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洪均并没有动房间里小垃圾箱里的那几团卫生纸,而把那个小塑料袋仍然放在了席梦思下面。他让黄缨儿停止动作,下床,然后,他搬开席梦思,从底下抠出了那个小塑料袋,拿在手上,轻轻地放在黄缨儿面前。
“怎么回事?”黄缨儿问。 “不是应该我问你吗?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到了这里。我发现了这个,还有用过的安全套。”洪均说。
“该死。那天晚上我临时加做了一个手术,所以就就没有接你的电话。”黄缨儿在心里预演过的谎言终于派上了用场。她继续说,“那天中午,夏倩到我这里睡午觉,下午我去上班了,她还在这儿睡。她这人很开放,竟叫了新处的小情人来,她都快被我骂死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早说?” “我哪里知道你那天来了这里?我怎么跟你说呀?不行,我现在马上给夏倩打电话,让她跟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夏倩的手机关了。
洪均说算了,夏倩就是没关机,她老公可能就在她身边,你让她怎么说呀?我相信你。
洪均伸开双臂抱了抱黄缨儿。既然如此,那么,她与吴书记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也可能还是清白的,如果这种清白指的是上床的话。
洪均没有打算跟黄缨儿说王小薏的事,因为,按照同样的标准,他和王小薏之间的关系也是清白的。黄缨儿是值得相信的吗?你洪均是值得相信的吗?或者换一种提问的方式,在这种事情上的相信或者不相信,是否真的有什么实际意义?是的,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一个女人打定了主意要对你有所隐瞒的话。换一个角度也是这样,除了捉奸在床,你又怎么能够发现一个男人的不忠?
只能说黄缨儿的一席话让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了,既没有了做爱的欲望,也没有了把人的脑袋弄得发痛发胀的麻烦问题。两个人都有点筋疲力尽了,有点懵懵然了,有点想睡觉了。
于是他们就睡了,他们选择了好几种姿势,最后还是决定相向而眠,黄缨儿蜷着身子像一只猫似的往洪均的怀里蹭,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
洪均的两只手都没有闲着,一只手抓着她的乳房,一只手放在她的私处,一任那团油油的水草纠缠他的手指。洪均想起了一则女人隆胸的广告,叫作“做一个一手抓不住的女人”,心想这广告真有意思,原来女人的梦想就是既要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又要不让这个男人抓住。黄缨儿的乳房不小也不大,一只手恰恰抓得住。
可是,你抓住的到底是什么呢?
洪均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虞可人。
洪均从床上坐起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一眼跟他一起坐起来的黄缨儿,摁下了通话键。
“老公,你在哪儿呀?” “我在家呀,我还能在哪儿?”
“你没睡呀?” “我没睡呀。要是睡了我怎么接你电话呀?”
“我太兴奋了,根本睡不着。你既然没睡,就陪我聊聊天吧。我没想到乡下的孩子日子过得那么苦,我们去看他们,他们把我们当亲人似的,紧紧地拉着我们的手。我很感动,棋棋也很感动。他们穿的衣服可真是破呀,这么冷的大冬天,好多人只穿了一条裤子,鞋子上也净是洞。老公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把身上带的钱全部捐出来,我恨不得把身上多余的衣服全部脱给他们。”
“那怎么行?你可不能感冒呀。” “我知道。我只是说我当时的心情。老公你知道吗?虽然我失去了两条腿,可跟他们比,我突然觉得老天爷太眷顾我了。他们的生存状态让我揪心,我觉得我应该为他们做好多好多事情。”
“噢,是吗?” “是的,他人的苦难唤醒了我的爱心。我发现棋棋的触动也好大。”
“那就好。” “其实你应该来。你还记得你写的话剧《荆棘的天空》吗?你还记得云--山中的仙子的那段台词吗?”
“怎么啦?” “‘这一天终于来了,脱离温暖阴暗滋润的巢穴,我成为山中的仙子。我的血液不再为自己一个人奔涌。每分每秒,我都会听到你,听到你充满遐想的脚尖与草地相触时的沙沙声,那是我的天籁。我会带着降世后第一次拥有的莫大欣喜裸足爬过无数山峦迎接你的到来。我的双臂将有力地环绕你,使你宛如重返家园,宛如在温柔港湾之中的一种停泊。你我相对时没有矫饰没有迷乱,没有主动没有被动,甚至诉说与倾听都成为一种多余,因为你已经携带着融融如水的气息,掬着一抹抹馨香,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了。’怎么样,我的记忆力还不错吧?” “” “喂,老公,你怎么不说话?这是你写的诗呀,你还记得吗?你知不知道,此时此刻,我觉得我的世界完全开放了,有了全新的意义。我觉得你也应该这样。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手机信号不好,你用家里的座机打给我吧。”不等洪均回答,虞可人挂了电话。
黄缨儿伸出手,轻轻地替洪均抹掉了脸颊上两行亮晶晶的眼泪。
黄缨儿说:“怎么啦?你怎么哭了?她让你用家里的座机给她回电话,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