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六子年轻的时候讨过老婆，不过老婆是个药罐子。药罐子老婆自小有肺病，她过门后就给老六子生了儿子。儿子落地没几天，老婆就死了。事先阴阳先生预言，药罐子不能有孩子，一旦生了孩子，她就没命了。不知道是药罐子不在乎，还是老六子不上心，药罐子过门没几天，肚子就大了。
老六子把乡医当神敬，三天两头请上门，用尽了验方、土法，老婆一生下孩子，老六子就成光棍了。没办法，也许是红颜薄命，也许是老六子上辈子作了孽，老天惩罚他，这辈子注定打光棍。
小儿嗷嗷待哺，老六子慌了手脚。他一无奶水，二无哺育经验，赶忙将儿子裹在怀里，用大棉袄抱紧，连夜送到大姐家。大姐无儿无女，姐夫在村里养牲口，甚是清闲。有一个娇嫩的侄儿牵心、厮守，日日吃喝拉撒闹，一对老夫老妻，平添了许多乐趣。
老六子他爹大烟鬼，身后没留下多少家产。以至于到他和兄长长大成人，终年被衣食困扰。大哥卖了几次壮丁，才给老六子换回了一个媳妇。最后一回，哥哥跟了抗日名将李振西，上了山西中条山。临到解放，也没有打探到他的消息。
老婆死了，儿子幼小，家里零碎，没有什么值得一意相守，老六子在渭北各地四处浪荡，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抽烟、喝酒、野猎、遛西狗，可了嗓门说话，放开肚皮吃饭，那里天黑了那里歇息，渐渐地养成了一种浪子秉性，不管身在何处，他都能够随遇而安。
隔壁是堂弟聋子的家。聋子媳妇看见老六子就说：六哥，你朋友多，再找一个女人吧。你常年魂不守舍，也不是个常法。
老六子哈哈一笑：有儿子了，要不要女人一样过。这样也好，省心，省力，走到哪里说哪里话。
不过，最让老六子牵心的倒不是儿子，是镇上杆子那条波斯西狗。他一直在等待波斯猎犬的幼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