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嗯,这个嘛,我们打算从排查老人最后接触的人入手,希望能发现新线索。”王明的答复等于没说,彭雪松忽然想到了唐尧,他冲着唐尧说道:“唐尧,你不是也勘察了现场吗?还有你们,”他指着其他几个干警说道,“都说说。”其他干警都说他们没直接勘察杀人现场,外围调查的情况都已经向中队长汇报了,没有其他意见。
唐尧坐在那里很着急,他很想说说自己的发现,但王明刚刚的眼光让他胆怯,而且,如果他说出自己的发现和意见会使王明很难堪,他犹豫了。彭雪松说话时一直盯着唐尧,其他干警回答时,他的眼光也一刻没离开唐尧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他知道唐尧肯定有所发现,只是碍于王明的面子没说。“小小年纪就这么世故,这么瞻前顾后怎么行,必须触动他一下。”想到这里,彭雪松问道;“唐尧!你在那儿想什么呢?你也勘察了现场,不能一点发现没有吧?”彭雪松的话虽然严厉,但唐尧明白这是局长在鼓励他发表意见,他必须说出自己的观点。“有些发现,局长。”唐尧干脆地答道,这才是他的性格。“我认为凶手是一个用烟嘴吸烟的左撇子。”话音一落,屋里立刻发出一阵私语声。王明惊讶地看着唐尧,好像没听明白他的话。彭雪松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说:“谈谈你的理由。”
唐尧镇定了一下自己,说道:“案发现场的茶几上有茶具和两个杯子,一个烟灰缸,尽管都被擦拭过,但我在烟灰缸的边缘上还是发现了很细小的黄色油渍,因此我又检查了茶几面,又发现了两处。技术组帮我做了分析,确定是烟油渍,这种烟油渍一般都是在反复使用的烟嘴里才有残留。而我询问死者的邻居,他们都肯定老人从不用烟嘴儿,在死者的身上和家中也没发现烟嘴儿,所以我肯定这个烟油渍是凶手和老人聊天抽烟后留下的。他可能有抽完烟下意识地用力吹吹烟嘴的习惯,吹烟嘴溅出的油渍点儿落在了茶几和烟缸上。这也能说明凶手与老人相识。”大家都静静地听着。唐尧接着说道:“为什么是左手呢?这点我是从死者喉部的刀伤和墙上喷血点的位置分析出来的。死者颈部左侧动脉被割断,总的看刀伤是右浅左深,右细左宽,这是由右向左、向后勒才会形成的刀伤,所以我判断凶手是趁老人起身到后面拿什么东西的时候,从后面用刀勒杀了老人。”
王明很不屑地摇摇手反驳道:“在正面,是吧,用右手持刀从右向左划过,不是也会造成这样的伤口吗?”
唐尧说:“是可能,但这个现场的情形不会是正面持刀。第一,死者是俯卧在地中间,如果是正面中刀他会仰面倒地或者侧卧在地;第二,从墙上血喷溅的情形可以看出,血在喷溅过程中没受到任何阻挡,面积很大,如果凶手是正面出刀,那他一定是在墙壁与老人之间站立,就会有一部分血溅到他的身上,墙壁上血喷溅的部位就会出现一个空白的部分;第三,死者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刀伤的位置在他身高一米四八的高度,而墙上溅血点最低的位置也有一米七五,最高处达到两米多,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在割断死者喉咙之后曾短暂地抓着死者的头发向后扳着,使伤口产生了一个向上的喷血仰角。因此,我断定凶手是在后面左手持刀勒杀了老人。”彭雪松向唐尧投去赞许的目光,他赞道:“分析得很有道理!你的分析大大降低了我们的排查范围。对于案发动机你有什么看法吗?”
唐尧红着脸说:“这个没有,就像我们队长说的那样,这个案子很奇怪,看不出作案动机是什么。”
彭雪松说道:“没有动机的案件是不可能的,我们还要仔细研究,再进一步勘察现场,了解死者生活细节,要深入调查死者的历史背景,看看能否有新的发现。另外,通知死者的儿子,让他尽快赶回来。”
会议结束了,唐尧展示了他的侦破天赋,然而他并不开心,因为,他想到了“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句古话。
三案发动机
这天上午,唐尧忽然接到彭雪松电话,让他陪同再次勘察刘万川被杀现场。唐尧欣然领命,当他兴冲冲走下楼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同事们异样的目光。
大门口彭雪松的车等在那里,车上只有龙东山坐在后排,唐尧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太明显了,这是领导看重他。
一路无话,十五分钟后,他们到了现场,两个民警已经等在那里,他们向彭雪松敬礼问候,就打开门守在外面。
屋里已经收拾得一切如常,只有地面上用红色的粉笔画出了老人被杀俯卧的图形。彭雪松环视了一下房间,对龙东山说道:“你检查这间客厅,我和唐尧检查卧室。”说完,他带着唐尧向后面卧室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可以看见靠东墙安放着一张木床,床的南面是窗户,窗与床之间有一米多的空间,那里摆着一张小学生用的那种单人的书桌,桌上除了一盏污渍斑斑的台灯别无他物。西墙边安放着一个很大的长方形鱼缸,各色的金鱼游弋其间,怡然自得。鱼缸的北侧,北墙和西墙形成的角落里放置了很多渔具。彭雪松戴好手套走过去简单地翻看了一下就停下来,他感觉这里不会有什么发现。
当他回过身看见唐尧仍站在床前一动不动时,说道:“还站着干什么,检查呀!”唐尧应了一声但没动,他的眼睛仍紧紧盯着东墙。彭雪松走过来顺着唐尧的目光看去,东墙上有一幅宋代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这幅画也立刻引起了彭雪松的注意。那幅画大约有三米长,但只有三十公分左右宽,呈窄窄的一条,几乎横贯了整个东墙。画卷呈土黄色,像牛皮纸一样,画面纹路清晰,远近景物,栩栩如生。看上去画已经很有历史了,但一看便知不是什么珍品。
唐尧专注地看着画,嘴里喃喃地自语道:“感觉不大对劲儿,哪儿不对呢?”
彭雪松端详了良久说道:“位置,挂画的位置不对!”唐尧立刻醒悟,说道:“对对!是位置不对,挂得过低了。还有,这画的挂法也不对,好像画不是想长期固定在这里,而是准备随时拿下来似的。”画的两头有画轴,由于画身过长,在画正中间上下各有两个点用红色绒线与墙体固定。
彭雪松到床两头,分别看了画轴上固定的线绳,很显然,北侧的绳头很久未曾解开过,而南面的肯定常常被解开。彭雪松让唐尧把床搬开。唐尧搬起床向外拉。彭雪松解开南侧的画卷绳头儿卷画。
搬开床,床下的一个纸箱子立刻吸引了唐尧。他打开箱子,见里面还有一个不大的上了锁的木箱。唐尧不觉一愣,心想里面装的什么呀?这么一层层的。他拿出上次勘察现场找到的老人的一串钥匙,试了三把才打开箱子。里面有一条丝巾,一条棉质毛巾,一把不大的钥匙,还有两个很小的玻璃瓶,唐尧拧开闻了闻,一瓶是机油,一瓶应该是植物油。唐尧正疑惑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听见彭雪松叫他。彭雪松已经把画卷到了中间,他把卷起来的画固定在中间两个固定画的钉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