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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相识的第七天,我怀了这个孩子。他是我的劫数,我知道。从一开始,见到他。他修长身姿,他暧昧笑容,他浓黑短发,那么好看。
好看的男人,是女人的挑花劫。
何况是他。他不是个平凡男子。从一开始,我也知道。
他身上有奇怪的香。像血的味道。浓稠,粘腻,腥甜。腥甜的,还有他的舌尖。
是他强吻我。在酒吧里,在我遇见他的第77分钟。
我不过是这石头森林里普通女子一名,没有出众容貌,每天朝九晚五,累死累活,早上起来连梳头这一步骤也恨不得省略,所以一头短发齐耳,到是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些,人也精神。谁不爱乌黑长发?安慰自己罢了。幸好旁人也这么说。
偶尔周末放纵自己,小小地买一回醉,回家蒙头睡去,第二天中午才睁眼,已是莫大享受。
常去的便是那天遇见他的酒吧。叫“越位”,好暧昧的名字。其实老板是个地道足球迷。
遇见他那天,我没有喝醉。
微醺感觉最是舒服,所有疲劳、委屈、烦恼都抛诸脑后,人飘飘然,走路也是踩着棉花一般。不小心,我踩到他。
他扶住我,笑,露出九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英俊得一塌糊涂。好象左边,还有一颗尖尖的虎牙,我没有看清。
他问我的名字,我如实相告。“佳期,你好,我是Adam。”Adam,我突然笑起来,酒吧里邂逅的男子,不叫Jack就叫Adam,谁不知道。
可是,很快地,我被这个Adam迷住。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亦可能是他的英俊,或者是他附在我耳边说的那句“Baby,takeiteasy”。我真的就放松下来。放松到已靠在他肩头而浑然不觉。
醒来的时候,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四周一片漆黑。感觉到软软被子,温润肌肤。还有Adam,他没有睡,躺在我身边,看我,眼神晶亮。
我坐起来,心中恨死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靠“OneNinghtStand”抚慰寂寞。真的这么寂寞吗?
Adam过来拥抱我,小声呢喃我的名字,我想拒绝,身体却不听话地依偎上去。
还是那股像血的味道,浓稠,粘腻,腥甜。腥甜中,我被他的手指带到天堂。
是的,是他的手指。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再醒来的时候,他不在。我的枕头边有一件崭新女式睡衣。
好大的房子。跃式,欧式简洁风格,家具都很少。奇怪的是没有任何电器,连一台电视机也没有。墙上有一幅油画,是一个女子的朦胧背影,一袭白裙,长发及腰,身段美好。
我看了那个背影很久,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同样的油画。
画下方有一行小字“谁道五丝能续命,却令今日死君家”。
莫名地,心里起了凛冽的寒意。
#2
他的家中亦有那股味道,腥甜似血的味道。是他用的香水吗?什么牌子?
我来不及关心这些,匆匆穿好衣服离开。离开的时候,竟匆忙得遗落了电话。
不得已地,打电话过去,良久没有人接。
再打:“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什么年代了,这样的大城市,还有未覆盖移动电话信号的地方?是他拿了我的电话进电梯吧。
且不管它,我躺进浴缸。想着明天要告假去电信局办电话号码的挂失,可以在外偷得小半天空闲,有些小小的窃喜,电话铃声突然大作。
一声又一声,执着,坚持。
我裹着浴袍出来接电话,一把低沉的男声:“佳期,开门。”随即挂掉。
我害怕,不想开,腿脚却不受控制似地走向门口,打开门,是他,昨夜的Adam。我竟不觉得意外。只是心里隐隐地害怕。看到这个男人,欢喜里,有些害怕。
恩,我承认,看到他,我是欢喜的。
他进来,便喝各种饮料,喝到天黑,赖着不走。
望住他剑眉星眸,无端地,我心软如泥。不走便不走吧,谁说我任佳期就不能偶尔放纵一把?
是夜,春宵苦短,他一遍一遍,予我极乐。
极乐之时,依稀耳畔有呓语:“佳期,你要记得我……”我会的,我会记得你。
醒来,他在身侧。熟睡中的脸,俊美到不真实。无法形容。
我起身,到洗手间看自己,似乎皮肤光泽不少,黑眼圈竟也减轻,自嘲地笑:任佳期,你是那采阳补阴的女妖。
出门上班,今天太阳出奇地好。
中午打电话回家,没有人接电话。怅然若失,我希望有人在那头轻Say“Hello”,问我,亲爱的,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做饭。
念头刚冒出,就被自己硬生生压下去。我再差,也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倒贴,更加不必为了一个美貌男子,不问来路地就托付自己上去。
可是,Adam,整个下午,我不停思念这个名字。
5点,工作基本上做完,上网乱逛,用百度下Mp3听,我喜欢老男人的歌,张学友刘德华张信哲,还有死了的哥哥张国荣。
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里键入Adam这个词。
出来近十万条记录,排到第七位的是一个博客链接——ADAM的遗书。
谁会把自己的博客称做遗书?
点击,打开。只有两篇。时间是一年前。
“我想你,亲爱的,想得快要死去。
什么时候才能,与你在一起,到我们都向往的那个世界,陪着你?”
“昨天晚上梦见你,看不清你的样子。你对我说,亲爱的,来吧,和我一起。
我恨我自己,没有对你伸出手的勇气。
什么时候才能,与你在一起,到我们都向往的那个世界,陪着你?”
助手丽丝走过来,看到我在发呆,好奇地往我电脑屏幕上看。这一看不得了,八卦小天后惊叫起来:“你怎么在看这个?哪儿找到的?”
我看着她,茫然不知所云。
她的嘴唇开合不停:“你不知道啊?这个博克可有名了,写博克的男人叫Adam,是一家IT公司的老板,青年才俊呢!长得又帅!当年他的公司招聘一个文秘,几乎全城美女倾巢出动!你真的不知道?后来自杀死了,死的消息还上了财经版头条!这个博客是他死后被密友公开的,说是叫大家不要再猜测他的死因!据说……”
我打断她。关电脑,收拾,回家。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任佳期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现在好不容易有新人出现,还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
回到家,Adam居然在。让我大大吃了一惊。
他还在睡觉,似乎从来没有醒过的样子。估计我打电话回家也没有吵醒他。
坐到床边看他睡着的样子,没有皱起的眉,没有难听的鼾,孩子一样,放松,沉醉。这样的男子,换成5年前的我,会禁不住地怜他若子,宠他若弟。
可现在是5年后。26岁的任佳期,已经没有心力与谁虚耗。
所以,我准备,等他醒来,与他谈一谈。
我们才认识不到72小时,但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已经有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可以与他“谈一谈”——不熟的人,有什么好谈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在乎这个人。想想也觉得荒谬,我在乎一个连真名实姓都不知道的男人?
我做饭的时候尽量小声,锅瓢相撞的声音还是吵醒了他。
他走进厨房来。睡眼惺忪,打着呵欠。
一个呵欠之后,他的眼神,便回复晶亮。
我拿出崭新毛巾牙刷,请他洗漱。他伸着懒腰走进浴室。一句谢也没有。
饭菜上桌,他也坐下来,一切都像理所应当。
我吃不下东西。清清喉咙,张张嘴,看看他,却问不出什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几天的相处,太是离奇。
他似乎看透我的心思,早我一步开了口:“Adam,男,28岁,射手座,中国籍,真名林楠。专业计算机,现做软件开发,自己接活干。收入能养自己的车房和自己,不抽烟,偶尔喝酒,不赌博,喜欢运动,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固定女朋友,现有的几个只能算‘partner’,当然,不包括你。父母健在,在另一个城市。我说完了,你还要问什么?”
他的这番话,说得我煞是尴尬。
可我还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比如,我和他。
我知道,一夜情,或者说是两夜,不算什么,犯不上期期艾艾,追问再三。可是,我发现自己在乎。从今天下午的心不在焉,我就发现,我在乎。
而且我在乎他在不在乎我的在乎。
所以还是开了口:“那我呢?我不是你的partner,那是什么?”说完居然脸红了。昨夜在床上那样放肆,现在,一个问题,居然脸红。任佳期,你究竟是怎么了?
良久,他不说话,一个世纪那么长。
#4
我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抓起筷子,闷头吃饭。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他突然说话。
我一口饭噎在喉咙,吞不下去。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我狂笑起来:“Adam,不,林楠,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你要我做你女朋友?”
他一脸无辜,仿佛在问我有什么不可以。
我心如鹿撞。我单身一年多,一直洁身自好,这次已经是从未有的大出格。现在,这个叫我出格的帅哥居然要我做她女朋友,然后呢?闪电恋爱,闪电结婚,从此找到固定饭票么?
玩笑开大了。
他知道我不信他,可表情还是那么诚恳。
我不得不收敛了笑,做出严肃的样子。这顿饭,吃得真叫人难受。
我去洗碗,他在客厅里呆坐。坐了一会儿,进来厨房,从背后揽住我。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像催眠:“佳期,那晚见到你,你那么美丽,踩到我的时候,说对不起的表情却那么寂寞,当时我就想,我要照顾这个女人,如果她今晚愿意跟我走的话。后来,你喝醉了,跟我走了,所以,我要照顾你。答应我。”
这是我一辈子,听到过的最好听的情话。转身勾住他的脖子,我有泪,盈于睫。
当晚之事,不便细说。
第二天,我打电话去公司,告休年假,不顾老总在那头暴跳。
既然来了,那就安然接受,好好享受。这是我唯一的人生哲学。
他开一辆福特车,带我回他家,那晚我来过的地方。林楠告诉我,这房子是他买的二手房,豪华的装修都是前房主留下,他喜欢里面所有的东西,就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
我问他怎么没有电器,他神秘地笑,带我来到卧室落地的大衣柜前。打开柜门,在里面摸索一阵。衣柜旁边的墙居然打开,里面,好大一番天地。
原来是间专业视听室,长沙发,背投电视,环绕音响,还有工作区,电脑,电话,传真机……看得我目瞪口呆。
“你太奢侈,阿楠!”我轻呼。我已经改口叫他阿楠,不喜欢Adam这个名字,太俗气。
“宝贝,我养得起自己。”他骄傲地笑。男人这种时候的自豪最是迷人。
我们站在视听室门口亲吻长达两分钟。
我知道,他在带领我,一点点走进他的生活,一点点了解他。我开始渐渐相信他的诚意。不过当他提出要我搬过来住的要求,我还是拒绝了。我迷信恋爱还是进行得慢些好。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24小时形影不离,连手也舍不得分开,整夜整夜地聊天,从现在聊到小时候,再从小时候聊到未来。聊到天色大亮,起床仍旧神采奕奕。
恋爱是毒药,精神鸦片。我足足三年多,没有这样快乐过。
他是恋爱大师,从小学开始追女生,恋爱过无数次。我是爱情课堂里的小学生,统共三次恋爱,一次是高中,一次是大学,最近的一次,持续三年,一年前分手。没有特别的刻骨铭心,也许因为我够坚强,并且健忘。
热恋中的幸福相信不用我细说,凡是恋爱过的人就想得起来。年假7天一眨眼就过到第五天,我们说好最后一晚分开来住,所以这是恋爱假期的最后一晚,他要我去他家,我答允下来。
没想到,就是这一晚,把我所有关于未来曼妙的幻想全部击得粉碎
#5
说好了,我们在家吃饭,我到超市买了最好的西餐半成品,用微波炉加热。我会做饭,而且做得不错,可是我不想在今天弄花自己精心化好的妆再和他吃烛光晚餐。
东西很快上桌。我们关了灯,点起蜡烛。他在视听室里放了抒情的爵士音乐,小资得一塌糊涂,我是物质女人,我喜欢这样的情调和气氛。
阿楠,是绝好的男主角,他甚至会在饭前轻轻地揽住我的腰跳会舞。
这顿饭,吃得我飘飘欲仙。他珍藏的红酒口感醇厚,后劲十足。
他吹灭蜡烛,去了浴室。我穿着那件第一次来时穿过的睡衣,躺在柔软宽大的床上,面色酡红。
黑暗中,我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真切地,觉得幸福。
一会儿,身边有人依偎过来。我转身面向他,轻呼他的名字:“阿楠。”他没有回答,温柔地环住我。
我们开始亲吻,我听到浴室里仍有水声,含糊地问他怎么忘记关水。
他还是不说话,继续吻我,法式深吻。
一股凉气透过背脊冲上脑门,我觉着些许的不对劲——他舌尖冰凉,冷得几乎没有温度,手也是。眼里,有隐红的光,若隐若现。
我想推他,推不开,他已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伸手开灯,被他抓住手,动弹不得。我想叫他,想问他怎么了,他吻得我发不出声音。我感到他像个冰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热气。
巨大的恐惧抓住了我。我几乎可以肯定,现在,在我身上的这个男人,不是阿楠。
我开始拼命挣扎,可是手脚酸软得连抬起来都困难。
强行地,他进入了我。连那本应最滚烫的地方,都是冰冷的。我觉得自己像具尸体,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害怕和绝望中,有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他贪婪地吸吮着我的眼泪,加快了速度。我开始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下身干涩,撕裂般的疼痛。我终于昏过去。丧失知觉之前,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好象在说:“对不起,为了我,请你生下他……”是阿楠的声音。
再醒来的时候,我浑身像做了剧烈运动一样的酸痛。
动一动头,我的颈下有只手臂,阿楠躺在身边,酣睡未醒。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我几近抓狂,冲进厕所,大吐特吐。
阿楠睡眼朦胧地走进来,慌张地为我拍背,问我怎么了。我打开他的手,哭起来,我蹲在厕所,头发散乱,浑身发抖。像个被不开心的小主人用来出气的玩具娃娃。
阿楠过来抱我,我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6
他看着我,一脸茫然,仿佛昨天晚上对我做出那种恶心事情的人不是他。
我努力站起来,穿衣服,要走。他不顾我的挣扎拉住我:“告诉我,你怎么了,宝贝,告诉我!”
我看着他,心里眼里是满满的恨。反问他:“你说我怎么了?你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他还是无辜的样子,全然不理解我在说什么。
是傻瓜,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我整理好衣服,坐在沙发上。问他:“林楠,昨天晚上,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已经被我弄得手足无措的他,像被冤枉了的小学生,狠狠摇头。
我艰难,缓慢地回忆,告诉他他昨天晚上对我做的一切。
他比我还不能接受的样子:“不,这不可能!”我问他他昨天晚上洗澡以后干了些什么,他皱着眉想,很久以后,不可思议地说:“昨天晚上洗澡以后的事情,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今天早上,醒来,觉得很累,手脚酸软,像做了剧烈运动,可是昨天晚上洗澡之后到睡着之前的事情,我好象忘记了,又好象什么也没有做。”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第六感告诉我他没有在撒谎。
我想起昨天晚上黑暗中看到的那双眼睛,隐隐的红光,不似正常人的眼神,而且,那让我永生不忘的冰冷,哪里是人类该有?
想着,我不寒而栗。
都21世纪,谁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难不成,是我的记忆出现偏差,一切,都是我的噩梦?
可身体上的痛,明明真实存在。
我决定将一切感受到的细节都告诉林楠。无论他相不相信我说的话,无论那个人是不是他,在他家里发生这些,他应该知道。
一点点的细节被道出,他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你以前有过梦游吗?”我问阿楠。
“没有。”他很肯定。“
“臆症呢?”
“没有。”
“家族遗传病史呢?”
“没有。”
“你好好想想啊!”我冷静不下来。
“真的没有!你呢?佳期,你有没有想过是你的幻觉?”他也有些激动。
我再也控制不住,发作出来:“林楠,我可以肯定昨天晚上对我做那些事情的人是你,因为那个声音是你的,就在我耳朵边,我不会听错!即使你不是故意,那也是你出了问题!我希望你能找到问题,告诉我,否则,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一口气说完,我冲出了他的家。
走到大街上,我还不忘记抬头挺胸,多年来在职场上练就的本事,身心受到如此大的打击,我还是能走得稳稳当当。这算是坚强,亦或可悲?有谁知道,我那么希望,在谁的怀中,发抖哭泣,用软弱来获得宠溺。
如果这世上真有愿意宠我疼我,捧我如珠似宝的男子,老天爷,求求你,快让他出现吧。仰起头,太阳刺痛了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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