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2)

时间:2016-06-07 15:49:07 

刘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我师傅言道:张医官!你闯下大祸了,这些东西真的是抢来的。你没听见他们叫我四哥吗?我们本来就是汉口天龙帮的分舵,联防大队的王大队长是我们的老大,刚才带队的彪形大汉是我们的红旗五哥,专管杀人越货的。你摆了我们的道,按帮规你必死无疑。

我师傅见刘老板脸色凝重,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真的慌了。连忙放下发颤的筷子,站起来向刘老板深深鞠了一个大躬,说道:这可怎么办呢?刘兄,你可一定要救我啊!说完就向刘老板跪下了。

刘老板半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然后对师傅说道:前不久,我们老大在茶楼打牌,有一个乡下的农民想知道谁是王大队长,旁人指给他看了,这位农民还站在老大打牌的窗户前大声向同伴喊:我说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是一个瘸子!老大虽然在很早以前运鸦片进川时被川军打伤了一条腿,走路一拐一拐的,可身手灵活凶残毒辣仍不减当年。他听到窗外农民的话后,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纸牌狠狠丢在桌子上。旁边的保镖看到老大丢牌时使出的眼色,马上便走了出去。三天后,人们才在王家大湖的芦苇丛中找到了这位倒霉老兄的尸体。尊驾躲是躲不脱的,你的事老大现在恐怕都已经晓得了。我们朋友一场,就给你出个主意吧!能不能化解此难,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师傅听说有解,又赶紧向刘老板连声道谢,并讨教办法。我们老大有三房老婆,三姨太是老大的至爱,虽然身处匪窟锦衣玉食,但她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她最喜欢玉石手镯,你去首饰铺买一只上等材料的,明天赶早给她送去吧!赔礼时只说是酒后失言,托她在老大面前讲个人情,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以后出言要谨慎,切记!切记!

我师傅听完刘老板的话后赶快起身道别,跑到首饰铺跟老板讲好话赊了一只上等材料的白玉手镯。回到租借的一间半屋开设的诊所后,洗也没洗就倒在了床上,一夜唉声叹气没有合眼。门外北风怒吼,我起来拉尿时看见树上地上全白了。鸡才叫三遍师傅就起了床,草草抹了把脸,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一夜雪的天空竟露出了太阳,日上三竿王大队长的三姨太才起床,打开门就看到我师傅冻得冰棍似的站在门口。当听我师傅说清事情的原委后,她扑哧一笑,对我师傅说:我当是天塌下来了呢!原来就是这芝麻大点事,回去吧!包你没事,我的医官大人!不过,您昨天的话儿也说得太快了点,这儿可是个豺狼窝呢!

我师傅把玉石手镯往她手里塞,她看了看说:哎!这么好的货,肯定是赊来的,死老刘给你出的主意吧?师傅的脸一下子红了。我确实很喜欢玉石手镯,盗亦有道!我既然是强盗的女人,就不收你这个流浪汉的礼物了,请快回吧!

我师傅听完,感动得痛哭流涕,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当然师傅从不会对我说起这些,这都是刘老板以后告诉我的。

特殊病人

石河上的冰凌开始融化,岸边的几行翠柳抽出无数绿色枝条,欣欣向荣的春天来了。只是倒春寒的插一脚又使人们感到了格外的寒冷,我师傅的脸色就像这倒春寒的气候一样让人瑟瑟发抖。前线战事紧张,溃逃的国民党军队在青石镇扔下无数伤兵。这些伤兵全都赖在我们诊所不走,要吃要喝要治病,没有人出一个铜板,义不能得罪他们,搞得我师傅头都大了。

刘老板这天到我们的诊所来告诉师傅,沔阳已经失守,共产党的部队正从北边往南打过来。联防大队接到上级命令,要求严格防范共军侦探的渗透。刘老板现在已经摘下神秘的面纱,不再是兴隆客栈的老板,摇身一变成了联防大队的副大队长。

我师傅经过去年冬天的那场教训以后,胆子确实小了许多。但还是忍不住向刘老板问道:刘兄!你们就这么一百多号人,连机枪都没有几挺,能够阻挡共产党大部队的进攻吗?

刘老板诡异地笑了笑,小声对我师傅说道:张医官!你是一个过来人,也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树倒猢狲散,兵败如山倒的道理吧!城里当官的都打点好金银细软准备好脚底抹油开溜啦!唯有像我们老大这样沾满共产党和老百姓鲜血的死硬份子是会顽抗到底的。我曾经劝老大赶快离开青石镇,去别处避避风头,但他坚决拒绝了。来!不说这些丧气话,我们下一盘棋吧!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师傅边摆棋盘边向刘老板问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刘老板简短地答道。

我看到两人下棋都很勉强,心思好像都没有在棋上,才下完一盘棋,刘老板就告别我师傅匆匆离去。从此,我们在青石镇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的身影。

有一天傍晚,镇东头传来一阵阵枪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枪声停下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庆生来诊所邀我陪他去河边挖喂八哥的红蚯蚓。

他打亮一个红色的小手电筒,一道白色的光柱就照到了很远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新鲜玩意,他说是他妈去汉口时给他买的。他还说最不喜欢呆在家里,总觉得家里有一股血腥气。当我们说着说着走到河边的茅草丛中时,我听到庆生轻轻“哎呀”了一声,手中的电筒掉到了地上。我们摸索着寻找电筒时,我问他踩到了什么,他说踩到了一个大大的软软的东西。我们摸索着在黑暗中寻找手电筒。好一会儿,我才在庆生的脚边摸到了这个宝贝。我们打亮电筒朝那个黑糊糊的东西照过去,竟看见一个人浑身是血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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