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单青海是在晚上偷偷去过41区,当然不是去找鸡婆,而是去找刘慧英,他看见刘慧英的身影,但最后还是跟丢了。天黑,灯暗,也有可能是看错人了。越是这样,单青海越觉得放不下,单青海要看个究竟。
单青海趁着刘慧英不注意,又连续跟踪了好几个晚上,刚开始,因为路况不熟,跟丢了,后来单青海做足了功课,专门踩着巷子画地图,再说再复杂的路多走几次也能分出东南西北来。终于有一次,刘慧英让单青海咬住不放,果真如之前猜测的一样,刘慧英真在41区当起了鸡婆,跟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鸡头。按时间推算,她干这行的时间没多久,因为她还没能娴熟地应对站街的种种考验,显得退缩和犹豫,稍遇到纠缠不休和野蛮的男人,她便不顾一切逃开,直到被鸡头臭骂一顿。单青海躲在墙角观察了一阵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要上前把她拉回家的冲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单青海一时也琢磨不透,有点难受。但单青海也想,自己又是她什么人呢,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的事?
刘慧英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丈夫呢?具体原因单青海是后来才知道的。
据刘慧英交代,章发财(死者)已经是她第三个男人了,刚开始两人的感情还不错,一起在马街卖臭豆腐,生意也还行,一家三口过日子没问题。后来刘慧英慢慢发现,章发财这人有一分花一分,手脚不节制,甚至都不顾她们母女的生死,而且,他还吸毒,冰毒,产生幻觉,老觉得有人要追杀他,于是就打骂刘慧英母女俩,刘慧英想离开他,他又不让,扬言要杀死小颜,威胁刘慧英。刘慧英没办法,这时候她还不至于要杀人。有一天晚上,她发现章发财竟然强奸了小颜,小颜才七岁啊,哭了好几个晚上,下身都发炎了。刘慧英从那时起就天天在身上带着一把雕刻刀,随时准备杀章发财,只是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时机。刚好那天晚上遇到有人斗殴,现场一片混乱,刘慧英觉得时机到了,趁机就把章发财杀了,一刀毙命。杀了章发财,由于害怕,她精神出了问题,天天失眠,老觉得章发财还在房间里,还要强奸她的女儿小颜。过了一段时间,刘慧英便迷糊了,她有时知道丈夫是自己杀的,有时又坚信是别人杀的,所以她一直在寻找凶手,甚至还闹了警局好几次,最后五金厂那边赔了她十万块,可她还在寻找杀夫凶手,仿佛找不到凶手,她这辈子就没法过这个坎了。但刘慧英有时又是清醒的,例如她花钱雇单青海杀杨金辉,就纯粹是为了掩埋罪行。
那天单青海在警局做了笔录和检讨后,警察竟然把他放了。当然,他们也考虑到小颜需要人照顾。单青海还见到了同样在做笔录的杨金辉,杨金辉一见单青海,便说:“我操,怎么是你?”警察立马让杨金辉闭嘴,“这里是警局,不是你们车间。”
最后警察还安排单青海和小颜见了刘慧英一面。刘慧英没说什么,只要求单青海好好照顾小颜。单青海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他点了点头。每一次做决定,单青海似乎都这么稀里糊涂。奇怪的是,单青海一点也不觉得刘慧英是个杀人凶手。
单青海离开警局时,那位嚼槟榔的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刚到圳下城,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还想继续留下来吗?”
单青海问:“这里不是海南岛吗?”
“海南岛?这里是圳下城。”
单青海这才知道,他到的地方原来圳下城,而他想去的地方其实是盛产甘蔗的海南岛。
单青海牵着小颜走出警局,冬天温和的阳光随即打在他的眼上,奇怪的是,单青海除了头有点晕,没有再次昏死过去,他感觉怕光症又好了,就像失忆症患者被人敲了一下脑壳就又恢复记忆一样拐过几个弯他们就到了马街。春节快过了,马街慢慢恢复了以往的闹热。小颜还在玩弄着手中那个掉漆的变形金刚,似乎并没意识到眼前的遽变。也是,她能懂什么呢?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女孩,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单青海还真不知道。他突然想起在警局里见刘慧英时,刘慧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似乎还往他袋里放了什么东西。单青海一掏,掏出一张残缺的纸条,展开一看,是六个歪歪斜斜的阿拉伯数字。
单青海觉得接下来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小颜买一个全新的变形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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