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下制服之前,我问穆萨:“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我冲他眨眨眼,用调皮的一笑遮掩心中的深意:“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玩卡丁车的时候。”
穆萨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运动的男人比较有魅力嘛,而且你卡丁车技术勉强还过得去,赛车手都是很容易受女人欢迎的。”
“是吗?仅仅是过得去?”
“嗯,你要戒骄戒躁哟!”我笑得明媚,留下一抹甜甜的笑容,跑去了试衣间。
其实,我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是,只有在卡丁车赛场上,我才感到自己与他是相同的,才感到我们是真正彼此拥有的。我们穿着一样的制服,做着相同的事情,似乎放弃了所有拘束,只剩下驰骋,疯狂而快乐地驰骋。
人的心,有时如同漏洞。洞外尽是甜腻的柔光,洞内却藏着隐忍的现实。
有时,我会煎熬于这份爱情的难见天光,可是,当我走在迪拜的大街上,看见那些黑袍白袍各自行走,界限分明,心里便平衡了几分。这里的本地人,都是男人和男人走在一起,女人和女人走在一起,哪怕是夫妻,也鲜少单独一同上街。而我和穆萨虽然是私底下的爱,却似乎与迪拜正常的男女交往也没什么不同。
这样一想,难过便稀释了许多。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没法像国内一样无拘无束,但比起迪拜的男女之防,我或许应该劝说自己放平心态,专心珍惜。
只是,当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我要如何才能藏得住,又如何让自己免受煎熬。
我不希望自己总处于为情所困、患得患失的状态,也不愿让自己的意识全部被穆萨填满。除了和他约会外,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上课,实验,社交,当然,还有和云宇树一直保持着的羽毛球运动。
“汐汐,你最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云宇树一边递给我羽毛球拍,一边说。
我微笑:“是吗?大概是我最近心情比较美丽。”
他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汐汐,你能这么快走出来,我很高兴。”
我心中微怔,面上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要怎样才敢告诉云宇树,我非但没有走出,反而越陷越深呢?这充沛的精神状态,并不是来源于释然的放下,而是来源于柔情的沦陷。
我们站上球场,挥拍,流汗,弹跳,扣杀。眼睛只需要盯着小小的球,枝枝蔓蔓都被遮掩了去。
四十分钟后,中场休息。
“你的球技有进步嘛。”云宇树眯着眼睛似有所想,笑着问我,“这进步,是不是有我的功劳?”
“有,当然有。”我肯定地点头,灌下小半瓶矿泉水。
“既然我有如此功劳,你能不能赏脸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我想起上次他让我帮忙筹备“中国日”,问他,“母校领导又让你帮忙搞活动做宣传了?”
“不是不是。”他连忙摆手,“这一次,是私事。”
他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这不马上到除夕了么,我回不了家,爸妈就准备来看我。其实他们之前特别反对我在迪拜呆四年,怕我成家太晚,被留学给耽误了。在迪拜这一年多,我经常被父母叨念着终身大事,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就说我已经在留学生里找了个中国女朋友。这次他们过来审查,你能不能假扮一下我的女朋友?”
“被催婚了?”我想了想,云宇树虽然比我高一级,年龄却大了两岁,父母的确应该着急了。如果是别人,这事我大概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云宇树不一样,他对我是真的有情,虽说是假扮,但料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我演技不好,连翩和尹千言应该都能比我更自然些。”我委婉地拒绝。
“尹千言都已经在国内结过婚了,哪能假扮我女朋友。连翩的性格太活跃,我父母喜欢沉静一点的。”云宇树有些急了,“汐汐,江湖救急,催婚乃人之常恼,只是假扮一天而已,不会为难你的,我保证!”
云宇树对我一直不错,大忙小忙帮过我许多。他都这么说了,再拒绝未免太矫情。于是,我点点头:“好吧,需要我假扮的那天,具体是什么日子?”
“就是除夕,白天陪着我父母逛逛,下午四点开始看春节联欢晚会。”阿联酋和中国有四个小时的时差,迪拜时间比北京时间晚4个小时。
我问:“那留学生的聚会怎么办?我们本来是准备一起跨年的,要是你不在,谁当大厨?”
云宇树不以为意:“我父母也一起参加聚会啊,事先和大家说清楚你是假扮的就行。我们都是被催婚的旺季,大家会理解的。”
想想也是,我点点头,无声应允下来。
我和云宇树离开羽毛球馆的时候,刚好遇见了正进入球馆的尹千言和严华。他们专心聊笑,没注意到我们,便懒得再打招呼了。
“尹千言学姐的丈夫元旦后一走,她和严华学长的关系又好了起来。我想,她丈夫一定管得很严,而且相当善妒。”我揣测着尹千言学姐的丈夫,心里却想起了穆萨。他便是如此,不希望我同其他男人有一点瓜葛。
“严华在国内也有女朋友,听说一直在等他,准备明年就结婚的。”云宇树叹息一声,有些忧郁地说,“我们这一级留学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光棍。之前觉得学业重要,没必要谈恋爱;但现在感到有必要了,却稍稍晚了一步。结果,这大过年的,还得让你假扮女朋友。”
云宇树说起“假扮”的时候,语气似乎憾恨无比。我心中涌出莫名的惭愧,只能徒劳地安慰着他,让他不要伤心,有缘人自然会到,急不得的。
暮色吹亮了霓虹的灯,看不清月亮在哪里。穆萨踏夜而来,与我一同蜷缩在酒店的房间中。空间虽然狭隘,却浸着甜蜜。
我说:“再过两天,就是中国的除夕夜,算是我们每年最热闹的节日。那天对于我们而言,才是真正的跨年。”
“是吗?”穆萨柔声说,“我来陪你一起吧。”
“不用的。”我微笑地摇了摇头,“我们中国留学生要在那天筹备聚会,大家都在一块,你不需担心我。就是同你说一声,除夕那天,不用来找我。”
穆萨犹豫了两秒,带着点失落,低声点头道:“好吧。”
我考虑着要不要把假扮云宇树女朋友的事提前告诉穆萨,但想了想,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他未必懂得中国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功力,说出来,恐怕还得费力解释一番,弄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从电脑里调了一部电影,《卧虎藏龙》,和穆萨抱在沙发上一起看。
电影里,月夜下的搏杀,竹林间的打斗,配以间或可闻的梆鼓,一切显得虚无漂渺。动作,美学,哲学,似乎都融入其间,引得穆萨阵阵惊奇:“这里面的人,为什么都飞来飞去的?”
我解释道:“这是中国的轻功。”
他满是新意,微微松开抱我的手,含着期待的目光询问我:“那你会吗?”
“我当然不会了,这是中国古代才有的,很久远。”
他笑着拿胡渣蹭着我的面颊:“要是我会就好了,可以抱着你在竹林间飞来飞去。这竹林真美,阿联酋几乎看不到。”
他竟因此露出几分天真的失落,这令我心头一软,拥他更紧。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中国,我们在这样的竹林里住一阵,无忧无虑地。”我在他肩上噌着,幻想着说。
“好啊,我期待着。”穆萨柔柔地抚着我的头发,晶亮的眼蕴着幸福的笑,“不仅是中国,我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等这一阵忙过了,我带你去欧洲旅游吧,无拘无束地过一段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我倒吸一口气,心想,只要不在阿联酋,我们应该可以自由吧?这于我,几乎是难以抵抗的诱惑。垂下眸,温顺地点了点头。
穆萨弯下身吻我的脸颊,伸手将我搅进怀,满足地叹息一声:“cece,有你在,我真的很幸运。”
我温柔地靠在他的肩头,看着影片中演绎着的两段恋情,一是李慕白与俞秀莲的柏拉图式精神恋,一是玉娇龙与罗小虎的情欲似火,竟是都不得善终。
而我和穆萨之间,明明无休无止地燃着情欲的烈焰,却又心甘情愿地选择了精神的长跑。这样居中的感情状态,会不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送穆萨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估摸着门外不会有人,我放心地打开了门,准备将他送到电梯门口。 迪拜恋人:www.miao bi ge.com
与他同行在走廊,脚步碎碎静静,看起来相安无事。他偷偷勾起我的手,轻轻用大拇指摩挲着,带着秘而不宣的幸福。
就在这时,突然,一扇房门静静打开。我心头一惊,这间房,恰恰是尹千言学姐的房间!
连翩得知我和穆萨的私情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好朋友,无论如何愤慨,最终还是会站在我这边。但若是更多人知道了,我不知道私下的流言会被传播成什么模样。更何况,尹千言的八卦功力向来不浅,被她逮住,我和穆萨恐怕瞒不下去。
我百般窘迫,想要放开穆萨的手遁地逃窜,却已是来不及了。门已经大大地敞开,我们双方,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无处可逃。
但出乎意料地,我看到了更加令我震惊的一幕。严华学长,居然在凌晨的深夜,从尹千言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见我,尹千言和严华也是一怔,几人都没有做声。穆萨大概觉出了不对劲,自己径直往前走去。而我,对着尹千言和严华尴尬一笑,飞速躲回了房间。
门关上,思前想后,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专门叮嘱尹千言一声。正拿着手机犹豫不决之际,敲门声响起,打开一看,正是尹千言。
“学姐。”我愣愣地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尹千言却很是着急,跨步进屋,关上了门。
“汐汐,我有事同你解释。”她的神情之中,焦急、不安、尴尬,交织在一起,对我说:“刚才你看到的情况,有误会。严华有东西落在我这里,明天一早急着用,刚才赶过来拿的。”
我还没找尹千言说明,她反倒先找上我了,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其实,从平日里尹千言和严华的举止言行,私情已是初见端倪,明眼人早有揣测。这深更半夜里,她用“落了东西”作为借口,怎么可能让人信服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温和地开口,低低道:“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真的?谁都不能提的。”尹千言陡然提升了语气,再次强调。
“当然,我不是爱说闲话的人。”
听闻此言,尹千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趋于缓和。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我:“闵汐汐,刚才那个人是你的阿拉伯男朋友吗?我瞟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呢。”
她沉吟须臾,倏然灵光一现:“我记起来了!之前‘中国日’的时候,我负责活动区。这个帅哥很早就坐在那儿玩泥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最后居然还抛下半成品跑了!”她好似发现了一个八卦的新大陆,兴致勃勃地问我,“他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的。”我点点头,瞧她大有将此事宣传扩大的势头,心下不安,支支吾吾地开口说:“关于我和他今晚的事,也希望学姐你不要说出去。”
尹千言一怔,“为什么?你还担心我们接受不了你和一个阿拉伯人谈恋爱啊?这本来就是好事呀。”
“不是这个原因。”我摇头,只隐晦地提了这么一句,便不愿多做解释。
尹千言眯起眼打量我,目光中透出几缕揣测,试探着问:“你怕别人知道?”
我踌躇难定,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我犹豫的这几秒里,尹千言的神色变得有了几分底气。方才的慌乱和尴尬渐渐消退,不紧不慢地说:“汐汐,只要你不乱说,我也是不会多嘴的。可如果你不遵守,我也不会再帮你隐藏。我们都把今晚当做一个秘密,怎么样?”
这句话,并不是应允的口吻,更像是公平起见的一场交易,或是赤裸裸的一刃威胁。心不觉抽痛起来,对于这深夜的偶遇,其实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可为什么,偏偏要用胁迫的方式换来缄口。
不过细细想来,我也是理解她的。尹千言本就担心我说漏了她和严华的关系,可如今,我无法公之于众的把柄同样握在了她手里,整个人便多了几分笃定的自信。怨不得她,人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若是手中握有筹码,心也能够安定一些。
于是,我会意地点点头:“好,今晚我什么都没看见。”
尹千言笑起来,无声地拍拍我的肩,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收到了穆萨的短信。
“cece,你没事吧?刚才那两人是你的朋友吗,他们会不会宣扬出去?”
无言的苦涩泛上喉头,原来,穆萨也如此担心我们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斟酌一番,我回复他:“没事,今晚就当作你没看见他俩。其他的,应该就没关系了。”
“好的,害你担心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我回复了信息,把手机扔在一旁,静静阖上眼。
有些人,表面看着很甜蜜,其实满心苦涩;有些事,粗粗打量很快乐,其实尽是纠葛。月华下,我们是耳鬓厮磨的恋人;日光中,却只能做逢场作戏的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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