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因干渴而嘴脸变形,他们七歪八倒地靠在城墙内侧,见到美丽的女人,眼睛不由一亮;再听到她像唱歌一样好听的家乡话,更像是听到妻子的召唤,顿时涌起了生还的希望。
一位副将站起来说:“兄弟们,为这样的女人去死也值得,你们说是不是?”
“为元帅夫人而死——”众人立即响应。
熊耳却大声喊道:“不!你们要为我的女人活着,要为她立功,她会亲白为你们发赏钱的!”
“啊——好—一”大家挣扎着起来,各白就位。
这时,宋军攀登而上的两个人,头已露出城堞,玉萍不由惊叫了一声。蒙军将士怎能在女人面前示弱,一个个冲上前去,砍倒先露头的士兵,然后射火箭,撬云梯……梯翻人倒,局势很快化险为夷。
“夫人,你看,谁有功就发奖吧。”熊耳把玉萍牵到城楼外侧,她不得不看,城下的血肉之躯在墙根堆成了一片肉墙,她把眼光收回来,赶紧发钱币。
眼前的人更是惨不忍睹:因生饮人血已经中毒,一个个头如笆斗、五官歪斜。他们也是父母生养的呀!玉萍手哆嗦得连钱袋都抓不稳,“哗”的一声掉到地上,钱散了串,却没有一人去捡,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她。
正在这时,底下的炮打来了,随着火炮的轰响,一颗炮弹落在墙上,顿时血肉横飞、硝烟弥漫。玉萍吓得瘫倒在地。城堞边的士兵也往内侧跑.只有熊耳不动。一个小卒跑过他身边时,他一刀挥去,削去了小卒半个身子。
只听他冷冷道:“谁敢跑?这就是下场!”见大家呆若木鸡,他又道,“不是渴了吗?把他的血喝掉,白然就有力气了,听到没有?”
士兵们昕令,都变成了血盆大口。熊耳也红了眼,拉起玉萍,恶狠狠地说:“你看到了没有,糟蹋了那么多的水,你也要付出代价!”
也要我喝人血?啊,不如让我死吧!可是,死也死不得呀……她只有闭上眼睛大叫:“我不渴——我不喝……”
她哭着叫着,还是被拉到一个堞口处。她突然想,干脆让炮把我炸得粉身碎骨吧,也胜于留具全尸。谁知炮不响了,她睁眼一看,城楼上齐刷刷地站着的全是汉族百姓,被捆绑到城楼上作了挡箭牌。
哭声、叫声、炮声全没有了,万籁俱寂,只有城下的喊话声。喊话的是一个青年将军,他骑在马上,白衣白袍,如天兵一般,声音洪亮,抑扬顿挫。
“熊耳,你听着,我乃钓鱼城守将王立,本来可以炮击泸州,把你西川行院夷为平地!没想到你黔驴技穷,竞把我汉人用作炮靶,何其毒也!你本无耻,我堂堂大宋元帅岂能无德?百姓无辜,为顾及他们的性命,我们不忍开炮,但不等于弃城不攻。你城中缺水已久,也难维持,为免你手下将士流血,快快开城投降,饶你不死……”
他是王立?没想到,钓鱼城的将领如此年轻英俊,何其知情达理,真是大仁大义啊!这才是真英雄豪杰,难怪他们能百战百胜……
熊耳要玉萍通译王立的话,玉萍顺口胡诌道:“他说你们灭绝人性,不得好死,要想活命,只有投降。”
“别说了!”熊耳气得七窍生烟,嗷嗷乱叫,“我乃大蒙帝国将军,强国首领,岂能降弱国小将?众将士快快过来,以汉人作抵挡,只要再坚守一时半刻,杨大渊的部队就来接应我们了。”
玉萍把熊耳的后半截话翻译出来,等于给城下的人通风报信了。王立听到一个女子答话,这才注意到她,不禁惊诧不已:城楼上哪里来的一个仙女?
熊耳看在眼里,气在心头,不怀好意地说:“小贱人,那家伙直勾勾地盯着你呢!他少年英雄,岂有不爱美色的?你向他求饶,要他放水,说不定能见奇效,只要解了城中干渴,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来。”
代蒙古人求情?面对着城下的爱国将士,玉萍为白己的身份惭愧了,她无语哽塞,口不能言。
熊耳从后面抓住她的头发一扯,问:“你说不说?”
玉萍疼得眼泪汪汪,说:“你过去是那样疼爱我,怎么今日竞这样凶残?两国相争,与我这弱女子有何相干?”
“哼哼,用你们宋人的话说,恩爱夫妻不到头!这是战争,是你们汉人逼的。如果城池被攻破,西川行院的家属就会全军覆没,我岂能活命?你不为我为谁?快说!”
玉萍无奈,只得俯身叫喊道:“王元帅,妾身代泸州全城百姓向你求情了!”
莺啼燕啭一声唤,王立从神游天外的梦幻中苏醒过来了。他没想到,在血淋淋的战场上,竟然有这样一个洁丽的女子:轻纱衣裙在风中飘摆,一头秀发任意披散,更衬得她肌肤如雪,双眸如星,艳若桃李,恍如仙人。他忍不住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城下人意和语软,玉萍有了信心,反正蒙兵不懂汉话,她羞于在同胞面前袒露白己的真实身份,遂信口说道:“王元帅啊,小女子不幸在逃难中和丈夫离散,落人蒙人之手,被掠到了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