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凉鬼判(6)

时间:2015-03-24 12:48:40 

刹那间,方鸣鹿脑海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转瞬即逝,未能抓到头尾。想到这里,方鸣鹿蓦地起身,将那白布在烛台上点燃,烧作一团灰烬。而后他把将酒囊系在腰上,一口气吹灭了烛火,推开窗户,眼瞧得四下无人,翻身而出,施展起那“踏清风”的轻功来,借着夜色的掩护,宛若一片柳絮,向着那义庄的方向飘去。

数个起纵,方鸣鹿已然落在了那义庄门前,阴森的月色下,白墙黑瓦的义庄此时更显凄厉。到了门前,方鸣鹿四下里略一张望,便俯下身来,借着月光,仔细地检查地面泥痕。方鸣鹿心中里明白,甘凉雨季,地面潮湿,再加上案发不久,三千军士、百万石粮草在这义庄门前出入,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果然,在义庄大门东西两侧,各发现数处印记,在义庄大门东侧的一条道上发现了大量的马蹄印、脚印和车辙印。都朝向义庄大门。方鸣鹿伸开手指,探入那车辙印里,略一估量.足有两寸深。心念至此,方鸣鹿又走到了大门的西侧,俯下身来,细细观察,果然看出些许端倪。

这西侧的辙印,深不足半寸,却是背向义庄大门。方鸣鹿心中明白,这大门东侧的车辙印深达两寸,朝向大门,可见是满载银钱粮食入的义庄,这西侧的车辙印深不足半寸,可见乃是空车而出,徒为掩人耳目,银钱粮食现如今一定还没运出义庄。那么,也就是说,那三千军士在这义庄之内,已经遇害。那第二天,载着车马出城前往甘州的又是什么人?

银钱粮草既然是在义庄内被劫的,现在又藏在哪里?

既然已经成功劫了钱粮,凶手又为什么还要再驾着车马,扮作官军继续往甘州开去,造成途中遭难的假象?

凶手到底是为了隐藏什么呢?

假扮三千军马,到底幕后主使者是什么人,有这般庞大的势力?

在甘凉道古宅门前暴毙的是什么人?

伏击我的又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方鸣鹿的脑袋里一时间乱成一团,心中思量:“但愿所有的谜团,都能在这义庄中找到答案!”想到这里,方鸣鹿收敛心神,提身一纵,落在了义庄之内。三、火龙烧仓

当夜,月明星稀,惨白的月光洒了一地,秋雨的甘凉,难得的晴天啊。方鸣鹿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湿气,缓缓移动脚步,沿着地上的辙印,渐渐向义庄的深处走去。

此时正当深秋时节,满树的枯叶早已落得精光,被夜里的寒风一吹,夹着地上铺的厚厚的纸钱,四散飞扬,时不时传来几声寒鸦嘶哑的叫声,将这夜幕下的义庄衬得越发的凄凉。

沿着车辙印走了许久,忽然前方出现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车辙印到了这里,便骤然消失。方鸣鹿抬眼望去,依稀看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破败的荒殿,方鸣鹿心想:“想必这就是那城隍庙了吧?”

方吗鹿抬脚迈进了庙门之内,抬眼打量这座破败不堪的城隍庙。当先映入眼底的是几尊残破不堪的泥塑,左边乃是地狱天子阎罗王,右边对的是黑白无常,夹在中间的是一个紫袍皂衣、青面獠牙的恶鬼,紫金冠束发,捧着一本账簿,倒提一杆朱笔,瞪着一双鬼眼。殿门两侧俱是面貌不一、形态各异的恶鬼泥塑,足有十余座,色泽鲜亮,栩栩如生。在这惨白的月色映照下,甚是狰狞可怖。

在这森罗殿内,来回走了数遭,方鸣鹿不由地想起了那算命先生塞给他的那十六个字——火龙烧仓,阴兵镇粮,酆都鬼判,谁主阎罗。

面对着眼前情景,方鸣鹿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含义,就在方鸣鹿的眼光在这些泥塑之上不经意地一扫而过时,突然,一丝灵光在方鸣鹿头脑中闪现。霎时间,方呜鹿看出了疑点,心想:“这城隍庙如此破败,墙体泥塑,受风雨侵蚀,早已难辨真容,为何这十几座恶鬼塑像,这般鲜亮?当下走上前去,将手指在一尊恶鬼泥塑上一抹,竟蹭下一块朱砂来。方鸣鹿见状,从腰间抽出铁尺,搭在那恶鬼泥塑肩头之上,真气贯入,手臂一挥,将那泥塑肩头削下一块来。

方鸣鹿向那恶鬼肩头的缺口定睛一看,不由地一股冷气自后脊而人,直钻向头顶。原来那塑像仅是外围薄薄地裹了一层泥彩,当中竟立着一个人,肩头被方呜鹿一尺削下,连骨带肉,砍下一大块去。

见到眼下这般情景,方鸣鹿撕下一截衣角,从腰间解下那酒囊,将囊中老酒倒在那衣角之上,将衣布蘸湿,在那恶鬼塑像的脸上擦拭起来。那塑像上的油彩本就不厚,才擦了数下,便露出本来面目,八字浓眉,颏下无须,国字脸,分明是白日里给自己引路的孙班头,此时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方鸣鹿,嘴角正挂着一丝诡笑。方鸣鹿心头吃了一惊,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他又走向旁边的一座恶鬼泥塑擦拭起来,不久便露出真容,圆脸,高鼻梁,八字胡,依旧眯着一双小眼,看得方鸣鹿是越看越惊,这不正是刚刚还与自己喝茶寒暄的那位鲁知州吗?

一时间,方鸣鹿懒得多想,将身上的长衫脱下,将剩下的酒水,一股脑全泼在长衫之上,一个一个地擦起那恶鬼的泥塑来,却不知正当方鸣鹿全神贯注地擦拭泥塑的同时,城隍庙的一个角落里,一双眼睛正狠狠地盯着方鸣鹿。

只一会儿工夫,十数尊泥塑已擦了大半,其中裹着的尸首,却都是方鸣鹿见过的人,有和方鸣鹿品茶寒暄的鲁知州,有带路的孙班头,有随行的衙役兵丁,有那夜甘凉道古宅里伏击方鸣鹿的控尸人,暴毙门前的灰衣汉子,还有知州府奉茶的师爷,“宾客来”的掌柜、小二,一时间,方鸣鹿如遭雷击,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甘凉道一路走来,到底什么是真的?谁是真的?那算命的先生是谁?知州府里的知州又是谁?孙班头,店老板,哪一个才是真的?

“火龙烧仓,阴兵镇粮,酆都鬼判,谁主阎罗”,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方鸣鹿完全陷入了一片沉思,负起手来,在城隍殿内来回踱步,惨淡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投进殿内,将殿内的尸身泥塑映得越发狰狞,仿佛随时将要扑下来,择人而噬。

也不知道方鸣鹿在这殿内来来回回走了多久,突然,方鸣鹿猛地抬起头哭,嘴角隐隐挂上了一丝笑意,低语了一声:“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他一步上前,走到那判官座前,自言自语地道:“最明显的往往是最容易忽略的,判官居中,阎罗在侧,岂不荒唐?”说完便在那判官像上来回摸索,果然,发现一处破绽,原来这判官手中的账簿竟然可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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