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他和土匪头子较量;青年,他从狼嘴里救出的女子,后来执意要做他的妻子;解放前的坏县长看上了他的妻子,设计害他,反被他杀了;今天,已是百岁老人的他,又从小流氓手里救下自己的孙女。他的一生近乎传奇。他有一条怎样神奇的鞭子?
时逢乱世。
在陕西关中西府佛教圣地法门寺旁,桥山脚下的店头镇上,提起扬鞭赶车的鞭子王,十里八村无人不晓,这真是门洞洞里摇铃——里里外外名声扬。
他家祖传几代都是替庄主掌鞭赶车的脚户,到他这一代,鞭子在手里使得得心应手、出神入化,的确是抽头不缠脚,打耳不伤脸的神奇境地。然而,如今天寒地冻,他却是家贫、衣单,家当除过神鞭便是一身开花棉袄,腰间勒的仅是牛皮筋的腰带,这叫“三棉不如一缠”,再寒冷的天气,也奈何不了他这条牛皮筋腰带一缠抗寒御冷;他使的鞭子也是南山竹加上牛皮筋涂浸的油漆,比一般的鞭细而长,韧而光,这真是赶车户的鞭——丈二远。
平时,他常常说道:“会赶车使唤牲口的绝不会轻易出手用鞭子。”因此,他赶车使唤牲口时极少用鞭子,只一声吆喝,三匹马便乖乖在地上顿时如钉子扎地;说走,车轮辘辘,马蹄嘚嘚,尘土飞扬。他和三匹马建立了密切的亲缘关系,时常将自己的吃食分给三匹马吃,梳鬃搔痒,照料得无微不至,疼爱得像待自己的亲人一般。三匹马在他的调养之下,察颜观色,言听计从,心照不宣,心领神会,和主人合作得天衣无缝,形影相随,百般默契。
他平时赶车上路,一路上只听见“叭!叭!叭——”鞭声连连空中莲花炸,马身上却不曾落下一条鞭印,真是一路畅行无阻,一往直前。因此,他是关中乃至西府大地远近闻名的车把式——鞭子王
一
其实,他姓王名叫王大扁,因他的母亲生他时,恰逢父亲为庄主赶车拉脚出外不在家,母亲难产,接生婆无奈,只好冒险硬是鼓捣着把他从母亲身上拉扯出来,结果头被夹扁了,父母亲疼爱他才叫大扁。当他会爬会走时,看见父亲时常手不离鞭,好奇心促使他耍鞭、玩鞭,他不满意时会号啕大哭,欲罢不休,母亲只好将竹竿系上红缨带子让他甩来甩去地玩弄鞭子。他三四岁就机灵得像猴子一样,跟随父亲耍鞭;到七八岁就能替父亲拉马套车、卸车,常常跟随父亲出外扬鞭吆马赶车了;年过十一二岁时就能独自掌鞭赶车了。
那年元宵节闹花灯,村边麦场上张灯结彩,五色彩旗飘飘,各色花灯闪闪,男女老少,你来我往,喜气洋洋,谈笑风生,观灯赏灯玩灯。此时,村里被生活逼迫得钻沟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王麻子率众匪回到了村里。“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伙土匪和村民们相安为乐,欢度节日。王麻子为了显示威风,在众人面前故意摆弄王八匣子枪:“我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弹不虚发,单打香头,谁能和我相比?我若输了,这枪就归赢者!”
众人一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呆立一旁。
“大哥,你说话算数?”平地一声雷,惊得众人吐舌眨眼,小小年纪的王大扁话出众惊,铮铮有骨气。
“哦?你这小兔崽子!”王麻子不屑一顾,大大咧咧地说:“本大王说话算数!”
“那咱俩就比试比试!”
“你拿啥比试?”
“鞭子么!”
“哦?人小鬼大!”王麻子为了在众人面前不失体面,睁圆了豹子眼,只好抬手扬起盒子枪朝打麦场上百步以外的香头点射,“叭!叭!叭!”三枪三声穿杨,三炷香头顿灭。
枪声刚停,王麻子正洋洋得意地吹吹枪口的烟火气,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王大扁扬起红缨鞭,手起鞭落,丈二远的莲花灯像着了魔,被他鞭梢扬起甩向空中转了三转,灯花不闪,滴油不溅,稳稳当当,原封不动地又停落在板凳上。王大扁又一阵挥鞭,只听“噗!噗!噗——”一阵风哨响,摆在长凳上的十八盏灯顿时随着鞭起鞭落一一熄灭。霎时,惊得众人掌声雷动,咋舌称奇。王麻子惊得握枪回不过神来,呆呆半响才说:“啊呀呀,好鞭法,真神!嘿嘿,本大王决不食言,给,这盒子枪如今归你!”
“不!”王大扁一语谢绝,“大哥,你的情我领了,我使鞭顺手惯了!”
“嗨,真神!真不愧是车把式的后代!”王麻子不由得钦佩得五体投地,“啊呀,小兄弟,你果真是名不虚传的鞭子王!”
二
那年月,正逢陕西关中遭受了罕见的十八年馑,先是各地军阀混战,枪炮不断,割地为王,再是土匪劫道,收买路钱,路断人稀,魔鬼横行,乌烟瘴气。
土匪,是中国古老历史之树结出的一颗硕大的毒瘤。特别是群雄割剧、军阀混乱的民国年间,栖于法门寺以北,桥山的散匪,藏于深沟的草寇却是多如牛毛,更是搅得村村寨寨,鸡犬不宁,匪事之灾猛于战事之祸。土匪如蚁附膻,如蝇逐臭,抢劫不分贫富,杀人不分老幼,心如蛇蝎,奸同鬼蜮,骚扰行凶,为劫财甥可杀舅,为分赃弟可弑兄,顿使周原大地、法门寺左右家家室罄空悬,村村饿殍载道。此时,为生活逼迫的王麻子趁机拉起一股土匪队伍,邀约鞭子王王大扁入伙结帮,却被其拒绝,只好占山为王。王麻子曾和十二岁的王大扁因元宵节玩花灯时比武一试,果然身手不凡,对王大扁刮目另看,十分佩服。因此,并不十分较劲为难纠缠,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