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跑到我的单位来,让我无论如何帮他这个忙。几天前,大舅就打来电话,可我没答应。他在城北开了家超市,如果缺钱我会毫不迟疑地借给他,如果缺人手,我也会抽时间去给他干活,可他居然请我做小偷。城北是个城乡结合部,来往人员流动量大,身份复杂,虽然大舅超市里装有摄像头,可超市还是三天两头丢东西,大舅心想这样下去不得了,就想到这个杀鸡儆猴的办法。他让我在超市里偷东西,然后出手将我抓了,打我一顿,在超市门口亮亮相。
大舅可怜兮兮地说:“几个外甥、外甥女我琢磨遍了,就你长得贼眉鼠眼,说你是小偷,没人会怀疑,再说了,大舅也不亏你。你不是没有新房结婚吗,大舅那套三居室刚装修完,先借给你。”大舅这么一说,我心动了,想想城北自己从来不去,应该不会碰见熟人,这样自己就不会难为情了,就点了点头。
这天是星期天,按照大舅的吩咐,我穿了件很多口袋的大衣,走进超市。我悄悄地将牙膏呀肥皂呀等生活用品往口袋里塞,不一会儿就将里外的口袋都塞满了,然后我抱着一袋卫生纸去收银台交钱。这时大舅不怀好意地走过来,将我大衣一扒,一抖,那些个小东西纷纷往外蹿,我抬脚就要跑,大舅一个扫趟腿把我跌了个狗吃屎。不待我爬起来,大舅扑过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虽然大舅拳脚下留有余地,但这一顿揍也真够我受的。大舅让人拿来绳子,将我绑在超市门口的电线柱子上,还在我胸前吊了个牌子:我是小偷!
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都对着我指指点点:“年纪轻轻的,可惜了,什么不好做,做小偷!”超市隔壁的店主还对着我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社会就是叫你们这些人给搞乱了!”我脸上臊得不行,耷拉着头,几次都想不干了,可是想到大舅的三居室房子,想到女朋友诱人的脸蛋,我咬牙忍住了。不就是一天吗?捱过了,我就能结束八年的爱情长跑了。
我干脆打起磕睡来,任凭人家说三道四。这一天,大舅一口水也没给我喝,为了做得逼真,他隔一个时辰就揍我一顿,隔一个时辰就揍我一顿。终于捱到了傍晚,大舅才让人把我放了。
第二天,我走进办公室,同事们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我都散开了。我很是奇怪,往常我还是挺受欢迎的一个人,我能说会道,大家都让我讲笑话解闷儿。
局长走进来,叫几个人下楼抬东西,我也跟着下去了。局长看见我,忙说:“小黄你就不用来了,歇歇吧。”局长这是怎么了,从来都是颐指气使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局长上楼后,把我叫去办公室,让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给我倒了杯水,亲切地说:“小黄,你有什么困难吧?”我摇摇头。局长诚恳地又说:“以前我对你们这些同志关心不够,你别往心里去,有什么意见跟我提,我能虚心接受。”我赶紧说:“我对局长没意见。”局长说:“没意见就好,你们科的李科长到退休年龄了,我看好你,你好好干。”
离开局长的办公室,我满头雾水,与一个人兜头一撞,是我的女朋友阿玲。阿玲抱着我就号啕开了:“你真是太傻了!”我疑惑地说:“今天是怎么了,你们都像受了诅咒似,一个个神经兮兮的。”阿玲动情地说:“你不用隐瞒了,我都知道了,为了筹够买房子的钱,你偷人家的东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虽然在乎房子,可是我更在乎你呀!”她心疼地抚摸我脸上的伤痕,我眼睛大大地睁着,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阿玲将一张报纸往我怀里一塞说:“你看这个!”我一看,报纸醒目位置上有篇报道:《小偷超市被擒,店主滥用私刑》,旁边还配发了我绑在电线柱子上的照片。虽然我勾着个头,可是熟悉我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我。一定是哪个好事的记者偷拍了我的照片,写了这篇报道。我怒不可遏:“这些人真是挥不掉的臭苍蝇!”阿玲依偎着我说:“真要谢谢人家,不是看到这篇文章,我还不知道你是这样爱我。就冲着你为我做了一次小偷,不要房子我也跟你结婚。”我的怒气顿时消了,回想起局长莫名其妙的嘴脸,我似乎明白过来,他所以前倨后恭,一定是以为上个月局长室失窃是我干的,听说他被偷走了一个重要的笔记本。
过了几天,大舅打来电话,对我那天的表现大大夸赞一番,又得意地说他不佩服自己都不行,这条计策真是太妙了,这几天周围几个店都丢东西,就他店里什么也没丢。他还让我保守秘密,无论怎么也不可说出去。我刚想跟他谈房子,他一听就挂了。我正要回拨过去,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看,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递给我一张名片说:“你是黄会兵吧,我是市人权协会的,向你核实一个事。五天前,你是不是在一分利超市偷东西被抓住了?”我张口结舌,紧张极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中年男人又说:“你别害怕,我们不是要追究你偷窃的行为,虽然你是小偷,可小偷也是人,那天你遭受了店主的非人折磨,身心倍受摧残,我们决定起诉他,替你讨回公道。”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吧。”中年男人激动地说:“怎么能就算了呢,美国佬天天批评我们不讲人权,做为一个中国公民,难道不应该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吗?”我无言以对。
中年男人气呼呼地走后,我赶紧给大舅打电话,大舅听后呵呵呵地笑起来:“这是好事啊,免费给我们超市做广告。”我愤慨地说:“你别指望我还能帮你,你说的话什么时候说数!”大舅豪爽地说:“不就是一套房子吗,你现在就来拿钥匙。”
我去大舅那儿拿了钥匙,和阿玲结婚了。这时,人权协会代替我起诉一分利超市老板也开庭了。庭审很顺利,大舅无条件接受了赔付条件,当然这些钱我都还给了大舅。
后来有一次我喝醉酒了,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几个朋友,消息很快传开了。消费者都愤恨大舅弄虚作假的行为,都不去他的超市买东西了,大舅气疯了,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房子也收了回去。
就在我和阿玲无家可归时,一个大道演找到了我,让我在他的新片《天下有贼》里饰演男一号,说知道我的事迹后,觉得我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事实上他也没看错人,片子公映后,我的演技得到了再挑剔不过的影评人的肯定。
这以后,就有很多人找我拍戏,我的演艺事业越走越顺,阿玲已经辞去了工作,做起了
当我闲暇下来想到这一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出声音,谁能想象,所有的幸福生活都只是因为做了一次冒牌小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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