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愣,立马噤了声。我埋头,继续看我的书本,拳头却依然攥得紧紧的,久久没有松开。
考虑到林悦和我爸爸的间接关系,以及越传越开的闲言碎语,我不让穆萨再来我住的酒店。想念对方的时候,换作我直接去他棕榈岛的私宅,伴着海风和沙滩,两个人静静依偎,如胶似漆。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相爱,我这样安慰自己。父母、道德、法律、家庭、信仰、流言蜚语,都不能。
留在棕榈岛过夜的第一晚,我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那是个周末的夜晚,我们伴着音乐,在客厅里饶有情致地跳舞。不知不觉地,身体越来越紧地靠在一起。
穆萨开始吻我的唇,温柔地替我解开衣服。他的呼吸软暖地吹进我耳朵,贴着我。我的身体驱向滚怒的状态,贪婪地渴望着他,彼此都冀求这火焰能够勃勃燃烧。他把我压在柔软的席梦思上,我们拥紧对方,身体相互摩擦,却迟迟难以融合。
我明明想要他,明明炽热得如同一团火,可身体却是完全干涩的。他刚刚进入一点,我的神经便紧紧绷成一线,疼得难以附加,汗水大颗大颗地流淌下来。好像有一根底线,在我的内脏深处抵抗着,拒绝他的进入。
在意大利的时候,我们还好好的,很合拍,也很默契。我的身体会湿润地盛放,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可似乎,从我说服自己接受做他的情人后,我们便再也回不到之前的状态。我的心毅然决然地爱着她,可我的潜意识,却在羞愧中不堪消受。
“你太紧张了,cece。”穆萨撤离,捉住我的手,没有再勉强我。
“抱歉。”我躺着,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天很热,也很潮湿,远处传来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在耳边细细碎碎地响动。
“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穆萨问我。
我窝在他的臂弯,费力地仰起头,看着他询问的目光,又把头藏在他的颈间。
“是不是有什么事难受?”他将我的身体扳过,对着他,眼神温柔得让人沉溺。
难受?是的,想到近日以来的种种,的确令人哽塞。林悦的出现,流言的窸窣,还有莱米丝令人捉摸不透的见面请求……
“穆萨,”我把自己缩进他怀中,在温情而无力的氛围中,破天荒地地问他,“你不会难受吗,对你的家人,还有……对莱米丝。”
穆萨看向我,定定开口:“这是你第一次向我问起莱米丝。”
“是。”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以前不敢问,现在觉得应该问。”我凑近他,贴向他的脸,“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积极乐观?穆萨,难道你不会纠结难过吗?”
“你觉得我不会吗?”他沉着声音反问。
“我不知道。”我小声说,“每一次你陪完我以后,又要回到莱米丝身边,你不会觉得别扭吗?”
他沉默。
“穆萨,我已经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整个人都完全属于你,可是你却从来都不完全属于我。”我静静开口,恍恍惚惚地说,“我和别人共享了一个情人,莱米丝则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你夹在中间,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我想不明白。”
他停伫不动,呼吸开始滞重起来。犹豫再犹豫,挣扎又挣扎,然后,几乎是突然地,他抓起我的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
“你真的想知道吗?”温柔瞬间消解下去,他直直地盯着我,用那种惊痛又颓丧的目光。
“我每天,每次做礼拜的时候……”他哽咽着,又强迫自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竭力保持镇静,“每叩拜一次,愧疚和自责便更深一分。我不停地向真主忏悔祈求,希望能得到安拉的恕饶,可是每次忏悔结束,我依然忍不住继续犯罪……”他低头伏在我裸露的肩上,皮肤上有些温热的湿,风吹过,快速冷却,又立刻被新的温湿染上,“真主只赦宥无知而作恶,不久就悔罪的人。可你却是我一犯再犯的毒,足够把我的一生都推入地狱,让我只能不停忏悔,却无法解脱。”
他的眼泪潮湿了我的心,晕染开一片片柔情。我怔住了,从他悲恸的话语中,看见了他内心的苦痛。和我一样,那种灌铅一般的、无法抑制的痛苦,折磨得我们无处可逃。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你……”我后悔莫及,只能伸手拥住他发颤的身体,心疼得发软。折磨再剧烈,只要我们共同承受,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一刻,我只想抱住他,同时被他抱住。因为爱的人是他,就算是不完整的占有,也甘之如饴。
整个夜晚,他都紧紧把我抱在怀里。从他身体传来的温暖,熨帖着我的心。我是如此贪恋这个怀抱,以至于不敢再说一句话,害怕说出什么便会打破这宁谧的氛围。我们在海水拍打沙滩的声音中逐渐睡去,月光柔柔地穿过窗棂,隐灭无言。
七月没过多久,迪拜便再度迎来了斋月。整个城市的白天,都陷入浓浓的懒散氛围中。
有了去年的经验,我不再将斋月想得那么可怕,反而多出了许多理解。过去,我觉得一个月白天不吃不喝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甚至觉得穆斯林非常可怜。但和穆萨在一起的这一年让我明白,当一个伊斯兰教徒为了真主完成封斋时,他们心里是幸福且光荣的。试过了封斋,人才会发现食物的可贵,并变得善良慷慨。
可是,理解归理解,经过去年饿到晕厥的尝试,我已经放弃了封斋的想法,饿的时候,躲去无人的角落,该吃还吃。倒是穆萨,封斋封得比过去更为虔诚,大概,是为了弥补对真主的愧疚吧。
这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日光稍许温和。因为之前答应过穆萨在今年斋月给他做东西吃,便准备去附近的清真超市买一些做饺子的原材料。
刚刚把头探出房间,还没走出去,居然看见了云宇树。他提着饭煲,正低头行在走廊上,并没有注意到我。按理说,他已经工作,住的地方虽然离这里不远,但也有一段距离。过去他来,要么是参加留学生聚会,要么是单独找我,可今天并没有什么聚会,那么……
我想起去年斋月时他为我精心烹饪的羊肉汤,僵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不停在脑海中搜刮着应对的言语,却在这时,看见他停在了林悦的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林悦轻快的声音:“稍等一下,我有点事,马上过来。”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是一阵哑然失笑。虽然我从来没有爱上他,可是在这与去年相同的时间点上,他用同样的方式,去追求同是学妹的林悦,还是让我觉得有些讽刺。
正想着,云宇树似乎感到旁边有人,突然转了一下头,看见了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身子的我。
“你怎么杵在这儿?”他反倒问起我来了。
我只好走了出来,关上门,镇定自若地回答:“我正准备出去买东西呢,碰巧看到了你。”顺便寒暄道,“最近还好吗?工作顺利不?”
“挺好。”他一语带过,过了会儿,又强调道,“我是给林悦送饭来了。”说完,他抬头凝视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到失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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