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杀案” 12年之冤

时间:2016-03-28 11:11:11 

12年前的一个夜晚,发生在湘潭大学的一桩凶杀案,改变了四个研究生的命运,也让一个无辜的研究生在看守所中度过整整12年最美好的光阴。

2016年1月1日,湖南邵东县城的街道上,车流滚动,高楼背后忽然爆开的烟花,提醒人们新的一年已经来到。此时,距离去年7月21日,湖南省湘潭市中级人民法院在第四次一审所做的无罪宣判已过去快半年时间,但对曾爱云来说,12年前那场沸沸扬扬的“研究生情杀案”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新的开始,远不像翻过日历那么简单。

傍晚6点多钟,在汽车站旁的小旅馆,曾爱云所讲的第一句话是“太荒唐了”。他至今仍然无法理解,2003年10月27日深夜所发生的事情,为何会让完全无辜的他,在研究生入学仅仅42天后,便经历了长达近12年、3次死刑判决的牢狱生涯。

同样感到荒唐的,是为他担任辩护律师的钟致远。在长沙开福区家中,钟致远清楚地记得,2005年6月28日,他接受湖南省法律援助中心指派,担任曾爱云的二审辩护人,他随后仔细分析案卷,认定这是一起冤案,并在同年12月,在第二次二审中正式出任曾爱云的辩护律师。

10年过去,曾爱云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一事无成的中年,钟致远也从中年走到老年。努力的结果是,曾爱云总算由于“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但冤案成为谜案,本来清楚的犯罪事实,被人为搅乱,缓慢进步的法治环境,让钟致远觉得欣慰而沉重。

“当然,曾爱云的案子还有一个偶然性,那就是曾爱云和李霞的恋情,这也增加了案情的复杂性与故事的戏剧性。”钟致远说。

一切的戏剧与荒谬,仍要从2003年9月说起。

42天的研究生

2003年9月15日,是湘潭大学机械工程学院化工机械专业硕士一年级学生曾爱云入学报到的日子。2001年在同校同学院毕业后,曾爱云在衡阳一家铁路集团下属的机械厂工作过两年时间。虽然在单位干了一年多,他就被提拔为车间副主任,但工作比较平淡,他一边带家教,一边自学,终于如愿考回母校读研。

让他开心的是,一起读研的还有不少过去的老同学,已经“研三”的陈华章、朱巨才、王猛都是自己的本科同班同学。其中,朱巨才还是自己本科四年的舍友,王猛也在隔壁宿舍,陈华章虽然在“大三”分方向后就不在一个班了,但曾爱云对他印象很深:不爱做声,成绩很好,还担任过学生会主席。而在他邵东县野鸡坪镇建新村的老家,出来个研究生也并不容易。

开学报到后,曾爱云想锻炼提升一下自己,在王猛的鼓励下,他成功当选上数理分会的学生会主席,数理分会下辖机械工程等四个学院,学生众多。

国庆假期刚刚过去,10月8日,是分导师的日子。曾爱云所在的化工机械专业一共有6个学生,他分到的导师是国内知名的空气压缩机专家。分完导师后,大家一起去聚餐,那个晚上,曾爱云认识了同方向一个叫李霞的女孩。

也许是因为自己在外边工作过两年,比其他同学显得更成熟一些,曾爱云发现李霞对他另眼相待。此后,两人不时发发短信,打打电话。曾爱云记得,那会为了多赚些钱,减轻家里负担,他还在湘潭一所技校兼职上课,其间他带李霞去那儿玩过一次。

渐渐的,他开始察觉出这个女孩对自己很有好感,而仅在高中谈过一场恋爱的曾爱云,也希望在校园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两人渐渐走得近了起来。但他开始并不太清楚的是,李霞正在和她谈了近四年的男朋友周玉衡闹分手。周玉衡比她高一级,是陈华章的同门师弟,在周玉衡的舍友屈岳波看来,两人分分合合也有几次了。

10月24日晚上,朱巨才请老同学们吃饭,曾爱云、王猛、陈华章都去了,快23点的时候,李霞也来了。吃饭喝酒之际,大家很自然地谈起曾爱云和李霞的事情。曾爱云这时也知道了李霞和男朋友闹分手,在他后来的记忆中,老同学们中除了陈华章,都不认同他们在一起,但也表示尊重他自己的选择。曾爱云有些烦恼,当天晚上和王猛两人都喝得大醉,五人后来在陈华章的宿舍住了一晚。

伴随着争吵,10月26日中午,周玉衡打电话给李霞,主动提出和她分手。当天晚上他还给李霞发了一条短信:“只要你好,就表示我也好。就算我不好,你也应该要好,这样我也会跟着好。”

谁也无法预料的是,第二天,一场影响多人命运的凶杀案正在等待着他们。

10月27日:漫长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周玉衡就离开了宿舍。上完课后,李霞和他一起吃了顿午饭,并到他位于工科楼南楼的308室取书。午饭后,周玉衡回宿舍休息,屈岳波还问起他和李霞的事情,他只说了一句“已经分手了”,便倒头午休。

14点到15点40分,是两节听力课。曾爱云、李霞都去上课了,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寝室的吴莹,发现李霞不知怎么掉眼泪了。下课后,她和另外一个女同学先走了。

18点左右,曾爱云打电话约李霞吃晚饭,两人随后一起去师生餐厅吃晚饭。与此同时,周玉衡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从食堂打饭吃完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宿舍的同学看他烦闷,想喊他出去玩会儿,他拒绝了。18点30分左右,他离开寝室,前往工科楼308办公室。

曾爱云和李霞吃完饭后,又陪她回寝室取书,准备去化机楼上机。途中,李霞接到周玉衡电话,他很激动地告诉李霞,听说曾爱云以前工作时生活作风不好,如果早知那样,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把她交给曾爱云。挂了电话,两人一起回到宿舍后,李霞开玩笑地问起此事。曾爱云听后很激动,自己虽然喜欢说笑,但绝非那样的人,便向李霞要周玉衡电话,以向他解释清楚。李霞过了一会儿,等他心情平复后,才把电话号码给他。

19点28分,曾爱云给周玉衡打去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不要听信传言。电话里,周玉衡语气悲伤地讲述李霞的重要,自己已快崩溃。听到这里,曾爱云答应只要他对李霞好,愿意消除误会,他马上带李霞过来,请两人合好。双方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图书馆前的喷泉。

此时,刚从家里看完“新闻联播”的谭援强老师,正骑车赶往308办公室,他想找自己的学生陈华章谈毕业论文的事情,对陈的论文,他不是很满意。在同一办公室,年轻教师冯建军发现,陈华章今天比往常早来了半小时,18点30分就到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不知忙碌什么,一连和他打了两次招呼,对方才回应了他。20分钟后,冯建军赶去教室上课,周玉衡这时也来到了办公室。

没过多久,谭援强到了工科楼,刚好看见陈华章和周玉衡开门出去,他便将陈华章留下谈论文。奇怪的是,谭援强觉得,陈华章当时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平时很热情和他打招呼的周玉衡,看上去情绪低落,并没和他打招呼。谈了不到10分钟,陈华章便离开了,他出门喊周玉衡的名字,两人好像约好去做什么事。

两人正是前往图书馆楼,与曾爱云和李霞会合。20点左右,曾爱云和李霞到达后,发现陈华章搀扶着周玉衡,已等在那里了。没有多想,曾爱云上前拉着李霞和周玉衡的手放在一起,让他们和好,声明此事和自己再没关系,然后转身离开。多年之后,曾爱云对此的解释是,自己和李霞不过认识十几天,感情根本没到那一步,也不愿惹事上身。面对央视采访,曾爱云的妈妈称,儿子5岁就没了父亲,一向胆小怕事,从不敢跟别人争。

李霞显然要细心一点,她发现此时周玉衡脸色难看,浑身无力,便问他怎么了。周玉衡说他有点头晕,李霞想送他回宿舍,陈华章示意由自己护送。

李霞只好转身去找曾爱云,她打了两个电话,才在通往化机楼的一个垃圾堆旁找到曾爱云。曾有点生气地让李霞回去,不用管他,李霞不放心他,缠着不走。另一方面,她也担心周玉衡的身体,打电话让他同宿舍的同学回去看他。

一个要走,一个不放,两人就这样不断折返于校园里的路上,他们一起买了爆米花,喝了奶茶,又坐到李霞宿舍旁边的沐风亭。22点17分,曾爱云接了个电话,是学生会里的同学,问学生证中地址填写的问题。

22点21分,李霞接到妹妹来电,劝说她和前男友复合,两人聊了不到7分钟。接电话期间,看到曾爱云起来走动,李霞也跟着他,寸步不离。挂了电话,李霞心情郁闷,想找曾爱云一起喝酒,曾爱云开始不答应,后来说自己没钱,只有一个手机,不如拿去换酒喝。李霞将手机一把抢过去,两人就这样孩子般对抗着。

22点58分,李霞又接到父亲来电,接了快半个小时,仍是说她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情,接完电话,李霞蹲在地上难过地哭了起来。一旁打电话的曾爱云过来再次催她回去。两人就这样,磨磨蹭蹭往回走。此时过了23点,宿舍大门已关,曾爱云先爬上墙,又拉着李霞一起翻了进去。翻墙前,23点32分,曾爱云的手机收到一条周玉衡发来的短信:“我退出,祝你们幸福。”

不知为何,李霞那天一直不想回去,曾爱云将她劝送回去,还对她说:“我们今后还可以在一起,又不是只有今天在一起。”

两人总算分开,曾爱云前往陈华章的宿舍借宿,发现陈华章也回来了,在桌边鼓捣手机。

谁也没想到的是,也是在这个时间,在理科楼加班的老师出来解手时,在楼下草地里发现了周玉衡的尸体。而据周玉衡舍友的回忆,陈华章将周送回宿舍后,几个人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大约21点的时候,陈华章又喊周玉衡去308听音乐。此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

当晚回到寝室后,李霞心中不安,又打电话到周玉衡宿舍,得知他没有回来后,她便喊曾爱云一起去找周玉衡。其间,曾爱云还让陈华章跑到周玉衡宿舍看过,屈岳波还收到周玉衡发来的信息:“我晚上不回来睡觉了。我没事,我找老乡聊聊。”事后查明,曾爱云和屈岳波收到的短信,都是陈华章用周玉衡的手机卡所发。

不管怎样,曾爱云还是和李霞一起去找周玉衡去了。28日零点30分左右,他们找到理科楼门口,发现那里有很多人。询问之后,得知周玉衡死了,曾爱云一下蹲在了地上。多年以后,他解释说,当时一下蒙了,觉得周玉衡肯定自杀了,自己以后在学校没法待了。

然而,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不太正常的举动,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知道,当晚被派出所刑侦人员带去后,竟然要到12年后,才能再见自由。

12年:4次审理,3判死刑

曾爱云记得,开始的时候,问话的刑侦人员还很客气,后来拍着桌子对他大骂、暴打。从小胆小的曾爱云,完全傻了,一度觉得说不清道不明,还不如死掉算了。之后是长时间的“一字马”,刑侦人员勒令他两腿尽量分开,一站三四个小时。在接连的审讯下,曾爱云打熬不住,在当年10月29日凌晨承认自己杀了周玉衡。为吻合刑侦人员的要求,他不惜编造情节,只求暂时的解脱。此后,他懊恼反复,在侦查阶段的12次供述中,仅做了4次有罪供述。

与此同时,陈华章和李霞也接受了单独问话。令人惊讶的是,陈华章在首次问话中,便称他亲眼目睹了曾爱云用绳索勒死周玉衡的一幕。时间具体在当天22点15分左右。在此后的数次供述中,他始终坚持了这一点,面对在他办公桌抽屉发现的绳索、手机等证物,陈华章则称自己和曾爱云是朋友,当时由于害怕,帮助他清理打扫了现场。

随后,警方又在陈华章的办公桌发现含有安定药物成分的一次性杯子与纸屑,并在他的宿舍发现安定片,更让人吃惊的是,在10月22~27日几天时间里,陈华章甚至用假名,先后6次到4家医院,购买了48片安定药片。2003年11月7日,警方在周玉衡的胃中发现安定成分。至此可以理解,27日当日20点左右,当曾爱云和李霞在图书馆前见到周玉衡时,他已经服用了安定片。11月11日,陈华章承认自己购买安定片。

在随后像挤牙膏一样的供述过程中,陈华章承认是他在308室给周玉衡的水杯中投放了16颗用钢笔帽研碎的安定片。但是,他坚称是曾爱云杀死了周玉衡,自己投放安定片是帮助朋友教训周玉衡,顶多是从犯。知道难以摆脱干系,为了增强说服力,陈华章主动承认自己的作案动机,是因为嫉妒比自己成绩优秀、得到导师更多偏爱的师弟。事发之前,周玉衡不但获得硕博连读机会,尚未毕业已被聘为学校老师。

至此,可以证明曾爱云没有作案时间的李霞的证词便显得异常关键。接受讯问以来,李霞始终坚称自己当晚和曾爱云一直在一起。但是,连续的询问和带有威胁的对话,让她渐渐开始言不由衷,尤其当公安人员告诉他曾爱云认罪后,她更是莫名所以。在“你现在不是证人的身份,而是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知道吗?”“(晚)10点到11点之间,曾爱云离开过你吗?你必须清楚地回答”的逼问下,李霞违心地回答:“曾爱云离开我有20分钟左右。”

10月27日22:28~22:48的20分钟,被警方认定为曾爱云返回308实验室作案的时间。陈华章供述中22点15分目睹曾爱云杀人,以及曾爱云手机通话清单中22点17分接到电话的记录,被公诉方视而不见。

11月11日,李霞被解除刑事拘留。回到家中,她心中难以平复,2004年1月1日、1月30日两次给办案人员发短信说,自己当晚始终和曾爱云在一起。也正因此,她在曾爱云涉嫌杀人案一审开庭前,于2004年5月9日以“伪证罪”被逮捕,无法出庭作证。

2004年7月,湖南省湘潭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两个月后,曾爱云被判处死刑,陈华章则被判处无期徒刑。上诉到湖南省高院时,曾爱云的法律援助律师正是钟致远。钟致远为他写了辩护词,2005年8月1日,湖南省高院终审裁定,撤销湘潭市中院的一审判决,发回重审。2005年12月2日,湘潭市中院第二次一审,再次将曾爱云判处死刑。2008年5月13日,钟致远受曾爱云家属委托,正式出任曾爱云的辩护人,参加省高院第二次二审的公开庭审。

在钟致远看来,曾爱云案的案情充满荒唐。让他最难以接受的是,关键证人李霞在第一次一审中,竟被关押而无法出庭作证。“证人被关押起来,不准她作证,与枪杀证人有何区别?电影里面是黑帮把证人杀了,我们则是司法机关把证人关起来了,这不是荒唐吗?”而在违法地点、限制人身自由情况下取得的证言,本身就不足采信。

此外,在法院提供的卷宗中,李霞详细讲述那日22点40分左右,她口袋里装着从曾爱云手中夺来的手机,感到当时手机明显震动,应该是来了短信。卷宗提取了大量李霞与陈华章的短信,却没有一条曾爱云的短信。确切地说,曾爱云的手机下落不明。在第二次二审中,钟致远愤怒抗辩,刑侦人员有隐匿销毁重要证据的嫌疑。

对于公诉方提出的几条证据,钟致远认为都存在合理的解释。案发现场曾爱云留下的鞋印以及周玉衡椅背上提取的指纹,皆因曾爱云此前曾先后两次到达308室,在有罪推定下,现场留下的其他人的鞋印和指纹,则未被提取。而曾爱云口袋中提取的一根可疑纤维,采用“傅立叶显微红外光谱和扫描电镜一能谱/光谱分析”,仅能被证明与作案绳索中的纤维为同一种属,而不能被认定来自绳子。

为慎重起见,在第二次二审前,湖南省高院还邀请公安部法医学司法鉴定中心专家,对曾爱云和陈华章做了心理测试,结论为陈华章有“勒颈、抛尸的行为”,曾爱云则没有。

饶有意味的是,在搜查出的陈华章日记本中,有一篇这样写道:“中午、晚上寝室看《刑事侦缉档案》,要犯案,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祸于人。”

尽管所有的杀人证据都指向陈华章,然而,湖南省高院的终审裁定依然驳回曾爱云上诉,维持原判。曾爱云对本刊记者说,他当时已经完全绝望,身体也垮了下来。

其间,钟致远写信鼓励他:“曾爱云先生:你好!在我们国家,刑事案件绝大多数判决都是正确的,冤案只是极少数,不幸被你遇到了。请你相信党和政府,总有一天你会沉冤昭雪。”这样的信,钟致远前后写过三封。

2008年,钟致远给最高人民法院写了辩护词,同年9月,最高法院在死刑核准中,“不予核准”。湖南省高院再度开庭判决,撤掉湘潭中院二次一审判决。

同样的证据与案情,没有想到,2011年,湘潭中院三次一审中,曾爱云第三度被判处死刑。再度上诉,2011年6月,湖南省高院将案件发回湘潭中院,重新审理。

将近两年之后,2013年4月17日,湘潭市中院第四次一审终于开庭。又等了两年,直到2015年7月21日,一审判决才迟迟到来,判决曾爱云无罪,当庭释放,陈华章则仍然是无期徒刑。

一场历时12年的诉讼总算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钟致远感慨万千,他心里明白,此次案情的逆转,实际得益于中央高层在反腐与冤案平反中所坚持的原则:“维护稳定是为了公平正义,公平正义也是为了维护稳定。”

“好好过日子吧”

出狱以后,许多当年的同学来看曾爱云,聚在一起时,他才发现这12年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许多当年的同学,如今都已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而他仍旧孤身一人,一事无成。

起初,他甚至不太适应外面的世界。12年来,在互联网与移动互联网催生的浪潮席卷之下,社会的方方面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不得不开始学习使用微博与微信等社交媒体。

当年的朋友纷纷安慰他,出来就好,从头开始,还热心地给他介绍工作。尽管从曾爱云的嘴里偶尔还能蹦出几个关于CAD、机械制造的词语,但他早已荒废了自己的专业,去朋友那里上班,担心自己会给别人造成负累。

出狱后,李霞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当年究竟怎么回事,安慰他“出来就好,一切都是命!以后好好生活吧!”曾爱云告诉本刊记者,他们之间,无法说出的是,双方都觉得对不起彼此,都担心对方会怪自己。后来,曾爱云还联系过李霞一次,据说,她在去年刚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李霞再也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段伤心的往事。事发后,同样无辜的她,先后两次被羁押长达半年时间,还被取消了研究生学籍,只得孤身一人前往南方打工。

在去年7月的判决中,陈华章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周自然、周清秀经济损失178142.8元。面对判决,周玉衡年迈的父亲伤痛不已,他只有一个诉求:确定地找出杀害儿子的真凶。

在2015年12月28日,湘潭中院做出决定书,对在看守所里被关押12年的曾爱云给予国家赔偿127万元。曾爱云对此并不满意,当年的激情已然消磨殆尽,他希望得到更为合理的赔偿,以及一份较为稳定的工作,希望从此以后好好生活,尽快摆脱过去那些梦魇一样的日子。

在小饭馆里,几杯啤酒下肚,那个爱说爱笑的曾爱云仿佛又回来了,他说:“我们当年那些同学都很好,互相开玩笑,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叫‘曾Sao’,我们那会儿特别喜欢唱张学友的一首歌:《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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