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轻哼一声,“随我走吧。”
她跟着他在城楼间飞跃,却见方向不是回支坛的,而是带她去了一处钟楼的最高顶上。两人站在钟楼尖上,头顶是一轮硕大的月亮。
“好美啊”锦州的月色格外宁静平和,和黑伐山上肃杀威仪的气氛截然不同。
杨烈轻笑一声道:“难得下山,便多看看风景吧。三日灭门后,你随我一起回去。”
“啊?此次灭门任务由少教主亲自执行?”她以为这种小事,交由白玉堂堂主也绰绰有余了。
“嗯。”他又轻哼一声。
冯塘塘恭维道:“这下陈府众人是插翅难飞了。少教主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她话刚说完,突然意识到,陈飞三日后,也要死了啊原本就是和她不相关的人,为什么她心里生出一丝怜惜呢?是因为他替她付了银子,还是让她借宿一宿,抑或是教她剑术?
她佯装想起什么道:“少教主,我还得回陈府一趟。”
“为何?”身旁的人陡然不悦。
“如果我此刻消失了,他们必然知道我是神教中人。于大事不利。”她分析得合情合理。
“那又如何?反正三日后他们全都要死。”
“冯塘塘首次执行任务,盼能稳妥周全。”
杨烈却继续反驳道:“你的任务刚才已经完成了。你此刻非要回府,莫不成是看上那陈飞了?”
她大吃一惊,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尽入他眼中。在她愣神的空当,杨烈提醒她道:“你可记得,与正派人士私通的惩罚?”
“属下记得,受圣火焚烧之刑。属下只为妥善完成任务,明早与陈飞告辞。望副教主成全。”她说完,定定地看着他。
铁面具下他的双眸仿佛洞悉一切,他挥了挥手道:“也罢。你去吧。”说完便转身不再看她,明月光华落在他身上,更显孤傲清冷。
她突然松了口气,当即离开了。
【四】
第二日清早,家仆见到门上的火焰令,赶紧上报,闹得全府的人都惶恐了起来。
待他们讨论了好一会儿,冯塘塘这才步入院中,正遇上陈飞。
“为何府里这般吵闹?”她佯装不知情道。
“拜火教三日内要来灭我陈门。姑娘你快赶路吧,别受牵连。”他的脸色并不好。
“要走一起走。”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陈飞也一惊,失笑道:“拜火教与我陈门有仇,你为何要牵连进来?你还是赶紧走吧。”
她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毕竟结识一场,他待她很好,她想劝他离开,躲过此劫。但是正派人士,是宁可战死,也不退缩的。陈飞已经铁了心留下与族人共存亡了。
她劝不动他,心里十分难受。可她必须遵守约定,动身离开了。
她走到大门口,突然有人在身后道:“姑娘请留步。”只见陈老爷走过来,郑重道,“姑娘,听闻拜火教已将整个朱巷包围了。你此刻外出恐怕危险。你还是躲进陈府后堂吧。三日后,我陈氏定折杀了魔教,保护姑娘安危。”
她心里几番矛盾,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天她又找了机会劝陈飞离开,陈飞还是拒绝了她,让她乖乖待在后堂,别到前堂来。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后堂,面色如霜。杨烈悄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神色冷峻,隐有怒气。
冯塘塘赶紧下跪行礼道:“属下参见少教主。少教主独步天下,盖世无双!”
“你倒还记得我是少教主?早晨为何不辞别!”
“属下留在陈府探听陈氏留守计划,向少教主禀报。陈氏全族都已决意备战,概无逃意。”她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可杨烈听了却笑出了声,那笑声冰冷无情,令她下意识一寒。他说:“冯塘塘,你以为我需要这种情报吗?”
她沉默不语。是的,她知道,杨烈不需要。以杨烈的武功和行事,陈府连一只活着的蚂蚁都不会留下。
“跟我走。”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求少教主容属下留下,继续探听军情。”这是她第一次忤逆他,简直不要命了。
“给我一个理由。”他的手隐隐发热,那是火焰真气在下意识汇聚。这只手现在恨不得发作,将这府里的人屠杀殆尽!
“属下曾受陈飞恩惠。他与属下有缘。陈氏既然必须要死,属下想送他最后一程。”她所言皆实。她不可能真的背叛拜火教,私自劫走陈飞。那样做,白玉堂怎么办?堂主怎么办?少教主也会受教主责罚。
杨烈微眯了眯眼,怒气全散,反而轻笑出声道:“那便随了你吧。”
他总是这样,仿佛洞悉万事,一切尽在掌控。拜火教也因杨烈,武林中人人忌惮,就连正派人士论及天下武功第一人,也都服了杨教主。其实杨教主的火焰神功已经绝技江湖多年,这些年都是少教主外出办事,他的火焰真气独步天下,别说是屠一个小小的陈门,哪怕是少林寺都不在话下。
她心里同情陈飞,可她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五】
三日一转眼便过去了。当夜,杨烈率领支坛教众十余人前来执行任务。
他只带了十余人,眼里是何等的轻蔑。
高门在他的火焰刀下震裂全碎,众人踩着瓦砾板砖入内。
陈老爷、夫人和陈飞带着家仆迎战,双方很快厮杀开来。由于杨烈带的是精锐部队,众人跟着少教主又信心倍增,很快陈家人便落到下风。一个接一个家仆倒下,一条又一条人命终结。
陈老爷已经涨红了眼,高喝着与杨烈对招。杨烈如同逗弄一头发狂的狮子一般,不断伤他,却都不是要害。陈夫人和陈飞前来接应,杨烈的火焰刀一个回旋,陈老爷和陈飞都被震退数丈远,他的刀头直逼陈夫人,眼见着要取她性命,陈老爷大喝一声:“慢着!”
杨烈的动作,还真的停了下来,铁面具下的眉眼带笑地回望。
陈老爷吐了一口血,对陈飞道:“还不带她出来?”
“爹”陈飞不情愿。
“快去!逆子!”陈老爷骂了一声。陈飞便从地上爬起,狼狈地往后堂走。而冯塘塘就在围墙后头,所以他一出前堂便遇到她了。
“对不起了。”陈飞说完,就擒住她,将剑横在她颈间,带到前堂,面向杨烈道,“放开我娘!不然我就杀了她!”
杨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样邪肆的笑容,在这染血的夜中,如妖如魔。良久后,他停下笑声,朝向她道:“塘塘,你看到了?”
他早就料到这场景了。
冯塘塘脸上血色尽失,眸光未转,却对身边人道:“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见陈飞没有回答,她又问道:“那天在假山中练剑吗?”
陈飞如实告知她道:“不,从你进入锦州,我就知道了。那天的酒家,是我跟着你入内的。”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入了圈套啊。