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庭是牵着面包进屋的,脸上仍旧挂着那副无所事事的表情,他很准时,刚好半个小时。
林雨熙闻声从卧室走出,脸上还贴着乳白色的面膜,乍眼一看像是个女鬼。
面包胆小,在看到林雨熙的那刻,呜嗷的冲着她狂吠,吓的林雨熙一溜烟的躲回了卧室,再没敢露头。
赫成铭起了身,明明心生厌恶,却仍要礼让三分:“韩总怎么突然光临寒舍了?”
韩佑庭牵着遛狗绳,指了指苏宛:“来接朋友。”
他的回答简单干练,丝毫不拖泥带水。
赫成铭不悦,转头将责怪的目光落到了苏宛的头上,强压怒火:“你让他来的?”
苏宛淡然一笑:“恩,天太晚,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不是说今晚不回去了吗!”他的口吻不像是在质问,而是在命令。
苏宛默声,思索了一会,将话题转移到了韩佑庭的身上:“韩总,刚刚赫总和我交谈的时候,他说他希望你能出席他的婚礼,以伴郎的身份。”
此刻的赫成铭,早已怒火中烧,但他无法表露,只能戟指怒目的看向苏宛,强压愤慨。
“好啊!伴郎的身份很不错啊!当年没参加上我姐和赫总的婚礼,时隔几年,来参加他和别人的婚礼也算是弥补遗憾了!”韩佑庭的话里带着嘲讽,听苏宛都觉得身子一阵紧促,生怕赫成铭会气到发飙,但意外的是,他没有。
“韩总能出席我的婚礼,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赫成铭忍气吞声,无条件的让步。
“那就这么决定了,婚礼我会赴约参加,也算是对外界公布了我们的合作关系,一举两得。”韩佑庭理所当然的牵牵嘴角,颐指气使。
赫成铭没说话,背在身后的手掌早已团成两颗『炸』弹。
“那没什么事,我就要接苏宛回家了,赫总。”韩佑庭恭敬的伸手拉过了苏宛的衣袖,把她拽到身边。
赫成铭仍旧不说话,沮丧的看着苏宛,点了点头,心里早已声嘶力竭。
苏宛没道别,穿上鞋子,和韩佑庭径直走出家门。
面包临走前,冲着赫成铭宣战般的狂吠两声,那意思就像:“你谁呀!和我的狗奴抢女人!”
等两人离去,林雨熙听闻大厅没了动静,才讪讪的走出屋内。
可站在原地的赫成铭,突然如发疯了的一般,将茶几上的茶具狠狠的甩到了地面上,破碎的玻璃残片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沿着他细乱的手心纹路,满布整个手掌心。
林雨熙看在眼里,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门外,韩佑庭将苏宛塞进车里,苏宛抱着面包,将脑袋耷拉在面包的暖茸茸的背部,身心俱疲。
“不是说今天不回家吗?”韩佑庭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那个家门,就觉得压抑,呆不下去。”她回应着。
“然后还莫名其妙的让我当伴郎?苏宛,你可真够鬼马的,还说什么赫成铭希望我出席婚礼?我看是你故意和他唱反调吧!”
“恩,我的确是故意的。”她没精打采,觉得力气都在刚刚那场谈判里用尽了。
“你就不怕我拒绝你吗?”他泰然一笑。
“没想过,那时候,我就一心想搞砸他的婚礼。”
“你喜欢他?”韩佑庭无意的提到了这里,苏宛竟转瞬哑口无言,怀里的面包挣扎着身子,站到苏宛的大腿上,用脸蹭着她的脸,那意思好像在说:“不要喜欢他了,来喜欢我的狗奴吧!他有很多狗粮的!”
“把我送到楼下,你就赶紧回去吧!”她刻意回避。
他透过后视镜望了望苏宛,脸上的愁思一闪而过:“恩,好。”
到达尚广,苏宛在楼下看着韩佑庭离开,车子开出小区,她才松了一口气,随便在楼下的花坛里找了一个石椅坐了下来,脑袋靠在身边屹立的路灯杆上,偶尔几个侥幸存活的飞虫在她面前环绕。
她还是会突然想起林雨熙的那袭婚纱,有着神圣寓意的白色缦纱,就要落在别的女人身上了。
她头痛欲裂,心里的占有欲持续高涨,她恨,恨的咬牙切齿。
眼前,一辆新款保时捷停在楼栋门口,熄了火。
贺澜从副驾驶的位置下车,紧接着一个身子微微发福的男人也下了车,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昨晚在猫眼里看到的那个男人。
眼前的这个,长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啤酒肚凸在身子前方,看的人很不舒服。
难道是又换男朋友了?这频率也太快了!
苏宛没敢上前打招呼,继续团坐在石椅上,看着贺澜和那个男人上了楼,她的好奇心不断滋长。
电子门被关合的刹那,楼道里的声控灯霎时一路亮到了顶层,苏宛追随而望,把头仰的高高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克的电话。
这次是江克接的电话:“苏宛?怎么了?”
“江克•••”
“恩,说。”
“上次我拜托尹恩的事,你听闻了吗?”苏宛小心试探。
“恩,她和我说了。”
“她考虑好了吗?”
“••••••”电话那头语塞,江克似乎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没同意,是吗?”听了电话的短暂空白,苏宛失魂落魄。
“苏宛,你要知道,上次让林雨熙流产,尹恩她承受了多大的心里压力,她现在还在谴责自己,即便她也恨林雨熙没担负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毕竟血浓于水。”江克唉声叹气,有些爱莫能助。
“可是•••好吧,我知道了。”苏宛绝望。
“你别太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最近我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乐观,等忙过这阵,我会再和你商量,还有,赫成铭在海外投资的事,帮我留意。”江克的语气不骄不躁
“恩。”苏宛默认。
挂了电话,鼻息周围的冷气流骤然凝聚,她像是被困在原地,固步自封,无法前进。
路灯太昏暗,照不清内心重叠的秘密。
我们都活在,自己的仇恨之中。
第二日,一切并无异常,苏宛在闹钟的催促下苏醒,洗漱,穿衣,然后计划敲响贺澜的家门,但一想到贺澜家还有陌生男人的存在,苏宛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穿上搁置好久的鹅黄色高跟鞋,她打开了家门,恰巧碰到正开门而出的贺澜。
眼下的贺澜已经打点好自己,一身不落俗套的职业装,高高束起的马尾,整装待发。
“这么巧?我刚想敲门!”苏宛迎上去,打着招呼。
“我也刚收拾完!”贺澜微笑着看了看苏宛,转身就拿出钥匙。
苏宛好奇,顺着门缝往里偷瞄,她固执认为,她的家里明明是有男人在的。
“看什么呢?”贺澜察觉了她的异常,转身质问。
苏宛摇摇头:“没•••没事•••我以为你家里有人呢!”
贺澜淡然一笑,听出了苏宛的意思,“怎么?你看到我男朋友了?”
苏宛尴尬的点了点头。
“他昨晚就走了,没在我这过夜。怎么样?我的男朋友看上去还可以吧?”贺澜瞪着大眼,征询着她的意见。
苏宛狠狠的摇头,脱口而出:“这个胖子没有上次那个高个子的好!”
听到这,贺澜的眼眸转瞬一亮:“上次那个你都看到了?”
“啊•••我是无意间在猫眼里看到的•••”苏宛支支吾吾,怕被责怪。
贺澜掩嘴而笑:“上次那个没处几天就分手了,他有花粉过敏的症状,刚好和我这爱养花的习惯起了冲突。”
苏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贺澜换男朋友的速度,真是比她换袜子的速度都快,一天一双。
她附和着贺澜的自白,跟着贺澜走进了电梯。
贺澜的身高并不矮,和苏宛齐肩,两人并排行走时,会有一种模特走秀的错觉,毕竟都是倾城的容貌,曼妙的身姿。
走出楼栋,院落里,韩佑庭依旧一杯热饮,三颗奶黄包,倚靠着车身,等待苏宛下楼。
“你也太持之以恒了!怎么又来了!”苏宛冲着他的方向大喊,贺澜在旁边看着热闹。
“我顺路啊!”韩佑庭不靠谱的解释着,傻子才会信家住一南一北的两个人,上班会顺路。
苏宛两人走近时,韩佑庭冲着贺澜谦敬的打着招呼:“贺澜姐,不知道你也在,要不就买两份早餐了!”
贺澜摆了摆手,温恭直谅:“谢谢了,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上了车,苏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停的往嘴里送着奶黄包,嘴巴吧唧吧唧的声音显得很不礼貌。
“苏宛!”贺澜突然在身后喊道。
一声呵斥,苏宛的嘴里还残留着食物,面部表情僵在那里,回头望向贺澜。
“吃东西的时候,别出声,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她继续说道。
苏宛迟缓的咀嚼了两下,直接咽下了肚,就好像不会吃东西了一样。
她不禁感叹,这个贺澜还真是敬业,任职经纪人的第二天,便开始对她实行了言行举止上的深刻教育。
见苏宛不自在,韩佑庭在一旁谄笑:“那小猪吃食的声音,我早就习惯了!”
贺澜莞尔一笑,缓解了当下的尴尬。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站,韩佑庭回了公司,苏宛和贺澜直达十五层的办公室,拿出钥匙的一刻,发现门并有没锁。
推开门,吃惊的是,昨日没收拾完的清扫工具都被归置在角落里,屋内的玻璃锃亮,没有一丝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清清凉凉的洗衣粉味道。
“谁来过了?”苏宛疑惑。
贺澜眼神尖锐,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礼盒:“应该是赫成铭派人来打扫的,你看那礼盒,是不是送你的。”
苏宛靠近,拆开淡粉色的蝴蝶丝带,掀开礼盒的一瞬,天蓝色的视觉享受惊喜了她的初晨。
“天啊!这礼服!太美了!”她大惊,啧啧称赞。
贺澜走上前,对着盒子里的礼服端详了一会,眉头紧皱:“这衣服是赫成铭送的?”
苏宛不解:“这不是我们那天在店里定制的吗?不是你叫人送来的?”
“不是这件,我定制的那件,没有羽毛瓣,这件比我们的那件精致多了。”贺澜摇了摇头。
苏宛翻了翻礼盒里的缦纱,一张白色纸条显露的视线里,那上面,是赫成铭一成不变的粗狂字体:婚礼的那天,你就穿这件吧!我挑了很久,觉得只有这个颜色能配得上你!
“是赫成铭送的,唉。”苏宛幽幽叹气,百感交集。
“看样子,他很了解你嘛!知道你最适合什么!”贺澜双手抱臂,站在一边。
苏宛没回答,其实她想说,她无所谓适合什么,而是她需要什么。
她需要赫成铭,却怎么也不能善其终。
办公室门外,皮鞋于与面摩擦的声音很轻,轻的让屋内的人察觉不到,赫成铭偷偷观察着苏宛收到礼服时的神情,看到苏宛眉开眼笑,他便豁然的转了身。
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心里没有多余的情愫。
好像这一生,只要博你一笑,就是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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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收到礼服的那天开始,苏宛的通告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踏蹄而来了,她几乎没有闲暇时间来自怨自怜,甚至没有多余的思维空间去仇视赫成铭的婚礼。
所有的工作都赶在了这一周里,赶在赫成铭的婚礼之前。
好在充实的日子并不散漫,睁眼闭眼间,一天即过,苏宛定下心,投入在这场厮杀之中。
一周流逝,她终于熬过连续不休息的漫长工作日,也彻底体验了一把从富家小姐到双手奋斗的艰辛日子。
早七晚九,不定时加班,奔走各个城市取景,身穿与这个季节毫不相干的薄纱凉裙,都只是为了一张看上去显露意境的照片。
照片很美,却疲惫了身心。
和尹恩合作拍摄的这几日,苏宛吃了不少苦头,被训斥没有镜头感,被人说成是空降部队,被拿去和尹恩作对比。
总之,她就是差劲,在那些人面前。
她从未想过工作会这般艰辛,赚钱会这么不容易,她开始敬佩那些走向食物链顶端的精英,他们是脚踩尸体,手握荆棘,才一路翻越而上的。
经历了生活,她才知道,不怕疼的人,走的更快。
好在的是,忙碌的日子不会胡思乱想,连续的精神和身体负荷,差点让苏宛忘记了赫成铭三个小时后大婚的事情。
三个小时前,天还大黑着,苏宛刚从纽约回国的航班下机,同贺澜快马加鞭的赶回家中,准备稍作休息,再去婚礼现场。
苏宛家中,小面积的客厅里,她和贺澜一人手捧一桶泡面,面还没泡开,苏宛的手机就疯狂震动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韩佑庭的嘶吼声比面包的狗吠声还震耳欲聋:“我说大小姐!你们到底几点出门啊?不是说伴郎和伴娘要先去会场侯着吗?这都五点了!还有三个小时婚礼就开始了!现场会有很多媒体,迟到会很丢脸的!”
苏宛打了一个饿嗝,使出吃奶的劲,冲着话筒大吼:“我和贺澜姐刚下飞机!能不能让我俩喘口气吃点东西啊!你激动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的!”
“吃吃吃!赶紧吃!我现在去你家楼下,二十分钟后,你和贺澜下楼!”
“啊!知道了!挂了!”
挂掉电话,苏宛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工作的繁忙,想必她现在已经在赫成铭的家里帮着忙前忙后了。
只是间隔不到十秒,苏宛的电话就再一次响了起来,她无奈,接起电话就没好脾气:“大少爷!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响起了赫成铭的低沉声音:“苏宛,是我。”
“啊!大叔•••”苏宛呢喃,声调微弱。
“是不是平安下了飞机?”
“恩,刚才太着急,就没告诉你!”苏宛解释。
“恩,平安就好,一会收拾收拾就来宴场吧!我们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别迟到。”
“恩。”
语毕,苏宛轻轻放下了手机,原本杂乱无章的心情,在听到赫成铭声音的一刻,倏然沉寂下来,她飞速转动的脑子也突然放慢了节奏,她才反应过来,她的心情有多沉重。
溜了几口热腾腾的泡面,苏宛拆封了那件天蓝色礼服,裙角垂地,裙子半张合,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丝小腿的边缘,裙身上有零星的羽毛瓣,点缀在裙摆上。
她抖落着纱裙,贺澜在一旁协助她,没费太多力气,她便把自己纤弱的身子骨塞进了那件礼服里。
尺寸大小刚刚好,不愧是最了解她的赫成铭!
落地镜前,苏宛裸露着香肩,她挽起的长发,在头顶盘成一个髻,线条精致的下颚,被皮肤的透白点缀的更加妖娆。
她像是一汪碧泉,泛着纯净的天蓝色,衬着肌肤的晶莹剔透,眸子里的目光亦然深邃,每一眼,都看得人心酥沉醉。
“好美!”贺澜不禁赞叹。
苏宛娇羞的低下头,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极了故事的主角,但也只是这一瞬。
她不会忽略,即使这衣服再唯美,也都被贴上了“伴娘”的标签。
小区楼下,韩佑庭的车子已经开始无止境的鸣笛,苏宛走到阳台旁边,探了探头,准备与贺澜下楼。
因为裙子束身的缘故,苏宛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脚踩了裙角,将自己绊倒。
走出大门,车内望风的韩佑庭显然被惊艳到了,在他眼里,平时的苏宛就像一个毛孩子,简单随意;而今天的这一身打扮,一下提升了一个档次。
这是女神,而且是带着一点天然萌的女神。
韩佑庭克制不住的下了车,绕着苏宛的周围来回转圈,那样子是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这个人就是苏宛。
而身为伴郎的韩佑庭,当然也不差劲,笔挺的西装,泛着暗紫色,皮鞋被擦的油光锃亮,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体现着这个男人的精致和追求。
“上车吧!女神!”韩佑庭打开车门,身子恭敬成九十度角,贺澜在身后托起苏宛的裙摆,助她上了车。
她真的很美,美到清晨散步的陌生人都为她驻足,回眸。
苏宛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但又很抵触,即使再美,主角也仍旧不是她。
车子行驶急速,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活生生的被缩短了一半。
到达会场门口时,那气势恢宏的宴场阵仗,让苏宛瞠目结舌。
数十保安守护不说,门口摆放的缤纷花篮和镀边门框就让人羡煞不已。
宾客络绎不绝,苏宛顺着人流跟进了宴会大厅之内,这一次的场面,比订婚那次隆重多了!
韩佑庭拉着苏宛去了后台,贺澜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小憩,在场的人纷纷组成小分队,在一起闲聊家常。
后台,赫成铭和林雨熙已经着装完毕。
林雨熙有些过度激动,眼神里闪烁的光亮,让人看出了她的紧张;赫成铭则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里,摆弄着手机。
直到苏宛踏着碎步走进时,他才定然起身,走到了苏宛的面前。
明明林雨熙的婚纱更妖艳,可赫成铭偏偏把视线聚集在苏宛的天蓝色装扮上,根本挪不开眼。
“你终于来了!”他轻声细语,目光灼热,好像今天的主角不是林雨熙,而是苏宛。
安寂无声的后台休息室,赫成铭的目光仍旧滞留在苏宛的眸中,他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需要苏宛的安抚。
十年了,他的每一场重要场合,都有她的出席,她的存在就像一颗定心丸,就算他赌输了全部,她都会坚挺在他的身前身后,尊此一生。
而这一次,他拥向别的女人的怀中,苏宛目送他此行,至此全身而退。
苏婉哀伤,赫成铭百感,林雨熙欢悦,韩佑庭漠然。
这是四个人的战场,他们各取所需,各伤其心。
距离婚礼正式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林雨熙还在对着镜子打点已经完美无缺的妆容,韩佑庭倚在沙发一角,发呆放空。
屋子的另一边,苏宛坐在赫成铭的身边,替他整理着胸前的暗红条纹领带,从脖颈捋顺而下,她还是看到了领带上的那枚闪闪金光的领带夹。
“这是我送你的那个吧!”苏宛轻声。
“恩,一直放在身边。”他的声音低沉,听的苏宛想夺眶而出。
这些年,她原来一直在他身边的,就像这随身而带的领带夹。
她也会陪同他一起走向婚礼的宴台,围绕在他的身前身后,只可惜不是新娘的身份。
苏宛心思神游,赫成铭抚了抚她的额头,思索了好一会:“你喊了十年的大叔,今天终于修成正果了,不开心吗?”
苏宛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心如刀割,实在无法作答。
“我去趟卫生间。”苏宛回避的起了身,抓起手拿包,走出了房间。
走廊深处,苏宛背倚斑白墙壁,压抑在胸口的那股哀怨一喘而出,险些让眼泪迸裂而出,毁了今天这美玉无瑕的妆容。
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坦然相对,从林雨熙出现的第一天起,她就在心里给自己放下了一个警示,这个男人,可能随时会离开。
这么久了,她仍旧不能在那日以继夜的劝告中挣扎而出,无数次的拿起放下,麻痹了她的理智。
“我无法看着你同别的女人踏步齐行,这世上,唯一能陪伴你的,明明只有我。”苏宛在心里百转千回,那些蠢蠢欲动的不甘,开始破土萌芽。
她拿出手机,快速按下江克的电话号码,霎时间,她耳边响起一阵同步的空旷铃声,她紧张的四处张望,看到了从卫生间里走出的江克,正手持手机准备接通。
“你怎么来了?”苏宛大惊。
江克定下脚,淡然一笑:“来参加婚礼啊!”
苏宛疑惑:“赫成铭邀请你来的?”
他摇摇头:“陪尹恩来的。”
“啊,这样。”苏宛点点头,但下一瞬间的思索将她从悲痛中叫醒,她决然的看向江克,再次问起上回的顾虑:“江克,上次拜托尹恩的事,还是无果而终吗?”
江克勉强摇头,同样无能为力:“我劝过她,可是她并不是很想•••”
苏宛悲怨,像个走投无路的乞讨者:“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再劝劝尹恩,只要她出面,或许这场婚礼就可以终止了!你不是要赫成铭的商业资料吗?我可以帮你拿到!实在不行,我去求尹恩,好不好?”
“别傻了,上次弄掉林雨熙的孩子,尹恩就够自责了!她也很脆弱,就算她知道很多林雨熙的事,她也不能再将母亲推下火海啊!”
霎时,苏宛双脚无力,觉得自己已经穷途末路。
她忘了,血肉相连的亲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即便分隔多年。
“你先平复平复情绪,我要去找尹恩了。”江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向了大厅。
几分钟后,赫成铭从休息室走出,他看到走廊尽头的苏宛,冲着她大喊:“苏宛,仪式要开始了,快点回来!”
她抬头张望,光线充裕的那边,赫成铭正张手召唤,苏宛则像个身处悬崖的求生者,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