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鬼兄弟

时间:2014-05-12 22:10:38 

过去有一个人叫李不论。为什么叫李不论呢?他一辈子什么都不信服,不在乎,不论哪家的理儿,无论你说得多真,也别想套住他。他和谁都和得来,和什么样的人都交朋友,只要你这件事出于好心,他就下实劲儿为你办。因为这个,人都叫他李不论。

李不论一辈子没儿女,只是老两口子过日子。他在远洼里种了半亩小园子,种些小葱,韭菜、葫芦、南瓜、豆角,为的是卖几个钱混日子。园子里盖了一间小圆屋,一到蔬菜浇水,上市时,李不论就住在圆屋里。他爱晚上浇园,因为晚上清静。差人给他看畦口,他就拧着辘护数水斗子:“一二三”数够了数,就去堵畦口,到那儿畦正满,再另开一畦新的。就这么着,他天天晚上浇园,白天卖菜。

一天晚上,他正拧着辘护,数着水斗子,到数够了,又去堵畦口。可到了那儿,畦口堵上了,新畦也开好了。李不论觉得自己岁数大了,记性不好,忘了。他回到井边又拧辘护,数够数,又去堵畦口,畦口又有人堵上了,新畦口又开好了。浇了一个晚上,一晚上的畦口有人堵有人开,他嘴里不说,心里纳闷儿。又一想,管他呢!有人帮我更好。连着这么三个晚上。到了第四个晚上,李不论站在垅沟边东瞧西瞅,大洼里静静的,连人影儿也没有。他回到圆屋里抽了两锅子烟,又出来浇园。等到这一畦还差一斗子水,他提前来到珑沟边,只见他使的那把铁锹正在堵畦口,堵好了,又开新的。李不论问:“是谁帮我看畦口呀?”

“是我呀!”

李不论听见声音,打着磨磨看人,还是连个人影儿也看不到。是不是自己作梦呢?他拉大嗓门又问:“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

“我怎么看不见你呀!”

“你本来就看不见我。”

“你是谁?”

“我嘿嘿!我说了你可别害怕呀!”

“不害怕。”李不论大声地说。

“我是鬼呀!”

“啊?什么鬼,你怎么想起来要帮我呢?”

“我是个好鬼,真的,你千万别害怕!活着时爱打抱不平,爱讲真话,爱帮助人,就因为这 ‘三爱’,被一家恶霸害死了。当了鬼后,我还是这个脾气儿。那天晚上我从您这路过,看到您老一个人在这里浇园,没人给您开堵畦口,怪辛苦的,我就来帮帮您。”

李不论一听笑了:“这么说你真是个好鬼,你帮我,我谢谢您呀!咱哥俩有缘份,来来来!到我圆屋里去歇会儿吧。”

“好。”那鬼说道。

这一人一鬼来到圆屋里,李不论抽着烟,给鬼倒了一碗茶水,就聊起来了,一人一鬼又说又笑。他俩讲得正欢,忽然听鸡叫了,天快亮了,于是鬼马上告辞了。临走时,李不论说:“兄弟,明晚还来呀!”

李不论天天晚上浇园,鬼天天晚上给他看畦口。有时两个一齐干,有时就坐在圆屋里唠家常。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李不论觉得这鬼兄弟确实不错,心眼也好。于是对鬼兄弟说:“兄弟,明晚来,我打几斤酒,买些熟肉,咱哥俩喝几杯。”“好。”鬼兄弟也不推让。

第二天,李不论上集市去买酒买肉,老伴好奇怪,就问他:“你钱多了咋的?没过年过节,喝什么酒?”

“这几天干活累了,要喝点酒解解乏。”

老伴觉得李不论老了,这几天太累,就没再问。

李不论这天晚上提着白酒、熟肉,来到圆屋里,进屋就问:“兄弟来了吗?”

“来了,我早就在这儿等你呢!”

李不论从怀里摸出个盘子,又拿出两双筷子,两个酒杯,把肉放在盘子里,斟满两杯酒,“兄弟,喝。”“喝。”李不论没见人,酒盅却干了,又看见筷子自己动起来,夹起了一块肉。两个又吃又喝,连喝了五六盅肉也吃下了许多。突然,李不论说:“兄弟!我自幼没兄没弟,咱哥儿俩倒投脾气,拜个盟兄弟,你愿意吗?”“那好呀!兄弟我高攀大哥了。”他们就在李不论的小炕上放上一堆土,插上三棵草;和鬼兄弟趴下一齐向北磕头,盟誓:咱哥儿俩地下人间不变心,死要当个清正鬼,活要做个正直人。

李不论得了这个鬼兄弟,心里乐滋滋的。回家后和老伴说了这件事,老伴吓了一跳,说:“我看你是疯了怎么着?人怎么和鬼拜盟兄弟,你是该死了!”

李不论说:“你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人和鬼就不能拜盟兄弟?只要和得来,和谁拜都行。”“咱俩口子能沽上他的光吗?” 李不论说:“为了沽光才相好,那不成了作买卖?还算什么情份?”

李不论说着来气儿。老伴不理他,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脾气都是生就了骨头长就了肉,改不了。李不论也不管这件事,村里人知道了,有的说他疯了,有的说他傻了,有的说他快死了。可他一概不论。不管有鬼没鬼,打那儿起他的小圆屋谁也不敢去了。

这天晚上,鬼兄弟又去了李不论的圆屋里。鬼兄弟说:“大哥!明天我就要去托生了!”“你到哪儿去托生,好去看看呀?”“托生到哪儿还没准儿。明天南边河上有条大船,到晌午时分从这儿路过,那船上有个人出舱看风景,我就把他推到河里,他一死我就顶他的份儿去托生。”“真的吗?兄弟!”李不论非常惊奇。“真的。”“那人做了什么错事?”“那个人专欺侮穷人,巴结财主。”“该死该死。”李不论说。

第二天,李不论早早地来到南河边上。等到晌午时,果然来了条大船,从舱里走出来一位穿戴非常文雅的男子来到船尾。这时,他翅起了几翅起,一失手,喊了声救命,就掉进了河里。开船的听到呼喊声,忙过来,一篙头下去,把那人捞了上来,没死。

过了几天,鬼兄弟又来了。李不论满脸不高兴,说:“兄弟!你骗我!你说要淹死他,怎么没死呢?”

“大哥,这里面的事你不知道,我把事情弄错了,我回去查了他的德性册子,给他一算,他不该死,还要让他多活几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你何时托生?”

“大哥,我暂时不托生了,我升官了。”

李不论一听,好高兴,立即问:“什么官呀?”

“老阎王卸任了,他见我人品不错,办事公道,让我当上了阎王。”

“也好。不过,你当了官,办事一定要公道呀!”

“放心吧,我这次来是向大哥辞行的。”

“公事在身。哥不拦你。你走了,我想你时,到哪儿找你呀?”

“到西南上,一千五百里,生命山,灵台庙。”

于是,鬼兄弟含着泪就走啦。李不论在小圆屋里好不难过。

一晃三年过去了。李不论非常想他的鬼兄弟。这年的春天,他带上卖菜赚的钱,打个小被窝卷,带了点干粮,就向西南方去了。一路上跋山涉水,风吹雨淋,过了无数的河埠,村庄,饥一顿,饱一顿,脚上起了层层血泡,他不论:脸上晒暴了层层皮,他不论;钱花光,他要饭。就这么一天天向西南走、爬,走了四个多月,终于来到了生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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