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博彩室宥嘉感觉怪怪的。一间狭小的临街门面房,墙上贴满了大张大张的中奖路线图。几个穿着拖鞋背心、脸上沾着眼屎、刚睡醒午觉的小市民在对着路线图指指点点,念念有词。宥嘉背着包进来的时候,觉得每个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令他有想落荒而逃的念头。
“小伙子,来一注?两块钱改变不了你的生活,却可能影响你的一生。”博彩老板察颜观色,巧言蛊惑。
宥嘉点点头:“给我来五注吧。”
“号码?”
“随便。”
“那就机选吧。”
“喂,宥嘉,我范建,昨晚开奖了,中没?”
“我要中奖,能不告诉你?”
“得了得了,玩玩就差不多了,别真陷了进去。对了,今儿周六,晚上你来我这儿打麻将吧,两个朋友过来玩。带点零钱啊――你一定来啊,我保证让你满钵而归,比买彩票强。”
牌桌上。凌晨两点。宥嘉五十块钱的注,已经翻到六百多,范建赢得更多,另外一胖一瘦两人干赔。胖瘦二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各输了五六百,却也无可奈何。范建这人麻将上实在太精明,会偷牌,会摆章,玩得他们团团转,干着急没办法。胖子输急了,忽然一摔牌发起脾气来。他又不敢对流里流气的范建怎么样,就冲着腼腼腆腆的宥嘉喊“你他妈出老千啊,怎么一晚上不带输的!”
范建却站起来罩住宥嘉,推搡胖子:“你他妈嚷什么!赢得起输不起啊!输不起就滚!”
“操你妈!”胖子跳起来。
范建却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在麻将桌上:“想打架?差得远!我在学校时一个人干过二十几个,就你,胖得跟一猪似的,还跟我呲牙!”
“范哥误会,误会,”瘦子忙上来拉架,“胖子他心眼不坏,就是输急了,你担待些!”
范建才一松手,胖子喘着粗气软软瘫在地上。范建将麻将布连同麻将一起拎起来,往麻将盒里哗啦一倒:“都回去睡觉,不玩了j宥嘉,把钱收起来,吃夜霄去。”
“范建,”宥嘉坐在灯火阑珊的夜市地摊上,喝了口鸡血汤,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范建笑起来,雪白的虎牙很好看:“有病!让你赚钱还不高兴啊!一晚上赚的挡你半个月的工资,多好!”
“别这样,你别因为我把朋友都得罪了。”
“他们不是我朋友,是肥羊。你看不出来7他俩家里有钱,好赌,还傻,反正跟谁玩都是输钱,还不如输给咱们这些需要钱的穷光棍儿。”
宥嘉不说话了,低头去喝汤。
范建把一支烤羊排啃得嘎嘎作响。
范建出差去上海,跑一单农药业务。宥嘉在这个城市里唯一说得上话的朋友也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地下室的小屋里,摆弄着坏掉的电脑,忽然很想范建。那时宥嘉和筱筱正如漆似胶,范建却总喜欢有事儿没事儿跟着他俩乱转。
筱筱老是开玩笑说,“范建,你老是跟着我们算怎么回事!你这么帅一小伙子,交个女友呗。”
范建也开玩笑:“我就不找,就要跟着你们,等着做你们的第三者!”
不能否认,三个人是大学期间玩得最好的朋友。
在大四临近毕业的时候,筱筱因为和宥嘉怄气,有一个月没有理会他。宥嘉就成日和范建混到一处。范建给宥嘉排了一张疯狂作息表上午十点一起起床洗脸,打篮球,中午吃饭,下午逛街,晚上看黄碟或打麻将,第二天再重复。他清楚地记得范建的一个经典动作回放,就是晚饭后,范建总会帅气地跑回宿舍,大声喊:宥嘉,今晚看黄片还是打麻将!
这是仅属于宥嘉和范建的最空虚也是最幸福的大学时代的记忆。
但是走出校门后,这一切都被奔波劳碌所淹没。如范建,原本多开朗帅气的孩子,成天跑业务跑得灰头土脸。宥嘉也是,在杂志社老被女主编批,随时都可能丢掉工作。
“忘记了是谁说过的,青春就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刻起,宥嘉说了一句。
周一。一进办公室,宥嘉就感到气氛不对头。
所有同事看到自己后都赶紧低下头装着用心做事,宥嘉偷眼觑见女主编坐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阴沉着脸。
“宥嘉进来。”女主编将他喊进来,“关上门。”
宥嘉茫然地站在她面前,唯唯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