长那里拿到正史的注册口令,通常是含有两种语言的,然后主人就可以注册并且进入正式的灵能界通讯网络。”

他从未想到风华公司人事部那个爱炫耀爱八卦的长舌大妈居然是他家小区居委会那个慈祥的徐老伯的老伴,更没想到这夫妇俩是W市灵能力控制局的局长和副局长。

这夫妇俩分别以口头和书面形式先后向邱行歌发出邀请,请他参加案情分析大会。

邱行歌在接到邀请的当天要到了他的注册口令,啼笑皆非。

只见徐老伯递给他的信封中那张用户卡的背面醒目地写着——

“I am天才。”

他在日历前站了整整十分钟。

美国总统布什拍着他的肩膀道:“主人,放心,今天不是愚人节。”

邱行歌成功地注册了W 市灵能网,成为会员。

灵力高强的灵能者几乎遍布每个政府部门,各阶层、各种职务的都有。他们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定而隐藏住本性,大部分人都与非灵能者组成家庭。为的是只是在市里出现灵异现象时尽最大努力保证社会安定,毕竟如果非灵能者得知世上有可继承的灵能力存在,萧伯翰研究事件会不断出现,很容易引起动乱。

想到萧伯翰,邱行歌不禁输入他的名字搜索起来,官方的资料显示他失踪多年,已被认定死亡。财产由遵遗嘱直接捐献给一家名为“茉莉花开”的全球慈善机构。显然黑茉莉的帮助不是免费的,为活人开一张合格的死亡证明书还是要收银子的。

W市关于“皋林连环弃尸案”的正式案情分析大会在繁华的青叶大街路边的一个公用卫生间里举行。

时间是周三下午两点。

据说本次会议是W市建市以来的首次市灵代表聚会,灵能控制局为此专门从省里借来了一个空间夹缝开会。

邱行歌他们原定计划是中午十二点约在密室吃完午饭一起去,结果吃完午饭的邱行歌被秋未寒一通电话又拉去上哪个电台的通告,而萧瞬因拿到新确认的两名死者身份需要立刻去调查取证。

冯清由于是受害者之一,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灵能控制局决定将她暂时安排在密室由小黑照顾。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乔装改扮成普通大学生的邱行歌站在一家服装店门口焦急地等待萧瞬。

他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就这么干站在店门口神色郁闷地遥望对面那个进去的人很多出来的人很少的卫生间。

似乎没有人发现卫生间有什么异常,倒是看着这么个一直看着卫生间的小伙子很好奇,他身背后那家服装店的老板甚至跑出来问他:“女朋友上卫生间还没出来吗?来给她挑一件衣服吧!”

虽然知道那卫生间有类似空间夹缝那样的玄机,却不能不因为那么多人先后进入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无人发现而感到好笑——

今天上厕所的人真多。

一向守时的萧瞬在一点五十六分时赶到,当行歌看见手中抱着个特大号文件夹出现的他,不禁埋怨道:“怎么才到?我等你半小时了!”

萧瞬拿眼一瞪,压低声音骂道:“笨蛋!你不会先进去吗?你有见过一男的等另一男的一起上厕所等上半小时么?”

“我不知怎么进去,韩心他们十二点左右就用梅门来了,我赶通告迟了,按照地址开的梅门,可怎么穿都是厕所……”

“晕!韩心没告诉你进去以前要买手纸么?”

“有。可……”

“你忘了口令。”萧瞬用的是肯定句。

“呵呵!答对了,加十分!”邱行歌笑得很勉强。

“你是猪吗?不会打电话问我们啊!”

“呃……一时忘了带手机……”

“那也忘了带钱?投币电话会打么?进服装店借个电话也行啊……”

“呃……我不记得号码……”

萧瞬翻了翻白眼,忍住要骂人的冲动,将口令告诉他了,又说:“规定口令一次只对一人有效,你先去,我跟在后头。”

服装店老板好奇地看着门口那对年龄差距不小的兄弟,那个弟弟看上去十分生气——莫非,是那个书呆子哥哥把弟弟的女朋友跟丢了?

邱行歌紧张地走向那卫生间前,冲门口卖手纸的没牙老太僵笑了声,违心地轻声道:“小妹妹,你今天的淡妆真漂亮,我被你迷得差点忘了买手纸。”

老太太一抬头,将纵横一脸的皱纹撕扯得更为碎细,伸手接过邱行歌手中折得小小的书面邀请函,咧嘴笑着递给他一包纸巾,道:“打刚才就见你面色不太好地在对面一直晃,还以为你是失恋的小青年,原来是自家人,快进去。”

邱行歌背上一寒——原来这真的是口令,他在门口犹豫半天担心这老太太会不会因他这一句话当街大叫抓色狼。

才转身,邱行歌就觉着脚下一震,门上贴着的“卫生间”三个大字魔术般刷地变成“为生涧”。

卫生间?为生涧?——错别字?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门上的字确实是“为生涧”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走了进去。


Chapter 41

厕所大会

邱天:这一天,上这个厕所的人很多……

这是一个可容纳上百人的教室,像W市任何一所大学的教室一样有讲台、黑板、幻灯机。

大会在两点准时开始。

出席此次大会的各行各业代表高达五十二人。从市长秘书到捡破烂的丑陋大叔,从公安局局长到某小学少先队辅导员都陆续从青叶大街路边的那个公用卫生间光明正大进入了这个为生涧。

邱行歌被安排在第二排,萧易水和萧瞬的中间。他很意外没有看见韩心。

与会者相互之间似乎并不是很熟悉,但通过他们只见的对话可以看得出,这些人虽然经常联系,但并没有经常见面。

他们中年龄最大的超过七百十三岁,是席老头生前的好友,血族长老叶仁贵,邱行歌在席老头的葬礼上见过他,当时他哭得像个孩子,此刻却十分严肃。他似乎认出了乔装的邱行歌,远远地就冲他点了点头。

年龄最小的才七岁,听说是个秒算高手,多复杂的计算题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算出正确结果。这个叫孟湖的小男孩居然是韩心的远房表弟,怯怯地跑过来悄悄问:“请问你是邱大哥哥吗?我想向你要签名。”

邱行歌掏出化妆镜照了照脸,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表姐说全会场表情最不自然的那个就是电视上那个大明星邱行歌。”

……

最后到场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秃顶中年人,他到达的时间正好是两点整。萧易水介绍说他是W市公安局的局长。

灵能控制局局长徐常德脚步坚定地走向讲台,冲大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感谢大家今天能在百忙之中聚到我们W市灵能为生涧来,我是本市灵能控制局的副局长徐常德。想必大家已径简单了解到我们能坐在一起,主要是要探讨有关于近期本市发生的连环弃尸案。现在,我们有请许耀光为我们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最后到达的那个中年人走上讲台,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得出来是多日熬夜的结果:“市灵们好。我是本市公安局局长许耀光。今天大家受邀来到这里原因我不多说了。前不久,皋山林区发现了十六具男性尸骨这件事已经立案调查。我们通过法医的鉴定发现,死者死亡时间为一到十年不等,致命伤是后脑勺。初步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凶手是同一个人,杀人手法干脆利落,一击致命。这是本市建市以来最大的连环杀人案,我们的公安干警同志和市灵朋友通过好几天的努力也只确认出一位死者的身份。在几天前,我们得到市灵举报,声称凶手是有目的地针对一个冯姓的无辜哑生女子进行打击报复。这个哑生长年生活在非灵能者群中,据她的口供显示,与她有过较亲密接触的两名男性,前男友和未婚夫都在她面前凭空消失,经了解后我们发现,其中一位死于七前的一起车祸,另一失踪于三年前。根据她的口供,我们连夜核查我市十年来的失踪男性资料,又确认了两名被害者。迄今为止,这三名死者分别是冯某的老师、邻居和在她家附近照相馆上班的摄影师。”

许耀光顿了顿,眼睛向邱行歌坐的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这时萧瞬匆匆起身抱着那个特大号的文件夹跑上讲台交给许耀光。

许耀光冲萧瞬点点头道了声谢,接着道:“值得一提的是这与去年我局立案调查的七度医院血袋失踪案和文昌公园花盆丢失案有异曲同工之处——大家可能已经注意到这两起事件已从非灵能者的记忆中完全消失,毫无记录。这就像本案的被害者一样。”

许耀光打开文件夹,翻了几页,微微皱眉,道:“就拿已确认的二号尸体来说,袁为民,二十七岁。他是举报人冯某的邻居,职业是本市首席验尸官。我想在座的许多人都认识他。他为人乐观向上,活泼开朗。我们记录在案的资料表明他是在五年前失踪的,我清楚地记得半年前,他还请我局里的几个年轻同志参加他的生日聚会。但是,在非灵能者的记忆中却没有此人三年来的任何记录!就连书面记录、音像记录都一点不剩!因此我们皋林弃尸案的凶手很可能与盗血案的犯人是同一个,或是拥有某种灵能力的市灵。”

许耀光的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台下一片议论声。

良久,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接着说:“由于凶手是灵能者,而且极危险,我们为了保证市灵以及市民的人身安全,我们现已将冯某秘密保护了起来。希望大家能够集思广益,今天一起探讨一下这个案子。”

叶仁贵举手发言,他表示说,血族长老席学贵生前曾经与他讨论过血袋的失踪案,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盗血人很可能拥有六扇门之一的“处处无痕”,而且很可能是血族的恐怖分子。

许耀光低头想了想,道:“我个人认为,如果撇开弃尸案,确实有这个可能。可是盗血人突然销声匿迹又怎么解释呢?而且倘若将两案结合起来看,凶手不像是血族人,因为血族人不会用重物从后方袭击被害者头部,我们从以前血族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中可以看出,血族人擅长诱惑,他们习惯将人深度催眠之后将血吸干导致被害人死亡。如果是血族人做的案,从后头致命一击完全是多此一举。”

怜城小学的少先队辅导员,擅长御水的岳皓然发言道:“我认为这作为一个灵异事件来看,可以将三案合并一起研究。凶手不外是两种可能——暗恋或妒忌冯某的灵能力者。从这个角度上来分析,凶手是个占有欲非常强、表达方式却很内向的精神病患者。”

包括许耀光在内的大部分与会者都赞同岳皓然的发言。

……

整个大会就在这样激烈而友好的讨论中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讨论,大部分市灵表示灵能控制局一向以来忽视了W市的哑生人口的管理和互助,因为他们生于灵能者家庭,通常被灵能者瞧不起而丢弃或是忽略,使得大部分熟知灵能界许多事情的他们被迫暴露在非灵能界的生活社区中。这样是非常危险的。例如受害人冯某,如果她的父母兄弟能够与她生活在一起,那么这样的事情应该很难发生。


Chapter 42

三位被害者

邱天:我不明白韩心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么多的死尸她要一个一个看过,记住那些细节。我常常从梦中惊醒,恍惚记得梦里,韩心变成了尸体……

按照身份确定的先后顺序,已确认的三具尸骨如下——

一号尸:摄影师许强;

二号尸:验尸官袁为民;

三号尸:高中教师林寒。

许强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相貌普通,为人随和,无不良嗜好。经过警方的深入调查发现,许强在学生时期因为身体不太好而被同学嘲笑,他曾一度自闭,不肯出门。后来他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心理医生,在这位医生的辅导下辅导下渐渐康复。

萧瞬几经辗转,找到了这位六十七岁的退休老医生。

“十多年前的事?让我想想……是阿强吗?嗯,他是个不错的男孩,因为身体不好有些自卑,那个时候他不擅长与人交谈,喜欢呆在很小的空间里一个人看书或是做什么别的事。这是比较轻度的自闭症,经过治疗就痊愈了。他的记性很好,过目不忘,喜欢绘画。”老医生想了想,又道:“许强这个小伙子很善良,善良到有一点……就算是不相干的人有了困难他都会伸出援手。可是我的感觉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一面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在帮助人,同时也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像他经常来看我,却不再像学生时期那样与我谈些他内心里的事……事实上他已经一年多没来看我了,他,出了什么事吗?”

萧瞬没有回答。他挥手消去了那老医生这天早晨遇见他的记忆,因为他知道不久钱国庆也会来找上门来,他可不想被那头大狮子盯住。

黑茉莉对此人的看法是——

面热心冷、拥有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单身,自卑,有一点点好管闲事。这种人很容易暗恋上在远处的某人,然后一直这样默默暗恋下去。

萧瞬的假设有两种:

一,许强暗恋上冯清,然后在远处一直观望,被同样暗恋或仇恨冯清的凶手所发现,杀害了他;

二,许强暗恋上冯清,一直在远处观望,发现了同样在窥视冯清的凶手,凶手杀人灭口。

然而接下来的证据完全推翻了萧瞬的假设。

证据是许强的网络日志。

他确实暗恋上远处的某人,一直默默暗恋着。只不过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这个人是他大学时代的前桌,一个热于助人的可爱女孩。六年前死于食道癌。

许强是因着这永远得不到的爱恋而强迫自己去做她会做的事情。正如他日志中所写的那样——

“我是自私的,因将自己的一部分变成了她,因此延续了她的生命,灌溉了我自己的爱。”

所以许强确实与冯清不认识。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许强在冯清逃出精神病疗养院的时候帮了她一把,被隐藏在某处的凶手窥见……

什么凶手?这样都能窥见?

袁为民与许强不同。他是个极其热爱工作和生活的人。

他的父母说:“就算他穷到流落街头做了乞丐,他都会觉得上天待他不薄,让他有做丐帮少帮主的机会。”

他的同事说:“他工作认真积极,常年面带笑容,就算是在验尸的时候仍保持心情愉悦。我们手拿解剖刀、面对尸体时一般都很严肃,他不会,他对尸体的态度就像一个朋友脚痛,他伸出手帮着揉揉那样。他在下刀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嗨!朋友,告诉我些秘密吧!’”

他的老同学说:“他曾经很花心,无论是感情还是学业;他后来很专心,无论是婚姻还是事业。”

他的妻子说:“他爱我。爱得很认真。”

……

袁为民与许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妻子是个哑生。

她妻子清楚地记得他们曾经在半年前带着水果去精神病疗养院看望冯清。三天之后,出差的袁为民就此失踪,再也没有回家。

两个月后,他们年仅三岁的宝贝儿子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记录表明,袁为民在五年前已经失踪。

袁为民不爱冯清,凶手为什么要杀了他?

韩心手里拿着东奔西跑整理出的资料,心下揣测着两种可能:

一,凶手认识曾经的那个花心的袁为民,以为他要染指冯清;

二,凶手在窥探冯清的过程中看见了袁为民夫妇,妒嫉这二人的甜蜜生活。

妒嫉是魔鬼。

林寒,四十三岁,兢兢业业的高中语文教师,是冯清高中时期的班主任。他与许强和袁为民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是个灵能力者。他可以隔空取物,最重为十公斤。

虽然能力不大,好歹也算是灵能力者。

林寒完全不可能暗恋冯清,他也没有甜蜜的二人生活供认妒嫉。他有个因相亲认识的、崇洋媚外的妻子,结婚五年,在五年中她有多次婚外恋,最终还以假身份跟一美籍华人出国了。

林寒的妻子给他留下一个脾气暴躁的女儿。作为中学语文教师的女儿很讨厌父亲懦弱的性格,在她眼中父亲除了教书什么都不会。

这个叫林雪绵的女孩子居然不是哑生。这只能说明她并非林寒的亲生女儿。她清楚地记得三年前的冬天,父亲照例出去教书,可是学校居然来电话说林寒没有去上班也没有请假!

之后林寒就失踪了。

林寒是懦弱的人。他将生命中所有的勇气和信心全用在他的工作上,他不在乎女儿是不是自己的,不在乎别人眼中他是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他只在乎他的学生是否有听懂他的课、完成他布置的作业,是否有调皮捣蛋惹麻烦……

冯清说,林寒是个好老师。

凶手为什么要杀死一个懦弱的好老师?

难道是因为冯清认为他是个好老师?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凶手是变态。

萧瞬、韩心、萧易水分头搜集整理而成的被害者资料,被小黑放在了书房之中那张书桌上。

邱行歌抱着一本古今中外杀人案例在临时抱佛脚,韩心在一边对他就书中关于变态杀人犯的心理问题给出个人看法。

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冯清回房睡觉去了。

萧易水姿态优雅地点起一根雪茄。

小黑的心情很低落,最近Cosplay的对象一直是晦暗版电影《泰坦尼克号》的男主角杰克。薛红梅连带着情绪也低落,她情绪低落的原因是她这次的段考成绩虽然超过了萧瞬,总成绩却只比他多一分。

“你是故意的!”薛红梅露出悲愤的神情。

萧瞬苦笑着道:“拜托,现在当务之急已经不是成绩了,就算是拿零分留级也要把这个凶手抓出来……对了,你要是这么不高兴的话,下次我交白卷如何?”

薛红梅涨红了脸摇摇头。

角落中,盗版薛红梅幽幽地道:“You 零分,I零分。”

书房之中,哄堂大笑。


Chapter 43

感情的事很难说

邱天:感情很飘渺,却又很现实。我想着冯清的感情,看着那叠写着密密麻麻黑字的纸,发呆。

“善,现在我们怎么办?”

“哦,以后你别再跟我通电话了。具体知道事情的人越少越好。你要找我用得着打电话吗?”

“我这不是喜欢装神秘么?平时你……她又没空,我们一般都是几个人分头找,只有你有时间……”

“瞬,你要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包括邱天大哥吗?”

“你说呢?”

“大姐,我是你带出来的,你知道我是脑子不如你……”

“我呀,现在没时间跟你唠嗑。”

“好嘛……”

“自己保重。”

“是。”

“事情结束以后再联络。”

“好。”

萧瞬放下电话,表情有些落寞。善从来没用这种武断的口气与他说话,难道说为了这个案子,他连善都不可以信任么?

参与此案的邱行歌、韩心、萧易水,这三个人不值得信任么?

而薛红梅、冯清、小黑,没有作案时间、没有作案动机,他们也不能信任么?

这说明,他心中最聪明的善也不明白凶手在哪里、有什么目的,疑心病重的她甚至怀疑自己身边的人。这也是她为什么她选择在嘈杂的地方通话,并且用轻轻巧巧的语气说要他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根据冯清提供的资料,曾经追求过她的七个男人中有六个已经确认失踪,另一个移民海外,还活着。

取得DNA后,韩心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了十六具尸体中包括刘亚文在内的六具尸体。

按照尸体确认的事件顺序,四号是刘亚文;五号、六号男尸都是冯清的高中同学,在她高中时期给她写过情书;七号、九号男尸是冯清的大学同学;八号男尸是冯清未婚夫刘亚文的好朋友,曾经暗示过冯清如果刘亚文哪天劈腿就来找他。

情杀。

韩心对众人得出的结论轻轻摇头。

邱行歌拍拍她的肩膀,小声问:“怎么了?”

“如果你是那个犯罪分子,是那个连追求过冯清而未遂的男人都会杀死的变态,你怎么能够容忍你爱的女人和一个不是你的男人同居上半年之久?”

“不能。”

一个有强烈占有欲的变态,更不能容忍。

可为什么呢?

冯清不是漂亮女子,可是喜欢过她的人还真的不少。

有医生、教师、装修公司经理、游泳教练、发型设计师、电脑游戏设计者。

韩心手中把玩着铅笔,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手中那份死者资料。

刘亚文,二十九岁。城西小学音乐教师,冯清前男友的弟弟,曾是冯清的未婚夫。在冯清之前没有过恋爱经历,热爱音乐、热爱生活、热爱工作。他不抽烟不喝酒,有轻微的洁癖。

他很爱冯清,从他朋友的口供中可以看出,他在少年时间就已经喜欢上哥哥的女朋友冯清。直到他失踪之前,他还一直爱着冯清。

他的态度十分明显,所以朋友、同事都很容易看出这一点。

韩心一直在思考,一直等到讨论案情的许耀光等人都走光了,她还在思考。

由于小黑出去采购食品了,只能自己动手的邱行歌泡了杯速溶咖啡送到书房:“韩心,你有疑惑吗?”

“嗯。我在想,爱情究竟是什么?”

爱情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韩心一直认为爱情这种东西需要时间来滋润,跟一个异性相处久了就会产生爱情,不管那人是什么年龄、什么身份。

她轻轻地说:“冯清要的爱情却捉摸不定,她越想去珍惜、得到,那消失得越快,它离你越远。她想忘了,那爱却如影行随地跟着,时间越久,那痛越深厚。”

邱行歌默默地,他看着韩心,他忽然觉得韩心深厚这样一种人——看起来很坚强、很薄情,对任何事和人都淡然处之、漠不关心。却是不知何故,而不得不将情感深埋在心里,深藏在骨血里。

他很想拥有她的感情,哪怕不是爱情。

韩心捧着咖啡喝了一口,轻声道:“我在想,凶手可能是一个拥有完美爱情观的人。”

邱行歌脑中突然一闪:“刘亚文……他感情专一、乐观向上、工作稳定、无不良嗜好……长得也不错,去混个明星当当没准我就没戏了……你是说,在凶手的心目中刘亚文是最适合冯清的人?”

“可能。”

“奇怪,那为什么他还是要杀了刘亚文?”

“刘亚文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遭到那个人的否定了?”

会是什么事?那可能是一次情侣间的争吵、一次与其他异性的正常聊天、甚至可能是多看了街边某漂亮女郎一眼。

感情的事情,真的很难说。

他可以为了冯清而藏在每一个可以窥见她的角落。

那么,他看见冯清进薛红梅家了么?他知道冯清已经受到严密保护了么?

邱行歌忽然因这个认知而寒毛冷竖——

冯清在进密室前曾经与韩心和薛红梅在一起。她们,是否会因为冯清的“突然失踪”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他拍着胸口安慰自己,不会的,凶手的目标一直都是男性,他想了想,开口问道:“韩心,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冯清的父亲或姐姐?”

“不可能。他们完全不关心冯清的生活。传统的灵能力者家中出现哑生,一般都认为那是极度的耻辱,冯清的父亲和姐姐从她十八岁开始就不再与她联系。冯清最后一次见她的家人是在她被学校开除,被迫进入精神病疗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

“太无情了!”

“行歌,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妈妈和小姨也是哑生。”

“咦?那他们为什么……”邱行歌挠挠头,“他们应该记得七度医院血袋那个案子发生的过程啊!我……我可以回去问问她们吗?”

“暂时不用,等这件事情完了以后再告诉她们吧。我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明察暗访而累得日夜颠倒的萧瞬才进门,刚巧听见韩心的最后一句话,他没好气地道:“别把人想得那么险恶,都是不能信任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邱行歌苦笑道:“没说不信任她们,只是,她们如果是哑生,又故作失忆,一定有她们的道理。我总不能拿枪逼迫我妈和我小姨承认她们是哑生吧?”

书房中静默两秒,忽然一阵凄厉的吼声传了出来——

“苍天哪!还有完没完啊!到处都是哑生,还让不让人活了!”


Chapter 44

第十号男尸

邱天:生命。无常。

工作至奄奄一息的韩心几乎是一进书房就倒下了。

资料散落了一地。

她最近的工作量超出她的极限,每日工作时间不少于十一个小时,就连三餐都是对着尸骨吃的。但是她还是坚持将资料拿回书房再晕倒——毕竟她的体质异于常人,每天必须睡上时而个钟头。

邱行歌心疼地将她抱回卧室,接着仔细研究起韩心带回来的验尸报告。

其中一具尸骨的资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死者尸长176厘米,尸骨完整,颅后曾遭受重击。尸骨右手肘关节,曾经有过三次轻微骨折,双脚脚踝关节、脚趾骨骼有畸变……”

脚踝关节、脚趾骨骼有畸变?

那说明这个人生前喜欢运动,什么运动与脚踝有关?

篮球?足球?网球?橄榄球?乒乓球?还是中国武术?

右手肘关节,骨折三次……

骨折三次,左手?!

邱行歌忽然一惊,给冷悦打了个电话。

“妈,是我。我想向你打听个人可以吗?”

正在花园中浇花的冷悦听得儿子语音严肃,不禁放下了手中的花壶:“当然可以了。”

邱行歌深吸一口气,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提到过你和爸爸的大学同学,其中有一个右手受伤过三次不得不练习使用左手写字。妈妈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啊!就是刘凌峰嘛,不是同学,是学弟,晚我们两届。他是学芭蕾的哦!很厉害的!可以随时随地做出很完美的跳跃和旋转,对了!我有一次还看见过他踮起脚尖就地借力旋转二十四次!但是学芭蕾舞很危险,很容易受伤。天天,你怎么了?”

芭蕾。

原来如此。

“哦,我记得妈妈以前有说过他是学芭蕾的,很厉害。刚刚有个朋友说要学芭蕾,我想妈妈说厉害的人一定很有名,顺便帮他问一下啦,没事的。”

邱行歌仔细询问了姓名,挂了电话。二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又响了。

“天天啊,跟你朋友说找别人咯,刘凌峰四年前就不在W市了,我联系到他以前工作的那个剧团,那些人说他跟家人有点矛盾,就离家出走了。”

再次挂断电话的邱行歌冲进三维影音室,抖着手给许耀光发了站内信息。

第十号尸浮出水面。

许耀光连夜取来刘凌峰生前在医院做检查时留下的X光片,确认了死者身份,并通过公安网查找到了资料——

刘凌峰,四十一岁,W市人。紫慕河剧团的团员,擅长话剧、芭蕾舞剧以及默剧。刘凌峰四年前不是离家出走,是与人私奔。那女孩是剧团里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刘凌峰不是灵能力者也非哑生,他根本不认识冯清,与她的生活圈更不在一起。他浓眉大眼,为人风趣幽默、健谈,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他从三十岁结婚一直到他私奔,共有过四任妻子,每任妻子不是模特就是演员,年龄都不超过二十五岁。在这四次婚姻中他还有过不少更为年轻的女朋友,这些女孩子都有同样的特征——年轻、漂亮、热爱展示自己的美丽与热情。

冯清不是这样的人。

清早六点,醒来的韩心接到传真,激动地给了邱行歌一个颊吻。

结果,密室里空前绝后地出现两张大红脸。

……

韩心从许耀光手中拿到基本资料后立刻就与萧瞬分头调查去了。

邱行歌无事可做,想到最近天天一出公司就进密室,回到家后一回卧室又进密室。

穿着花布小围裙,神情幽怨的盗版杰克在邱行歌的再三拜托下将刚做好打算独吞的巧克力蛋糕打包、装盒,他幽幽道:“主人,您早该回去陪陪您母亲。下一次有做糕点的要求请早点通知小黑……”

有一个生物科学方面的问题邱行歌一直没想明白——小黑是黑曜石变的,为什么还需要吃东西?

小黑的亲爹萧易水是这么回答的:“嗯,你有空可以去参考一下《封神版》,狐狸精的结拜姐妹还是玉石琵琶精呢,都一块去纣王那里吃香的喝辣的了。可见黑耀石会吃东西没什么稀奇。”

“可是……”可是小黑都不使用厕所的么?

“小天,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你所在的这个世界上既然都有血族的存在,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邱行歌于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回家了。

在与他妈妈冷悦分食蛋糕的时候,母子俩不禁又聊起了刘凌峰。

“他还追求过我呢!”冷悦抿着唇笑着道:“不过,他追求过好多女孩子,我一直以为他那些所谓追求只是开玩笑。”

邱行歌汗然,他的妈妈一向反应迟钝。

“……后来毕业的时候同学聚会,才知道他交女朋友那是四面讨好、八面奉承,脚踏好几条船。”冷悦喝了口热牛奶,又道,“可能各人有各人的情感方式吧,他就是那个性格,你总不能说他就特别不好。他也有好的地方,比如他的舞就跳得特别好,他虽然女朋友众多,却能很好地处理每个女朋友惹来的麻烦。可不要小看这一点哦,男人一般都很讨厌这种麻烦事的。我听说他后来离婚几次,但都是与妻子和平分手,没有将离婚案子闹大,光就这点就非常不容易了。”

确实很不容易,麻烦处理机。

“妈,你现在……还怨爸爸吗?”

“其实,早就不了。你爸爸他也就是那种人,当初他爱我,也不是假的。他对爱情、对家庭都是认真的。我相信他的妻子比我更适合那个时候的他,所以他选择了那个女人。但是由于他对家庭的重视,如果当时没有被我们发现,他宁可痛苦地与那个女人断绝关系也不会离婚。可是我们还是发现了,我相信他是理解我的,我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有感情出轨的行为,他知道我不可能再接受他,所以他才提出了离婚。”

邱行歌默默地低着头,他清楚地知道当时他的妈妈并没有发现爸爸的出轨行为,是他发现的。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的妈妈终于将这段感情看开了。

所以,她才能微笑地坐在自己的对面捧着巧克力蛋糕笑着对他说,以前有个很花心的男人追求过她。

韩心没能拿到更多的线索。因为所有资料都只表明了两点:刘凌峰生前十分花心;刘凌峰与冯清无任何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

一般的犯罪,无论作案者是否有变态倾向,罪犯通常都不是无因果关系地杀人,虽然因果关系也许会很不着边,但不可能完全没有,起码带着那一丝的关联。

原本在皋林弃尸案上大家一致得到结果——因,就是被害者暗恋或仇视他所看见的、与冯清有过接触的男性;果,就是遇害身亡。

而在刘凌峰这里头没有迹象表明有这种因,可是也导致了这种果,而且死亡的方式、埋尸的地点与之前确认身份的被害者没有不同。

为什么?凶手为什么要杀一个与冯清毫无关系的人?


Chapter 45

番外三——传谣

自从冯清出现并寻求保护以来,萧瞬坚持与薛红梅一起上下课。

在高考接近的紧张气氛中,学校里的八卦女居然有心思把他们凑成一对,将“萧薛恋”传得神乎其神。

也不知是谁那么大嘴巴,将这个事捅到教导主任那儿去了。

好管闲事的教导主任打电话通知“萧薛恋”男女主角的家长。

薛红梅的老爸薛有才对此不屑一顾,他在电话那头对教导主任这么说:“你看到他们俩互写情书、示爱表白、牵手、接吻、拥抱还是上床了?如果没有那就不要拿这事来烦我工作!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拍照留念,你要没证据我们可法庭上见了!”

萧易水很有责任地跑来学校,他冷冷地对那个教导主任说:“我儿子,要转校。”

教导主任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摔了杯子。

他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在半天之后失了业,校长痛哭流涕地跑到萧瞬面前拜托他不要转校——天上掉下来这么优秀的学生,他还指望着毕业后让萧瞬薛红梅给他学校做活招牌呢!要走了一个,照萧瞬与薛红梅在校园八卦版中的暧昧关系,没准就是两个都留不住。

薛红梅严肃地说:“校长,我必须澄清,我们只是朋友。”

校长点头点头点点头:“是朋友,绝对是朋友。”

萧瞬露出一个轻轻的笑,道:“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关校方的事。”

校长摇头摇头摇摇头:“不关,不关,绝对不关。”

“你知道我是国外回来的吧?因为不熟悉国内的教学内容所以不得不请教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红梅同学。我与她走得亲近有错么?”不等薛红梅插嘴反驳,萧瞬的脸刷地冷了下来,他目如闪电一般扫过教室以及走廊中拉长耳朵听八卦的人,冷道:“你们,都有那个八卦的时间?那么就是说你们该温习的书都温习好了?我建议校方立刻抽查考试,谁考得过我和红梅同学我就允许谁传我们八卦,爱怎么传怎么传。”

校长拍手拍手拍拍手:“要考,要考,当然要考!”

传谣事件以薛红梅火冒三丈地当场怒揪萧瞬小耳朵和在场观众低头装没看见而收场。

校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抽查考试就在萧瞬不轻不重地提议下执行了。

一时间哀鸿遍野。

找薛红梅“请教功课”的同学越来越多。

这严重浪费了萧瞬外出明察暗访的时间,因为他必须对薛红梅的人身安全负责。于是萧瞬在某日放学将收拾好的书包往桌上重重一放,慢慢地道:“我记得上个星期红梅同学就把那些考试的重点划好给你们了,你们还不明白吗?有问题不会去问老师?老师放在学校是当摆设的吗?还是,你们,很喜欢激怒我然后再经历一次段考?”

薛红梅涨红了脸哭笑不得,因为她方圆两米以内立刻被清空。萧瞬满意地帮她收拾好书包,连同自己的书包一道甩上背,拉着薛红梅的小手,在“好学者”的注目礼下扬长而去。

这天晚上,明察暗访之后回到密室的萧瞬出人意料地带了一顶很时尚的软帽。

邱行歌问韩心:“杀手也赶时髦?”

韩心绕着萧瞬缓缓踱着步子,开口道:“嗯,梅子下手不轻,今天是猪耳朵还是牛耳朵?嗯,我猜是招风耳乘以二。”


Chapter 46

挑衅、恐惧还是警告?

邱天:有时候越是相信的人,越是不可信。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们,即便最后我会很失望。

萧瞬将从许耀光处新拿到的证词扔在桌上:“Damn it!那个杀手太胆大包天了!”

“瞬,怎么了?”邱行歌关心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半年前许强消失那天是有个哑生目击证人的!”萧瞬急切地道:“这人是个八岁的小女孩,跟许强同一列公车回家。”

韩心两眼放光,追问道:“孩子怎么说的?”

“她说,那天许强错过了公车,车子启动的时候他跟在后面跑了好远的路都没有追上。这时候她看见许强的身后有一道很亮的光,好像有人站在光里面,看不清是什么样子。当时全车人都回头去看,以为那是车灯,她也以为许强出车祸了。结果那光过去之后,许强就不见了!”

“也就是说,凶手肯定是具有灵能力的。”邱行歌皱着眉。

到处都是灵能力者,有些还是祖上几十代哑生突然冒出一个超级宝贝的那种,让他们到哪儿去找一个会放光和空间转换的、热爱杀人的心理变态?

“其他证据有么?”韩心问。

“暂时没有。”

“看来要翻资料了。”韩心缓缓道,“瞬,你继续查,从与被害者相识相熟的人里查起。邱大哥,你、小黑和瞬分头行动。前提是你出门前必须让小黑给化一下妆,记住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冥音。你的控制能力虽不如我,但多少可以给点帮助。”

“哦。奇怪,小瞬是怎么迷惑人的?”邱行歌很疑惑。

萧瞬没有说话,他冷冷地看着邱行歌,然后慢慢地,扯起一个春光明媚百花齐放的笑容。

邱行歌频频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天晚上,许耀光的保密文件以快递发方式送到了邱行歌家中。

韩心照例去睡个不休了,而冯清一直陪着她。

就在密室之中,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那份文件竟一点一点地消失了!邱行歌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通过门跑回家中找到手机给许耀光打了电话。

却听到说出新证词的证人无一例外地全部失踪并死亡!

这里头包括了那个七岁的小女孩。

“凶手被激怒了!”萧瞬的脸色很难看。

“这是警告。”萧易水神情凝重。

邱行歌顿了顿,说了句废话:“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办。”

众人赏了几个白眼给他。

万不得已,萧瞬去找了许耀光。

“你们到底掌握了什么重要的资料让他们被毁掉?”

“就是几个许强以前的熟客。许强的摄影技术很好,很多客人都指定要他。”许耀光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虽然他死了,他的客人们一直以为他只是失踪,所以不断打听他的事。”

配合调查的人,也就是许强的熟客总共有四个。

一男三女。

他们是在不同住处的同一时间被杀的,而且,死亡的位置都是在——皋林。

许耀光不明白在守卫森严的皋林,凶手居然还能够自由出入。

显然,凶手在挑衅着所有人。

本来大家最初的想象是凶手是个有心理变态的暗恋者,他杀的都是与冯清有关的男人。而且凶手对男人的死尸的面目有极大的怨恨或者恐惧,所以才会将尸体面朝下埋葬。现如今看来他们的方向完全错误,因为这次杀人凶手竟一反常态地将尸体随意丢弃在皋林。

“我不这样认为。”邱行歌摇头道:“我觉得杀人者并不是在挑衅,而是因线索被我们找到而害怕了。我想他最初杀的人确实是与冯清有过接触的男人,他妒忌那些男人,后来他下手的范围之所以扩大是因为我们找对了证人,他们说出了一些与案情很有关联的事情,这使得凶手不得不杀死他们。”

“这……岂非要杀死好多人?”萧瞬一哆嗦。

“是的。一个失误往往要用很多个故意去掩埋。”邱行歌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他已无药可救,我们再这么差下去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许耀光有些生气,他大声道:“难道要我们就此作罢?放任凶手横行霸道么?”

萧易水听到此处,不仅站起身道:“我认为,凶手是在警告我们。”

众人沉默了。

不是挑衅、不是遮掩,而是警告?

“可惜我们谁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看法是否正确,因为我们既不知凶手的样貌也不知凶手拥有的灵能力。”萧易水慢慢地说着,“我只能说,密室已经不再安全了。”

萧易水话音才落,邱行歌忽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我们之中,有内奸?!”

“不可能。”萧瞬冷静地拉住邱行歌的袖子,“昨天的资料是快递送到你手中的,当时你家中没有人,你直接将资料带到密室中,当时密室书房里除了我爸、我和你就没有第三个人。我们都不可能做手脚,因为没有时间。密室的书房的隔音效果是极好的,不可能有偷听的人。韩心和冯清在卧室睡觉,唯一灵能力较高的是小黑,但他是我爸创造的,只忠于密室主人,也就是邱天大哥你。而且,我爸曾经说过,小黑的制作模式中没有被赋予杀人的能力,也就是说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杀人。所以安全漏洞绝对不在密室,最有可能的是在刑侦局内部或者快递公司……”

“你是说,如果密室之中有内奸,我的嫌疑最大?”邱行歌皱了皱眉头,开了个玩笑,“我怎么不知道?”

“错了,是小黑的嫌疑最大。”萧易水笑了笑,道:“因为他是我创造的,他所有的能力是我赋予的,小瞬的所知也是我说的,其实我的嫌疑最大。”

许耀光失声叫了起来:“可是你不可能……”

“我们四人之中没有内奸,我只是觉得,密室不安全。”萧易水握了握拳头,道:“这许多年来我一直是血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对危险有一种超越灵能力的预知。密室是我建造的,本来我应该充满自信地对你们说密室是最为安全的。可是,这样的预知提醒我说,密室之中有问题……”

见众人不言语,萧易水又道:“也有可能是我能力散失太多,精神过敏罢了。我建议我们以后有事还是用手机联络,最好定个时间,不要在密室里接电话。以后在密室书房中具体讨论案情就以截止现在我们已拿到的资料来分析。这样,试三个月吧!邱天,你负责把这事转告给韩心。”

邱行歌的脸色苍白——

萧易水虽然面带微笑,但他却是认真的。


Chapter 47

冷家代代相传却漏洞百出的童话故事

邱天:故事无论真假,永远只能是故事。

韩心坐在风华公司老板诺大的办公室中等人。

她今天等的不是邱行歌,而是秋未寒。

邱行歌对他姨和他母亲不是哑生也不是灵能力者这事有些害怕。因为如果这是真的,就意味着邱行歌非冷悦亲生。小黑查到邱家拥有的是摄魂的能力,而冷家也确实是拥有冥音的氏族。邱行歌显然继承了母亲家族的能力。

为什么秋未寒和冷悦要远离灵能界隐瞒自己的能力?

而且在发生了盗血事件、弃尸案如此之大的事情,她们居然还可以装作一无所知,继续糊弄邱行歌。

韩心有些愤怒。

她从早晨八点一直等到了下午两点半,带着秦香做完通告的秋未寒姗姗来迟。

“韩心呀!有什么事找我呢?也不打个电话就过来?难道说,你答应签我们公司做艺人?你的形象不错哦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在拍一个新戏……”

韩心静静地看着秋未寒关门,看着她坐下。

她慢慢地开了口打断了秋未寒的喋喋不休:“阿姨,您不是哑生,对么?”

秋未寒整理文案的手一抖,眼神晃了晃,答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您知道。”韩心盯着秋未寒,缓缓道:“你们冷家门庭不大,族谱却很全,你们家一直拥有灵能力。我前些天在灵能界的官方内部查阅了冷家的资料,关于你们俩的能力那栏是空白。您不是哑生,对么?”

“我……我不是。”秋未寒咬牙。

“那您拥有什么能力?您和邱天的妈妈,为什么要隐瞒呢?”韩心道:“我知道你们在隐瞒,为什么不告诉邱天?”

秋未寒跳起身冲向门,上了锁,回头紧张地问道:“你……邱天知道了?”

“是的。”韩心微微皱眉道:“阿姨,我跟邱天一样,拥有冥音的能力。而我,不只拥有冥音一种能力,还能窥探一些人身上的灵能力。不过,我这种窥探的级别不高,只能确定对方身上是否有灵能力。我确定您不是哑生。”

“我……”秋未寒正要开口,忽然浑身一震,冷道:“不要试图用冥音对付我!”

“我没有。”韩心的声音虽小,却很坚定,她说:“你有冥音家族的血统,我的冥音级别虽高,却也知道长期与邱天相处的你早拥有抵抗力,何况你又是邱天的长辈,我不会对您不礼貌。”

秋未寒沉默了。

她不知该不该信韩心。

她的父母要求她们两姐妹隐瞒能力,是为了让灵能界遗忘她们的能力,将他们视为哑生。随便透露这样的事情是极其危险的。

冷家,确实是拥有冥音的氏族。

可是她和她那个天真糊涂的姐姐冷悦,并没有继承冷家的冥音能力,而是隔代继承了某位祖宗婆婆的能力——煞。

在灵能界,煞的拥有者少之又少。官方的资料中关于这种古老而奇异的能力已经残缺不全,老一辈知道一些的人都认为这种能力的拥有者已经绝种了。

煞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它是不祥的能力。

煞的拥有者可以用意念杀人。当他极度痛恨某个人,痛恨到愿意放弃六感之中的一感,他就可以杀死他所痛恨的人。

秋未寒给韩心讲了一个童话故事。

这个故事的版本与市面上流通的极为不同,像韩心这样狩猎甚广的人都从未听说过这个童话,居然会有这样一个版本——

传说中煞的最早拥有者是某个小国的王子,那个时候世界上并没有煞,也没有冥音这两种灵能力。王子在某次出海游玩时不幸落水,被人鱼族的一个母人鱼所救。王子在昏迷不醒的时候记住了母人鱼长长的头发和娇柔的歌声,他对那个怀抱着他的人鱼一见钟情。

在他醒来的时候,在岸上陪着他的却是另一个国家的公主。

王子理所当然地娶了那位公主,那公主谎称是自己的船只出海时恰巧看见他,于是救了他。王子以为,他的一见钟情是一个错觉。

他娶了这位公主。

在他们结婚之后,在某次结伴出海游玩的时候,母人鱼出现了。王子记起了她长长的头发和娇柔的歌声,他记起了他的一见钟情。虽然这只人鱼相貌并不如他的王妃,可王子却再见倾心了。他邀请人鱼到他的船上一起用餐,人鱼答应了。细心的王妃发觉了丈夫强烈的情感波动,猜测到了当初是这只人鱼救了她的丈夫,因害怕王子发现这个谎言,在寂静的夜晚,她趁人鱼不备,命人割去了人鱼的舌头让她永远无法开口。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人鱼本就不是人,无法说人的语言,她只能感知人心中所想。人鱼寡不敌众之下,不但被割去舌头,还失去了双手。

就在他们将人鱼抛入海中时,王子赶到了。

他的愤怒的吼声与人鱼坠海时血肉模糊的嘴中柔弱而凄厉的呻吟声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十分强大的力量——一种足以逆天的力量。

王子强大的恨意形成了一种灵能力,他用这种能力杀死了他的妻子。

随后跳入了海中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那片海域新崛起的陆地上有了一个新的种族,这个种族的人都拥有可以魅惑人的声音。

这种能力就是冥音。

传说他们是那位王子和母人鱼的后代。

韩心听完故事后,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个故事只是冷家代代相传的传说,像所有童话故事一样漏洞百出。韩心听说过人鱼族,他们并非如同故事中的人鱼一般外貌秀美长着鱼尾,而是可以在海中自由呼吸、居住在海底的一个很特别的族群。他们确实拥有歌唱生活给人以力量的能力,那种能力叫“魅音”。

魅音可以用来治疗失眠和忧郁症,本身并不具有攻击性。

人鱼族是个善良温柔的氏族,如果要他们攻击谁,他们必须舍弃自己的声音。

秋未寒说的故事应该是冥音氏族的起源。拥有煞的人与拥有魅音的人结合之后生下了冥音,而拥有煞的人们进行攻击时必须自行放弃六感中的一个感觉。这有点像与老天爷做交易。

而他们的子孙却犹如得到天神眷顾一般拥有着控制人们神智的冥音。

可是韩心也是冥音的拥有者,她的家族里怎就没有记载过这样的童话?


Chapter 48

摸不到的记忆

邱天:我第一次对韩心使用了冥音。她将她摸不到的记忆交到了我手中。

“阿姨,你拥有煞的能力。”韩心用的是肯定句。

“是。”

“你……不能公开?”

“对。”

拥有煞的人,拥有极其敏锐的六感。

上天赐予他们六次舍弃感觉诅咒杀人的机会。

六次用完,行尸走肉,形如废人。

听完秋未寒诉说的韩心忽然觉得寒冷,她觉得奇怪。因为她居然感觉秋未寒向是有意要告诉她的,她居然觉得她口中那煞的拥有者不是秋未寒,而是她韩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晨一醒来就会来找秋未寒,也不知道听到关于“煞”的传说又为什么会如此冷静地跟秋未寒说谢谢、再见。

在回家的路上,她脑海中走马灯似地放映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很高大的人,很高大的楼和很高大的车。

她心中有了莫名的恨意,她知道那不属于她自己,但是她恨。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或许是滥用窥探能力留下的后遗症,也或许,是她未知的梦境。

可是,她一直是个无梦的人啊!

冷家,冷家,为什么那样熟悉?

当她再一次被邱行歌风风火火地拉入密室的时候,她忽然望着梅门发起呆来。

门、冷家、煞、冥音、连环杀人弃尸案、灵能力者、哑生……

她觉得这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这样的联系十分微妙,微妙到她错想一步,错信一人都会给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带来十分严重的危险。

“邱天,我想借本书。”

“什么?”

“《六扇门史》。”

“干嘛用?”

“看着消遣。”

“韩心,反正家里也就你一个人,为什么你不搬过来住呢?”她住在外头,他实在不放心。

“我也想的,想这事结束以后就搬过来住。有免费豪华总统套房的贵族生活啊!” 韩心漫漫笑开。

“那,一言为定咯!”邱行歌的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

“一言为定!”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般,那么或许只有她才是最适合去挑战危险的人吧!

毕竟,她的生命与一般人的不同。

邱行歌拍拍手,将书从书架上召唤到了韩心手中。

她捧着那本书,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思。

五岁那年,她遭遇了一场车祸,之后昏迷了十二日。

这十二日的昏迷,与她出车祸之前的每个睡眠一样,是有梦的。

韩心觉得那梦中一定是有什么她无法窥见的,而且这梦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涉及到之后她夜夜无梦,每日必须昏睡十二小时。

可惜,那梦太过遥远,遥远到她只能窥探到光影交织中带着丝丝畅快,之后就是清醒,就是五岁之后的日子。

韩心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邱天,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啥事你说。”

“我想到我家说会安全一点……”

邱行歌兴致勃勃地跟着韩心穿越梅门到了她家中。

韩心定定地看着邱行歌,咬牙道:“我要你对我使用冥音。”

“啥?”

“我想知道我车祸前后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在五岁之前是有梦的。我在昏迷的十二天里到底梦见了什么?我都想知道。可我想不起来,你帮我。”

韩心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一定能帮我。”她这样说着。

邱行歌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他觉得韩心在案情毫无进展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那是一个落满金黄树叶的街道。

一个小小的女孩独自甩开接她回家的保姆走在大街上。

今天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她实在太想和前桌那个讲话很温柔的江月惜交朋友了,所以当班上最调皮的于杨又欺负江月惜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愤怒地想,“像于杨这样的坏孩子死掉算了!”她忘记了奶奶警告她的话,忘记了奶奶说千万不要诅咒别人死掉,她就这样在心里说了很多遍,很多遍。

于杨放学的时候突然跑到二楼去玩,跳下楼摔死掉了。

他真的死掉了。

奶奶一定会骂她是坏小孩的,怎么办?怎么办?她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爷爷说如果诅咒人死掉,就会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东西的味道,还可能不会觉得痒痒痛痛……

怎么办?于杨死掉以后,她就听不见了!

她是坏小孩,她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她现在已经变成听不见的小孩了。

听不见的小孩要耳朵做什么呢?

……

小女孩心中懊恼又害怕,她揪着耳朵,听不见疾驶而来的汽车凄厉的鸣声。

虽然司机紧急刹车了,她还是被狠狠地撞倒。

她的头在流血,她看见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看见她在流血之后,惊慌失措地重新跳上车逃跑了。

小女孩昏迷前记住了这四张脸。

她知道过了好久好久,自己被好心的民警叔叔送到了医院,她知道她被医生送进手术室,在那些冰冷冷的手术刀下过了好久好久,她知道爷爷奶奶伤心地在外面痛哭。

她还知道如果当时车上的人能够把她送到医院,那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虽然听不见,她却什么都知道。

医生说她会变成一个植物人。

植物人是什么东西呢?医生说植物人就是会一直一直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会动,像睡过去一样。

小女孩昏迷了十二天,这十二天里,她做着各种各样的梦。

每个梦的尽头都有一辆载着那四个人的车。

车将她撞倒在地,她血流满面,然后车就这样开走了。

小女孩在每个梦结束的时候愤怒地大叫着:“这样坏的人,死掉算了!”

这样坏的人,死掉算了!

这样坏的人,死掉算了!

韩心神智清醒的时候依旧在愤怒地叫嚷着:“这样坏的人,死掉算了!”

邱行歌慌张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声道:“坏人都不在了,坏人都死掉了。韩心很安全,很安全。”

韩心睁开眼。

她终于想起了一切。

她,这个身体,韩心,确实是拥有煞的灵能力者。

她的家族中拥有煞的血统,虽然很稀薄,她却继承了这种很不详的血统。

爷爷奶奶在她小的时候一直教育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要怨恨谁,不喜欢谁。他们没有来得及告诉小小的她,她所拥有的这种不详的能力就是煞。

车祸那天韩心由于没有控制好怒气,用她的听觉做交换,诅咒死了一个同班同学。导致她在路上没有听见背后车子的鸣笛声,被撞个正着。

肇事者开着车逃跑了。

害怕变成植物人的她,无意中用剩余的四感诅咒了他们。

韩心全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的所有部分邱行歌都知道了。

只是有一个细小的片段她没有说出口——

那个开车的女人,长得与秋未寒十分相似。


Chapter 49

摸不到的记忆

邱天:她的心,囚禁着小时候的自己。我不知道她是怎样摆脱那个失去五感的诅咒,当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原本人与人的相似这种事偶尔也发生,特别是在黄金时段的恶俗老套的电视剧中。

但这世上没那么多“偶尔”。

韩心深知弄死人这种事不会是“偶尔”发生。

尚未学会控制怒气的小女孩在五岁的某一天内先后诅咒死了五个人。

如果事实真如韩心所推测的那般——她在五岁以前拥有煞的能力,又……那么当时昏迷十二日的她并不是植物人,而是在无意中失去了五感。

而失去所有感觉的小韩心深知身边发生的一切,则是因为她只剩下了第六感。

而此刻六感具在的她,显然已不是当年的韩心。

韩心深吸了口气,问道:“邱天,你姥姥姥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怀疑……”

韩心轻道:“我没怀疑,我只是想知道。”

“不可能!”邱行歌打断了她的话。

韩心抱着自己的胳膊,咬着唇。

她忽然觉得这世界很讽刺,讽刺得让她觉着很冷。

她一直以为记忆力超强的她拥有车祸那天之前的完整记忆,包括那些荒诞离奇的梦。原来连那些梦都是错乱的,她“忘记”了爷爷奶奶曾对她说的关于煞的一切,因为在内心深处,那唯剩一感的小女孩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个会杀人的坏孩子。所以“她”告诉韩心,“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只是爷爷奶奶经常教育她不要太过怨恨别人。

当邱行歌犹如情话一般缓慢而悠长的命令声在她耳边响起时,她“看”到了发生过的一切。

她甚至清晰地记着在那昏迷的十二日里,她做的那些梦。梦中那个叫于杨的小男孩从二楼以许多种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姿势跳下楼,然后哭着爬到那个叫江月惜的小女孩的脚边,大声说着:“对不起,我是坏孩子,对不起,我是坏孩子……”而她与江月惜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手牵手走出教室。每个梦的尽头都是各种各样的车和尖锐的刹车声,而她自己浑身是血地躺着,车上跳下四个冷漠的人,他们怪笑着说:“都流血了,那就算了吧。”然后跳上车扬长而去。

她清楚地记着他们的样子。

她忘不了醒过来之后爷爷奶奶紧张的问话:“心心,听得见爷爷讲话吗?”“看得见奶奶么?”“排骨饭香不香?”“药苦不苦?”“你摸摸汤烫不烫?”

她忘不了爷爷发现她居然拥有冥音的能力时长舒了口气后说的那句莫名奇妙的话:“原来是我们一直看错了,我们的心心继承了不知哪个老祖宗的伟大能力呢!”

他们找来了许多与冥音有关的书籍,并请来本地最德高望重的血族长老叶仁贵担任她的家庭教师。

她从此每日要睡死十二个小时,自冥音的能力被发现的那天起她没有了童年,仅有的十二个小时被填充得满满当当。

……

“姐姐,你好厉害。”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心里说。

她抱紧了自己,第一次发现自己全心信任甚至偷偷暗恋着的邱行歌是那样遥远,他的怀抱让她如此寒冷。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韩心失手杀人了。在她五岁的时候。”她的眼神空洞,机械似地将她所知道的关于煞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

她很可能杀死了他的姥姥老爷。

“你在想什么?他们是病死的。他们死的时候我十二岁,你六岁!况且你是活生生的、不是植物人对吗?这说明诅咒没有成功,没有成功!”

韩心垂着头苦笑着。

她心底清楚,相有同样能力的人会对这种能力产生一些抵抗力。

就如同邱行歌对她使用冥音,她只有在全然信任毫不抵抗的情况下才能接受来自于他的暗示。

然而小韩心的诅咒是原始、野蛮、幼稚而霸道的,它完全是无利益关系非欲望使然,仅仅以孩子单纯的眼光去判断,认为他们是坏人,是很坏的、该死的人。所以即便是灵能力颇高的成年人,也一定会熬不住死去的。

韩心之所以能磕磕碰碰活到现在,只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害怕做一个坏孩子。

其实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活着,而是俩个人。

其实她的体内还住着那个尚有一感的小女孩,凭借那神奇的第六感,她才能无师自通地学会并掌握窥探的能力。

——难怪她的窥探能力并不高明,用来吃力,因为她没有完全了解自己。

“……你不要胡思乱想,现在你只要睡一觉然后专心去考虑那些尸体。事情解决后……哎……死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也不知……总之你需要好好休息,今天居然说了这样荒诞离奇的……”

她不由得以唇堵上邱行歌喋喋不休的安慰声。

在她内心深处,那小女孩似已长大。

“姐姐,这许多年,辛苦你了。”

“姐姐,我知道自己以前是个坏孩子,可我想学做一个好人,让我在去找爷爷奶奶前做一次好事好不好?”

“姐姐,我看不见,听不见,只能想。现在我们有两个人,姐姐又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他。”

“姐姐,让我们一起抓到那个坏人,为那些被他害死的好人讨一个公道好不好?”

韩心反手抱着邱行歌,泪如雨下。

这吻青涩而笨拙。

泪的味道咸中带涩,邱行歌小心翼翼加深这个吻,怀抱着这个首次走入他心田的女孩子,像抱着稀世珍宝。

等一切结束后,他拉着她的手去约会;要告诉她,她这样好、这样好。

那吻结束的时候,韩心擦干了泪:“我一直忘了,自己已经十八岁。”

“你……”邱行歌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要告诉你一个最大的秘密。”她嘴角泛起一丝柔美的笑容:“我其实是属猫的。”

邱行歌笑了,他轻点着她的鼻子道:“是是是,所以我是属耗子的。”

韩心空荡荡的宅子里传来笑声。

角落里的小女孩笑着说:“为了以后大家都能这样笑,姐姐,我们就试一试好吗?”


Chapter 50

镜制有度

邱天:我恋爱了,我看上去一定很愚蠢。因为小瞬说有一个愚蠢的人一直在傻笑。

邱行歌站在密室那扇羊门后的观星台上。

昨天他与韩心接吻了。

他不知这种行为是否可以算作确定了他与韩心的恋爱关系,他很少看小说,也很少看电视,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去问韩心:“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吗?”

他不是怕失礼,而是他不知如何启齿。

或者,人家韩心根本就将昨天的一吻当作安慰呢?

邱行歌甩甩头,像是想甩掉刚才的想法。

他觉得韩心对他还是有那么一层意思的,否则不会对他那样好。

韩心的生活圈子一直都很小,最亲近的人除了薛红梅就属他和萧瞬。但他认为,最接近韩心内心的是他邱行歌。想想,韩心的好友薛红梅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都会很容易忘记掉,因为她不是哑生也不是灵能力者。很多事情就算韩心认真向薛红梅解释了,她也不会懂,即使懂得了,也很快会忘记掉。所以很多时候她是沉默的,她甚至要求韩心不要告诉她,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而萧瞬对于韩心来说,更像一个……怎么说?兄弟?由于萧瞬很多时候太过冲动,所以韩心信任他,却不一定把内心的想法完全告诉她。只有他邱行歌……

想到自己将被冠上“韩心男友”的头衔,邱行歌热血沸腾。

观星台很大。

这里一年四季一日二十四小时都是繁星闪烁的晴朗夜空。

“主人在看星星啊?”以上弦月形态出现的小黑慢慢从邱行歌傻笑着的脸前飘过,“看星星的时候请不要笑得那么……失礼,还流口水……主人,科学证明星星上是没有嫦娥的,月亮上也没有。”

邱行歌一震,果然发现下巴有些……不明液体,忙抬袖擦了擦。

“我知道是没有嫦娥的。”邱行歌很不自然地接茬。

小黑轻笑着道:“对,既没有嫦娥,也没有烧饼。”

邱行歌叹了口气,道:“小黑,你要将那个上弦月造型支撑到几时?”

上弦月啪地一声消失了,假冒伪劣韩心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温柔地依靠在邱行歌身边:“主人,不喜欢月亮,喜欢韩小姐吗?”

邱行歌涨红了脸怒道:“那又如何?!”

韩心变成萧易水。

冒牌萧易水摸着刚长出的黑发,道:“嗯,我也觉得韩小姐很适合做密室的女主人。只不过韩小姐似乎在案子上知道了一些很奇妙的事情,最近情绪极为不稳定。小黑建议主人要……”

“我知道。这妮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以为我姥姥姥爷是她杀死的。小黑,你听说过煞这种能力吗?”

小黑沉默片刻,道:“煞。主人,关于煞的传说很多,因为煞的拥有诅咒的能力,所以都很难存活下来。至今为止,煞的拥有者应该很少很少了吧?”

能够随随便便因为恨意杀死一个人,然后耳聋眼瞎……最后变成不能动的植物人……自然很难存活。

可韩心说,她曾经是煞的拥有者。

“有没有可能,一个运用过五次煞能力的人,最后失去了煞,却因为别的能力很强大而好好活了下来?”

“没有这种先例。”小黑摇头道:“灵能力的继承者通常只拥有一种能力,如果拥有许多种,那么那许多种的威力一定不大,只能说是会点儿‘特异功能’。如主人所说的运用过五次煞的人,绝对是煞的正统继承者,不可能有别的更为强大的能力。”

邱行歌放心了。

他想,韩心一定是因车祸记忆发生了混乱,就像她的爷爷奶奶说的那样,只是判断错了她的能力而已。

她应该是正正统统的冥音继承者,或许比他还要正统。

书房里。

韩心翻开书,认真阅读着——

“镜制有度:

六扇门中的律法之门,古称正义之门。此门只有巴掌大小,像中世纪欧洲的带有镂空精雕的穿衣镜模型,镜面是由灵能水晶与珍贵的上善舍利子经过高温处理之后在液态氢中凝固而成。此门具有独立的思考能力,能够判断根据死者在被害地点留下的残念是否真实可靠……”

看上去,很有意思。

这个镜还是门的东西居然是活着的,就像小黑一样。

韩心看着书上所绘华丽的“小镜子”,失笑道:“我要是那做镜之人,必定做它一堆,每个警察局放它一个,贼盗无踪啊!世界就干净啦!”

“看什么呢?那么开心?”邱行歌推门而入。

韩心想起昨天的事,脸一红,垂下头道:“看你借我的书。”

“六扇门那本?”邱行歌凑近前来一看,皱眉念道:“法律之门的主人必须以血滴镜宣誓他终其一生以正义和律法为生命之全部,如有违背,此门不但会背叛主人,而且会反噬其灵魂……你说小黑哪天看我不顺眼会不会反噬变成一只霸王龙还是什么的把我给咔嚓咔嚓吞进肚子去?”

韩心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

“韩心,你想去Y国那个律令裁决所借这个小门?”

韩心摇摇头:“我也想,不过恐怕很困难。因为这必须要通过我们国和Y国灵能界执行长的批准。就好像M国向我们国家借大熊猫一样,必须有很多手续什么的……恐怕没那么多时间……不过我想,总会有例外的吧……”

“但愿如此。”邱行歌叹了口气。

原来灵能界也有外交政治,借个东西还要经过批准,而不是打个招呼想借就借。想像一下,借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门,要写一大堆文字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借东西、借多长时间预计什么时候还。

“我能想到,大家自然都会想到。”韩心轻道。

她没有说完,但邱行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借这个东西谁都有顾虑。如果告诉人家要借这律法之门是因为有连环杀人案,那么Y国灵能界就会要求以援助形式入境协助调查,然后整个案子被媒体……呃,灵能界媒体追踪报道死缠烂打并高调公开,闹得全世界灵能界都知道W市有个变态杀人弃尸犯。

想到此处,邱行歌不禁狠狠哆嗦了下,道:“呃,好像确实有难度。”

“总会解决的,我去找熟人试试看,没准还真能借到呢!”

韩心轻轻说着,悄悄抬眼瞧去,只见邱行歌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心下一柔,腰身向上半起,偷了个吻。

邱行歌傻住。

与此同时,虚掩着的门外一阵银光闪过,小黑cos许强,手持数码相机,笑嘻嘻地道:“主人,您忠实的仆从小黑已经替您留下证据了。”

韩心面红耳赤,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得那小黑又道:“主人,根据小黑多年来所搜集的资料,您还是主动一些为好。”


Chapter 51

冥音与义演

邱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强大到可以主宰一个城市的人的思想。

韩心果然运用各种方式往Y国打听律法之门的借用方式。

虽然邱行歌没有说什么,但他并不认为Y国会将律法之门轻易借出。毕竟这个涉及到两国灵能界的外交问题。韩心似乎对此事乐此不疲。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整个案件就像停尸房内摆放的尸体被冻住一般毫无进展。

受害者家属的“血泪史”充斥着各杂志社会版的头版头条,多少人在电台电视台哭诉他们失去了亲人,要求政府加大警力捉拿凶手。

有人将目标转向了忙得死去活来却仍未破案的刑侦队。

钱国庆于是带头遭殃了。

省里市里下达命令逼迫他尽快破案的电话每日轮番轰炸之下,钱国庆暴躁得像座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

连刑侦队的 队员们都发现韩心是一剂十分有用的降火气,所以只要钱国庆一发飙,立马有人打电话通知韩心。

他们恨不能让韩心二十四小时紧紧黏着钱国庆。

这点让邱行歌十分不郁。

由于韩心每日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是清醒的,所以另外十二个小时的电话就被自动转拨到那个名为邱天的倒霉蛋手中。

刑侦队的队员们并不知道邱天就是邱行歌,他们只知道邱天是韩心的小男朋友。因为每次夜里他接到“求救热线”第一句总是十分“有礼貌”:“您好,我是韩心的男朋友邱天。请问您需要帮助么?”

钱国庆发疯的频率越来越高。

因为上头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这导致他严重失眠,心理极度不平衡。

其实很多时候韩心觉得钱国庆口中的所谓上级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功夫天天打电话催催催没事开开小会做做总结深恶痛绝一番连带批评下属没办事能力之外,还能做啥?

他们要真那么关心就亲自来皋林深入了解一下情况啊!

一个好好的很正常的人会因为队员上班迟到三十秒而破口骂街;会因为队员衣冠不整而将他们塞进厕所勒令要他们重新梳洗;会因为窗外树上有几只不知好歹乱啼叫的麻雀而操起纸团摔玻璃窗;会因为自己不小心喊错队员的名字而敲桌打椅……钱国庆十分痛苦。

这天钱国庆因为一份尸检报告单的页码排列错误而将技术科负责copy文件的小同志骂得狗头喷血。

有队员火速致电心理医生,“知心妹妹专线”再次接通。

发了整整半个小时火的钱国庆总算肯安静下来了。

“韩小妹,你是专业人士,这些天大哥也看出来了,有你在,大哥的火气就没那么大了。但是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案子还没破你钱大哥就疯了。”钱国庆很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不会的。”韩心温和地笑笑说,“我保证。”

韩心破天荒地又去了一次风华公司。

这次找的人并不是秋未寒而是邱行歌。

“我要你,带头开一次演唱会。”

“什么?!在这个时候?!”

“以……为皋林连环弃尸杀人案中无辜死难者哀悼为由来一次由你邱行歌发起的义演,可以吗?”

“韩心,你想让我用冥音做什么?当着演唱会上暗示大家帮忙找那个杀人疯子?”那会天下大乱的好不好?!

“当然不是了。”

当然不是了。

演唱会最后是邱行歌与韩心两人筹划了四天四夜想出来的。

秋未寒不得不支持,因为邱行歌对她隐瞒自己是灵能力者的事情十分不理解,曾一度装腔作势地要求退出演艺界。

秋未寒焦头烂额之下只得答应下来。

义演是啥?

义演在秋未寒的心目中就相当于拿银子打水漂——一去就不回头呵!

可惜,秋美人此次被人抓了把柄,很是无奈啊!

W市的娱乐界沸腾了。

最不喜欢开演唱会的邱行歌居然主动要求搞义演!

会唱歌的名人几乎都报名了,什么电影明星电视台记者电台播音员某社区的模仿居民刘大妈……连市委书记都主动要求登台献歌。

果然,省里非灵能界的政府大人物们十分重视这次义演。他们频频致电对以邱行歌为首的热心公益事业的人们的奉献精神给予高度的赞扬并鼓励他动员全社会来筹集钱款抚慰受伤的受害者家属。

当然,受表扬最多的还是风华公司的邱行歌同志。

负责代邱行歌接电话的是一个有着甜美嗓音的女孩子。

她讲话的速度十分缓慢,听她讲话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莫名的信赖与好感。

韩心的暗示成功了。

这是她首次在与人交谈的过程中运用声音和语速暗示听电话的人要如何如何理解下头的办案人员,不要逼得太紧这样容易产生不良的心理影响。

义演结束后省里果然召开了紧急会议,大会的主题是“要信任我们的同志”。

省长批评市长说为什么给W市刑侦队队员那么大的压力导致他们睡眠不足办事效率奇低无比?!

市长批评公安局长说为什么给钱国庆同志限制破案时间去侦破一个完全不可能在这样短的预定时间内破的案子?!

公安局长……不能再批评钱国庆同志了,他被迫老泪纵横地表扬钱国庆勇敢地站在案发现场不辞劳苦昼夜不休地工作着……

钱国庆接到省里市里的慰问电话,热泪盈眶后终于不支倒地,睡得不省人事。

刑侦队长钱国庆因操劳过度躺地睡着的事迹被邱行歌谱成曲子,由韩心填词写成了一首名为《队长,累了就睡吧》。

由邱行歌发起的义演结束之后W市所有听过这首歌的人都将钱国庆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更有甚者在网络上发动市民于周六中午十二点整同时在W市中跟随网络上录制下的标准演唱会原唱高声同唱这首歌。

这天中午,仍旧顶着黑眼圈一手捧着泡面一手拿着验尸报告的钱国庆忽然傻在了办公室里。

因为他听到这整个城市的人都在唱着一首歌,他很清楚地听见那歌中有那么一句:“钱队长,你要保重身体。如果累了,就睡吧!”

钱国庆打翻了泡面,红了眼眶。


Chapter 52

弃子

邱天:许局长失踪以后,薛红梅忽然变得很缠人,她总缠着韩心,就连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约会时间,她也要跟着。

公安局局长许耀光坐在办公室中,两眼无神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文件夹。

他很疲惫。

已经三天了。

他面前的这个文件夹、钱国庆刑侦队接待的报案者、韩心处理的尸体都莫名其妙地在活人面前、眼皮底下产生一些他们所不能理解的现象。

明明上一刻厚厚的文件,忽然不见了;

明明上一刻找到的尸体,忽然不见了;

明明上一刻报案的市灵,忽然……不见了。

他的脑子里空空的,不知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再过一个小时,他将要去见一对比较特殊的父女。他们不肯透露他们的姓名以及身份,只约在公安局对面的咖啡馆见面。

他们说,他们是凶手的亲人。

虽然打电话的人要求不要惊动太多人,但为了保护这两个“证人”,许耀光还是在那个咖啡馆做了全面的部署——从老板到擦地板煮咖啡的小弟到门外书报亭的老大爷,全是警察。

许耀光燃起一支烟,忽然想到,他已经有几个星期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太太是否会生他的气。

他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执起电话听筒,粗糙的手指在数字键上按着那串已经有些陌生的号码。

“三、四、七、六、五、二、八……”

有人敲门。

“请进。”许耀光放下了电话听筒。

门开了,一个人闪身进来关了门。

许耀光忽然站起身,关心地问那个面色惨白若鬼的人:“你怎么来了?”

这个城市,在发生了这样多的杀人、失踪的事件之后,与过去没有什么分别。

晚间,还是那样灯红酒绿。

由于新尸体常常不翼而飞,韩心的下班时间越来越早。

最近她很喜欢与邱行歌手拉手在大街上逛,一直逛到她睡着,再被邱行歌抱回密室。

薛红梅对她的变化极为忧心,又怕韩心出什么意外,只好厚着脸皮跟着他们。

她喜欢支使乔装改扮过的邱行歌去买着买那,然后命令他将她吃剩的全吃完。

这不?邱行歌又被支使去买刨冰了。

……

薛红梅看着韩心甜蜜得有些过火的笑脸,忍不住道:“小心,许耀光局长失踪了。”

韩心望着电影院门口贴着的《迷城盗血人》巨幅画报,悠然道:“我知道。”

“你不担心?”

“担心,但他还是失踪。他就跟那些尸体和那些证人一样,有去无回。”韩心叹了口气道:“梅子,许局长知道了一些事情。”

一阵风吹来,薛红梅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小心,许局长的爱人说……”

“我知道。凶手到了他的办公室,将他带走,杀死。”韩心咬着嘴唇,道:“萧瞬告诉过我了。梅子,你以后……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你要装作不知道。”

“……”

“你要算好时间,如果……有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

“为……为什么?”

“梅子,你是哑生。”韩心两手插入裤带之中,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对挽着她右手的薛红梅道: “我师父叶仁贵,是你姨夫的父亲。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哑生。”

薛红梅默然不语。

“你不用担心,你的顾虑是对的。”韩心道:“你不说,是因为当你知道自己是哑生以后……你发现你不必说,我也能明白。”

薛红梅发现了她身边的非灵能力者都不记得之前发生的盗血事件、花盆失踪事件,她非常小心地观察他们,试探他们。

这些,与她关系如此之好的韩心不可能不看在眼里。

在密室之中,大家分析案情的时候,薛红梅总是在听完之后最后一个发言。

她从没说过她是哑生。

一直都是大家将她当作了非灵能者。

韩心发现了,却没有点明。

如果W市的杀人事件是凶手在与灵能界的人下棋,那么他们就都是棋子。

韩心想要弃子,为了弃这个子,她要安下一枚暗棋。

薛红梅猛抬头:“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韩心抬头望着星空,轻轻笑了:“以前我希望你是哑生……后来……我很高兴你是哑生,这样你会记住我们的一切。”

“梅子,无论如何,你要记住,我不止有一种灵能力。所以,即便我一时离去,也一定会回来。”

“你……要我做什么?”

“你记住,要记住所有的事情,冷眼旁观。” 韩心亲昵地凑到薛红梅耳边道:“然后找到一个适当的时间,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最信任的那个人。梅子,拜托了。”

她娇笑着,迎上买刨冰归来的邱行歌,第一次将她的挚友薛红梅,甩在了身后。

薛红梅握紧了拳头——哑生?要不是经历了这一切事情,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哑生。

她不知为何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装作是普通人。

但如今,韩心想要做什么?!

她的意思,是让她继续沉默下去么?

难道真如萧瞬所说,凶手在他们中?

前几日萧瞬特意到韩心家,之后韩心和邱行歌之间就越来越亲密。

她问过萧瞬,他很严肃地告诉她,知道太多不好。

她也问过韩心,韩心只是笑。

如今,韩心由着她厚着脸皮跟来做“三人约会”,又支开邱行歌,对她做出了这样的暗示。

这不能不叫薛红梅胡思乱想。

韩心为什么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与邱行歌谈起恋爱?是不是因为她在怀疑邱行歌?

她最信任的人,是谁?

想来想去,她最信任的人只能是韩心啊!


Chapter 53

信任谁

邱天:我们几人紧紧相依,互助友爱。信任彼此,同时又在怀疑彼此。

在许耀光失踪的第七日,

密室之中人人皆知韩心与邱行歌离经叛道地在案情关键时刻干柴遇上烈火,不理世事地热恋,成日手挽手在大马路上瞎逛。

冯清对于韩心挺失望。

她本以为韩心会一直认真地查下去,自从韩心与邱行歌开始热恋之后,她更喜欢一个人躲在卧室之中了。

偶尔她会红肿着眼请小黑从书房里取几本书看。

她的房里总是音乐声不断,似乎那放着抒情歌曲的CD机只要一停,她就会十分惶恐不安。

萧易水说,她也许是有了心理阴影。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遇上如此不正常的事情,恐怕都会有心理阴影。

韩心偶尔也回密室,她在冯清面前虽然表现得十分悲哀,但眉梢眼角间却难掩热恋中的女子所特有的幸福韵味。

冯清除了苦笑,还能说些什么?

可是,抛开一切去恋爱,这便是韩心真正想要的么?

确实,她的所作所为令她“甩”掉了她的“小尾巴”薛红梅,她与红梅似乎都在刻意地疏远对方。

她们没有吵闹,没有解释,举手投足间默契十足,像是要做戏给谁看。

所有人都相信她们吵架了,因为薛红梅再也不去密室了。

萧瞬为此专程去了薛家,代韩心向她道歉。

他苦口婆心地花了近三个小时说明韩心近来在外查的事和一些他所查到的相关资料。

“所以韩心和邱大哥在一起,只能是以情侣身份在查案。她疏远你是要保护你,梅子,你要理解她。”萧瞬说,“偶尔去密室看看她吧……”

薛红梅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说,没有表示。

她又该如何表示?

韩心与她相识十一年,她们之间的默契岂是两三个小时能说完的?

无论韩心想要做什么,薛红梅都会给予她最大的帮助。

哪怕,她的记忆将会成为韩心留给世人的遗嘱。

萧瞬词穷。

屋里没人说话,气氛忽然沉闷了起来。

薛红梅忽然叹了口气,吐出一句话:“萧瞬,我在想,除了韩心还有谁值得我信任。”

萧瞬抬眸,触到了薛红梅淡然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在日光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冰冷。

他恍然明了,薛红梅是用这样的淡然疏远了自己。

就如同疏远韩心一般。

他不禁当场抓狂,掀了桌子。

他冷冷道:“若她不值得信,我便更不值得信!”

他离开的速度很快,快到当一滴泪落在薛红梅的左腕上时,他的身影已悄悄隐没在了昏黄路灯下的巷口。

其实她是信任萧瞬的。

可萧瞬是否值得她信任?

薛红梅可以说,她可以用生命去信任萧瞬。

但她可不可以说,她可以用所有人的生命去信任萧瞬?

与此同时,韩心在钱队长的“批准”下携男友邱行歌于刑侦队档案室翻阅着仅存的几份报案者笔录。

根据冯清的描述,又结合之前发生的几起案件,韩心大略计算出了这样一个规律——凶手用某种灵能力杀了人之后,需要花上五十八天的时间改变死者之前的记录。

在这五十八日里,他还可以任意销毁住何一件对案情来说很有价值的笔录或物证。

萧瞬似乎也查觉了这样一个时间规律,因此尽可能地在不惊动凶手的情况下默记下他所看到的所有笔录。

假如事情真如萧易水推断的那样——密室不安全,那么凶手只能是用法术控制了某个人的一部分灵识。因为密室之中是不可能安装窃听器或施养某被施以灵力的动、植物。

那么被控制的人是谁呢?

首先不会是冯清。

因为她喜欢呆在卧室里用看书和听音乐麻痹自己。韩心曾窥探过她的想法,但她在人前几乎是没有想法。韩心窥探到的那个冯清,心中载满了悲伤与不甘。这种强烈的感情让她对周遭的一切麻木了。她很茫然。

那么会是谁?萧易水?

韩心忽然打了个颤——如果当初大家费心救出的并非是萧伯翰,或者说,是被人改造过的萧伯翰呢?

他失去了关于爱情的一段记忆。

为什么失去?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坐在她身侧的邱行歌整理着被她弄乱的文件,见她神色有异,轻轻问道:“韩心,你怎么了?”

韩心道:“我在想,萧叔叔。”

“嗯?”邱行歌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问道:“大哥……呃,萧叔叔,有什么不对么?”

他还是不太习惯“大哥”忽然变成继父的“事实”,但见韩心这么喊萧易水,只能勉为其难。

韩心咬着唇,道:“我只是猜测。不知道……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气……”

邱行歌轻声道:“你说。我不生气。”

“萧叔叔……他是密室之中灵能力最弱的人。”韩心顿了顿,道:“你说,他娶了伯母,会不会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

有没有可能,是邱行歌的爷爷邱邵光一手安排的?

仔细想想,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比方说,在萧易水脑中植入记忆芯片,控制他的思维。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令邱涛去骚扰邱行歌和冷悦,顺水推舟地让萧易水成为邱行歌的继父,了解他的生活,进一步……

照此说来,邱邵光并不是个简单的催眠师,他应该也是与灵能界的某个组织有一定联系的……

而萧易水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就是邱邵光控制他的关键。

“不……不可能……”

“邱天,你知道吗?许耀光局长失踪的时候正在给他爱人打电话。”韩心道:“当时,电话拨通了,他因为办公室有人来访而搁下了电话听筒。但,那听筒没有放好。”

“你是说,来访的人……有问题?”邱行歌瞪大了眼。

韩心皱了皱眉,道:“局长的夫人,听到了几句话。”

“什么?”

韩心凝视着他的眼,道:“当时门开之后,局长见到来人,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邱行歌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许耀光会这样讲,说明来的人与他很是熟悉。

“他说的第二句话是:‘发生什么事了?’语气似乎很是关心,还带着一丝不安。”

邱行歌若有所思:“这说明……来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情……慌张,似是有求于人。”


Chapter 54

器具的拥有者,还是杀手的拥有者

邱天:我选择了相信萧易水。即使结局可能会令我失望,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他。不仅仅因为他是爷爷的孙子,还因为他是真的在用心保护我,履行身为继父该做的事。

许耀光失踪前见过一个人。

许夫人接起电话时,正听到许耀光在问话。

有人开门,却没有进屋的声音。

接着许耀光身后的皮椅发出一些轻响,像是他起了身。再接着,就是许夫人熟悉的脚步声。

他开口询问了许多“是不是密室里的人出事了?”、“是邱行歌吗?”诸如此类的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回答。

来者似乎惊慌到连话也不会说,韩心推测这个人当时是以摇头和点头来回答的。许耀光迟疑片刻,随后对那人说:“我随你去密室。”

邱行歌听到此处大惊失色。

——那个人竟然是可以随意出入密室的么?

密室,除了邱行歌,就只有韩心可以任意进出……那么,就不能怪韩心怀疑萧易水。

密室是他为席老头建造的,连小黑也是他所创造的。正如萧易水当初对邱行歌所说的那样——其实他的嫌疑最大。

可萧易水却不是那样的人。

唯一的可能只有——他受到了某种控制。

如果萧易水是凶手的内线,那么他自己或许已经觉察到了这一点,而且在努力避免与他们见面、获得最新的消息。

或者,凶手可能就是被控制了的萧易水?

“不可能!”萧瞬道:“萧叔叔在密室里放了扬声器,天天都在播放我们的歌。小黑说过,冥音可以助人保持清醒。”

韩心微微一震,面上终于露出了微笑:“是这样么?那么……那么密室应该没有问题啊!可萧叔叔当时为什么那样说?”

“他只是……总之他并未说凶手就是他自己。”

“可是……”

“韩心,萧叔叔的精神力量是十分强大的,他在我……那个老头手上受到那么多折磨时都能对灵能界的事守口如瓶,他怎会轻易被控制?”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邱行歌勉强打起精神,问道:“韩心,你说凶手会不会是拥有一批具有‘煞’能力的人?”

邱行歌认为,除了不为人知的“煞”之外,没有其他能力能这样轻易杀人。

“‘煞’由于能力太过特殊,能活下来、灵活掌握这种能力并愿意用这个能力杀人的人,很少很少。”韩心摇头道:“不太可能……”

“可如果,他控制的是孩子呢?”和韩心一样的孩子呢?

韩心继续摇头道:“‘煞’死一个人,本身就是逆天叛道的行为,它像是强行改变一个人的命道一样,死者在表面上会是意外身亡的。可是……”

“可是皋林弃尸案的被害者不一样,他们是被用同一种手法人为杀死的。”邱行歌面露了然之色,“虽然之后有些被害者很凑巧地死于意外坠楼或意外车祸,但难保不是凶手在装神弄鬼。”

韩心侧过身,拉着邱行歌的衣袖道:“你想,会不会是有一个灵能者控制了一批非灵能者,运用某种工具将杀手送到被害者身边?”

很多新证人的死亡,地点不相同,死亡的时间却很接近。

韩心认为,凶手可能不止一个。

但要不知不觉杀死如此之多的人,必须要有某种工具将杀人者运送到那个地点。

比如,梅门。

“某种工具?你是说,门?”邱行歌皱眉道:“可萧瞬不是说处处无痕在黑茉莉手中么?难道除了梅门有路,还有其他的门?”

韩心垂下了头。

她并不能完全相信萧易水没有嫌疑。

处处无痕在黑茉莉手中,她用生命与那门做了交换使其完全效忠于她。那么萧易水会不会在他还是席大孙的时代就也用生命与门做了交换?

某些犯案时间之间仅仅相差三十几秒,这是连飞行速度最快的茅山道士所用的御剑之术都不可能达到的,类似童话书里“移形显影”的那种水准。除了使用梅门这样的器具,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不成?

如果不是萧易水,那么只能说,凶手不止一个。

至少他,控制了不止一个的人。

韩心撇撇嘴,道:“类似门的器具还有很多。一般要制作一件器具需要许多很难得的材料,还要有一些古老书籍上记载的灵器。要找全这些器具,必须通过制器局批准,并由他们给给予协助。这就好比你们公司拍电影,剧本要先通过审查,之后开工还得开个发布会宣布。之后才会有更多人支持、赞助……”

邱行歌有些哭笑不得:“也就是说,不可私造器具?”

“如果有能力,当然可以。”韩心忽然笑了:“比如你,就可以。”

“啊?”

“你的书房之中有着别人没有的书籍。你的小管家神通广大,你很有钱。所以你根本不需要谁给予协助或……赞助。而且我们有人脉,都会支持你的。”

邱行歌面上微微一红,故意恼道:“你这是在怀疑我么?”

韩心摇着他的手,半唱着道:“怎么会?怎么会?我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你……”

小室之中很是温暖。

被轻轻吻住的韩心没有停止思考。

她的心在轻轻叹着气——

但愿邱行歌有一天会明白她的暗示。

他信任萧易水,并不是他错了。

她不信任萧易水,却有她的理由。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在密室之中最信任他们俩的,只有萧易水。


Chapter 55

番外四——一对夫妻间的相戏如亲

邱天:妈妈不再对萧叔叔彬彬有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开始这样形容他——你萧叔叔长着一幅冷笑话的脸。

冷悦知道邱行歌恋爱了。

但她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着邱行歌一天比一天更像个普通人家的男孩,她觉得很欣慰。二十几年前她也向往着这样普普通通的快乐,她以为她得到了。但那样的快乐太过短暂,来不及抓稳就碎了。

在人前合演母慈子孝十几年,冷悦几乎忘记自己曾经想要过什么。

如今,她还要为了儿子的事业和名声与一个相识不久的人结婚。

她静静地看着请她在高级餐厅吃午饭制造“绯闻”的萧易水。

媒体前,他们要扮演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妇。

他们是邱行歌事业的助力。

也许人世间本就是个大舞台,出了家门便要在他人的眼前扮演这样那样的角色。

他们这对“夫妻”,自“婚后”就经常“低调”出现在某个茶室餐厅“约会”一番。他们的身后,总是跟着一群希望看到八卦新闻的人。

但,似乎这样相敬如宾的感觉让冷悦觉得有些生硬。

萧易水是个在什么时候都很礼貌很镇定的男人。

他不同于她的前夫。

邱涛很会说话,习惯用语言说服人。

而萧易水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他习惯用他的气质和笑容说服人。

冷悦放下筷子,忽然很想看看萧易水这张总戴着温柔面具的脸失控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易水。”

“嗯?”喝了热汤之后的萧易水,声音中带着一丝隐约的暗哑。

“你和小天,处得还好吧?”

他的表情就如同第一天见她那样温和,语气也不变:“好。他是个好孩子。”

冷悦想了想,道:“你,在教他怎么适应……生、活,是吗?”

她将“生活”二字的音,拖得老长。

“是。”萧易水看着她,笑了:“你看出来了?”

“当然。我知道,是因为呀~”冷悦压低了声,悄悄对萧易水道:“我告诉你——小天他……是我生的。”

一声不太严肃的轻响。

冷悦以手绢捂着脸小声笑着起身去洗手间整理妆容。

温柔的萧易水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了,狗仔队们兢兢业业地狂拍不已——原来邱行歌的继父,也会喷饭这项十分特别的技能。

萧易水是没有想到。

冷悦这样习惯扮演端庄母亲的女人居然会开玩笑。他若无其事地取餐巾,擦拭着唇边的残渍,再次带上温文尔雅的面具,装作对这一切十分熟悉。

其实刚刚他也在想——这个女人若知道自己是血族的老古董,那张贤淑沉静的面上会不会出现裂痕。

不料,有人先下手,令他的面具裂了道很大的缝。

他希望冷悦不要介意一个血族的失礼。

……

这对“模范夫妇”这么做的后果是第二天十分“低调”地上了W市民报娱乐版的头版头条。

数码相机抓拍的一张全彩——生动地捕捉到饭粒破口而出袭向冷悦淡妆素面的脸。萧易水特意将那张报纸拿到对面邻居家给“爱妻”欣赏。

“角度好没什么,难得的是清晰度也很好。”萧易水慢条斯理地道:“我在想,你愿不愿意接收一只吸血鬼的道歉。”

萧易水有幸观赏到用橙子切水果刀的天下奇观。

冷悦猜到萧易水是灵能力者,却不知道他竟然是血族。

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问了这样一句话:“那么,你要我切橙子,还是切手指?”

萧易水温和的面具顿时被PIA得粉粉碎,这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放声大笑。虽然冷悦嘴角抽搐的样子在提醒他这个女人很震惊,但他还是忍不住盯着那只正在切水果刀的橙子足足笑满了三十秒。

秋美人的菜市场搬运工秦香童鞋站在门口,将大包小包的新鲜蔬果轻轻放在走道上,蹑手蹑脚地出了园子,口中喃喃道:“中年人谈起恋爱都这么颠狂的么?”


Chapter 56

她坚守着一个秘密

邱天:萧瞬很生气,问题很严重。

“姐姐,对不起,韩心会连累了你。”

“不会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不起,韩心能力有限,没能早一点发现她的想法,让她伤害了许多人。”

“不是你的错,你睡得太久了。”

“姐姐,你真的不会有事么?”

“是的。我……不会有事。”

似乎所有线索都断了。

似乎所有人都放弃了。

似乎……保护冯清成为他们仅能做的事。

萧瞬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杀人远比寻找杀人犯容易多了,寻找杀人犯总比和沉默无语狂念书的薛红梅相处容易多了。这让与萧易水学了很久怎样做一名绅士的萧瞬几近崩溃。

他是这样对韩心说的:“我要杀人。”

韩心慢条斯理地道:“现如今是法制社会,杀人是不对的。”

“法治社会是吧?!”萧瞬咬牙道:“你明天,用冥音去监狱放个话!就说我要几个死刑犯练练手!”

邱行歌蹭出书房,垂着头,双肩瑟瑟抖动。心说瞬要心头恼火找谁出气,那倒霉的人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废!

韩心的语声很慢:“瞬,你这样激动,极容易被人利用。”

萧瞬抬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我不像你,那样,那样……”

韩心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飞快地道:“你直到我的性子,不要扰乱我的想法。”

“可是……”

“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韩心咬唇坏笑着,道:“所以你不要惹我,我会让你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知道。”

萧瞬的眉头顿时打起了结。支支吾吾了半晌,爆出一句:“Damn it!韩心,你倒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语气很愤怒。

萧易水推了推金丝眼镜,严肃地道:“韩心,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孤军奋战。”

“我没有。”韩心笑了笑,道:“我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过去,现在和将来。”

萧易水一怔,恍然明白了他心头对韩心的那份熟悉来自何处。

韩心她,果然不止拥有一种灵能力。

也不止拥有两种灵能力。

只要她足够坚强,便有孤军奋战的能力。

萧易水笑道:“韩心,如果你有了想法。无论是怎样的想法,我都支持你。”

韩心嫣然一笑,凝视着萧瞬由愤怒转为疑惑的脸,悠悠道:“我想,密室里不仅仅拥有一个门。”

一名清朝宫装女凭空出现,扑倒在韩心脚下,哭道:“大福晋!奴婢真的没有骗您!王爷府真的只有一个大门~您要相信奴婢~奴婢自小就卖身王爷府,是眼看着老王爷带着大王爷在这里落户,又眼看着小王爷将大福晋您娶进门……您不能怀疑奴婢的忠诚啊!!!”

韩心汗然囧立。

邱行歌的表情严肃得有些别扭,曰:“小黑,你不能正常点说话么?”

那宫女曰:“禀主人,奴婢我住在密室的里边, 家中有门又有钱,生活乐无边,谁知那女主人,她蛮横不讲理,非说家里有几道门,几道门……”

众人扭脸偷笑。

韩心涨红了脸,咬着唇道:“你……你说密室只有梅门一个?”

小宫女泣道:“千真万确,再真也没有了!”

萧易水道:“确实只有一个门,小黑没有经过我和小天的同意,不会骗人。”

韩心跺了跺脚,坚持道:“反正……我知道,密室里不止有一道门!”

正在这时,萧瞬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才说得两句,便略略皱了眉头:“什么?要见谁?不可能……她……你知道什么?!你才跟她多久?!”

韩心略略垂着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萧瞬合上手机,瞪着韩心。

那带着血丝的眼球显得分外狰狞。

他恶狠狠地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见你?!”

韩心轻轻咧了咧嘴,道:“我又不是她,怎会知道她为什么要见我。”

萧瞬敲着桌子,怒吼道:“她怎么可能见到你?!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你究竟还有多少能力是不打算让我们知道的?!你到底想做什么?自杀?还是连她一起杀?!”

韩心轻声道:“瞬,我只是……你还是先回去吧……”

“你……”

韩心闭了眼,道:“我已经做了选择。”

萧瞬深吸一口气,蹿上银梯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密室。

萧易水冷静地问道:“韩心,谁要见你?”

韩心笑了笑,道:“我拜托一个朋友帮我打听,借一件东西。只要得到了那个,凶手便逃不掉。”

萧易水略一皱眉,已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能与萧瞬联络的,只有黑茉莉。

但听上去萧瞬对黑茉莉的做法十分不解,愤怒之中带着担忧。

如果这是一场赌局,那么黑茉莉已经下注了。

赌注,也许就是他眼前的这个女孩。

萧易水深深看了韩心一眼,道:“一切小心。”

“韩心,你……萧瞬为什么那样生气?他说的……你要做什么?”邱行歌惴惴不安地拉住韩心的手。

“呵呵~”韩心踮起脚尖吻了吻邱行歌的脸,柔声道:“我们去哪儿吃晚饭?我有些饿了。”

“我买了电影票……”

“那就肯德基吧!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情侣套餐!!”

邱行歌看着韩心开心的侧脸,放下了心头忧虑。

他不知道韩心心里有个声音正怯生生地问着:“瞒着邱大哥,真的是对他好吗?”

情侣就应该手拉手逛街,忍不住拥抱,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

虽说冯清的未婚夫曾这样消失无踪,但韩心却对薛红梅等人的劝阻不以为意。

电影院中放的是老片子《泰坦尼克号》。

刚放了不到一半,啃着汉堡的韩心就已经睡着。

邱行歌微微叹了口气,将她纤瘦的身子搂入怀中。

如果电影的结局都是如此悲伤,他希望韩心永远不要看到结局。

他默默看完了电影,今夜萧易水在密室值班,他隐隐地担着心,不想带韩心去密室。但他又不愿韩心一个人呆在单身公寓,所以他头一次背着睡得犹如死尸一般的女友回了自己家。

夜晚的冷风吹乱了韩心的秀发,一丝一缕地缭乱着他的脸。

如果韩心坚守着一个秘密不愿说,那他愿意坚守着他的坚持,守着那个守着秘密的她。


Chapter 57

问心无愧便无所畏惧

邱天:我想他们说的那个韩心的朋友是黑茉莉。瞬似乎并不愿意韩心与她接触,或许是因为黑茉莉具有黑社会背景的缘故吧。

“邱天!我拿到借条了!”韩心快乐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

她居然拿到了Y国首批借律法之门的私人借条!

韩心以她的人格做担保,她在国外的某个朋友答应设法将那律法之门借给他们。

“原来书册上记载的那些条条款款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借个东西本没有那么难的!”韩心这样很开心地说着。

邱行歌的脸上满是快乐的笑容。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想到那律法之门借来之后,真相便能大白于天下,之后韩心便能搬到密室与他同住,他欣喜若狂,忍不住抱着韩心转起圈圈。

萧易水轻轻掩上了观星台的门,将这对情侣留在大厅里。

……

梅门开启。

她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脚踩运动鞋,扎着马尾辫,一副要出门晨跑的样子。

邱行歌不安地道:“我陪你去……”

“不用啦,你安心在家等我。”韩心笑嘻嘻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将一把钥匙交给了他:“你去我家,把东西……我的东西搬过来吧,今后我就住密室好了。”

邱行歌双眸一亮,低声道:“你,不开玩笑?”

韩心将笑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细声细气地道:“这样大的事怎能是开玩笑?以后我们就不去电影院,也不去肯德基啦!密室里有影音室,小黑又擅长烹调……”

邱行歌笑了笑,道:“他以为你不喜欢他做的饭,最近他的情绪很低落呢。”

韩心扭脸看着银梯下跺着脚的施瓦辛格,笑道:“小黑,回来后,我跟你学做饭。”

她说完,信心十足地跨出了门。

邱行歌清楚地看见门那头,萧瞬冰冷的面孔。

关上门的时候,他隐约听见萧瞬在说:“有你好受的!”

邱行歌摇摇头,傻笑着再次开了门。韩心让他去她的单身公寓搬东西。她说,她回来后要住在密室……

那是一个落满金黄树叶的街道。

一个小小的女孩懊恼地走在大街上。

她不该犯那样严重的错误,她忘记了警告,把她的同学诅咒死了。

她是坏孩子,只有坏孩子才会诅咒同学。所以老天惩罚她,让她再也听不到声音。

她要怎么对爷爷奶奶讲?她会连爷爷奶奶批评她的话都听不见。

她伸出手将自己的小耳朵拧得生疼——

疼有什么用?听不见声音,要耳朵做什么?

大街上没有行人,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

小女孩拧着耳朵 ,打算过人行道。

她记得老师说过,“红灯停,绿灯行”。

幸好她看得见马路对面闪烁的是红灯。

就在她轻轻叹了口气的时候,有人从她身后一把将她推向了马路中央!

她没有听见汽车凄厉的鸣声。

虽然司机紧急刹车了,女孩小小的身体还是被狠狠地撞飞出去几米。

是谁?!是谁那样重推了她?

她看见一个穿绿衣服的人站在她刚刚站的位置上,然后消失了。

鲜血流了一地,司机慌乱地抱起她瘦小的身子,颤抖着打了110报警。

小女孩咬着牙,轻轻地对赶来的交警说:“警察叔叔……有人……推了我……不是司机叔叔错了……是那个坏人……推了我……”

她的声音尖细而怪异:“那样的坏人,不如,死掉算了……那个人,推小孩子撞车的坏人……一定会害死很多人……不如让那个人……死掉算了……”

鲜血汩汩流出,再也止不住。

交警惊愕地看着那个渐渐失去生命的小女孩,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她越来越怪异越来越高亢的声音:“死掉算了……死掉算了……”

萧瞬惊怒交加地看着韩心。

她慢条斯理地给邱行歌发了个信息。

她的双腿已经消失了。

但她的腰也开始被吞没的时候,她笑着对萧瞬道:“我选择了,韩心看见了所有事情。所以凶手一定跑不掉。”

萧瞬背过了身,不忍再看。

她拨了邱行歌的手机,轻轻地吐出一句话:“邱天,是……风……”

手机摔在了地上。

萧瞬知道,韩心已经不在了。

但他似乎能听到一个尖细而怪异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那声音认真地说——

这样坏的人,死掉算了!

这样坏的人,死掉算了!!死掉算了!!

……

“瞬。”单若水轻轻地开门进屋。

灯光照在她搭在门把上的那只右腕。

一道柔和的光,晃着她的眼,她讶然一愣,嘴边扬起一抹安心的笑容。

萧瞬的声音很冷:“你醒了。”

“嗯。”她小心拾起地上的手机,对那头焦急询问的邱行歌道:“您好,韩心现在不能接听您的电话,请留下信息,我会及时转告给她。”

邱行歌道:“你是黑……”

单若水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轻道:“嗯。”

“你……麻烦你,照顾韩心,她……”

“好。”单若水淡淡地道:“你放心。你也要保重。”

简单几句断了电话,单若水凝视着萧瞬的脸,悠然道:“你不赞成我的做法?”

邱行歌道:“我不喜欢牺牲无辜的人!”

单若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韩心希望的事。我不能拒绝她。”

“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等我处理完……”

“还要多久?”

“起码要……”

“半年!我就给你半年时间!你别逼我杀了他们!!既然是背叛者,就该杀!”

“他们只是……”

“倒卖人口和毒品!躲在你的羽翼之下,期盼能把你同化!”萧瞬望着她抚着右腕的手,冷笑道:“你知道,我一向没有耐心,若你在半年内不能找出他们中究竟哪些是背叛茉莉阁的人!这六个人,我全杀了!”


Chapter 58

染血之门

邱天: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了许久许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

黑茉莉这三个字似乎不断被萧易水提起——

在密室里,不经意地,提起。

萧瞬没有回来,韩心也没有回来。

凶手似乎人间蒸发了,钱国庆他们渐渐忘记了他们要调查的许多证人莫名其妙被杀和失踪的案子,就连许耀光局长的失踪,都被不具有灵能力的普通市民们人淡忘了……仿佛,W市公安局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叫许耀光的局长。

W市似乎恢复了平静。

邱行歌越来越落寞,常常从噩梦中惊醒。

他总梦见韩心躺在血泊之中。

……

两个月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比如,邱行歌竟然凭空多出了姥姥和姥爷!

不是说,他们死了么?

不是说,他们是被韩心诅咒死了么?冷悦说,他们没有死,只是为了逃避冷家的继承责任,隐居到了别的地方。

邱行歌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手脚冰凉,心跳加速。

他铁青着一张脸回到密室,将自己关进书房埋头查起书。

他似乎,忘记了很关键的一些问题——

韩心说:“你想,会不会是有一个灵能者控制了一批非灵能者,运用某种工具将杀手送到被害者身边?”

那天,他们在刑侦队,她说若有足够的能力,门这样的工具是可以自己创造的……

“我想,密室里不仅仅拥有一个门。”

那天,小黑诅咒发誓密室里只有一个门。也就是说,那个工具并不是以门的形态出现的。

更早之前,他们第二次接吻那天,在书房——韩心在看《六扇门史》。

那本书是介绍门的。

六扇门。

六扇……门?

韩心为什么故意与薛红梅疏远?为什么在听到许耀光失踪的时候不以为意?为什么把萧瞬支开近两个月?为什么不接听他的电话?

“凶手,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这是韩心的结论。

如果是那个人呢?

占有欲很强?

邱行歌随手翻起书桌上许耀光留下的残余资料。

……

客厅之中,萧易水在对薛红梅说:“你别担心,黑茉莉那边已经掌握了所有凶手的证据,就在这一两日,凶手就能落网。到时候小瞬就……小瞬?你怎么回来了?小天?你怎么了?”

萧瞬冷着脸,自银梯上下来。

他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灵能控制局局长徐常德和叶氏血族长老叶仁贵。

书房门大开,邱行歌面若鬼色,敲响了通往卧室的门。

没人应声。

邱行歌大吼一声——

门,被一脚踹开。

衣衫凌乱的冯清还来不及坐下。

她喘着气,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又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冯清老师。”邱行歌冷冷道,“刚才,你在做什么?”

“我在睡午觉。”冯清的胸脯起伏着。

邱行歌质问道:“睡午觉会睡到不停喘气么?”

“那么你说,我在做什么?”

邱行歌一字字地问道:“你,去找黑茉莉了。是吗?!”

冯清一怔,直直地望向冯清的眼,反问道:“我没有出过这个屋子,怎么可能杀人?杀人的,不是拥有‘处处无痕’的人么?”

“不可能。”邱行歌狠狠地道:“因为‘处处无痕’根本就不在W市,它在M国,是黑茉莉的私人财产之一。而那个广有艳名的黑茉莉不是血族、也完全不认识你,不可能盗窃血袋,更不可能因为要报复你妒嫉你而杀死你身边的男人!”

冯清脸色一僵,眸子垂了下来,“对不起,这我就不明白了。可说呢,或许她是个变态……”

“我一直很怀疑,为什么凶手总是能先我们一步毁掉我们已得的证据。开始我也怀疑到是‘处处无痕’的拥有者,后来萧瞬告诉我它的拥有者是黑黑茉莉之后我就排除了这种想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因为早在第二次案情分析大会召开之前,黑茉莉就建议萧瞬不要再与她联系!她已经怀疑凶手就在我们身边!所以,接收到第一手资料的一直都有我、韩心、萧瞬、萧易水、小黑,还有身为被害人的你!”

“可是,我怎么可能杀人!你这是公然的诽谤!我是个哑生,我没有丝毫灵能力,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已被邱行歌一把攥住,拉向大厅。

萧易水、萧瞬、小黑、徐常德、薛红梅、叶仁贵都疑惑地看着忽然间怒气冲天的邱行歌。

“确实。你是哑生。你和薛红梅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哑生!你就像她毫无灵能力却清清楚楚记得盗血案以及你男友人间蒸发的过程。唯一不同的是,你,哑生冯清!你应该比薛红梅,不,比我们在场的每一个知道的都多、都详细!因为你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策划者兼执行者!”

冯清的表情很无辜,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疲惫,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说:“小邱,你怎么能怀疑是我呢?我怎么可能?盗血案,我有不在场证明,而刘闵晨 刘亚文失踪时我是目击证人之一……”

萧易水皱着眉头,道:“小天,你到底要说什么?”

“证明?所有证明在你面前都是垃圾!因为凶手根本不是拥有‘处处无痕’的人,而是拥有‘古往今来’的时空之门!”

冯清似乎瑟缩了一下,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因为邱行歌在众人震惊的低呼声中说了更令人震惊的话:“一开始,你不停地让我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寻找‘处处无痕’的拥有者身上。但是你忽略了一点,拥有‘处处无痕’的人虽然可以盗尽天下可盗之物,却绝没有本事清除所有非灵能力者的记忆!改变记忆这种事,要么催眠,要么……就只能是改变历史!而既能改变历史,又能删除记忆,只有‘古往今来’才能做到!”


Chapter 59

诡异的蝴蝶效应

邱天:那个女人,虽有过悲哀,却创造了太多太多的悲哀。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徐常德失声叫道:“怎么可能?!六扇门的记载中并没有提到……”

小黑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说道:“徐局长莫急,且听我家主人说完。”

“六扇门的记载中确实没有提到运用‘古往今来’可以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同时改变非灵能力者的记忆。这是因为大家惧怕于‘蝴蝶效应’学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用过!而且,这扇门一百多年前跟随八国联军流入欧洲一个贵族世家之后一直都是私人所有,再没在典籍中记载!”邱行歌冷笑道:“冯清,你的曾祖母是中英混血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到的这扇门,猜想一下,应该是在盗血案发生的那阵子对吗?”

薛红梅道:“可是,韩心之前曾用冥音问过冯老师问题,她怎可能撒谎?”

邱行歌道:“梅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也是哑生。”

薛红梅点点头:“我知道的时间……并不长。”

邱行歌轻声道:“冯清和你同样是哑生,但她心中有怨气,这种怨气强大到可以破坏她的注意力,让她只能一心一意地想着怎样抗拒接受冥音。她做了太多的错事,为了能洗清这一切,撒谎了。”

薛红梅闭了闭眼,像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萧瞬上前拉住她不断颤抖的左手,沉声问道:“冯老师,盗血案和花盆失踪……都是你为了测试‘门’而干的,对么?”

冯清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她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垂下头咬着唇什么都没说。

“那个时候你只是想测试一下用‘古往今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会产生怎样的影响。”邱行歌顿了顿,道,“你选择了我所在的那个医院,也是媒体最瞩目的那个医院,运用那扇门穿越到医院运送血之前,将原本运送的血袋数目一袋袋盗出来,反复地如此做。你的实验结果发现蝴蝶效应似乎根本不存在,你在血袋进入七度医院以前就盗窃了出来,结果确变成了血袋失踪,那个时候媒体已经注意到这个事件了,而你百思不得其解,转站到别的医院去尝试‘盗’血袋,结果是一样的,你又改了目标,测试起公园里那些花盆……结果让你有些丧气,就收手了。”

叶仁贵捋着胡子点头道:“嗯,小邱说得很有道理。”

邱行歌紧紧盯着冯清,道:“然后你就发现,两个月后这些人,老百姓、媒体甚至公安部门的记忆消失了,书面、影音记录都不见了,那个时候你兴奋极了,因为你发现蝴蝶效应是存在的,你要做的事是可以成功的……”

冯清依旧没吱声。

“你可以保持沉默,我替你说。你,不就是要杀人么?你成功地运用‘古往今来’杀死了你的前男友刘闵晨和你的未婚夫刘亚文,还有那十五个与你有关的男人,我猜,他们或多或少都跟你有过接触,不是触怒了你就是犯了你的大忌。”

“开玩笑,闵晨和亚文是活生生在我眼前消失的!”

“谁能证明?你吗?你说他消失就消失了么?你是他们消失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或者说,唯一拥有那个记忆的人。那么,这个记忆是真实的还是捏造的,只有你自己清楚不是么?”

“怎么可能?他们是我爱的男人!你要么给出证据,要么就别在这里空口无凭夸夸其谈!”

“证据我会给你的,只不过不是现在。”邱行歌薄唇微微一挑,露出一个阴森的笑,道:“让我来想想为什么你要杀了你爱的男人。刘闵晨,对,你爱他,中学的时候就爱他,这点无可非议。大约七年前你们有了一次性关系,当刘闵晨知道你的第一个男人并不是他之后就离开了你,对么?”

冯清大震,失声道:“你怎么……”

“这是你逼我说的,小黑,看好她!”邱行歌冷眸瞟向小黑,顷刻间,小黑已经出现在冯清的头顶上。

邱行歌凝住冯清慌乱的眼,道:“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一会儿我会给你证据。你不断盗血做蝴蝶效应小实验的原因主要是想杀了刘闵晨。为什么呢?让我来想想,大前年年底,高中同学会上,刘闵晨一定借醉酒说了什么不地道的话,对么?所以你回到七年前借机杀了刘闵晨。我猜猜是用什么方式?对,那个时候你们还在相恋,所以,当他看见自己的女朋友站在马路中央一定会去扑上去舍身救人。结果就是他死了,你扔下现场回到这里。

你静默了两个月,发疯一般去问刘闵晨的弟弟,和当天参加同学会的每一个人。为什么?你要确定他们是不是灵能力者,是不是哑生!所以就有了皋林弃尸案的那几具你昔日同窗的尸体。哈!很容易不是吗?回到过去,告诉过去的他们你有一扇很神奇的门,我想你如果这么告诉我,告诉萧瞬,告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跟你去的不是吗?然后你就举起你事先准备好的凶器,从身后快、准、狠地袭击了他们。这也就是为什么韩心验尸后得出结论说从头骨受创的角度和位置可以看出凶手是因为个字矮,必须自下向上用力举起凶器,撞击被害者头部!

然后你就在刘亚文,那个可怜的、很久以前就爱上你、甚至想要和你结婚的男人却因为发现了你那扇门的秘密而遭到杀害!

你杀的人多了,顾及也多了。我想杀人真是件很不好的事,因为你会害怕有人知道,你在每个午夜梦回时会担心周围是否有灵能力者,有眼睛盯着你看。可你同时抑制不住杀人给你带来的那种快感!你疯狂地在询问每个认识刘亚文的人,希望能遇到记得他的灵能力者或哑生,希望再次经历杀人。当然,你的装疯卖傻奏效了,所以又有一批人被你杀死……我猜,就是因为如此,你那亲爱的,虽然不太知情却仍然十分‘关心’你的姐姐才会动用武力将你弄到精神病疗养院去。”


Chapter 60

无泪之歌

邱天:对不起,韩心。我还未告诉你那句话。

“你就编吧!如果我真那么厉害不会杀了我姐姐吗?”

“你不会。因为你打不过她。”邱行歌闭上了眼,道:“因为你曾经多次想杀死你爸爸和你姐姐,因为你那个能御火的爸爸在你幼年的时候强暴了你,因为你那个同样能御火的姐姐多年以来一直冷眼旁观,对你小心防范。”

“你……”

“呵呵,我怎么知道?我有证据。”邱行歌冷冷地道:“我说过,你搞出来的盗血事件只是个小实验,目的是测试杀人的可靠性。你用了些手段……什么手段我就不说了,从你父亲那里骗到了‘古往今来’,经过那个小实验之后你要杀的第一个人并不是刘闵晨,你要杀的人是你父亲,因为你潜意识中一直认为只要杀了你父亲刘闵晨就不会抛弃你。可惜,我想是因为他太精明,你没能下手。去年七月,你在经历同学会事件之后你发现,刘闵晨他是个不值得爱的人,你恨他在醉酒之后将你和他最亲密的事公布了,所以你杀了他。后来的事情,我刚刚说过,不重复了。你将尸体掩埋在皋山,是因为那是你在高中时期第一次春游,认识刘闵晨的地方。”

邱行歌刀锋一般犀利的目光直射向坐倒在地不停颤抖的冯清,他一字一字地道:“我说得,对么?”

一直咬牙细听的薛红梅忽然一步上前,问道:“邱大歌王,你说得固然有道理,但你忽略了一点——她如果是做这一切的人,为什么她还要跑来找韩心?”

“因为她害怕了。”邱行歌道,“这个杀人上瘾的人某天忽然害怕了。她发现灵能力者是如此之多,哑生居然杀之不尽!她害怕有天她杀的那些人的亲人找上门来,于是她想寻求保护。作为哑生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渴望融入灵能界,她妒忌我们每一个人,她要受到重视,她想在杀了那么多人以后像耍白痴一样躲在我们背后让对这起连环弃尸案十分重视的我们为她这个“无辜受害者”绞尽脑汁,让我们千方百计去保护她……在我终于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时候我发现她冒出的第一个破绽居然就在你她去找你和韩心的那一天。”

“什么?”薛红梅很惊讶。

“韩心向我转述过你们的对话。我记得她说过,她因为是哑生,所以她在见韩心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灵能力者,并且拥有冥音。红梅,你也是哑生,而且你不傻,你告诉我你认识韩心这么多年,你知道她是灵能力者,知道她是冥音么?”

薛红梅摇摇头。

“你不知道。所以即便她不可能先于你得知韩心的秘密。”邱行歌道,“韩心很聪明,但是她的善良往往会遮住她的眼睛。就像她一样没发现她的冯清露出的最大的破绽。”

萧易水将目光从冯清身上移向邱行歌,问道:“什么破绽?”

“许耀光局长每次一拿到最新的证人口供,运用灵界内部的通讯网络发到影音室的传真机上,冯清人在哪里?”

萧瞬犹豫着道:“卧……卧室?”

“对。卧室。为什么她每次看到破案的关键证据出现后她就跑到卧室?”邱行歌瞟了大家一眼,自答道,“因为她要打开她的宝贝门的门缝穿越到影音室去看看证人口供中有没有会置她于死地的证据,有,就把那个人干掉。所以又发生了好多起人为的车祸!最后,有所察觉的许耀光局长也是这样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哑生杀死……冯清,你知道么?灵能界最高律令裁决所有一扇镜门,叫‘镜制有度’!是专门搜集死者残念的!你要证据?经过审批,我自然可以给你证据!”

“哈哈哈哈!是我杀的!”冯清突然放声大笑:“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你看穿!你不但唱歌厉害……脑子也很厉害!但你还是改变不了我改变的事!”

“可是……可是……”邱行歌的声音忽然抖了起来,冰冷的双眸中染上了一层水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韩心!!!”

除了邱行歌与萧易水,其他人不禁失声叫道:“什么?韩心?!”

“记得两个月前么?我就站在这里对你们说,韩心那边有一个新的证据,下午就会回来。冯清当时推说不舒服,倒了杯水进了房。”

“我之后收到了韩心的一则短信,说证据是来自灵能界最高等律令裁决所。之后她给我来过一个电话,只说了一个字‘风’,电话突然挂断……刚刚,就在这里,这个位置。我忽然想起这件事,我想到今天,是我接到那则短信的第五十八天,我立刻打开手机,发现信息已经……韩心那天说的,根本不是‘风’,而是未说完的那个名字,‘冯清’!”

“韩心,她已经不在了,她已经……”邱行歌扑上前去揪起冯清的衣领使劲摇晃,“告诉我!‘古往今来’在哪里?!书上说门钥匙并不是以门的形态出现的,你给我把它交出来!!”

冯清冷笑着探手入怀,将一颗碧色的玉球掏了出来。

邱行歌一把抢过,却听得冯清尖锐得有些恐怖的声音:“哈哈哈!没用的!我试过,已经发生的事情只可以改变一次!我在盗血的时候就试验过!韩心是我杀的,你救不回来!你想啊,如果能改变那么多次,我早就杀了那个毁了我的老色狼,何必拖到现在?你以为杀这么多人很容易吗?真是笨蛋!”

“韩心……韩心……”邱行歌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他步履摇晃,似乎再多踏出一步就会一步摔倒。

韩心,那个答应他回来之后搬进密室做他房客的可爱女孩;那个不太会安慰人只会静静听他说话的女孩;那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会为他写歌词的天才少女,就这样救不回来了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韩心在幼年因车祸死亡的时间日期已确认。

萧瞬等人,无功而返。

“韩心!!!!”

“你骗我!你说你会回来!!”邱行歌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他跪倒在地上敲打着地板,满眼都是那个清秀女孩的一颦一笑。

为什么她不提前告诉他凶手是冯清?

为什么她连死,都不愿意告诉他?

是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么?

是为了保护薛红梅么?

他甚至,来不及牵着她的手带她去约会。

他甚至来不及告诉她,不止是一点点地喜欢她……

那三个字,再无机会说出口了。

歌迷们都知道邱行歌喜欢那首歌。

却不知那歌是谁写的,为谁而写的。

邱行歌曾说过,他追逐的爱,他梦幻一般的初恋。

他付出的情,终究只剩下了一首歌——

. 迷途,扰乱了孤鸿;凭顾,单纯欺质朴。

. 想你,找不到归宿;让我,夜数着朝露。

. 就算是,注定我一世孤苦;等候你,不回的脚步。

. 感情,尝尽多少苦;酿储,回忆泪幸福。

. 想你,找不到归宿;让我,夜数着朝露。

. 不恐怖,如果你继续辜负;想随你,餐风又露宿。

——无泪之歌。


Chapter 61

不是结局的结局

邱天:萧瞬很经常对我说四个字:“期待明天。”我不知道没有韩心陪伴的明天,是否还有所谓期待。

唐人街的“知味馆”,门庭冷落。

木制的古朴招牌上结了一张蛛网。

年轻的老板单若水系着粉色小围裙,很有耐心地在制作一碗捞面。

今天她只有一位客人。

客人现在的名字叫萧易水。

她嘴边带着一丝超乎年龄的安详笑意。

上个星期,冯清死在了刑场。

本来依C国的刑法,患有精神疾病或精神障碍的罪犯是可以申请死缓后保外就医的。但没有人提出这个看法,连检察院院长都“忽略”了刑法里这样“生僻”的条例。

冯清还是被枪毙了,也许是因为同一个“煞”的拥有者在两个不同年代以第六感和生命为代价做出的相同诅咒,让她终究难逃一死的命运吧~

小韩心终于能安息了。

而单若水,终于可以不用来回奔波,做个正常的人了。

想到这里,她高兴得哼起了小调。

靠在小厨房门口的萧易水忍不住开口问道:“小茉莉,你……为什么不让小瞬告诉小天你是……”

单若水见他犹豫,接茬道:“……告诉邱天我是两生?”

萧易水点点头。

单若水轻笑着:“萧瞬待我有如亲生姐姐,但这件事我不能就这样告诉邱天。”

两生,是传说中的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能力。

传说两生者是被柬埔寨巫寨追杀的一个大家族,由于害怕被毁灭,强烈的生存本能让他们找到了一种法术——将所有灵能力集中在自动寻找合适的宿体,以方便将生命一分为二,当他们遭到劫杀时可以及时抽去灵魂去往那个宿体。

渐渐地,两生者失去了原本掌握的灵能力,只保留了“两生”这种能力。

他们从出生开始,生命便一分为二寄宿在两个不同的身体内,每十二个小时换一个宿体,不眠不休地在两个不同国度扮演不同的角色。

两体一命,天各一方。

两生者一辈子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当他们自愿牺牲原身或宿体的生命时,两生者就会变为正常人,而且他们原本应该继承的灵能力将会慢慢地呈现出来。

单若水是纯种的两生——她的父母都具有这种能力,所以在他们“去世”之后任然可以从不同的地方以匿名赞助商的方式资助她的茉莉阁。

但,韩心并不是单若水的宿体。

她们变成两体一命,是意外。

单若水的宿体在小韩心出车祸那天因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不治身亡。由于她并不是自愿牺牲生命,这违背了两生者的生存法则,所以单若水的灵魂泻出身体之后飘在了那个医院里。

小韩心的灵魂,正与她飘在同一家医院。

她的灵魂与单若水的半个灵魂产生了某种跟生死存亡的共鸣,韩心的懦弱和逃避成了一种变相的邀请,让单若水寄宿到了她的身体之中。

小韩心虽然已经失去五感,但她依然是一个完整的灵魂。所以就形成了两个灵魂共存的现象。在小韩心昏迷的十二日里,她强大的恨意对单若水的灵魂产生了一些刺激,使记忆的某一段融合了。

醒来后的韩心,其实是拥有小韩心记忆的单若水。

小韩心犹豫羞愧,“藏”起了关于诅咒的记忆,而单若水之前宿体的记忆同那部分记忆一起被“藏”起来了。

单若水原来那个宿体所该继承的能力“冥音”随着她的复原渐渐呈现了出来。

单若水一直认为韩心就是她的宿体。

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宿体居然比原身小了两岁,而且她与其他两生者不同的是她的宿体在五岁之前居然是有梦的!

她一直在寻找答案,直到遇见了邱行歌。

她想选择放弃原体,以韩心的身份在W市生活,所以并没有向邱行歌解释。不想,却碰上了冯清的事情……

而之后与苏醒后的韩心讨论后没有向邱行歌解释说明,是因为她不能确定冯清手中握有的“古往今来”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在她身边悄悄打开。

他们聊天的时候冯清是不是会在一边偷听?

她宁愿邱行歌什么都不知道。

她宁愿冯清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她只盼望邱行歌能相信她留下的话,相信她不只拥有一种灵能力,而且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萧易水问:“现在呢?不告诉小天?他很难过。”

单若水轻声说:“萧叔叔知道我的冥音为什么会比邱天强大么?”

见萧易水摇头,她续道:“我经历过死亡,也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有生死,才能将绝对的、毫无杂质的喜怒哀乐溶入到冥音之中。我爱邱天,我希望他能拥有足以保护家人的能力。”

萧易水黯然道:“你真不愿意回去见见他么?”

单若水垂头不语。

萧易水嘴角扯开一抹笑容,道:“我知道你……极像你父亲,想到什么都放在心里。我不逼你,只是你偶尔去见见他,我相信你在他身边,即使……昏睡的时候……也会好受一点……”

单若水咬着嘴唇,道:“我……每天都去的……”

萧易水一皱眉,主意到她右手腕上带着的银镯,他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碧玉球,递给单若水道:“我们决定,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古往今来?!”

“是。”

“不是说,给薛红梅么?”

“叶仁贵说,给你更好。”

“下周二,韩心的葬礼你去么?”

单若水麻利地将捞面装盘,递给萧易水,摇头道:“参加我自己的葬礼?我不去。”

萧易水苦笑道:“是韩心,不是你的。”

单若水右手搭在左胸口,曼声道:“韩心不在那里。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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