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换了按察使
案子破了后,嘉庆下旨罢了程式冲的官,让吏部选派了为官清廉有铁吏之称的三品大员铁冶,任了湖北按察使。可怜程式冲到摘下顶戴花翎,向铁治交割时,还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他问铁冶:“大人,在下勤谨为官几十载,却落个如此下场,可否有所赐教?”
铁冶说:“在下出京时,曾蒙皇上召见。谈到阁下时,皇上说了四个字:庸官添乱。阁下可否三思?”
送走程式冲,铁冶不及歇息,命人将仍在狱中的罗清云、钟祖顺押解过来,随他前往松滋县。两天后的中午时分,铁冶一行人到达松滋县。此时,已是暑气消退、金风送爽的九月初了。那松滋县知县徐永浩,正在堂前的太师椅上悠然喝酒呢,听到一声吆喝,新任按察使铁冶大人到,吓得撂了酒壶,从椅上滚了下来,连穿戴也未及完整,就迎了出去。
看到徐永浩如此狼狈,铁冶只作没看见,当即就要他引路前往罗府。徐永浩心中凛然一惊,硬着头皮在前头给铁冶带路。
到了罗府,一行人在管家的指引下,勘察案发现场。来到罗府后院的金库门前,铁冶问:“不知徐大人对金库到底遭到盗窃否,有何见教?”
徐永浩说:“回大人,卑职早就勘察了,金库无恙,凡金库瓦楞墙头,门窗格扇,均无损。”
徐永浩的话一落音,铁冶就走到金库门前,指着新换的门钮门锁问管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换成新的?管家说,当日被窃,盗窃者是在持铳打死张超之后,扭断门锁而入,故而只好换成新的。管家并让人交出了扭断了的旧门钮门锁。铁冶叫从人收下,此时的徐永浩已脸色煞白。
一行人又走到了张超中铳死难处,当日验尸的仵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铁冶问仵作:“据张超的伤势看,他是中了长铳身亡呢,还是中了短铳身亡的?”仵作说:“大人,据小人看,张超乃是近距离中了大铳身亡的。”
铁冶就问徐永浩:“听说当日该铳已让贵县罚没了,能否请大人派人取来一见?”
取来看时,却是一把短铳。仵作接过,细看了,说:“张超绝非死于此短铳。大人请看此铳,还是新的呢,一铳也没放过呢,铳膛内铁珠的擦痕,一丝也无呢。”
接着,一行人又走到了当日案发后徐永浩与罗清云密谈处。铁治说:“徐大人,当日你在此处与罗清云议及案情,并统一口径定以佃户持铳误伤结案,并索要罗家纹银一千两,可有此事?”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徐永浩只好硬挺着说:“决无此事,望大人明察。”
铁冶怒喝一声:“抬上来!”便只见从人抬出十足纹银一千两,列于堂前。
铁冶说:“徐大人,此银两刚从府上搜出,有贵夫人字据为凭。以银两的成色与银两底层的记号看,就知此银两是罗府所特有,并从罗府搬到府上的。”说着,铁冶从银两中拿出一锭翻了过来,让其细看,原来锭底都有星号,这是罗府为了防止做生意受骗被诈而做的记号。
这时,铁冶才掏出圣旨,就在罗家大院宣读起来。圣旨云,松滋县知县徐永浩就地免职,并随铳响命案一干疑犯,一同赴刑部就审。
案子终于落下帷幕。
之后,嘉庆每每想到这个一波三折的铳响命案,都不由得感慨万千:一件本来很容易查明白的案子,竟经过这么一番从上而下,又从下而上的折腾,才真相大白,甚至连自己也给套进去了,差点落下笑柄。而这一切,全是由一个腐败贪赃的知县引起的。真个连小小知县都是座山啊!这些都不是他的一道连坐诏所能解决的。感慨之余,嘉庆皇帝不由挥毫,写下七律一首,其诗云:
内外朝臣尽紫袍,何人肯与朕分劳。
玉杯饮尽千家血,银烛烧残百姓膏。
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
平时慢说君恩重,辜负君恩是尔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