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的眼睛在镜片后闪了一下。“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脑勺砸在一具石膏像上。”
意外吗?郝驿宸微蹙眉头,“当时家里,都有谁在?”
“没了。除了厨子和看门的保安,佣人们大都放假。”姑父答得很顺溜。眼见他好像要调查此事,连忙搬出权威结论说,“这件事警方都定性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那这房间里,以前都住着谁,你和姑妈吗?”郝驿宸追问。“我刚才在楼下看过了。被封的不止一个房间吧!两扇窗户。一个露台。即便是郝家现在最大的卧房,也没占这么大的面积吧!”
姑父的脸色煞白。
把这房间说成他们夫妻俩的,原本是郝家从上到下,一致商量好的口风,但现在,面对郝驿宸咄咄逼人的态势,姑父权衡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不,这原本是你的卧房,因为怕你心有芥蒂,所以你妈才让人骗你说,是我和你姑妈的房间。”
“你胡说什么呢?”郝母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瞪着姑父,厉声呵斥。
等郝姑父灰溜溜的走开。
她才走过来,一边苦口婆心。一边把儿子一个劲的往另一方向拖,“哎呀,驿宸,就算以前这是你的房间,那也五年没人出入,没人打扫,没人居住,即使没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充满了秽气。倒是雨璇,从娘家一回来就大发脾气,你又是怎么惹到她了。你现在赶紧给我过去,哄哄她吧!”
郝驿宸不甘心的回头又瞟了眼。
拆门,就意味着要大动干戈,今天的时间的确晚了,也就算了。
明天。明天,他一定要叫人把钉死的木条全拆干净!
被母亲拖到自己的卧房前,郝驿宸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举步难艰。
郝母帮他敲了敲门,用下巴示意他赶快进去。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推门而入,还什么都没看清,一团亮晶晶的东西便冲他飞来。
郝驿宸本能的伸手一接,原来是瓶女人的化妆水。
谢雨璇坐在化妆台前,穿着昨天那条拖地的睡衣,长发披散,眼眶红肿,“郝驿宸,你……你好哇!”她咬牙切齿。
亲耳从电话里听到,丈夫的其它女人在车内偷情的喘息和呢喃,而且还是当着娘家人的面,令她陷入愤怒的泥潭无法自拔。
郝驿宸面无表情,一手插袋,一手把化妆水放回到她的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雨璇,我们……离婚吧!”
这几个字不徐不疾,不轻不重。但就像一枚深水丨炸丨弹在室内炸响。
“你……你说什么?”谢雨璇大吃一惊。
“我们还是离婚吧!”郝驿宸掷地有声的又强调了一遍。
在没遇到安若前,他不介意就这样和谢雨璇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
但现在,安若的出现,犹如在他死水一般的生活里掀起微澜,令他突然对女人这个奇妙的物种,开始产生浓厚的兴趣。
“呵呵……呵呵呵,”谢雨璇揣着手站起来,一边耸着肩头冷笑,一边不可一世地望着他,“你休想,你做梦。我不同意!”
“呵,”郝驿宸大抵知道会收到她这句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不觉得,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吗?
“浪费时间,浪费感情?”谢雨璇讪讪地一笑,“郝驿宸,我从记世起,就把一颗心悬在你身上,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是我平生最大的心愿。你跟我谈时间和感情,那谁赔给我这三十几年的时间和感情?”
“你爱我,不等于我也必须得爱你。”郝驿宸鞭辟入里地说,“爱情不是搞投资,有投入就一定有产出。更何况,即便是亦安,也不是每一个经营项目,都能保证只赚不亏。”
“好哇。”谢雨璇被他驳得无话可说,往梳妆台上一坐,跷起二郎腿又说,“那么郝驿宸,就算我答应和你离婚。你在安若这个项目上,就一定能得到回报吗?你以为,你就能顺利的和她走在一起吗?你大概还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吧!”
郝驿宸想着安若手机上的那个名字,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儿,实在是找不出与之匹配的面孔。
“贺天擎,EV公司亚太区的副总裁。对了,听说他这次回国,有意代表他们公司收购一部分亦安科技的股份,好像还和我父亲有过接触哦!”谢雨璇卖着关子,得意洋洋地呶了呶嘴。
郝驿宸一点没想到她安若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一个男人。
“重点是,这个贺天擎特别疼他的老婆,还有……”谢雨璇刻意的顿了顿,带着讥屑地表情说,“还有他们的儿子,这可是业内公认的事实。”
“那又怎么样?”郝驿宸微眯眼睛,没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同理,她老公爱她,不代表她也爱她老公。”
“呵,你就这么有信心,把她从贺天擎的手里夺过来吗?”谢雨璇被他气得七窃生烟。
有没有信心,他不知道,不过,从他第一天踏进诊所时,他就发现了安若的手上没有戴结婚戒指。那是工作时间,尚可理解。而昨天,在酒店再见她时,她的无名指上依旧空无一物。
一个连结婚戒指,都不愿戴在手上的女人,说她爱她丈夫,哼,骗鬼去吧!
这些话,郝驿宸藏在心里,扭头便走。
“你要去哪儿?”谢雨璇焦躁地一拍梳妆台。
“书房。”郝驿宸回头,冲她冷冷的丢下一句,“别给我送咖啡,从今天开始,我都不会再喝咖啡。”
那瓶沉甸甸的化妆水,又被谢雨璇扔了出去,在郝驿宸随手合起的房门后,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谢雨璇气急败坏的搓着手心。
她不甘心,不甘心。
五年前,安若轻而易举夺走她守候了二十几年的爱情,五年后,安若这个女人又要夺走她倾心经营了五年的婚姻吗……
早知道,当初在日本,在酒店的门口,她就不该只是轻轻地推安若一下。
早知道,她当时就不该急匆匆的和郝驿宸回国。应该在日本再多留几天,把安若连同她生下的孩子一起斩草除根……
*
郝驿宸一个人回到书房,在舒适柔软的安乐椅上躺了下来。
望着紧连隔壁房间的墙壁,他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忍不住又走上前,用手轻轻地叩了叩,“喂,对面有人吗?”
对面当然没人!
“不管是人是鬼,都回我一声。”他傻里傻气地冒出一句。
有人会回他,才怪!
可郝驿宸似乎还不死心。他上下左右,四处都敲了敲,又像只大壁虎,趴在墙上,听了好一阵子,才聊胜于无的放弃,回到安乐椅上躺下。
窗外,星稀月朗。
望着夜空中,最亮最熠熠生辉的那颗星,郝驿宸不禁又想起安若胸前那只鲜红的火凤凰。
那个伤口,安若说不是和他一起留下的。
那么安若是和谁?
她丈夫吗?
贺天擎。
郝驿宸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平生头一次有点羡慕,还有几分嫉妒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他遵从本能,摸出电话,给安若发了一个短信。
安若回复的速度,也超出他的想像。
“我恨你,滚!”
郝驿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四个字,不怒反笑。
“安医生,你不知道女人口中的我恨你,几乎就等同于我爱你吗?”
安若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死皮赖脸,还是回给他四个字,“郝驿宸,你……”
“喏,你丈夫不是出差了吗?所以,你应该没什么不方便,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郝驿宸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到她的声音。
“别。他没出差,下雨,飞机延期。他现在就在我旁边。”安若不想和他过多纠缠,顺嘴撒了个谎。
就在她身边?和她同床共枕?
一幅令人极其不快的画面,顿时浮现在郝驿宸的脑海里。他无法想像,更无法忍受另一双胳膊,搂着安若的情形。
他吁了口气,把枕住脑袋的手臂拿下来,在手机上飞快地写下一长串:“不可能。如果他就在你身边,你根本不会这么快回我的话。安若,告诉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是一个人。”
半晌。再过半晌。
郝驿宸的手机好像变成哑巴,再也不会响起来。
他盯着手机,像条蚕虫在安乐椅上辗转反侧,挫败的只想把手机给扔出去。
“安若,你不回话,我就要打你的电话了。”
这个威胁,很有效果。
安若的短信,马上朝他飞奔而来,“郝驿宸,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捏着手机,心满意足地一笑。想了想,又回给安若充满茫然的五个字,“我也不知道。”
但他紧接着又追加了一行,“我只是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想知道我们过去,或者是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故事?”
半晌,又是半晌。
安若把他的手机,又变哑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他毛躁地问。
“我困了。”没有人看得出来,安若的这三个字,带着泪水的咸湿味儿。
“那好吧,”郝驿宸失望的翻了个身,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差一点从安乐椅上摔下来,“你先睡吧!”巨呆有才。
“再见。”安若对他只有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但郝驿宸显然不想就这么结束,“告诉我,你现在是一个人,你身边没有其他人。”
安若没有回话。
“安若,你睡前必须回答我这个问题。”郝驿宸执拗的像个孩子。
“是。”这一次,安若并没有撒谎。
郝驿宸把手机放在胸口,会心的笑了。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心里甜蜜蜜的,居然头一次有了十几岁少年青春萌动时的恋爱感觉。
可是,他旋即又沉下脸,若有所失的抓起一条毛毯,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像只大蚕茧一般严严实实。
安若的那个“是”字,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
但无论哪一种都掩盖不了,郝驿宸内心的恐惧。
安若是别人的妻子。
她永远只能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尤其那男人还有着和他一样响当当的名号。
他害怕,他穷极一生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被毛毯包裹的“大蚕茧”,不着痕迹的颤动了几下。
看似没心没肺的人,其实更容易伤感……因为一旦放任感情,便会怕自己泣不成声!巨呆讽技。
*
黑彦——R市最有名的酒吧之一。
灯红酒绿下,处处缭绕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年轻的男女用酒精麻丨醉丨着灵魂,顺便兜售他们的寂寞和空虚。
贺天擎自从脱离校园生活后,便再也没来过这儿。
今天,他从床上,从安若的身上爬下来,挫败的走出家门。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心血来潮,会把车子停在酒吧门口。
他独自在吧台前坐了一会,其间有两个时尚妖冶的女人上来搭讪,但他都犹如石像没有理睬,直到第三个女人,带着遥远记忆里的茉莉花香,一起飘然而至。
他看着从酒杯里映照出的女人脸庞,笑,“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么你呢?这种地方。可不符合你贺天擎的风格?”杨婕在他身边坐下。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快五年了,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下遇见他。
“那我是什么风格?”贺天擎轻松自若地问。
“好儿子,好哥哥,好丈夫,好爸爸。还有好上司的五好青年。”杨婕掰着手指,笑盈盈地数道。
贺天擎好像被其中的几个“头衔”刺到,低下头,没再说话。
杨婕似乎知道他有心事,也没搅扰,默默地陪了他一会儿。但见他一杯接一杯,怕他喝醉,干脆又要了一打冰锐放在他面前。
“别拿这种女人喝的饮料给我。”贺天擎不耐烦地推开。突然又看着她兴致勃勃的说,“咱俩很久没见了,要不,来瓶82年的拉菲!”
说着,他便朝酒保打了个响指。
杨婕还来不及阻拦,酒保已经把杯子和红酒搁在两人面前。
“贺天擎,万一你要是喝醉了,又站在桌子上大唱卡门,我可马上走人,假装不认识你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贺天擎愕然。这件糗事,还是他在大学期间发生的。
杨婕自嘲地笑了笑,“贺天擎,R大有名的风云人物,众星捧月的学生会主席,谁人不识。至于你,当然不记得我了。”
“你也是R大的……”贺天擎不太相信,“认识这么久,你怎么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
“哪有丑小鸭自报家门的!”杨婕说到高兴处,从吧椅上跳下来,背靠吧台,把头靠近贺天擎,一指酒吧的一个角落说,“那个时候,我就坐在那儿。看着平日里彬彬有礼,斯文儒雅的贺大学长,当众纵情高歌的感觉真好!不过,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喜欢你”三个字抵在她舌尖上,没有说出口。
贺天擎扭过头,随着她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此时,那里正好有对年轻男女,好似两根藤条,从头到脚都亲密无间的交缠在一起……
杨婕顿时不自在别过头。
而贺天擎也正好把头扭回来。
两人的目光和双唇在刹那间,发生了一点点的交汇。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交汇,让两颗寂寞的心微微悸动,如停驻在水面上的蜻蜓翅膀,美仑美奂,妙不可言……
也许是灯光的明灭幻变,也许是红酒迷乱的味道,让人很容易相信,这就是爱情……
这个吻,来得很快,而且异常的热烈。
如同酒吧里每一对热情般的男女,躲进阴暗的角落里,让这个吻变得更深刻,更缠绵。
两颗压抑良久的身体,似乎都迫不及待的要在这一刻释放热情。
“去……去我那儿吧!”杨婕喘息的声音,神秘而性感。
但贺天擎的身体,却突然僵住了。
旋即,他从杨婕身上触电般的弹开,平复了一下情绪。尔后,懊恼的抓起椅背上的外衣,迳自朝门外走去。
“天擎,”杨婕难以置信他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前又不是没吻过我,你以前又不是没和我……”
那时候,他们是交往中的男女,但现在不一样!贺天擎站定,回过头,目光深沉,“对不起,我刚才喝多了。”
“喝多了?一个有老婆儿子的男人,为什么会深更半夜的跑来这儿喝多了?”杨婕苦笑,“你肯定已经知道,安若今天和郝驿宸见过面了,是不是?”
贺天擎沉默以对。
“仅管我那个老板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看得出来,他依旧像过去一样迷恋安若。而安若……”
“住嘴。”贺天擎不等她说完,声色俱厉的打断她,“你觉得除了伤害,郝驿宸还会给她带来什么?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一样是。”
“那是他们俩的事,他们要相爱相杀由着她们去。”杨婕已经顾不上,周围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他俩,“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守候一份没有回报的爱情,保护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呢。”
“因为……这是我欠她的。”贺天擎沉吟片刻,匪夷所思的冒出一句。
“你欠她什么?就因为安田吗?安田把她带去公寓,然后让她弄丢了女儿。”杨婕带着一声浅浅的呜咽,“还是因为安田想猥亵她,却反而被她……”
“你胡说什么?”贺天擎一声厉喝,怒目而视。
“呵,别人看不出来,难道我还不知道安田的禀性吗?”杨婕嗤笑一声,“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安若她自己太蠢造成的吗?我早就提醒过她……”
“啪。”
贺天擎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让杨婕闭上了嘴。
他怅然若失地深吸了一口气,“杨婕,如果那一天,你愿意借安若一点点钱,甚至主动开车送她去医院,她根本就不会坐上安田的车,更不会弄丢果果!”
杨婕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又哭又笑,“贺天擎,赶情你为这件事恨了我好几年吧!我也为这件事,自责了我自己好几年,可安若都不怪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恨我,骂我!”
说完,她像一阵风似的,刮过贺天擎身边,冲出了酒吧。
*
安若只睡了短短的两、三个小时。
当她睡醒时,天色阴沉,窗纱摇曳,这大概是又要迎来斜风细雨的一天。
手机上,还有郝驿宸留给她的最后两个字,“好梦!”
安若涩涩的一扯嘴角,心里也不知是苦是甜。
她疲惫的抹了把脸,拿出几件换洗衣服,走进了洗手间。
自从五年前的那场变故后,她变得特别爱洗澡。
她喜欢看着清澈的水流,汩汩的滑过她赤/裸的身体。好像那样才能洗净她被安田龌龊的大手抚摸过的身体,才能冲刷她内心的自责和罪恶。
那次从医院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像自闭症患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似乎只有澄澄的哭声,才能唤起她内心的母爱,唤醒她些许的理智。
每当贺天擎想靠过来,安抚她时,她就会发出惊恐万状的尖叫,尔后,驼鸟似的把自己插进被子里,畏惧任何人接近自己。
异性接触障碍症——就是那时医生给她的心理评估。
直到有一天,她睡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手上多出一枚戒指。
这是贺天擎趁她睡着时,偷偷给她戴上的。
戒指不大,不贵重,也没有郝驿宸送给她的那枚璀璨夺目。
却沉甸甸的,带着一份难能可贵的长情。
“别取下来。”贺天擎当时就那么远远的靠着门框对她说,“否则,我会马上冲过来给你戴上。如果不想让我靠近,让不要再取下来。”
那一天的安若泪流满面。
而今天的安若,望着被热水冲刷冒着缕缕蒸气的戒指,依旧忍不住会热泪盈眶。
这肯定她人生经历过的最奇怪,也最霸道的一次求婚。
安若一抹脸上的水,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穿好衣裳,走出了浴室。
这时,贺天擎正好推门而入。
安若注意到他面容憔悴,眼底充满了血丝。
贺天擎发现,她的两只眼睛肿如核桃。
两个几乎一夜无眠的人,在两道门前同时怔住,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又各自心虚的躲开了。
“呃,你……你要睡一会儿吗!”安若看着被自己裹得乱七八糟的床铺,连忙愧疚的弯腰低头去抹了抹床。
“不用了。一会儿在飞机上睡吧!”贺天擎看她殷切的样子,心里更加惭愧,他走过来,抚了抚安若的湿头发说,“你坐下,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呃?”安若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不明白,怎么隔了一夜,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柔长情的贺天擎……
当贺天擎的手指,温柔地穿过安若的头发。安若觉得这辈子如果天天早上,都能有这样的一双大手帮自己梳头盘发,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你……这里是怎么了?”贺天擎的手。抚过安若额角上的纱布。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他被愤怒和欲望烧昏了头,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现在,安若轻轻揭开刚在浴室里重新处理过的伤口,让他看到伤口除了有点发青,已经结痂。
“又是他弄的?”贺天擎的脸色一沉。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安若轻描淡写,决定就昨晚的事做个解释,“昨天和杨婕吃饭时遇见他,完全是个意外。”
贺天擎听到杨婕的名字,没有说话,只是把安若的长发拧成一绺,在她脑后熟练的挽了个髻。
“那……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安若注意到他的皮鞋上有泥点。
“一个人去喝了点酒。”贺天擎避开了她从镜子里投来的目光。
安若也没太在意。站起来,返身踮起脚尖,正想在他脸上啵一下,做为盘发的答谢和昨晚拒绝他的补偿。
谁知……
贺天擎条件反射似的别过头,躲开了。和安若昨晚的心理一样,他不想让安若从他脸上嗅到杨婕的气息。
“我一嘴的酒味儿,怕熏到你。”
面对安若错愕的表情,他的解释也很牵强。
这时,门口响起稚嫩的笑声。
两人回头一看。
原来是贺妈妈抱着澄澄站在门外。
看着他们小俩口卿卿我我,贺妈妈似乎特别安心和满足。“我先送澄澄去幼儿园。你们慢慢聊,记得都吃了早饭再走。”说完,她便抱着澄澄下楼了。
“我也得走了。”贺天擎依依不舍地说着,突然把安若搂进怀里,在她带着清香的发间吻了下。
安若一怔。觉得从昨晚到今早,这么一个反反复复的男人,着实不太像贺天擎。
“安若。等我回来,我还是申请调回美国,你也和我一起回去怎么样?”他贴在安若耳边的声音,透着某种不自信。
他不想再看到郝驿宸接近安若,更不想让自己受到杨婕的迷惑。
安若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我倒没问题,就是你父母……”
“我会说服他们的。”贺天擎说着放开她。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而安若盯着他的背影,蹙起了眉头。她的心,还在谢雨璇,郝母,复仇,真相,和郝驿宸之间来回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