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裁缝,花了许多钱送他儿子去念书。一天,他儿子来了一封信。他自己不认识字,他的邻居一个杀猪的倒识字,不过识的字很少。他把信拿去叫杀猪的看。杀猪的说信里是这样的话,爸爸!赶快给我拿钱来!我没有钱了,快给我钱!裁缝说,信里是这样的说吗!好!
我让他从中学到大学念了这些年书,念得一点礼貌都没有了!说着就难过起来。正在这时候,来了一个牧师,就问他为什么难过。他把原因一说,牧师说,拿信来,我看看。就接过信来,戴上眼镜,读道,父亲老大人,我现在穷得不得了了,请你寄给我一点钱罢!寄给我半镑钱就够了,谢谢你。裁缝高兴了,就寄两镑钱给他儿子。(《中国禅学的发展史》讲演词,王石子记,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十六日《北平晨报》)
有人说,日记和书信里,最能见出人的性情来,因为日记只给自己看,信只给一个或几个朋友看,写来都不做作。不做作可不是信笔所之。日记真不准备给人看,也许还可以信笔所之一下;信究竟是给人看的,虽然不能像演说和作论,可也不能只顾自己痛快,真的信笔写下去。如面谈不是胡帝胡天的,总得有一点礼貌,也就是一份客气。客气要大方,恰到好处,才是味儿,如面谈是需要火候的。
1940年1月29日-2月1日作。
(原载1940年2月昆明《中央日报》《平明》副刊第16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