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员跟着高达标走出驾驶室,锁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悄悄地走过来,看看四下无人,用一个什么东西伸进锁眼,很快,门开了。
那人影像一股烟蹿了进去,四下看了看,径直走到操作台前,抓起车载卫星电话,寒光一闪,电话线断了。那人打开一旁的车窗,把电话用力扔出去,同时探出手,抓住外设卫星天线,用力一扳,一声轻响,金属的天线断了。
那人显然研究过列车的通讯系统。这是车上唯一一部车载卫星电话。
这鬼魅般的影子,又无声无息地蹿了出去。
旅客们神色凝重,都竖着耳朵听列车广播的紧急告知:“……我们现在的海拔高度是2790米,大家不会感到不适。如有个别旅客感到不适,请告诉我们的列车员,我们会及时处理。列车内的供暖现已停止,请大家注意防寒……”忽然,广播里的声音一抖,像在油锅里被扭成一团的麻花,在杂音中,用像是被炸煳的声音完成最后几句话:“……我们将在原地等待救援,救援将很快……”广播断了。所有的备用能源都断了。
旅客们不再像先前那样群情激动,相反,车厢内突然陷入沉默。大家互相看着,眼神茫然而恐惧。
高达标出现在一节硬座车厢里,他手里拿着一个喇叭,边走边大声说着:“旅客朋友们,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请大家放心,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没有危险,但气温将会持续下降,我们马上就会向大家分发棉被还有食品,只要注意防寒,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救援到来!”
说话间,他走到了杨钢等人附近。一直安静地坐着的“皮夹克”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冲着高达标喊道:“你是列车长?”
“是。”
“是你下的开车命令?”
“是。”
“皮夹克”怒道:“你有什么权力!我们整车人都被你害死了!”
高达标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请你冷静一点儿,这个命令……”
“冷静有个屁用!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旅客中一阵骚动,有人开始附和“皮夹克”,车厢内顿时吵闹起来。
张大可从什么地方挤了过来:“吵什么吵什么!你以为我们愿意?有本事跟老天爷吵,让它把雪收回去!”“黄毛”一直跟张大可憋着气,几个人和张大可扭打在一起。高达标在旁边阻止,也挨了几记黑手,被拖进战团。一时间场面混乱。杨简送完开水,刚好走回车厢,见此情状,一边高喊“住手”,一边冲了过来。混乱中,“黄毛”被张大可在肋下狠击两拳。他忍着痛,一弯腰,死死抱住张大可,一只手忽然碰到了张大可腰间的枪套。“黄毛”已经昏了头,暴躁地掀开枪套,一把抽出了手枪。
张大可惊呼:“你干什么?!”
“黄毛”直起腰,双手持枪,指着张大可。车厢内尖叫声四起。
与此同时,杨简赶到,伸手抓向“黄毛”。“黄毛”掉转枪头,正好迎上杨简。
一直在旁边静观不动的杨钢此时一闪身,挡在杨简身前,“黄毛”眼一花,手一痛,枪已经不在了。
杨钢把枪还给张大可,转向“黄毛”,目光森然:“谁再乱动,我要他死。”
“黄毛”等人像受了惊的兔子,一声不吭地缩回座位。乘客们顿时松懈下来,刚刚还嫌拥挤,此刻都尽量紧地靠在一起,彼此取暖。
杨钢缓缓转身,走向车厢的另一侧。他早就感觉到,那里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王海波迎上了他的目光。那一刹那,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迸裂。但只有他们两人看得见。
杨钢静静地伫立着。他在等。他不知道那警察叫什么,但能感觉到空气里充满了他的压力。杨钢不准备再为自己换一副容貌,没有时间,而且在这般高手面前,也没有太多意义。既然行踪已泄,他倒宁愿干脆一点儿,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王海波神态自若,像对老朋友一样打招呼:“嗨,身手不错啊。有烟么?”杨钢掏出一支烟递过去。王海波接过烟,问:“有火吗?”杨钢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火,一边浑身戒备着。王海波点燃香烟,吐出一大口烟雾,一点儿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杨钢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王海波默默地抽了几口烟,吐出一个烟圈,随意地吐出几个字:“千面人狼?”
杨钢的声音不再沙哑:“幸会。”
“你是个好手。”王海波转向他。
“彼此彼此。”
“我能拿回我的东西吗?”
“不能。”
“不能商量吗?”
“凭什么?”
“凭……本事!”说话间,王海波已经出手,以烟为剑,直刺杨钢双眼。杨钢早有防备,轻轻一闪身避过。眼前忽然火星一闪,那个烟头直射过来,竟挟着强劲的风声!杨钢不敢怠慢,运劲于指,在烟头距离鼻尖不到两寸的地方将之弹飞。同一时刻,王海波的双拳已经攻至。
王海波抢了先机,攻势大盛。这番在光天化日下的交手,他集多年实战经验的打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转眼间,杨钢左支右绌,接连后退,被逼到了车门前。王海波招招紧逼,杨钢眼看不支。忽然,他大喝一声,单肘猛击身后的车窗,“哗啦”一声,那钢化玻璃竟生生被震碎。王海波此际一脚撩到,杨钢向后一纵避过,竟借势蹿出了车窗。
杨钢一个翻身,上了车顶,沿着车顶狂奔。王海波随即也翻了出来,紧追不舍。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列车顶积了没踝的雪,杨钢曾受过在各种天气下格斗及生存的训练,对付这种地面极有心得。而王海波毕竟以办案为主,野外环境下打斗的经验并不多,更何况是在大雪没踝的列车顶上。
杨钢并不回头,感知着王海波行进的速度。太慢了。他故意保持着和王海波同样笨拙的姿势和同样的速度,甚至更慢一些。走着走着,他忽然不动了,直直地盯着右方,身体像是冻僵了一般。
列车停靠的这个地方是一个谷地。右侧的山坡上似乎起了某种变化,吸引了杨钢的注意力。
王海波没有看到。他眼里只有杨钢。他走得不快,但稳稳地、一步一步地接近对手。就在两人距离将近三米的时候,一直僵立的杨钢突然动了。他踢出一脚,掀起脚下的大片积雪,直射向王海波。与此同时,他身形疾转,掠至对手身侧,双臂一振,作为佯攻,同时轻舒一腿,点向对手膝盖。这一连串的动作,是杨钢在西伯利亚雪原中受训两个月得来的雪中绝技,临战应用从无失手。那踢出大片积雪的一脚看似轻易,实则是千百次训练的结果。飞来的积雪中,对手的本能反应是降低重心和护住要害。杨钢此时佯攻上三路,实打下三路。王海波整个人滑跌出去,头下脚上,跌下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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