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查康城谈笑自若,在舱中还不时给六九讲些当地典故风土人情,神采奕奕滔滔不绝,直至下了船方才打住。六九听得有趣,倒是少了许多无聊,可一边心中也范嘀咕:看这查先生哪倒像个重疾缠身的病人,以此来看,那蔡郎中所言只怕也未必当得了真。待二人回了查家老宅,查康城的老父老母自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将二人迎了进去。查康城将六九引见给父母,六九便向二人言道陈老爷念查先生多日未见家人,此次是特地让他回家省亲来的。言毕又将所备礼物一一奉上,说这是陈老爷的一番心意,还请二老笑纳。老俩口见到久未回家的爱子已是高兴万分,再见还有厚礼更是喜不自胜满口称谢,皆道陈老爷真是个大大的善人,当下便去厨房杀鸡沽酒淘米做饭去了。
六九四处打量,见查家颇为清贫,三间瓦房破旧不堪,屋里也没有几件像样的摆设。正暗自摇头间,查康城打个哈欠对他道:”路上劳累有些倦了,我欲小睡片刻,待饭做好再陪你小酌两杯。“六九道:”先生请便。“眼见他去了偏房,心想反正也无事,不如去帮帮厨,这倒是自己的强项,于是便去了厨房拉箱,他手脚麻利能说会道,与查家老两口倒是所聊甚欢。待得饭菜摆上桌,查父便去偏房叫查康城,进去一看,查康城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睡的正香。查父叫得数声,查康城却是不应,查父心道:这孩子怎的睡得如此沉?伸手拍得数下,查康城依然无声,查父大惊,伸手在额头一摸,只觉入手冰凉,不由惊呼一声,双腿一软便即坐在了地下,半饷起不来身。六九和查母在外间闻听,不知发生何事,当即抢入房中,看查父跌坐在地指着床上的查康城,浑身颤抖难以言语。
六九心知大事不好,上前伸手在查康城鼻尖一探居然气息绝无,这查先生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床上。耳闻得查家夫妇坐在地下呼天抢地抱头痛哭,心中不由一阵慌乱。这查先生方才还言笑自如,此际却变成了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短短一个时辰即生死相隔,实让人难以相信,看来那蔡郎中所言果然不妄。他与查康城相处日久师徒情深,不免心中悲戚,想着眼下当务之急,须得先将老俩口安抚住,急忙将二人从地下搀扶起来,叹道:”这查先生方才还好好的,怎的一觉便长睡不醒了,当真是世事无常啊。“查家父母老年丧子,心中悲痛无以复加,只不知查康城究竟所染何疾,以致暴亡。六九待二人哭声稍缓,从怀中摸出张五百两的银票,道:”查先生不幸早故,只怕是命里的变数。你二老哭也无用,须当处理好后事,让他入土为安才好。“说话间将银票塞在查父手中,又道:”这有五百两银子,你二老可买些田地作为养老之用,将来也不至于孤苦无依。“二人听罢,心中悲苦稍减,见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便出门去将邻居叫来,说明事情缘由。诸邻居一听都大为吃惊,私下议论纷纷,皆道查康城暴亡不详,纷纷劝说二老将他尸身早日安葬。
查家夫妇哭了一夜,第二日便在城外选了一处墓地,将查康城下葬了。六九又将身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拿出,作为丧葬费用,他和查康城师徒一场,也买了许多冥钱,在他坟前烧了,祈祷再三,方才辞别查家夫妇回了嘉兴。待进了陈府,家丁说陈老爷早就在前厅等着他了,六九急忙走进前厅,却见蔡郎中也在一旁坐着。陈有德一见六九便急急问道:”查先生如何?“六九叹口气,将查康城睡梦中猝死之状一一述说,又道:”幸亏老爷提前吩咐过,我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了查家二老作为抚恤,剩下一张一百两买了墓地棺材等,也所剩无几了。“陈有德只听得目瞪口呆咋舌不下,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身向蔡中琪做个长揖道:”先生真乃神人也。“蔡中琪今日是到陈府探视两位公子病情的,见他们已恢复了十之七八,心中颇感欣慰。见陈有德如此,急忙起身还礼道:”愧不敢当,只盼两位公子早日康复才好。“
陈有德长舒一口气,道:”只可惜那查先生英年早逝,也不知惹了什么妖孽。“眉头一皱忽想起一事来,吩咐六九将管家叫来,对他道:”你去找几个人来,将书院大门紧闭贴上封条,非得我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管家不知何事,也不敢问,应了一声便安排去了。此时蔡中琪在旁忽道:”陈爷,在下以为此举恐不妥。“抬头见陈有德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又徐徐道:”一来封院会引人非议,时间长了,恐怕流言蜚语大起,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二来扬汤止沸莫若釜底抽薪,除恶务尽,否则恐后患无穷啊。“陈有德听他说得有理,愣了片刻,为难道:”蔡先生说得正是,我也不欲闹得满城风雨惹出事来。只是这如何除妖,还请先生示下。“蔡中琪道:”此事方才在下心中已思量过,那查先生身体羸弱,中气不足,故妖魔有可趁之机。须得找一个少壮阳刚之人,深入虎穴,方能一探究竟。“陈有德听这番话说完,正待问他要找何人,却见蔡中琪双眼已瞄向了六九身上,当即便明白了八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