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玉一脸无辜:“这难道不是个西式尿壶吗?”
“……”
我太了解宁子玉了。他这辈子,不抽烟、不喝酒、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女人。唯一爱好的就是打战。或许还有一个,便是我。
这次宁子玉回家养伤,家里人嘴碎,将我于他不在家这几日干的“好事”告诉了他,诸如调戏家庭医生。他听了也不恼,不仅没将我赶出去,反而将我叫到身边““孟夏,你用英语给我读童话吧。”
我见他迟迟不动手替我报仇,急得头上冒痘,心上犯火,只能瞪他一眼:“你又听不懂。”
宁子玉笑着看我:“但我喜欢听你读。”
算了,他是病人。于是,我取出一本书,坐在他身边,慢慢地给他念故事。
念着念着,我的思绪便飘开了去,如今他只是受了皮外伤,若是他一个不小心,将他爹攒下来的基业全都毁了,那可如何是好?宁子玉前半辈子当大少爷,后面当大帅,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将来靠什么谋生。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长叹一声。
宁子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孟夏,你怎么了?”
我皱起眉头:“宁子玉,你可……千万要小心行事,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别死在外面。”
宁子玉眼睛更亮了:“孟夏,你在担心我?”
“担心你个鬼!该换药了,我去找医生,你别动。”
我说着,转身而去。
这次他伤得很重,每天都得换药。
我就守在他身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的伤口被人这么弄来弄去,洁白的额间开始冒出细汗。我在一旁也攥紧了手指。
宁子玉伸出一只手遮住我的眼睛,他轻声说:“你别看了。”
他的手心潮湿温软,让我没由来地酸了鼻子,我嘟囔着:“我不看,我干吗呀?”
宁子玉轻轻笑了声:“去打个牌吧!你在我面前反而让我更紧张。”
他说得有理。我梳妆打扮一番决定出门。
宁子玉又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干什么去?”
“不是你让我打牌的吗?”
“换条裙子。”
我看看我自己的打扮,一条洋装百褶裙,露出小腿,再配上一双漆皮高跟鞋。对于宁子玉这样的老古板而言,或许是有些过火了。
宁子玉一只手被医生护士摆弄来摆弄去,丝毫不打扰他用另一只手指挥我穿什么衣服。
最后按着他的打扮出来,我头上扎着旧式的发髻,捆成一个坨,身上穿着老式的旗袍,把自己裹了严实,手上戴着据说是宁子玉他奶奶嫁妆的金镯子,还披了个桌布似的披肩,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打牌的欲望都没有了。
宁子玉在我身后喋喋不休:“配我挺好。”
“……”
四、
我走的时候,本来想对祁文广说,让他别给宁子玉打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但是想了想,谁不知道宁府恨鸦片恨得要死。祁文广这人,胆小如鼠,怎么敢给他打那样的药。
宁子玉的爹一生酷爱吸鸦片,所以早早就送了命,死得及其丑陋。我家与他家是世交,他爹死之后,手下的大将四分五裂,闹着要分钱。我爹是个不靠谱的,却是个重感情,就将宁子玉接到家里来了。那时候,我还小,也未曾出国,偶然见过宁子玉,小小的少年,雪白的颜,站我面前,我觉得他比我的几个哥哥都要好看。
那时候,我们总待在一起。他笑着看我,我拧紧了眉毛瞪他。我折腾他、欺负他,干了坏事让他背黑锅。可是,也只有他,老是让着我。
想着想着,我就叹了口气。
出门的时候,两排小兵站在汽车四周,用身体将窗户遮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