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隔壁班女生好了以后，聪子敢跟郑娇玲打招呼了，虽然都是简短的问好或者微笑，这大概是掩耳盗铃的心态，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做什么都会感觉：这么做会让对方认为我喜欢她，所以什么都不敢做，自己要是和另一个人好了，便不具这种嫌疑了。
我问聪子对隔壁班那个女生有感觉没，聪子问感动算不算，我说不算，聪子说那就没有。聪子心不在焉，不久两个人就分手了，女生提出的，聪子早就不想继续了，一直拖到女生主动提出，说是为了减少罪恶感。
升入高三，学习氛围骤然紧张起来。教室后面的黑板被写上大大的高考倒计时，每天更新，我很讨厌那个数字，虽然我早就放弃了努力，自然不会有别的同学那种压力，但那个数字一直硌在我心里，总感觉它暗示着什么，在宣示什么的来临，我明知道是区区的高考，可心里还是不免恐惧。宿舍里就我和聪子睡得最早，起的最晚，其余的凌晨了才睡，天不亮又起床，聪子跟我开玩笑，他们学得都没人形了。的确，一个个蓬头垢面，形容枯槁。
别人拼命复习的时候，我和聪子却时常坐在围墙上抽烟喝酒，望着远方发呆，心中有说不明但无法排遣的惆怅和忧伤。聪子一开始就没准备上大学，说勉强上了也是瞎混四年。我问他以后想干嘛，他说挣钱环游世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到时候他会高调的回来，排场越大越好，然后风风光光的去郑娇玲家提亲，我说他做春梦。他又问我，我说不知道。
现在想来，高考跟传销是一对胞兄胞弟，都是各类心灵鸡汤，令人热血沸腾的立志口号，人在那种环境被裹挟，生出一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心态。课桌被各式各样的复习资料占满，各科试卷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三圈。
郑娇玲学习中等，高三后也开始用功，很少见她出教室，整个高三聪子也没跟她说几句话。一次两人打水的时候遇见了，郑娇玲先到，排到她时，身后几个低年级的学生抢前把她挤开了，聪子正好看见，上前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了句不会排队啊，那几个人赶紧让开，郑娇玲抿着嘴笑了。
还有次郑娇玲洗完头在太阳里晒，一边戴着耳机听歌，一边用手拨头发，聪子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过去跟她聊天，问冬天怎么不用吹风机，郑娇玲说中午晒太阳舒服，然后把耳塞递给聪子，问聪子听不听歌。那年MP3刚出来，还是蓝屏的花生形状外形，聪子拿回教室，被我一直折腾到没电才还给郑娇玲。
六月到了，很快就高考了，同学之间忙着写留念册，互赠照片。原本一直期待着毕业，可真到了毕业的时候，心里却是无限的伤感，发现自己对校园的一切竟那么不舍，暗自祈祷时间慢点流逝，可时间从那时起变得越来越快，转眼就各奔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复习的最后一段时间，聪子在书上写满了“此去经年”、“郑娇玲”。
照毕业照那天，天气明媚爽朗，阳光被树叶筛成点点光斑落在地上，风吹得树轻轻摇曳着。集体照完，同学开始找老师或者要好的人单独照。我到处找人合影，聪子的眼睛却在操场上搜寻着什么，我问聪子找谁，聪子说郑娇玲。
“你敢和她照吗？”我表示惊奇。
“不然没机会了。”聪子说。
郑娇玲出现了，聪子跑过去对郑娇玲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个人在树荫下合了一张影。郑娇玲双手交叉，自然垂在身前，浅笑盈盈，聪子则有些腼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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