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珠“扑通”一声给棺材跪下,哭着说:“爸啊,爸啊,您老是不是有什么不安心,我刚才看着爸了。”
“你胡说什么?”朱晓南眼睛睁得极大。
“我看见了。爸穿着黑衣服,拄着拐棍就站在门口往里看,我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还冲我笑呢,冲我笑…”刚说到这,慧珠“哇”喷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朱晓南心道坏了:“老三,你赶紧进去找大哥和其他人,不必惊动妈。老四,叫救护车,麻烦了。”
医院里,慧珠的尸体蒙着白布静静躺在床上,一家人围看默默不语。不大一会,殡葬公司的人来了,把尸体穿好丧服,放入棺木。
朱晓舟低声问朱铁:“大哥,二嫂临走前说看见爸了…”
朱铁歪脸看了他一眼:“别到处乱讲。咱们老家有这个说法,人走了七天之内,魂是不散的。我听庙里的和尚说那叫中阴身,总要回家看看。你二嫂本就身子骨弱,又是重病在身,阴气这么重,她肯定会第一个有反应。”
朱晓东听不下去了:“大哥,说实话吧,我相当不喜欢老家。为什么?太愚昧太迷信。什么中阴身,都是胡扯,二嫂本来就有病,病灶上脑发生了幻视现象也是正常。你这种说法太危言耸听。”
几个人正在议论时,只听走廊“啪啪”鞋响,老太太颤巍巍不知怎的,自己哆哆嗦嗦寻来了。
哥几个都皱眉,老太太这段日子连连报丧,施展乌鸦嘴绝技,好的不灵坏的灵,十分不让人待见。这时抬棺的师傅把棺木从病房里抬出来,老太太堵在走廊上,眼睛直直地瞅着。
朱铁过来把老太太往一边拉,老太太手里紧紧抱着红匣子,口齿不清地说:“还有两个。”
四
农村丧事十分讲究,棺木临走前,要请和尚念咒安魂。孙男弟女烧香磕头,灵幡明灯引路,黄牛白马拉车。
老朱家哥几个重孝在身,一个个面容肃穆,满脸阴霾。
老太太被娘家几个女的看住,老姐几个在内室安慰她。引路的师傅看看表:“良辰已到,请老人家上路吧。”
两个师傅走过去把棺材盖封上,一人一头抬起来就走,哥几个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时,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冲进来,一把抓住师傅的脖领子:“我知道谁是第四个了。我知道谁是第四个了。”
后面几个老太太过来拉住她:“大姐,你怎么又犯病了。不好意思啊,刚才她说要去厕所,谁知道转眼就跑这儿来了。”
朱铁再也压不住火,走过去一把拉住她:“妈,你闹什么,别挡着爸升天的路。”
“我知道谁是第四个了。”说着她张口要说。
朱铁一瞪眼:“别胡说八道,赶紧回去,你们几个姨看好我妈,别让她到处乱跑。”
老太太被几个人架着往外走,她扭过头双眼紧紧盯着老大朱铁。朱铁浑身冰凉,看着这眼神想起老头过世那晚,老太太就这么盯着老二朱晓南的。
他咽了下口水,转身回屋,掏出根烟递给引路师傅,没来由的眼皮子狂跳。他问自己媳妇:“驴娃呢?”
驴娃是老朱家唯一一个第三代,是朱铁的掌上明珠,如今正在北京上大学,着实出息。媳妇说:“给他打电话了,现在正在上学,好不容易请下假,正在往回赶。”
朱铁摆手:“赶紧给他打电话,别让他来了。”
“这是给他爷爷送葬,为什么不来?”媳妇瞪大了眼睛。
朱铁浑身烦躁:“让你通知你就通知,别让孩子来了,老老实实呆在北京。”
送葬队伍出了家门,沿着公路一直向西,纸钱撒的满街都是。朱铁捧着遗像走在第一个,每一步心头都无比沉重,说不清什么感觉,总觉得阴云密布。
处理完老父的丧事,夜里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席间谁也没说话。这时女人手机响了,她接通没听几句,“啊”一声惨叫,整个人摔在地上,口吐白沫。
朱铁一愣神,万没想到自己老婆怎么会这样,赶紧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半晌女人才慢慢醒过来。
“你….你害了咱…儿啊。”女人声嘶力竭。
驴娃在回乡的路上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是他爸非让他回北京,很是严厉,都发火了。驴娃最怕的就是这个老爸,没办法他在中途下车。回北京的火车已经没票了,只能选择做长途客车。
长途客车走到一半,正赶上山体滑坡,所有乘客无一幸免,全部葬身在滚滚泥流之下。
如果没有朱铁临时的决定,儿子驴娃一定会按照原计划回到老家,就能避免这次危险事件。说是朱铁害了自己儿子,也不为过。
朱铁整个人都傻掉了,刚刚丧父,又面临丧子之痛,一波接一波的惨剧袭来,他惨嚎一声,顺手抓起地上的斧子,像疯了一样冲后宅奔去。
朱晓东死死抓住他的手:“哥,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那是咱妈啊。”
朱铁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