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回来,我不好多说什么。
秋生哥给梅姐加了一点调料,我们当什么都有说过继续吃着。
第二天秋生哥和梅姐去了一趟医院,随后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谢谢。
我回了两个字,加油。
一个月后两个人领证,半年后,秋生哥和梅姐大婚。
办喜酒那一天,秋生哥的嘴咧到了耳朵根,那天他喝酒特别痛快,只要有人敬他就喝,有时候没人敬,自己一边傻笑一边喝。
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喘着粗气。
我大声问他,高兴不?
他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我逗他说:“你们俩结婚证都领那么久了,才反应过来高兴啊?”
秋生掏出手机,开始在手机上按字,他一边按我一边看。
他说:“有一样东西啊,你从来都不觉得它是你的,即使它每天都在你身边,你都觉得这东西是借的,是迟早要换的,自己也提醒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可有天,别人告诉你,它是你的了,也不知道要咋个高兴才好。”
我鼻子一酸,他继续按。
“以前她对我好的时候,我就想以后她会嫁个啥样的人,要是对她不好该咋办。我还总觉着,别人也许不太看好我俩。今天这么多人祝福我俩,我才真的觉着,她是我媳妇了,长这么大,今天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是真切的活着。”
两个喝的面红耳赤的男人,紧握着一个手机,指着对方的发红的眼睛,互相拥抱,彼此嘲笑。
有一样东西啊,你握在手里也不觉得它真实,你认为总有一天她会离你而去。因为你并不相信你自己能有给她幸福的能力。老天爷和你开过一个玩笑,好在它派了这么一个人,给你这么一场梦。秋生以为梦终究会醒,但好在这场梦,我们可以一直睡到头。
去年过年放假,去探望秋生哥和已经怀孕的梅姐。我刚到他家楼下的时候正好撞见秋生哥买菜回来,比划着说是要给梅姐熬粥喝。
梅姐妊娠反应特别严重,闻见吃的就吐,什么也咽不下,熬点粥勉强能喝一点,但是这粥再好喝也有喝腻的时候,秋生哥急的没招儿,全家人一起想辙,南北稀饭,中西名粥。翻过来调过去不重样的做。
孕期综合症的女人不好惹,刚见面梅姐就拽着我话东家长聊西家短,把俩人婚后生活里的嬉笑怒骂从头到尾唠叨了一遍。
其实有些事我也好奇,先天条件不允许,他们两口子没办法吵架,但是过日子哪有锅边不碰碗沿的时候。我逗梅姐:“你们平时闹别扭不?”
梅姐打开话匣子一样娓娓倾诉。秋生哥看得懂唇语,梅姐也能看的懂手语,这么多年过来了,俩人交流起来根本没有障碍,可是一旦闹了别扭要吵架,他们就各自使用自己的“母语”,自顾自的表达。
秋生哥太老实,平时少和别人聊天,怎么可能“吵”的过梅姐,有时候俩人杠上自己没词了,秋生哥就乱比划一通,梅姐看不懂,就问比划的是什么意思,秋生哥就是不告诉她,看梅姐急的团团转,心生暗爽。后来俩人和好了才知道,秋生哥那一套莫名其妙的“张牙舞爪”,其实就是胡说八道。
梅姐自然也就学会了,有时候故意找茬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搞得秋生哥满头雾水,更多时候都是梅姐笑场,吵着吵着自己憋不住笑,笑的花枝烂颤最后瘫倒在秋生哥怀里,而后的许多次“吵架”,都以怒目而视开始,以打情骂俏结束。
梅姐说:“连吵个架都这么喜感,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在家没事的时候,梅姐还是会像很多年前一样喊:“秋生啊,干啥呢。”
我好奇问梅姐,这么多年了,明知道秋生哥听不见,为什么还是喜欢这样叫。
梅姐摸摸肚子,笑开了一朵花,说:“过日子吧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一个坑接着一个坑。人刚从自己的坑里爬出来,就得进孩子这个坑,孩子这个坑也爬的不多了,父母又到岁数了。但好在坑再深,你知道坑底下都有这么一个人,他张开双手在坑底下等着接你,所以坑再深你也不怕,我喊一声他,就是喊我这一生的踏实啊。”
我从他们家走的时候梅姐还是吐,秋生哥一边用袋子接着一边给梅姐擦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点也不敢怠慢。
回家的那一路,我都觉得很幸福。
你看,生活很难,每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过后,都要回归到现实里的柴米油盐。
岁月面前,人人从命。但我知道你会在一次次的翻山越岭的马失前蹄中,将我接住。
前路虽远,还好有你总是张开双臂护着我,给我穿衣,陪我取暖。
后来听梅姐报喜,她生了个大胖小子,眼睛大的像灯泡,头发多的像野草。从此梅姐的朋友圈里全是秋小生的吃喝拉撒。
今年我家又搬了,过年放假我们全家一直呆在姑姑那,也没见到秋生哥和梅姐。
前几天下班的时候,我坐在回家的地铁里百无聊赖的听音乐,秋生哥突然打电话过来,我诧异的很,平时有事都是发短信,以为是他按错了,可还是按了接听。自己按住另外一边耳朵,尽量屏蔽掉旁边熙熙攘攘的嘈杂,努力辨认着手机那一端的声音。开始一直没有人吭声,隐隐约约听见了梅姐在说话,却听不清是什么。
就在我以为是秋生哥拨错了要挂断的时候,一个娇滴滴般奶声奶气的声音叫到:“麻麻,麻麻•••••”
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在充满疲惫与麻木的荒芜列车里,我无法抑制的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