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这会儿刚在禅房里睡着,耳朵忽然竖起。他一脚挑翻被子,拔腿便跑。他跑,李子也跟着跑。一前一后,都跑到吊打山民的地方。
卞一喉咙扯得更破了,道:“是要命还是要财?你们穷,老子更穷!全山寨明天的口粮,全靠老子今晚调集。谁送粮,我送他的人,谁抗粮,我送他的命!”
一个山民壮大胆子道:“大王,不扯谎,有一粒粮食,哪敢躲在牙缝不给你们?”
卞一不能听没内容的聒噪,道:“卞三,这帮当家的,恐怕一定要领赏你的飞刀。你就卖弄卖弄,好讨他们一点儿赏钱。”
悍匪卞三,是卞一堂弟,就在一侧飞出小攮子,准确地插进了一个山民的太阳穴,溅起一片鲜红。
霎时,山民们发出恐怖的惊叫声。在这惊叫里,也夹杂着一个女人低闷的声音,她是躲在十丈开外灌木丛里的李子。那时候,就有一个声音沉沉地叫道:“怎么回事?述职!”正是来来来。他先兵后匪,在官兵里学了几句辞令,这“述职”便是其一。
卞一就跑过来述职。他说山寨只剩下几担米,真可谓“家无隔夜粮”。其他大户围子轻易破不了,这帮奸刁草民又藏粮不给,不逼他们,就饿死弟兄们
来来来打断他的话,道:“敢肯定他们有粮不交?把他们都放下,我来一一断定断定。”其实,他心里早有了断定。这几天不断有人壮着胆子到船山埋饿殍,他还化装成风水先生,为他们看风水、测坟向。交谈中,知道这兵荒马乱年头,山民们已经牛马一样咽草根,甲虫一样啃树皮。这几天,他就暗暗盘算过:究竟还能不能在这穷苦的船山安营扎寨?
卞一知道来来来说一不二,忙叫卞三松绑放人。卞三向来依仗艺高功大,谁都不正眼瞧一下。此刻就像没听见,只是擦拭沾满鲜血的马刀。
来来来也不恼,只说要借卞三的马刀用一下。他弹一弹刀刃,便一根绳子一根绳子挨个儿割断。他命人将这些松绑的山民关进屋子,片刻后传令道:“给我领一个穷光蛋过来。”
第一个山民出来了,来来来走过去,突然用刀抵上他的喉头:“说,粮藏哪儿了?”
山民颤抖着身子,道:“我说我说,粮食藏在厝基的棺材下。
来来来又问:“要是没有呢?要是说谎呢?”
“大王就一刀把我砍在厝基旁。那那里是我家祖坟山”
“混蛋!你想叶落归根?老子偏不让你死后团圆!”来来来手一扬,一个喽哕跑过来。来来来附耳道,“带这人到那边山洼,听我在这里审第二个穷光蛋时,你就执行假枪毙,不可真伤人,如真伤人了,你就死那里,别浪费老子的子弹。”
小喽啰领命,押山民去了山洼。
来来来开始审第二个山民。
这山民不等来来来发话,就囔囔道:“还叫我讲什么做什么?要是我能吃,就把我宰了烩了。”
来来来道:“别以为我不会宰你!今天谁护粮别想护命!你前面那个穷光蛋,已经拖去枪毙了”
正说着,山洼及时传来一声枪响,来来来大叫:“你听见了吗?是不是想和他一样?”
这山民像一根木头,毫无反应。接着,他也被带进山洼直到第八个山民出场,来来来制止了传令小匪。他用手一招,召来卞三,指着旁边躺在地上死去多时的山民,问:“这个穷光蛋是你飞刀杀的?”
卞三晓得来来来明知故问,还是异常兴奋,说:“是,大王。
“你杀错人了,这要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