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新县委书记赴任，蓬县长貌似配合
刘德明和他的同乡韩清华没有想到，到达北满分局哈西地委的驻地昌五两日后，往下给他们分配工作的竟是那天给他们开火车的“司机”李祝三。一见面，刘德明和韩清华不由得都愣住了，“你不是那个……”“火车司机？”李祝三先哈哈大笑了，他叼着一只斯大林式的弯肚烟斗，吸了一口喷出浓重的烟雾说，“不过等全国解放了，我倒真的想去当个火车司机。”一下子打消了两人对这位新上任的哈西组织部部长的顾虑。
随后，李祝三分别跟他俩谈话，宣布了哈西地委的任命，任命刘德明为肇源（郭尔后旗）县委书记，任命韩清华为肇州县委书记。
由于肇州、肇源两县相邻，只有三十多里地，李部长决定第二天一起送他俩赴任。昌五是三肇肇东县的一个镇，地处肇东与肇州交界地带，交通却四通八达，南通哈尔滨，北通安达，西通肇州县城。由于地处较偏，这个镇上也是历来响马胡子途经落脚之地。镇上也多一些繁华的商铺、客店、妓院。自从哈西军分区到来，胡子才从这个镇上消失。
第二天一大清早，套上两辆马爬犁从昌五出发时，天空中还飘着小清雪，小北风像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两辆马爬犁上，除了李祝三、刘德明、韩清华外，还有新上任的肇州县副县长岳之平，肇州县委组织部部长邓国志，肇州县民运部长孙新华、副部长王耀先，另外跟着五名护送他们的军分区战士。
从关内过来的一路上，刘德明、韩清华和岳之平、王耀先、邓国志都熟悉了，唯一不太熟悉的就是孙新华了。他就是那天在火车上给李祝三临时当“小烧”的年轻人。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还露着俩酒窝儿，好说好动的。听他说他家就是肇州县丰乐乡的，这回组织上派他回家乡来开展工作，他比谁的精气神儿都高。
天上飘着清雪，雪道上卷着大烟泡，雪天一色，十米开外视线就模糊了。
正行进时，前面的雪雾里突然传来“砰——砰——”的枪响，正奔跑的马和爬犁上的人都一惊。腾空的辕马被赶爬犁的战士狠拉缰绳站住了。“大家趴下，准备战斗！”李祝三说，他率先跳下马爬犁，卧倒往前细看，可是前边被雪雾和一块高岗的田野雪坡挡着什么也看不到，枪声好像是雪岗下坡传来的。他命令五名战士去前边看看，卧倒前进。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了枪声，一个战士跑来报告，说坡岗下发现了几个土匪，前边战士已和土匪交火了。听说土匪人数不多，李祝三命令大家冲过去，支援那几名战士。他们来到雪岗上时，果然看见有六七个身影骑在马上，正往雪岗上冲来。他们到的正是时候，长枪、短枪一齐开火，土匪一看他们人多，丢下两个挂在马上的土匪，打马掉头跑了。
雪坡下停着一个马爬犁，上面有三个哆哆嗦嗦的人缩在爬犁上。他们走下来时，有一男一女冻得已脸色发青了，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连外衣都被刚才截路的土匪扒去了。
李祝三赶紧叫警卫员和另一名战士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给他们披一会儿。两人向李祝三千恩万谢地作着揖。
“都说东北的胡子不开面，这回见识了。”老岳说。
几人正说着话的工夫，正西南方向的雪野腾起一阵雪雾，一队人马向他们奔过来。李祝三心里一惊，他以为土匪又来了，刚想叫大家准备战斗，不想这队人马前头有一个人喊：“是哈西地委李祝三部长带的人么？”
李祝三回答了一句说：“我是李祝三，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肇州县公安大队的，是章继贤局长派我来接你们的。”
李祝三一听到章继贤的名字就放心了，上前迎了过去。说话间来人到了跟前，从马上下来了，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张忠信，是县大队副大队长，早上打电话听说他们从昌五出来，章局长不放心，叫他们来迎迎他们。刚才在路上听到枪声他们就想一定是遇到胡子了，正担心地拼命打马往这里赶，看到他们没事他就放心了。说到这里他讨好地笑笑。
“多谢你们章局长的细心。”李祝三说，他在哈尔滨做地下工作时就知道，这章继贤是个精明勇敢的人。原在抗联里待过，后又在哈尔滨搞地下工作，被日本人逮捕后，关押了六年，在里面吃了很多苦，也没有出卖过组织，是个信得过的同志。这次他到三肇来，北满分局的同志特意提到过他，说他是经得住考验的好同志，前两个月被派到肇州县来改编组建县公安局的。
张忠信一转头看到爬犁上这一男一女，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李祝三告诉他什么，爬犁上的那两个人也抬了头，喊了一声：“七舅——”倒是让李祝三愣住了。
“這是我的表外甥和外甥媳妇……你们俩这是？”张忠信瞅着他俩向李祝三说道。
那男的叫邹玉田，他就委委屈屈地把要回邹万灵乡下省亲，路上不料遭土匪抢劫的经过又说一遍。这边张忠信叫两个骑马穿大衣的公安队员脱下大衣来，换去李祝三警卫员和另一个战士的棉袄。
他们这队人由张忠信带着往县城去了。到了县城是晌午了，老远看到一列队伍站在县城外，张忠信望了望说：“是章局长和李大队长带人在城外迎接大家呢！”果然没等走近，一个瘦瘦的穿公安服的人就跑过来，“啪”地对着李祝三打了个立正说：“报告首长，我叫李忠孝，在此和章局长前来迎接地委派来的同志进城。”李祝三和他握了握手，就向着他后边跟过来的章继贤走去。他们在哈尔滨搞地下工作时见过两次面，认识，不过看到他比七八年前见到他时，又黑又瘦了，下脸腮上还有一块锃亮的刀疤，还是不由得一愣。
“李部长，听说你回来工作了，欢迎你！”章继贤给他敬了一个礼。
李祝三上去紧紧拥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继贤同志，我都听说了，你在狱中受苦了。”接着又给他介绍带来的人一一认识。
走到城门口，看到城门内两旁站着两队冻得哆哆嗦嗦的小学生，手里举着小红旗在夹道欢迎。蓬县长和商会会长及县里各界人士一干人也等候在那里，一看到他们，蓬县长就走上前来，摘去头上黑色水獭帽，彬彬有礼地对走在前头的李祝三说：“敝人姓蓬，欢迎李部长和诸位的到来。”他又把身边的商会会长和几位绅士给李祝三做了介绍。
李祝三冲大家拱拱手，又对蓬县长说：“刚才在路上遇到点情况，耽搁了，让蓬县长和诸位久等了。”
“刚才听张大队副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土匪，没有人伤着吧？”
“没有。”李祝三爽朗地笑着说。
蓬县长又轻咳了一下说：“敝人和商会张会长在本县最知名的德盛仙酒楼备了酒宴，为李部长和诸位接风洗尘。”
李祝三又笑着说：“蓬县长这是让我们奢侈一把了？”这一说把大家又逗乐了。
“哪里，哪里，薄酒素菜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德盛仙酒楼在南街上，今儿中午看来是被商会张会长包下了，楼下的四张桌子除了他们来的这些人，还有县府、商会及县里绅士作陪。
蓬县长和张会长陪坐在主宾席位上，分坐在李部长左右，蓬县长在给李祝三敬酒时说：“听说李部长是哈尔滨人，那我们也算是老乡了。”李祝三从北满分局了解到蓬县长家也是哈尔滨的，就笑笑说：“我只是哈尔滨铁路上一个穷工人家庭出身。”蓬世隆就尴尬地笑了笑，他想李祝三一定知道了他留过东洋的经历了。
饭毕，到县府礼堂开了由县府各科、股和县里各界代表人士参加的大会，蓬县长主持。在会上李祝三宣布了哈西地委对他带来的这几个人的任命，并请韩清华和岳之平讲了话。蓬县长也讲了话，表示欢迎韩书记和岳副县长等人到县里来工作，他一定全力支持配合。
下午三点钟，因李祝三还要和刘德明到肇源去，和蓬县长等人辞别后，就套好马爬犁和五名战士出城了。韩清华和岳之平一直把他们送到城门外。此间，韩清华一直低着头没说什么，岳之平快人快语地说：“这个蓬县长表面上对我们很热情，搞了个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李祝三听了后说：“你们要和他搞好团结，他毕竟是北满分局负责人李兆麟同志任命的县长，你们刚到东北来，可不能水土不服啊。”
上了马爬犁，李祝三心里还在想着：这次地委本来要任命岳之平直接当县长的，但考虑到蓬世隆两个月前才刚刚由北满分局李兆麟同志任命为县长，上面也是为了稳定肇州局势，就决定留用他当县长。只好委曲岳之平当副县长了，这个老山西，会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么？他不免生出一丝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