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听说过得胜堂吗?”
女孩细声细气说:“爸爸常对妈妈说,他是得胜堂的子弟。”
“妹子,我们都是和你爸爸二十年前在得胜堂学戏的师兄弟。我叫李冬生,他是你海保叔,如今你父母亲都不在了,如果信得过我们,我们戏班就是你的家。”
红儿听后,咽喉哽哽,流着泪水对着冬生就要下跪。
“别、别、别这样,”冬生急忙制止,“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今年三月满了十五岁,母亲常说我是那年涨桃花春水时生的,便给我取名郑桃红,平时就喊我红儿。”
“桃红……”海保念着,“好名字。”
“名字好,人长得好,曲子唱得更好,”冬生说,“郑桃红,今天我正式收你为徒,你的艺名就叫小桃红。”
第一回孙财主酬神唱大戏小桃红智斗恶色狼
中秋节前夕,李冬生的得胜班又来到了草尾。他们是应孙氏祠堂之聘,前来唱还愿戏。楚俗,凡家有事求神并向神许诺,若应验后,须延请戏班至家唱戏以酬谢神灵。
孙家祠堂坐落在离小镇30几里的草尾河边。高高的屋柱,粗大的梁檩,飞檐连铁马,向世人显示孙氏的富有与威严。祠堂外的空坪上,已临时搭起了离地面一丈多高的戏台。得胜班将在这个舞台上为60多岁的孙太爷喜添第五个儿子而唱戏三晚。
皎洁的月光洒下一片银辉,静谧的山村已不闻鸡鸣狗吠。通往小河的堤坝上,一个轻盈的身影在夜雾中款款而行,她便是现今得胜班的当家旦角小桃红。
三年的光景,小桃红出落成一个惹人注目的大姑娘。她完美地继承了父亲的艺术素质和母亲的秀外慧中。长年在台上台下翻爬滚打,造就了她一副窈窕而不失丰满的身材,言谈举止如受过高等教育的淑女,全然没有一般江湖艺人的粗鄙与媚俗。花鼓戏当时还几乎没有女演员,现在一下冒出了个色艺双馨的女旦角,无形中提高了花鼓戏的地位,得胜班也因她而成为方圆数百里湖滨各路花鼓戏班之首。
此时,她不可能知道,她离开小房时,另一边男人住房的窗前和孙家大宅二楼的窗下,有两双年轻的眼睛从不同的角度同时注视着她。前者满含关切,后者充满淫欲。
花草闪烁着露珠,秋虫在轻轻吟唱,她在河边一块青石板上坐了下来。倒映在水中的月影,不时被鱼儿搅成一团碎银;如镜的水面,时而被微风吹起粼粼波纹。突然,她依稀看见水波深处有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正对着自己微笑。不由心头一颤,今天是怎么啦!
一年来,她无时不感到身旁有一束灼热的目光射向自己,但当她用心去搜寻时,这目光却又倏然消失。聪颖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他”。他们朝夕相处,在台上不知扮了多少回“夫妻”和“情侣”,在台下他们却与班内其他青年人一样,都是兄弟姐妹。青春的躁动有时也想单独对他说几句贴心的话儿,姑娘的羞涩加之稳重的性格,又一次次将未出口的话语嚼烂吞下肚里。其实,他们的心灵早已相通,只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月儿钻进了云海,大地顿时阴暗起来。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树叶声,是风?一种寒意突然袭上全身,她莫名地感到黑暗处潜伏着一种危险。自卫的本能使她猛地回过头去,果然发现仅几步之遥的一株矮树旁比来时多了一团黑影,她缓缓站起身来,那团黑影也立了起来,是一个人,来者不善!她有些懊悔了,在这陌生的乡野,在寂静无人的秋夜,不该只图心静而没有带个小姐妹作伴。现在身后是河水断路,面前是居心不良的歹徒,只有硬拼了,死也要保全姑娘的贞洁。眼看黑影蠢蠢欲动,她捏紧双拳,积蓄力气,准备与歹徒作殊死的搏斗。黑影只刚刚迈步,便发出“哎哟!”的叫声,双手急忙捂住头部,原来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打中了他的额头。她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飞身上了堤坝,迅速向小屋奔去。堤坝的阴影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一直目送她进了小屋才向祠堂另一侧悄然隐去。
月光从窗棂泄进小房,小桃红的心一直还未平静,睁着大眼,辗转不眠,反复捉摸刚才河边发生的事。好险!如果不是有人搭救,凭自己那两手花拳绣腿,定难逃脱魔爪。是谁在暗中保护着自己?师父?师父没有那样好的功夫。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从小练就一手抛掷钢叉的绝技,才在黑暗中有如此身手。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柔情,她无声地笑了。
歹徒是谁?在这荒僻的乡野,恰好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将她堵在绝境欲下毒手。今夜的事告不告诉师父?不,暂时不能。否则,在戏班内引起人心惶惶,演不好戏将会遭致更大的麻烦。自己今后加倍小心就是。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月光溜出了小房,四周一片漆黑。远处传来几声鸡叫,天快亮了。
清晨,戏班的年轻人在小坪里练功。小桃红正在练习刀马旦的表演程式,一个身板结实的高个子青年走了过来,轻轻而简短地对她说:“要小心!”说完,青年人一个跟斗腾空飞到另一头练功去了。小坪侧面孙氏楼房的二楼窗后,一双阴沉的眼睛正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额头上贴的一块小膏药更加深了他脸上冷酷邪淫的神情。
他,孙旺祖,是孙太爷大老婆生的儿子,也是孙氏家族当然的继承人。从小到大,他在无以复加的宠爱下,养成了骄奢淫逸的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