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凉鬼判(7)

时间:2015-03-24 12:48:40 

方鸣鹿会心一笑,将那判官手中所握的账簿上下一翻,只听基座之下一阵机关轰鸣之声,那判官像向左挪去,那阎罗像向正中间缓缓移去与此同时,只听两侧厢房之内,机关轰鸣不止。方鸣鹿身形一动,直奔两侧停尸的厢房,只见所有的棺材,无论大小,此时竟然全部掀开了盖子。

方鸣宪一个一个探身看去,果不其然,所有的棺材里都躺着年纪三十上下的壮年男子,无一例外的面部青黑,嘴唇泛紫,双目圆瞪,眼球突起。只是有的颈下皮肉一片模糊,周身毫无伤痕;有的嘴角隐透着一丝诡笑;还有被刚猛的掌力震断周身骨骼而死的。这义庄所有的棺材加起来,林林总总,足有数千之众。毋庸置疑.这些便是那些失踪的押粮官军了。

查到这里,方鸣鹿将上半身探进一座棺材,看了看那棺中的尸首,叹了一口气,抓住那尸体双肩,略一发力,将那尸体从棺中扯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下,抬手在那尸首脸上一挥,合上那尸首圆瞪的双眼,只听方鸣鹿低声说道:“你们放心,方某拼却性命不要,也一定为诸位兄弟讨个公道。”说完,对着那尸身拜了一拜。反身将手臂探入那棺材内摸索了许久,竟摸到一个铁环,用力一拉,只听一阵机关作响,那棺材底竟然翻转过来。

方鸣鹿探身一看,只见金灿灿的黄金,齐齐地铺满半截棺材,耀得方鸣鹿双眼一花。见到眼下情景,方鸣鹿又依法连连拉开了几座棺材,果然,所有的棺材下面都有夹层,满满地铺着黄金,方鸣鹿探手取出一块金锭,仔细一看,那锭上整齐地印着“大宋仁宗皇帝景佑元年赈”十一个大字。

方鸣鹿心想:“原来失踪的银钱都藏在这里,那算命先生生说‘阴兵镇粮’,人死为阴,这棺材里躺的全是遇难的官兵,便是说的阴兵了;‘镇粮’二字,就是说失踪的银钱便是藏在这遇害官兵的尸身之下;至于酆都鬼判,谁主阎罗,便是指将阎罗与判官各归其位,就能开启这棺材里的第一道机关;那么这‘火龙烧仓’四字,又是什么意思呢?火龙烧仓,火龙烧仓,难道是他?”想到这里,方鸣鹿有一种预感,要想知道答案,还得往城隍殿一行。

再入这座城隍殿,方鸣鹿已不像方才那么迷惘了,脑中其余的问题现在已然迎刃而解,唯一不解的,便是那“火龙烧仓”四个字到底何指。

天色已近三更了,一阵寒风乍起,吹过城隍殿破败的大门,“吱吱呀呀”晦涩至极,如泣如诉,看了看那鲁知州、孙班头铸在泥塑里的尸身,方鸣鹿一声长叹,轻声说道:“鲁知州,孙班头,还望诸位在天英灵能相助方某解开谜团,为你们讨回公道。”

正当方鸣鹿这一轻叹之际,一道冷气自方鸣鹿后脑吹来,方鸣鹿未及回身,便听见一声嘶哑至极的老妪之声紧贴着自己脑后传来:“方捕头,别心急,早晚你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哈哈哈!”有如夜枭呕哑,一口气吹在方鸣鹿的身后。

方鸣鹿心中大惊,手上却不迟疑,回身便是一掌,大喝一声:“装神弄鬼!”谁料待到方鸣鹿回身,只看到惨淡的月光投进空旷的城隍殿内,静得可怕,分明空无一人,方鸣鹿这一掌击在了门扇之上,木屑横飞,将那破烂不堪的大门劈得粉碎。

长呼一口气,定了一定心神,只听方鸣鹿朗声说道:“孙班头,哦,不是我身旁立着的这位,但我也不知道称呼你什么为好,还是叫你孙班头吧。好手段!方某心服口服,你出来吧!”

只听殿内某个角落,传来一声惊叹,扬声说道:“你怎知道是我?”随后,只觉人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背对月光,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出来人身着一件衙役的差服,背着一个木盒。

方鸣鹿见他现出身形,也不慌张,朗声说道:“你果然是不驼的!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怀疑你。不得不承认,你的言行举止、一字一句,无不是天衣无缝,从中完全推敲不出破绽。只可惜,你忽视了一个最微小的细节。”

那孙班头闻言一笑,说道:“愿闻其详!”

方鸣鹿扬声说道:“是靴子!一个驼背的人走路,重心必然前倾,因而鞋的前脚掌势必磨损要比后脚掌严重,然而在茶棚之中,我借机拿起你的靴子查看,却发现,你的靴子前后脚掌磨损并没有什么大差别。由此可知,你并不是真的驼背。那么,一个不驼背的人,装作驼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不蹊跷吗?”

孙班头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说道:“好贼的眼睛!你还知道什么?”方鸣鹿听了孙班头这话,放声笑道:“原本我在知州府尚有不少问题,然而今夜城隍庙之行,已解开了我所有的疑团!孙班头,你可要听听?”那孙班头不屑地一笑,看了看天色,说道:“时间还多的是,不妨说来听听。”

只见方鸣鹿骤然肃起神色,朗声说道:“事情还要从我在甘凉道古宅的那场恶斗说起。那晚,我在给暴毙在古宅门前的那名灰衣男子验尸时发现,那男子中等身量,却肩背很宽,手臂比常人略长,可见是常年习练外门硬功的习武之人。灰布劲装,指节粗大,遍生老茧,可见他常年手握兵器。死者甲缝中有暗红色血块透出,说明他曾经身中剧毒,但中毒不深。死者靴底光洁,并无泥垢,可见他不是从古宅门外走来,而是一直身在古宅之内。另外,我查验过死者身上插的那柄钢刀,刀柄上的纹路,与死者手上的老茧完全吻合,也就是说,插在死者身上的是死者自己的刀。还有,钢刀自气海穴斜插头顶,如此凶戾的一击,为什么没有大量的鲜血涌出?而且,我仔细查验过那柄钢刀,发现在刀身血槽之上并无鲜血流过的印迹,留在上面的反而是成形的血块,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死者是在古宅之内被杀,而后搬到了门外,而且死因也不是刀伤,而是被阴柔至极的掌力震碎了肺腑,致使血液凝结而死。那柄钢刀也是在死者死了之后才插进去的,那么,凶手画蛇添足地一刀,又是为了隐藏什么呢?而后我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死者,发现死者头部皮肤,自额头起延伸至两耳,有一道色差,推断形状,应当是头盔一类。腿部的骨骼隐隐内屈,乃是常年骑马所至。真正习武的高手,易经洗髓,骨骼是不会变形的,功夫练到皮下,可以褪去死皮,由此可见,这人的身份应当是一名军队里的武官。再看死者年纪,不由地令我想到了一个人——押送钱粮的正六品昭武校尉周廷辅。”说到这里,方鸣鹿抬眼看了一眼孙班头,目光卓然,犹若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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