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拂云说到这里,李淳风眼前不觉浮现出密室中那具尸首。如今可以推断,易装逃出郡主府的李承义也许曾听父亲说起过慈恩寺地宫之事,慌忙之下想起到那里躲藏,却被叻熙当成了无意闯入的陌生人杀死。而后元觉误入密室,在尸体上发现了玉佩,又将之带了出来。从头到尾,这悲剧竟是缘于误会,而日方熙对李建成的忠诚最后却害死了主人留下的唯一骨肉。同室操戈,种种不祥皆起于皇家权位之争,遥想当日玄武门前那一场惨烈屠杀,李承义并非李氏皇族所流的第一滴血,也决不是最后一滴。
微喟一声,李淳风从怀中取出另一样东西,却是一开始的时候,拂云郡主给他的那枚铜钱:“这枚铜钱也是你自幼带在身上的么?”
拂云脸上略红了一红:“是。和承义那块玉佩一样,幼时抓周抓到的,所以一直挂着。”
“难怪。其实你看到玉佩的时候,应当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所以才定要与尉迟和我一同探秘,对么?”
此言一出,拂云脸上红色瞬间褪去,换作苍白。
“原来你你不让我去,是因为早知我与此事有关而不是不是”
李淳风打断了她的话,淡然道:“各有隐瞒而已,你也并未告知前情。”
”可我”拂云倏地明白了什么,低下头来,“抱歉,我其实不想瞒你,更无意要你和尉迟兄在不知情中身陷险境。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有不得己的苦衷”
“我知道。不必道歉,你并没有错。对。郡主而言,李某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李淳风的语气温和平静,恍惚便是那日的温柔,却抓握不住,如袖底风、指间沙,瞬息流转。低头将那铜钱上的红绳仔细理了一理,而后轻轻放入拂云手心。手指相触的刹那,感觉到对方指尖冰冷,仿佛已失了温度。
“保重。”
简短二字吐出,转身离开荷池。风吹衣袂,似欲留人停驻,然而终无回头意。李淳风手握铜钱,红绳从指缝间垂了下来,神情惘然。清荷淡淡,传来一句耳语般低沉的叹息:
“但愿从今以后,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