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阴婚(6)

时间:2015-06-14 08:58:20 

镇长又问还有什么事。

父亲摇了摇头。

镇长说有事打他电话就行,然后,领着刘建中他们出了门。

镇长的车屁股一冒烟就走了,天也快黑了。

张半仙一看时间不早了,就指挥着众人人殓,他先在棺材底铺了一张新崭崭的褥子,等把勇军抬进去后,又在他身上盖了床新崭崭的被子,我记得这套被褥是父亲进城买下准备给勇军办婚事用的。勇军给安顿进棺材,身上又盖了厚厚的被子,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小了,小得只剩了一张模糊的脸。张半仙还在忙乎着,他把打发人买来的两块打狗饼在勇军的衣袖里各塞了一块,又让我在棉被上撒了二十四个圆圆的纸钱。这也有讲究,是按照勇军的岁数撒的,勇军今年刚好二十四岁,一岁撒一个纸钱。

供桌也端端正正摆在灵前了,上面竖了勇军的遗像。

照片上的勇军白白净净的,年轻,英俊,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桌上还用盘子供了各种水果,水果边是香炉钵,此时,香烟袅袅。

棺盖一合,就算人殓了。

父亲抚着棺材又是一阵呜咽。

二叔也跟着呜咽。

后来,二叔先止住了哭,把我父亲搀进了屋子。父亲还在呜咽,二叔就在一边劝,说了好多安慰的话。父亲终于平静下来了,问明天该做啥事。二叔说该做纸扎了。父亲哦了一声,说这事你和张半仙商量着办吧,别人有的勇军该有,别人没有的勇军也该有。二叔讨好地点着头。父亲又问还有啥事。二叔说暂时想起的就这些了。父亲哦了一声,说那你去忙吧,我歇一会儿。

“哥,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刚才啥事?”

“就是倒头鸡的事,其实我一直想给勇军杀了的。”二叔像是在做自我检讨,“将来他二婶问起也没啥的,她脾气不好又咋啦,能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咋啦?我这是给我大侄子杀了做倒头鸡呢,又不是给别人。妇道人家,她懂个屁。”

“老二,我知道你啥意思,知道。”

“咱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正说着,外面有人叫了起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都跑出去看。原来,周大那条狗不听话,撞翻了一根靠墙立着的檩条,没躲开,恰好砸在了脑门上,死了。父亲出来一看脸就白了,老半天说,看看你们,檩条也不放个安稳处,把人家的狗压死了。众人说,这狗早就该死了,它窜来窜去的,搞得我们根本没法做事。父亲只好打发人去叫周大。

没多久,周大进了我家院子。

“哎呀老哥,你叫来的这些人,做事就不长眼睛吗?”周大一跳一跳地说。他是我们村的首富,先是在村里开砖厂,很是挣了一笔钱,后来砖厂塌了,他又养大车贩煤,跑一趟能挣好几千块钱。“这可是我花一千块钱买下的狗,是我的心坎坎呢,这么说吧,我对它比对亲儿子还好呢。”

“老周,都是我的不对,你的狗我赔,你看得多少钱?”父亲赔不是说。然后掏出一沓百元大钞,点出十几张,硬是往周大手里塞。

“哎呀老哥,这钱我咋能收呢?不就是一条狗吗?死了就死了吧。”不知为什么,周大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快收起来吧老哥,一村一院的,咱谁不用个谁呀?以后兄弟我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要是用到你,你肯定也不会小气,对不对?”

“以后是以后,”父亲摇摇头说,“你这条狗我说啥也得赔。”

“老哥你这不是羞我吗?”周大扭转身就往门外走,“狗,你一会儿叫人送到我院子里,我得把它葬了。”

“快去快去,”父亲把钱塞给我,“咱不能落他的人情。”

我跑出去,在巷子口追上了周大,硬是把钱塞到了他衣袋里。

“我说勇敢啊,”周大头摇得拨郎鼓似地,“你看看你爹这人,真是太义气了,好人一个啊。”

我不想听他罗嗦了,转过身要走,手臂却被他拉住了。我只好停下来,听他唾沫一溅一溅地跟我说话,“听说矿上赔了你爹一百万,有这事吗?”

我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没少赔,就凭你爹刚才那一出手,我就知道他肯定发了,发大了。真是因祸得福啊。现在,你爹比我有钱了,是咱祁家堡的首富了,我呢,只能排第二了。”

“老周你胡说什么呢。”

“你爹确实是老大了嘛,听说连镇长都来你家慰问了?还要给你弄个校长千千?有钱就是他妈的好啊。”

我有点生气了,扭过头就走。

“勇敢,有啥事你只管招呼啊。”周大冲着我的后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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